第二十六章 心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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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香回到为她准备好的寝房,没有点灯,直接躺上了床榻。屋子里黑漆漆,薄纱窗外亦是漆黑一片,无星无月。

  叹息,她觉得好累,却无心入眠。

  慕亦寒在夜色中朦胧的背影时不时在脑海中浮现,她怎么也没法将那样精干清冷的背影和“忘尤”里善良单纯的寒哥哥联系起来。他与顾将军谈话的内容,太遥远,太陌生,一个月不见,寒哥哥仿佛已经到了一个她完全不能理解的世界。

  一个月能如此大的改变一个人?又或者人心本就难测?

  是了,她已经将气息完美地隐藏起来,还是被寒哥哥看破了行藏,不是正说明他是习武之人,且修为不低?那么“忘尤”中往昔种种,又作何解释?

  她还记得寒哥哥为了帮她抓树上的小鸟而摔伤了腿,记得他每日上下山气喘吁吁的样子,如今想来,他竟隐藏得如此深,如此久。心,微微地疼,那是心寒的感觉。

  本以为世上只有宫主爹爹和寒哥哥是真心对她好了,却原来自始自终都是骗局!心好累,这次下山,她尝尽江湖险恶,也看透人心难测,究竟何人才能相信?

  一整夜的辗转反侧,直到天明,才疲惫地入睡。等她再次张开眼皮,已经日过正午,慵懒地起床,梳洗,而后坐在窗边发呆。

  司空濯今天没来找过她,他那么好动的人,大概到了将军府见着新鲜事,就去凑热闹了。谭香一整天闷在房里不出去,一来昨夜没睡好,现在还困乏,二来知道慕亦寒也住在这所别院,抬头不见低头见,她此刻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他,不如避开算了。

  一直待到傍晚,司空濯叫她一道去用晚膳,谭香才懒洋洋地走出房门。

  可不巧,前脚刚踏过门槛,回廊里迎面就走来慕亦寒。

  他容貌气度不改,步伐却比以往更沉着稳重。锦袍剪裁合身,背后映着大片夕阳的余辉。他的星眸璀璨夺目,好像吸收了天地万物的光华,朝气蓬勃的面庞上孕育着霞光的风采,在瑰丽的晚霞中勾勒一画至美的阴影。

  他璨如朝华的面庞正是寒哥哥的,可他脸上的意气风发仕途得意又不是寒哥哥。谭香怔怔地看他,一时竟矛盾地无法自拔。

  “香儿……”待慕亦寒走近了,熟悉的称呼脱口而出。

  听到这呼唤,谭香好像忽然醒悟,惶恐地后退几步,低下了头:“公子认错了吧。”

  司空濯眼稍打量着二人,附会道:“没错,贤弟姓谭名天,兄台方才口中所说……”

  “司空大哥,”不待司空濯说完,谭香便打断了他,“一场误会而已,不是说用晚膳,再不去饭菜都要凉了!”说完,拖着司空濯的胳膊就走。

  慕亦寒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终是没有发出声音。黯然眸光凝着谭香的背影,缓缓下移,停在她挽着司空濯的手臂上,渐渐幽深。背后,夕阳铺展开大片血色,绽放妖冶的美。

  吃饭的时候,司空濯一直滔滔不绝地说着什么,一会儿说到练兵,一会儿又转到血狼,似乎还提起了慕亦寒,谭香全没心思去听,只是麻木地扒着饭。脑海里,始终挥不去寒哥哥远远走来的样子,那样亦近亦远的距离,似乎伸手便可触摸,又似乎飘渺得无边无际,让她好生心烦。

  该戳破这层隔阂吗?要不要把一切挑明了问出来?

  她心里其实是害怕知道真相的,她怕寒哥哥瞒着她的太多,多到她没法接受。

  用过晚膳,谭香一个人回房便躺下,昨夜睡得不好,今晚一粘枕头睡意就浓浓袭来。

  不知过了多久,被夜色笼罩的房间里多了一人的气息。黑暗中,慕亦寒的脚步轻缓无声,直到走近谭香的床前,才微微露出身形轮廓。

  他一动不动,澄澈的眸子在暗夜中折射出晦暗的幽光。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他却只是静静地注视着谭香的睡颜,面上表情被黑暗吞没,根本看不清楚。

  许久,屋外更鼓敲了三声,慕亦寒的袖子动了动。他似乎想伸手抚摸谭香的额头,但手指还未伸出袖口,就攥成拳头握了回来。也没听见什么声响,他就这么无声无息地从房间里消失,寝居一角的窗子从闭合变成打开,窗扇在夜风中来回轻轻地晃悠。

  床榻上,躺着的身体忽然坐起。谭香睁着朦胧的睡眼,痴痴地凝望打开的窗子。她清楚地记得睡前她曾经关上了窗户。

  黑暗中,她轻轻叹息。寒哥哥,你这又是何苦呢?

  打开的窗户那里又有了动静,谭香蓦然抬起头,只见司空濯鬼鬼祟祟地从窗台下冒出个脑袋,冲着谭香招招手:“贤弟,快出来。”

  谭香疑惑不解,依然很快从起来。幸好她是和衣而卧,此刻并不怕被司空濯看出女儿家的端倪。

  半晌,谭香穿戴整齐,拿上画影,走出房门:“司空大哥,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夜已深,四处无人,司空濯靠近她,还单手掩住嘴巴,凑在她耳边小声道:“血狼出现了。”

  “啊?”谭香忍不住惊讶出声,司空濯赶紧捂住她的嘴巴,“嘘--我刚才跟在将军府的人后面发现的,这事将军府的人处理得低调的很,大概不想让咱们知道。刚才那个慕少将也赶过去了,咱们也去凑凑热闹吧。”

  “嗯。”谭香果断地点头,跟着司空濯施展轻功,片刻就跳出将军府的围墙,奔行在洛阳城的夜色下。

  血狼也来到洛阳了?那日树林里湖海十二帮的血案并不是完结,他的屠杀还在继续!谭香越发觉得此事有蹊跷,会不会和寒哥哥也有关?

  一路飞奔,司空濯领着谭香来到城郊一处山谷的入口,那里火把闪烁,已有不少人聚集。两人在不远处的一块巨石后隐下身形,静静地窥视情况。

  只见顾远之一身棉袍,发辫未束,疲惫的容颜在火光下略显苍老。火把照耀之下,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数十具不完整的尸体。断臂残肢并不恐怖,恐怖的是尸身上还在持续发出滋滋的响声,好像油锅沸腾的声音,随着那声响,地上的尸体正在以人肉眼能看的到的速度融化,变成一滩血水融入地下,尸体上还时不时冒出青烟。

  谭香拧眉,只微微一嗅,便可在周围的空气中闻到淡淡的化尸水的味道。身旁,司空濯没有说话,兀自低头,若有所思的样子。

  谭香又看向另一爆一块较为光滑的石面上,赫然印着殷红的血手印,那手印上的血迹还未干,顺着石面凹凸向下渗着,颇为骇人。慕亦寒单手支撑下颌,一瞬不瞬地凝着血手印发呆。

  “慕少将,你怎么看?”顾远之走过来,询问他的意见。

  “将军应该还记得罢,这些死的人,都是那日花会上袭击将军的刺客。那日亦寒虽然出手,但却未擒住刺客,如今血狼此举,不知是何用意……”慕亦寒目光深邃,四周的火把在他眼中映出两簇跳跃的火苗。

  这边谭香听得一知半解,转向司空濯,只见他脸上是前所未见的认真神情,一字一句道:“死的是逍遥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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