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数年间镇湖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过去一片片的农田现已被笔直宽阔的高等公路切割,公路下是长的看不见边际的水泥院墙或是铁栅栏墙,个个真如三里之城七里之郭。里面少有建筑,大多是寥落晨星的布了点房舍,还有的是长长的院墙围了一院子的长草,看样子是刚刚起步,大的发展还在后面,城里更是一栋栋新的摩天大楼拔地而起。花间镜亦是有些陌生了,于这些花间镜倒是有些厌烦,他懒的去看,于是指点了让田殊将汽车直接开往自己工作过了那家国营机械厂。
现今的人就是怪了,在大建新厂的同时却将原本已有的老厂废弃了,花间镜原先曾呆过的老机械厂便是这样,早已破产倒闭,偌大的厂子空无一人,真不强与荒弃的古迹遗址,里面的有些房子业已倒塌,乱,太乱了。触景伤情,一股凉意直袭花间镜的心头,百感交集,实难再挪动半步,大伙见状也无不心怜,谁也不好开口催了他早走,于是就定下在此小住几日。
他们寻了最好的房子,大伙齐动手打扫干净住了进去,还似从前,花间镜先将胡衎、文华、强涛、刁飞四人锁到了牢固处,他们虽磨破了嘴皮一再保证自己绝不犯事,花间镜却是充耳不闻。闲来又无事,他们治办上酒菜围坐谈说国家大事借以消遣时日,这一天花间镜酒用的多,话也特多,他将自己自小时一直说到了现在,他讲到了如何杭州失意,又是如何镇湖失智,他说到自己事事谨小慎微,真的不知那次竟为何火气是那样大,至于举刀杀人。
别的兄弟都说:“这是天意,这是为了让我们天罡地煞相聚!”他摇头,说:“不,说出话可能不好听,你们且担待了,你们没法与我比,你们滕、蒋、田、黄、胡、强、刁、文几个兄弟是天生的匪料,你我真不能做比,本非同路人,我才华横溢,前面有大好的前程。唉,是我自己毁了自己,我的才华志气尽随江流,我的锦绣前程尽化泡影,也不全怪的吴老师,主要还在我没志气。”虽然先前他也哭过多次,尽管他这一次并没有哭,但见他的伤心却是大过于从前任何时候。撒木尔为他打抱不平,忿恨道:“全然不是那样,你并没有错,错就错在吴理那贼太过心黑。国境早一天晚一天都能越的,也不那么急了走,我们就先宰了那姓吴的无耻黑心人再走吧,事过这么多年,趁了他不备,想做成这事必不难。”
其他人都极是赞同,花间镜连连摇头说:“不能那样做,过去我真的对他恨之入骨,现在年龄大了也真的想明白了,错在我自己,是我自己的气量太窄,不全关他的事。”他苦笑着自嘲:“也亏的了他作祟,若没来这一茬我们兄弟怎的有相识的机会?”他伤心感叹物化弄人之词连绵不绝,酒喝的就渐多,伏于案上呼呼睡去,其他人也随了同伤,一个个横七竖八醉倒于地上。
这里面有三个人没醉,就是那胡衎、强涛、刁飞,他们见又被花间镜锁上心里极是不满,想了上次被他锁了两个多月差点儿憋疯的经历心里真是害怕,他们早就暗下里商议了,想法挣脱这束缚,当然了他没有商议文华,文华是个**有很多事上与他们和不上来。机缘竟是那样的巧,花间镜又醉倒在了他们的身边,胡衎悄悄的翻转花间的身子,伸手从他衣兜内掏出了钥匙兴奋的打开了锁链后连忙跑到户外,高兴的几人似是小孩又搂又抱,转而又一想虽是跑出来但去往哪里?待得大哥醒来必又将自己锁起,到城里去瞎转?白日里大哥为了让自己熟悉地理早领了转遍了,连城外的路也转遍了,没意思,去哪里呢?在酒场上时花间镜喝了酒嘴里说话有所不清,他们几个也是只满心里盘算着逃亡计划了,同是没有听清,把杭州听成了南京,于是胡衎就提议:“来在了江东的繁华地不去转一转也太可惜了,要不然我们去干点漂亮活,去南京杀了吴理那老狗算了,大哥虽是口头上说不恨他,我看大哥心里未必真是如口一致。见了吴理那老狗的狗头大哥必是高兴定了,看了大哥昨日的痛苦样真让人跟了难受,凡事有头有尾,善始善终的好,中国人图个圆满,既是这吴理是纷乱嘈杂事的起发者,我们也当让他作为终结者才对。”其他两个大脑还没发育完全的人听了自是觉的满是道理,于是乎一口答应了。
他们仨也商议了,“我们几人向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惹的大哥气忿,讨的别人看不起。这次我们一定要注意了,靠万不可过多的惹事生非,仅要了那老狗的头为止,临离开我们国家前也做一件漂漂亮亮的事,出了国也算是件资本,不然的话我们将难得大哥重任了。”他们打下赌,发下重誓:一定不再多招惹事非!
于是三人暗藏兵刃来在南京,来的路上那是三分钟的热度,确实规规矩矩,既使别人不小心碰了他们,他们也是礼让三分,赔上笑脸说声对不起,请原量。伸了碰人家的部位让别人再碰他一下,讨的别人还以为他们是神经病。
南京是省城,大都市,又兼古都,自然是繁华异常,那流光异彩迷乱了他们的头脑,一向里是恶鹰猛狼,被拘束于黑漆漆水泥房里面,乍被放出来焉有不兴奋的道理,不伤几个人哪才叫怪呢。来在南京他们就四下里打听有个什么大学的有个什么叫吴理的教授,这不纯是傻瓜打听人法吗,打听的毫无道理,谁能给他们满意的答复?再说了吴理根本就不在南京。
他们个个面目凶恶,不似良民,莫说人家确实不知,就是真知情知底也不会告诉他们。也有人见了他们的傻样,便诚心拿他们打浑科,取笑他们,“那吴理教授啊,他学术精湛,贡献突出,被调到国务院当副总理去了。”他们一听心晨凉了,再给一万箱子胆也不敢去国务院杀人,听了不禁哀叹:“那老狗尽是沾了花大哥的光,若是花大哥不被埋没的话,去的国务院的可能就是花大哥了。可惜,可惜,花大哥做了总理我们也不必这么整日里打拼了。罢、罢、罢,这都是命啊……”这几个浑小子真是可笑之极!
三个事没有做成,心里自是存了一股怨气,可偏偏他们几人气量又是极窄,丝毫盛不得半点怨气,看来是必须要发到倒霉的人身上了。他们身上没带多少钱,能自镇湖来到南京本就免强了,现早已囊中空空了,天色稍晚他们先选僻静处做了几个人翻了几个钱包。他们没有田殊、黄朗的本领,要弄钱就得伤人,而人们没事也没带太多钱的故而他们就连伤了几个,将他们的死尸扔到了下水道里面。他们已是一天没有吃饭了,已觉肚腹之中一个劲的咕噜咕噜叫,大的繁华的饭店他们是不敢去,也艰苦惯了,那地方既使再好他们也不习惯。他们寻了个非常偏僻的小快餐进去了,先是喝个半醉,然后又开始找茬,挑三拣四嫌酒劣菜差服务不周,店主说:“我们这是小的大众餐馆,仅能做到如此,你们若想吃的好,玩的乐就不该到我们这里来,有钱你到那大地处!”“奸商,坑人还坑出理来了!”他们立马将店主并厨师绑起来牢牢系在椅子上,又用抹桌布将他们的嘴封了,边喝着酒,边戏辱他们。在他们的脸上用烟头烫图案比赛,用餐刀筷子在他们的身上戳了无数个小孔。刁飞还说:“难道古代的凌迟碟刑就是如此吧!”强涛说:“摸不准,听说是往下剜肉,具体操作法可真的不知,不然我们来摸索一下?”胡衎说:“要做你们做,弄的两手满身是血我可不做,我做就做省事又干净的,厨房里也有盐,也有辣椒粉,还有现成的蒜泥随便给他们抹上点定是挺好玩的,还剐人,多费事?”
三个失去人性,充满兽欲的狠贼于是就往那可怜的店主、厨师身上涂盐,抹蒜泥,登时那两个可怜的人翻了白眼痛死过去。他们还是不依不饶,又是在他们身上尿尿,又是拉屎的,实再也想不出什么样更为新鲜的花样了他们才止住手。他们席卷了店内所有的资财,还要一把火将店给烧了,点了两下没点着,就算了。出了这个店他们又去了一洗浴城,好好泡了个澡,约来四个小姐,一宿差点没把那四个小姐折磨死,老板在外面听的实在不像话进来制止,倒霉的立时换作了老板,又被折磨个半死。洗浴城的几个保安想进来充充大爷,也都被按在水池里淹个够呛,要说了他们怎的不打电话报警?因这家洗浴城多做了一些不法的勾当,他们总以为这是黑吃黑,自打心理上就认为这是对门的同行花钱雇来的黑社会,准备等翻了身再行报复呢,报了公也难能解决利落,若是人家根子硬说不定倒霉的还是自己。将这里砸的稀烂了他们又抢了钱扬长而去,真如影片上的恐怖分子般潇洒至极。
他们也知自己这一宿做了些什么,未等天明早早来到车站想是赶个早班车快快回镇湖,他们已至丧心病狂的地步,见了满车乘客衣着考究,谈吐不俗贼喊捉贼心难耐恶念又起。
这些狂徒伤人心理已至病态,顾不得危险不危险,脑血充胀逞得一时之凶顽便觉无比快乐,也正是由于他们嚣张过度,猖狂过甚才引来了杀身之祸,也正是由于胡衎的报复心理才给花间镜带来了倾巢之灾。
花间镜喝的太多,睡了一大宿,第二日天蒙蒙亮醒来,一时仍是头痛,倒也没在意胡衎几人,他也没在打扰其他弟兄独自一人去到厂大院里去散步,这里虽已破败但处处仍是那么熟悉,他走着走着,见到有几个乡下拾破烂的人从墙的豁口里走了进来,弯腰翻砖正准备找他们所需的东西。花间镜见了忍不住珠大怒,高喝了声:“干什么的,谁让你们进来的。”那几人听了折身推了自己的脚蹬三轮颠颠的跑了。见了他们的背影,花间镜稍稍想了想,苦笑了摇了摇头。
这里处处让他留恋,真的割舍不了,忍不住仍是想:做不了科学家,成不了名人又是怎的,安安稳稳做个小百姓不也很好吗?现在对他来说能够平稳的生活已成了最大的奢求,但人做了某些事是回不了头的,放下屠刀业已晚了,没给他留悔过的机会。他只得破罐破摔,任由惯性向前瞎闯了,什么时候碰了巨石撞的粉身碎骨什么时候就是终结,什么现在也顾不得了。
他恍恍惚惚转游了好长时间,回到弟兄们聚会的地方,听的里面乱糟糟,原来他们也都醒过来了。花间镜还未进屋听的文华的声音,“大哥就是偏心,我做的错事还没有五哥他们的一点零头,怎的就偏偏于我一个不放!”听的情况不妙,他赶快跨步直进了屋内,抓起散落于地上手铐看了一眼又扔于地上。又快伸手向自己的衣兜摸索,那里早是空空如野,田殊眼快,说:“大哥你看,那不是钥匙吗?”原来不在他衣兜里,而在那门后的墙角里。见了他急的他一拍脑袋,大声埋怨自己:“我怎的这么糊涂,坏了,老五他们必是偷了钥匙开了锁又出去闯祸了,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急的他像脚底板加了火烤,在一个地方站立不住,只是来回走动。其他人也知这些惹祸的祖宗出去了什么样天大的祸也敢闯,正在这风口浪尖上稍稍偏迟都有可能万事皆休,这可怎么好,他们同是急的手足无措。
花间镜赶快给胡衎三人打电话可是电话里总传来“暂时无法接通、对方不便接通”的声音,再拨就是“对方已关机”,不接。那是当然,他们能接吗,若是接了还不挨训斥?还不立马被责令赶回,所以干脆来个置若罔闻,反正你是鞭长莫及。其他人只是担心,虑事也不多。而花间镜则是不同,他就觉的心惊肉跳,隐隐似是有些不祥之感,平日的沉稳皆尽扔到了天边,急的在屋内来回踱步,嘴里却是不住的俗:“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潘九男见他急的很便劝他:“大哥不必太过操心,五弟他们是跌打鬼的出身,吉人自有天向,过去经了那么多风浪没事这次绝也没事。”她与花间镜有救命之恩,花间镜对她自来是尊重有加,这次可能是着急过度,竟是忿忿的回了她句:“你懂啥!这周围尽是繁华地处,国家枢密,藏龙卧虎之所在,可不比我们过去所呆的穷乡僻壤,这些倒霉鬼怕是又要拖累了我们!”潘九男讨个没趣,张张口退在一边。
他们个个干着急也没有法办只得在这里等,给胡衎打电话打不通,心急火燎中他却自己打过来了。花间镜刚见得号码,心稍稍一放,可马上就又揪起来了,比没得他仨的信息时升的更高,原来报的不是喜,不似每次传来的又打伤了多少人,做了多少惊天动地的大事。而这次钱然变了,变成了报丧,人人听的一个晴天霹雳:身手不凡的强涛、刁飞丧命了,胡衎也落入了人家的掌控之中。必是经了一番艰苦的厮杀,对手是怎样的强悍!撒木尔重伤还未痊愈,若是依了花间镜便是舍了胡衎让他生死由命,没了他,大伙更是安全。其他兄弟哪里肯依,都说既已结拜,就要同患难共甘苦,岂有舍下不管的道理。
花间镜执意坚持将胡衎舍了,其他弟兄怎得也不依,尤是撒木尔,铁了心要救胡衎,若是花间镜他们不去,则自己去。过去这帮兄弟可是从未与他这个争法,这还是第一次,今天都快红眼了,花间镜说:“怕只怕我们救不得五弟反而尽要倒栽!”撒木尔强争:“我宁愿落的命丧人手,也要去救下五弟,若是弟兄们不全了,留了我一人还有什么意义!”他们这样争来争去耽搁了不少的时间。花间镜从兄弟们的眼神中看出了对自己这种置兄弟死活与不顾的失望,唉!不能把兄弟们都得罪光了啊,一横心便领了他们赶快去施救。
他们的本意是想狠招制敌,一击而中,救下胡衎夺路而逃,万难预料眼睁睁送了胡衎的性命,撒木尔又气又怒,三五箭的齐向水中月射来。更不成想的是水中月的功夫真高的令人难以揣测。那百步射走兔,石箭打鸟,百发百中的功夫今天竟是连连受挫。
射箭的水平并非不高,而是目标太刁,那快若闪电的飞矢都被目标辗转腾挪一一闪过。怎见的箭射的水平高?看看花间镜身后自然就明白了,那客车都成刺猬了,有不少半根箭杆直没入车箱皮内,那是多大的力道!也有的撞破玻璃飞入车内。车内乘客或趴在车地板上,或者说躲在座椅后,惊叫声一阵赛过一阵。
眨眼间三十支雕翎箭尽数射光,最后一支还被水中月接住。水中月眼快,心里早给他数着数,见了他再没有了心也放下,暗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了箭你终该黔驴技穷了吧。”水中月方才确也被那连珠炮般的箭忙了一阵子,危境闪过,稍获安全,极是放松,心喜之情顺手接箭,在空中,脚尚未落地便将其一折为二。
见对方竟是这般戏辱自己,撒木尔真的是勃然大怒,怒而迷乱,他忘了自己的箭已射完,还伸了手向身后摸去,可摸了个空,他下意识间扭头向后望。水中月正在恼他,也是诚心气他回身自车上折下两支抛向撒木尔,“再给你几支!”撒木尔本是火气大,又加大伤尚未痊愈,如此一来登时竟气的他喷了大口血。他用袖子一摸嘴唇,恨的他将那心爱的弓一头担于地上,脚上用力,将其踹折。这把弓是在环阳县那座破架子楼里面躲藏时,由田殊、黄朗弄来材料,花间镜精心为他制的,当时都觉的这样宝弓,宝弓配神人定是天下无敌了,可不成想初试锋芒就受折辱。
同我们家里养狗一样的道理,天天撒着,它活的当然是自由自在,若是一旦初被人用绳拴了起来就坏了,跟疯了般,那会暴躁不安,若是哪一天挣断绳子跑了,那麻烦事就多了,非伤人不可。文华就是如此,他被拴了这么长时间,早憋坏了。竟在合适的时机,合适的地点出现了水中月,这成了他要发泄对像。也顾不得危险不危险,捧了刀冲出队伍向了水中月奔来,来在跟前就使个秋风扫落叶,对准了水中月的腰削来。水中月身子柔韧,随了刀刃扭动,文华的利刀贴着水中月的衣服滑过,似是一粒水珠自荷叶上滑落,滑过之后荷叶仍是那样清净自然。莫看水中月能躲过文华的秋风扫落叶,文华可就躲不这水中月的秋风扫落叶了,也就在他的刀刚刚滑过,紧随其后水中月拧身子间一腿横扫过来,正扫在他的腰窝上,再看文华的身子真如一片枯叶,似被袭来的狂风卷起的枯叶。盘山路紧帖的就是无底的深渊,这片大“枯叶”正向了那渊底飘落。就在花间镜等众弟兄目瞪口呆间,听的渊底,也似是阴曹地府发出了“啊”的一声凄烈惨叫,看样子是阎王爷怒他作恶太多命小鬼用大锯小锯将文华锯成几段了,花间镜他们弟兄几个听的心揪了好几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