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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事情将变,往往只是需要一瞬间。

  比如天安和薛庄,或许世界上绝大多数的年少爱恋就是这样,纯洁干净,却羸弱到经不起生活的轻轻一碰。

  “安安还没醒?”寂静走道里的高跟鞋声,就像所有恐怖片里的桥段,空灵尖锐的让人内心生出害怕。

  近在咫尺的声音有些僵,感觉不出是来探望病人的。她听得出,这是母亲的声音。

  白色天花板下晃动的药水瓶,像倒计时的钟摆,毫无感情的左右施力,空气中这些冰冷的弧度混合着浓烈的药水味,日光与星光又一次在窗户外交叠,这段长长的灰暗的人生像是又*了一个光年,也许它将不仅仅一个光年而已,它会一直住在天宁的血脉里,成为一种永恒。

  姚天宁阖着眼将头埋在姚天安的病床边,不想说话也懒得说话。

  吴天丽刚刚下班,还穿着护士服,对女儿漠视她的举动,暗暗生气却碍于是在医院不好发作。

  从姚天安出事以后,不,应该说是从那天早上姚少川和天安吵架的时候开始,女儿就开始排斥她。

  这个孩子到底是多有不懂事?

  她是她唯一的女儿,这十几年都是她一个人含辛茹苦的将她带大,她所做的一切还不是在为她着想?有什么事,值得她这么对待自己的母亲?姚天宁是她吴天丽唯一的依靠,难道她不懂吗?不管她吴天丽对不起谁,她就是被千夫所指,这个世界上姚天宁也没有任何资格去评论她。

  吴天丽推了推天宁,迫使她抬起头看向自己:“待会跟我一起回去,这里你爸爸会顾着。”

  她不能整整一个周末都耗在这里,这孩子难道忘了自己还是一个高三学生了吗?就算姐妹情深,也要先考虑看看自己的未来。

  “你们两个干什么?”姚少川从医生那里回来,进门看到就吴天丽和天宁僵持着。

  “没事,我叫天宁先跟我回家呢,这里你先顾着,明天早上我来替你。”

  “也好。”姚少川点点头,“宁宁你先回去吧,安安现在也要休息。”

  小狐狸精,因为你妈妈是狐狸精,你是小狐狸精,你们都是大坏蛋,所以你爸爸才不要你们。

  你们胡说,我爸爸才没有不要我们。

  那你爸爸呢?我爸爸每天晚上都要回来吃晚饭,睡觉。

  我爸爸还接我放学回家……

  我爸爸星期天还带我去动物园玩。

  我爸爸还给我买糖吃。

  我爸爸还给我买生日蛋糕

  那你爸爸呢?你爸爸都不回家?你爸爸就是不要你们了。

  你们胡说我爸爸才没有不要我们,没有不要我们。

  可是,我爸爸呢?

  好小好小的时候,有些叔叔会到家里来找爸爸。

  “小妹妹,你爸爸呢?不在家吗?”

  是啊。

  可是,为什么我的爸爸都不在家呢?

  姚天宁已经不记得那种感觉了,自己好像一直在等爸爸回家,只要爸爸回家了,她就可以告诉院子里的小朋友,她的爸爸没有不要她和妈妈,所以每次爸爸回来她都好兴奋,即使爸爸不接她放学,不带她去动物园,不给她买糖,生日的时候也不会给她买蛋糕,甚至于每次回家爸爸都是板着脸不和她说话,她也很高兴。她不是在等爸爸给她什么,她只是在等爸爸回家。

  从小她就是这样去奢求父亲的一份温情,只要一点点,她都觉得是琼浆玉露,世界上哪怕再好的东西和她交换,她都不会放手半分。可是当父亲第一次叫她“宁宁”时,忽然觉得好麻木,她不知道如果在这段时间她没有陪在天安身边,没有极力维护姚天安,没有表现乖乖巧巧的样子,“宁宁”这样的称谓还会不会出现在这个爱女心切的男人的嘴里。

  “我先回去了,明天再过来。”天宁对床上的天安说了声,感觉被子下的手动了动,才站起身和母亲一起出门。

  日记,灰暗天色,门外吴天丽在厨房的声音,窗户边,天宁一如既往的发呆,她的专业课成绩出来了,提前批,C大十拿九稳,十九岁的夏天越来越近。

  还好吗?

  书桌上,手机短信界面,删除,确定或者不确定。

  感觉很多时候是一瞬间的,但是那些能在心尖上跳舞的却一辈子都忘不了,以后会怎么样?要怎么样?

  在薛庄对天安的那一推以后,他们还有未来吗?

  直到今天她也不知道薛庄为什么会性情大变,天安在外面住的第三天,薛穆终于说通薛庄和天安见一面,去之前他和天安私下里聊了很久,那些内容似乎不能和天宁说,于是天宁也不问。

  事实上,这段时间薛庄哪里也没去,一直都待在自己家里,当然不是薛家的老宅,而是市区的普通公寓。薛庄开门的时候,天宁能感觉到天安轻微的颤抖,连她也吓了一跳,眼前的人是薛庄又不是薛庄,人瘦了很多,看起来有些憔悴,那张阳光的脸上永远不可能会有这样冰冷的线条,像是从来不会笑的人,吝啬表达自己任何一款情绪。

  “我们进去说吧,四哥说你有事情告诉我。”薛庄开口,和他的表情一样,没有温度。

  天宁感觉得出天安来的时候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是当这个人在眼前的时候,当他这样看着她说话的时候,天安还是倒吸了口气。

  薛五叔和五婶都没在,屋子很安静,除了他们的呼吸声。他们进房间聊了很久,久到天宁搁在在沙发上的手被薛穆握出了汗。

  没事的,薛穆说。

  天安和薛庄是“就应该”啊,十几年的感情,不会变成这么轻易的,就算有什么问题,她相信他们也会共同解决。那她为什么还要这么紧张呢?

  天宁笑笑,有些不好意思。

  然后,像是电影的狗血情节,有人倒地的巨大声响,闷雷般震撼天宁和薛穆的耳膜,原本安静的空间连呼吸都停止,天安呻‘吟传出,天宁和薛穆冲进房间。

  站在房间中央已经忘了所有动作的薛庄,视线留在地上越来越多的猩红色上。

  薛穆冲到天安身边:“安安。”

  抬头又对着薛庄吼道,“安安怀孕了!”

  “宁宁,打120。不对,五叔的车子在吗?你还愣着干什么,把车钥匙找出来。”

  屋里的回声很空旷很空旷,薛穆焦急的声音仿佛是从远古传来的,一边一边的,在天宁心里再也停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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