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次日早起,王聪聪见布止房门未开,已猜想到布止必定还在房中昏睡,不去打扰,独自找一处练习武功。待到满头大汗正**休息时,却见卢荫文竟和马小儿一前一后,一同走来。
王聪聪正在疑惑,听得卢荫文说道:“老爷昨晚和英廉大人会见,回来得实在太晚,就没再去惊扰二位客人。今天老爷又还要去应酬几位京中好友,大早又出了门。不周之处,还望海涵。”说完给马小二使了眼色,马小二接话道:“英廉大人让我请布止先生去举头莱。”卢荫文又道:“布先生先去,老爷忙完应酬也要过去。”
王聪聪听事情与自己并没什么关系,便让卢荫文直接去敲布止房门。这时布止果然仍在酣睡,听到有人叫门,并不理会,但马小二却将门敲得越来越响。布止无奈只得把门打开,但却不与来人交流,转身就回到床上,哈气连天用被子捂着自己的脑袋。
马小二看后心急,说道:“我的布先生,布老爷啊,你咋还有心思在这睡觉?快跟我走吧。”布止将被子从头上缓缓取下,才看清来人原来是马小二,他道:“你这话说得跟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勾魂似的,你吓不吓人。”马小二语速极快,说道:“是,是。小的该死,您快跟我走吧。”布止又把被子批到头上,说道:“你看哪个人是急着去见阎王的?”马小二道:“不是去见阎王,是去见英廉大人。”马小二怕布止不识得英廉是谁,介绍道:“英廉大人可是我朝户部尚书,一品的大官。”
布止被马小二这一搅和,睡意全无,一边整理衣服,一边问:“他找我干嘛?”马小二答道:“小的只是传话的,您快点就是了。”布止被催得烦了,说道:“行,行。着什么急,怎么也得等我洗把脸,精神精神吧。”
卢荫文在旁见布止拖拉,也有些着急,说道:“英廉大人传话,还是勤快点好。”布止仍不着急,说道:“反正你不让我洗脸,我就不去。爱啥大人啥大人。”马小二听后紧忙出屋,带回一张湿毛巾,跪在地上递给布止,磕头道:“老爷开恩,您快着点,把事情耽误了,挨罚受罪的可是小的。”
布止见马小二一脸奴才相,心里十分瞧不起,只是他并不喜欢别人给他下跪。他虽不迷信,但也隐约相信别人给他下跪会折他阳寿。于是赶集让马小二起身,草草地抹了一下脸,说道:“这个英廉找我到底干什么,猴急猴急的,我又不是酒店的小姐。”
布止出门之后,看见王聪聪在门口站着,笑道:“你起来了,挺早啊。”王聪聪笑眯眯地指着头上的太阳,说道:“嗯,确实挺早,天还没黑呢。”布止道:“我就跟你客气一下,你看看你。我要去见一个叫英廉的户部尚书,你去不?”王聪聪略有惊讶,说道:“那个英廉是户部尚书?那可就是财政部长哦。”
布止听英廉原来是省部级的高官,便对马小二说:“原来是财政部长,官确实不小。怪不得把你吓成这样。”马小二却催促着:“您,您快点吧。别叫大人等急了。”布止故意将脸一板,马小二怕布止再生脾气耍性子,吓得不敢再说话,只缩着身子苦笑斜视着布止。
王聪聪道:“那你去吧,这么大的官,跟人家聊天的时候要注意些礼节。”布止道:“为保我不出洋相,你最好跟着我去。”王聪聪道:“不是我不跟你去,是人家没叫我。在这里女的不是很受重视的。”布止道:“那你也陪我走走,你一个人在这也没意思不是?”王聪聪点头道:“好,我陪你去举头莱。你去见户部尚书,我就去找刘全?”
马小二却阻止,说道:“不行,小的只带了一顶轿子来。”布止道:“瞧你那抠呀,我们走着去总行了吧。”马小二道:“走着太慢。”布止道:“那这事你说咋办?你要是早点想出办法,咱们就早点走。你要是想不出办法,咱们就不走了。”马小二着急,于是拿出些钱与轿夫说了好话,让布止和王聪聪共坐在一个轿子之中。
布止、王聪聪二人挤在轿中,王聪聪见布止正冲自己笑,问道:“你笑什么,又想到了怎么捉弄我?”布止答道:“我笑了吗?我没感觉我在笑,可能是你开心,所以你看谁都是笑的。”王聪聪道:“我开心什么,昨天晚上都没睡好。”又问:“你昨日晚上后来在我门口干什么了,你还要跟我说什么?”布止伸个懒腰,打个哈欠,说道:“都凉了,忘了。”王聪聪道:“爱说不说,好像谁愿意听似的。”
轿子中稍有颠簸,王聪聪忽向布止靠来。布止下意识地伸手把王聪聪搂在怀里,之后便不再松手,说着:“这太晃荡了。”王聪聪挣了一下,觉得布止在用力搂她,也就作罢,她靠在布止胸前,问道:“你昨天说的卿莲那事,你打算怎么办?”布止答道:“我准备找本《西厢记》,好好研究一下咋泡大家闺秀。”
说完王聪聪将头一底,离了布止的怀,说道:“太闷了。你也真是的,连你妹妹的便宜也占。”布止一脸无辜,说道:“你有啥便宜可占的,你又不是卿莲。就你这样,晃死你都活该。”王聪聪道:“好了,和你开玩笑的。”又道:“我看过《西厢记》,我给你讲讲张生是怎么追崔莺莺的?”
《西厢记》中,张生原名叫张君瑞,是个穷苦书生,崔莺莺则是崔相国之女。两人因缘在普救寺偶遇,互相倾心。但崔家因嫌弃张生出身,不让二人来往。张生相思成疾,莺莺得知,派婢女红娘看望,并送上一首诗“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隔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张生因而择一夜,翻墙进了崔府,因莺莺相会。莺莺先是故作矜持哄吓张生,而后却借朦胧月色,幽香闺房,一对痴女情郎,**,合欢交融。因此张生与莺莺瓜葛更深。而后,张生进京赶考,得了状元归乡,正好制止了崔母的侄子强行迎娶莺莺,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
轿子停下,二人已被抬至举头莱。布止仍恋听后文,却听王聪聪道:“到站了,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布止下轿后见轿夫各个汗如雨下,说道:“瞧把你们累的,走那么快干嘛。”王聪聪陪着布止进了酒楼,对布止道:“你上楼吧,我也去找刘全了。”布止道:“好,无论多晚,咱们在举头莱门口集合?”王聪聪点头,见着布止冲二楼走去。但见布止正在楼梯上行走,却被马五拉着。王聪聪怕马五又要刁难,心有担忧,便跟上楼梯。
布止冲着马五喊道:“你知道我这次要见的是谁,你就敢拦我?我要见的那可是英廉大人,英廉大人你认识不?当今财政尚书,一品大员。你得罪的起吗?”却见马五一脸恭敬回道:“那我自然不敢。只是现在英廉大人还未传见,先生这般冒失进去,恐怕不妥。”他怕布止对他仍有成见,又道:“小人之前有眼无珠得罪了先生,眼下再不敢胡乱妄为,过去种种还请先生海涵。”布止这才放心,说道:“你说得也是道理,毕竟人家官那么大,摆点普也正常。”
布止见王聪聪跑到身边,笑道:“看来你还得陪我呆会。”王聪聪道:“你自己在这候着吧,我才不要陪你。除非——有什么好处。”
布止瞥见东南角落,昨日要青瓜的那个青年又来坐着。布止道:“好处是大大的有。我给你发发福利,让你看看帅哥。”王聪聪以为布止所说的帅哥指的就是布止自己,便道:“那要是真正的帅哥才行,歪瓜裂枣可不能算是福利了吧?”
布止将王聪聪拉到大厅的东南角落。王聪聪见那客人身穿白色绸缎长袍,面料高档,但细节处却见几分陈旧,似乎穿了许多年头,身材虽矫健魁梧但面如桃花,秀气非凡。听布止问道:“怎么样,这是帅哥,还是歪瓜裂枣?”王聪聪笑道:“只要不是你都不算歪瓜裂枣。”布止道:“这你就说错了,我一个人只能被称为歪瓜,咱俩在一起才能被称为歪瓜裂枣。”
客人见二人嘀咕着自己,心中不悦,轻咳一声。王聪聪见客人生气,怪着布止,并推着布止去和人解释。布止在那人对面坐下,说道:“这位朋友还记得我不,我给你端过汤,还给打了。”那位客人全然无视布止存在,独自饮酒。一时间使布止十分难堪,布止又道:“我跟你说个秘密。你知不知道你喝的这个叫什么?它叫百家酒,你知道他为啥叫百家酒?这酒其实就是用客人喝剩下的酒兑出来的。”布止又佯装神秘说道:“这可是商业机密,你知道就行了,别跟别人说。”
不想眼前这位客人听后,不仅没放下酒杯,反而饮得更烈,低声说道:“那也不枉它叫个百家酒。”说着便要招呼小二结账。
马五和马小二同时来到大厅角落,马五与布止说话道:“英廉大人吩咐了,他要在房间里小憩片刻,让先生一会同卢老爷一块去找他便好。您看您在这再等会?我先过去伺候英廉大人,有事您叫马小二传我就是。”说完碎步跑回二楼。那位英俊的客人听到英廉二字,便不急结账,只问布止道:“方才那人所说的英廉大人可是我朝户部尚书、咸安宫官学主事冯英廉大人?”布止得意地把头抬高,说道:“他姓不姓冯我不知道,反正大家都叫他英廉大人。他是不是什么官学主事我不知道,但他是户部尚书这是真的。”马小二见二人还有几番话要谈,便道:“要不客官您在这和布先生先聊着,小的先上别桌招呼一下。”那少年道:“英廉大人姓冯,为官英明清廉,方被人尊称为英廉大人。”客人语气虽仍低沉,但眼睛却不再暗淡,问道:“兄弟——先生怎识得英廉大人?”布止沉气道:“这个说来有点话长。”又想起还未知对方姓名,便问:“你怎么称呼?”
这个长相俊俏的年轻人是个满洲正红旗二甲喇人,满族姓钮祜禄,名字叫和珅,乳名善保,字致斋。因旁人常称其乳名——善保,他自己也习惯向人介绍乳名。因此和珅只与布止道:“先生称我善保就好。”
布止、和珅二人认识后,正准备详谈,却见刘全慌张跑进举头莱。布止就叫刘全一道认识新朋友。却听刘全气喘吁吁道:“我在镖局的时候,遇到了白莲教的人,我估计他们是要找你,我特跑来给你报信。估计他们随后就会到。”布止听后就露出一脸苦像,责备道:“你是不是缺心眼,你这么一来是给我报信还是给白莲教的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