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光崩现!紧接着一声凄厉的马嘶,那马发了疯似的向前狂奔而去。马腹下拖着一人,也不知是生是死!
那马奔行了有十余里,颓然倒地,将腹下那人整个压在身下。过了片刻,马尸微微蠕动,接着马下那人钻了出来,从马背上拔出一柄利刃,一屁股坐在地上,长出一口气,道:“可要了我的老命了!”说话之人,正是林皮。
原来当利刃及体之时,林皮避无可避,“艮山诀”应运而生,身子顿时重若泰山,双手松离马背,整个人都跌落下来。与此同时,双掌运足功力,向着那人下身击出。
那刺客选在林皮最被动的时刻,寻隙而发,本已是十足十的把握,是以这一击运足了功力。不想林皮一瞬间人影皆失,利刃却疾若闪电般的刺入马背,透体而过。刺客大骇之下,林皮双拳已击向他小腹下阴,这一下形势急转直下,那刺客一招失算,陡然间落了下风。恰在此时,刺客那一击虽是贯透马背,却未伤及要害,那马吃痛,疯了一般的向前狂奔而去。那刺客做梦也想不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自顾不暇之下,手中武器竟被那马带了去。而林皮一只脚尚在马镫之中,被那马一并拖走。林皮虽是身有武功,但无奈骑术着实不精,被那马拖了一路,几次想要翻上马背,都不成功,到最后干脆放弃,任由疯马拖了自己狂奔,直到马血流干,力尽倒下。
林皮看着手中利刃,长约五尺,刃身细长,似刀非刀似剑非剑。说是刀,却缺少弧度,说是剑,却又只有一边开锋。林皮已见过这时候流行的陌刀,这利刃与陌刀有七分相似,显然是经过改良了。正看着,只觉后背一阵沙疼,反手一摸,黏糊糊的,却是鲜血。才知刚才虽然随机应变,脱了险境,到底被利刃的锋芒所伤。想一想,不免心有余悸,若是晚得片刻,此时已是命丧黄泉了。
这刺客到底是谁?他何时跟上我的,我怎么一无所知?且这刺客的时机选得恰到好处,他多半早已在这小树林中埋伏,却要等自己回程,人困马乏之时动手。亏得“文王八卦诀”功法玄妙,自己又贪多,每一诀都练得纯熟。否则若是只练离火诀,亦或是巽风诀,两诀虽各有千斤坠法,却远不及艮山诀来的精妙。若非如此,恐怕这时纵是留得性命,也必是身受重伤。
一晚之内,被人两次跟踪,且这两人武功之高,比林皮都犹有过之,虽说前一个不似有恶意,可后来这刺客,却显然要置林皮于死地。算上这次,他已是伏击了林皮两次!林皮却一点也猜不出他的来历!
林皮坐在地上,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暗暗思忖:“看来我这一趟,已被不少人盯上了!这马一路流血,说不定敌人一会儿就会追来。我虽然不怕那刺客,也想看看他庐山真面目。但是此地平阔,若是他再来几个帮手,如今马已死了,那我可就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了。此地不宜久留!”想着,将利刃提在手中,四下里观望了片刻,施展轻功,转眼间消失在夜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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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傍晚,东宫后院寝室太子病榻之前,傅玄灵、杜光庭、于廉都是愁眉不展,旁边一位老道士,须发皆白,也是不住的摇头。这老道正是终南山太乙观观主刘真人。
刘真人捻须道:“光庭,度厄指乃是密宗不二传的绝学,贫道早有所闻,只是未曾见过。想不到竟能将人丹田内真气打得如此的一丝不剩,老道学识浅薄,恐怕是无能为力。老道以为,度厄指既从佛法中来,须得要佛门武功方可解得。智能大师即已圆寂,那么也只有请到无边大师,或能寻到解法!”
傅玄灵道:“真人,夫君他已经去寻了,只是如今已去了一日一夜,依道理说早该回来了!着实令人心中难安!”
杜光庭刚要说话,外面报事太监走了进来,道:“詹事,胡姬酒肆蒹葭娘子在外等候,说是要找杜道长!”
杜光庭一怔,心想:“我昨日邀她一同去终南山,她不愿同行。这时来找我却为了何事?”向众人告了退,随着那太监走了出去。
这一出去就是一炷香的时间,回来时,却只有他一人。原本是愁眉不展的他,这时却双目熠熠放光。众人正觉奇怪,杜光庭稽首道:“杜某已找到救治太子的方法,只是到时多有不便,还请傅娘子和于詹事暂行回避!只真人和杜某便可!”
傅玄灵虽是满腹狐疑,却也无话可说,只得先行退了出去。于廉却想:“杜光庭和这刘真人虽是世外高人,又是道门正统,却终究不是朝廷的人,比之林副率和傅娘子大是不同。我这么独自将他们留在这里,恐怕颇有不妥。可是太子的病情御医们又都是束手无策,圣上又对太子毫不关心,着实令人心寒!说不得,拼了我于廉这条命,如今也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思虑至此,也起身拜别。
傅玄灵离开东宫,回到教坊内自己的住处时,已是“更深月色半人家,北斗阑干南斗斜。”庭院中尽是满月的清辉,显得格外的静谧。闺房中亮着微微的***,里面忽然传出男子的歌声,那调儿东跑西跑,让人琢磨不透,哭笑不得。想要掩耳不听,偏那歌声却似又有着某种怪异的魅力,令人欲罢而不能。
傅玄灵驻足听了片刻,哼了一声,推门而入。
普天下唱歌跑调的人多得是,但以此为美的人却只有林皮了。果然,一进门,便听到林皮慵懒的声音道:“怎么样,这歌好听吧!这可是十大金曲呢!”
傅玄灵不答话,走进内室,见林皮趴在榻上,悠哉游哉的哼着小曲。傅玄灵寒着脸道:“你到底耍的什么把戏?”
林皮笑嘻嘻道:“怎么了?难道那小子的伤还没好吗?”
傅玄灵冷冷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我问你,你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去亲自医治!”
林皮趴着不动,奇道:“只要治好了不就行啦?我在哪又有什么关系?也不至于让你这粉嘟嘟的小脸儿变得跟霜打的烂柿子一样啊!”
傅玄灵为之气结,只觉这人可恶之处,尤让人恨不得咬上几口!本来满腔的怒火,被他这一插科打诨,顿时消了大半。却又颇不甘心,走过来坐在榻边的软垫上,佯怒道:“我只问你,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要把那方儿告诉别人!”
林皮嘿嘿一笑,道:“原来媳妇你是吃醋了!哈哈——哎呦——你干什么?”话只说到一半,就觉得背上一阵剧痛,傅玄灵的粉拳已结结实实的打在背上。
傅玄灵听林皮叫声痛苦,再一看他背上渗出血水来,这才慌了,忙道:“你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说着话,已掀开他背后的衣衫,只见一条伤口从背心直至肩膀,足有一寸深,肌肉已有些外翻。
只听林皮呻吟道:“你这个臭婆娘,你谋杀亲夫啊!我用了一天的功,伤口刚有些愈合,你就来搞破坏!我休了你信不信!”
傅玄灵先是惊慌,听他说完却咯咯笑道:“好啊,不知道你一天要休奴家几回。奴家这就给你去拿纸笔,好让你写休书!”口中是这么说,却没有一点动弹的意思,反而伸出青葱般的五指,在林皮的伤口周围轻轻划着。
林皮只觉又痒又痛,说不出来的滋味,忙哀求道:“不用了,你知道错就好!夫人哪,能否找点金疮药之类的灵丹妙药,用你那又白又好看的小手帮我把伤口抹上!”
傅玄灵莞尔道:“你说话就不能不这么油嘴滑舌么?没有一点正经!哼,你既然去找了蒹葭妹子,为何不让她帮你上药?”说着话,从怀中掏出一个胭脂盒,轻轻打开,伸出手指在里面沾了一下,抹在林皮的伤口上。
林皮只觉伤口处一阵清凉,说不出的舒服,鼻中闻到一股如兰花般的香气,哼哼道:“男女授受不亲!她又不是我老婆,我的处子之身,怎能让她说看就看!媳妇,你抹得是什么?又好闻又舒服!”
傅玄灵气结道:“不要脸!”
说过之后,两人都不再言语。一个一动不动的伏在榻上,一个小心翼翼的涂抹伤口。窗外蟾宫云影,树叶婆娑。小屋中迷离的***之下,似梦似幻。天地犹如一幅寥寥数笔便洒然成趣的水墨画,充满了惬意温馨。
好半晌,林皮忽道:“我去找蒹葭,只因我信不过你!”
傅玄灵纤手一抖,手中的胭脂盒险些掉落下来,涂抹伤口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一瞬间却又恢复如常,淡淡道:“奴家已猜到了!”
林皮道:“那你想说吗?”
傅玄灵轻轻道:“夫君想听吗?”
林皮微微一笑,将双手垫在下巴上,悠然道:“想,就从你怎么迷上我开始讲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