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大老虎”是非打不可的。
——这点在铁手心中十分清楚也非常肯定更极之坚定。
可是他是一个经验老到、干练精明的名捕自然常反躬自省警觉惕悟过:我们而今四处追打这只大老虎然则会不会反而只给这只行动比鹰隼还快、行为比狐狸还狡猾。行藏比老鼠还会钻洞的“大老虎”在背后玩弄。操纵、乃至逐个打杀呢?
——明着看来是自己这些人去追打这只老虎但实则……
……实则自己是不是正给这老谋深算、老羞成怒的老虎在暗处捉弄打杀呢?
这铁手可就不清楚也不肯定了。
有些事是既对路又对劲的。
例如在鱼缸里养鱼在鸟笼里养鸟头是黑色的血是红的……
但也有不对路但对劲的。
譬如偌大的鱼缸里只养了一条比睫毛还小的鱼小小的鸟笼里只养了一只肥大的猫童山涯翟没有毛……
更有对路但却不对劲的。
就像小小的鱼缸里养了一条四四方方凝结不动的大鱼鸟笼的栅门没有关上但鸟却并不飞走头的颜色是金色的、银色的、红色的…还有既不对劲又不对路的。
譬如有水的鱼缸里养了好些鸟没水的乌笼里养了一群鱼头变成了一棵树……
现在铁手的心情就是这样。
忽然间他觉得既有些不对劲又有些不对路。
只不过一时间他无法清楚分辨得出是那一点不对劲那一处不对路。
庄怀飞一掌拍下了一角石桌叱道:“……没那么便宜的事!”
把谢梦山和唐大海全吓得一怔。
也一震。
——庄怀飞和铁手不是一早给“冰火五重天”和“乌淬淬”的毒力散了功了吗?
散功的人又怎能一巴掌就切下一块石桌?
唐大海本来像鲜猪肝一样的脸色现在变得像卤牛膀一般。
而且还是卤坏了煮烂了的牛膀。
谢梦山本来一向讲究仪容而今就算他仍十分讲究仪容仪容也讲究他了。
那是因为震惊。
震惊得使他咳了两声。
之后还咳了七八声。
他一咳在他身后的人就突然动了。
何可乐自谢梦山身后飞身而起越过桌子一掌就向庄怀飞的天灵盖拍了下去。
他一出手才让人乍见他的手比砧板还厚。似团扇般的大整只手就像一支锤子!
——足以开碑碎石的锤子!
他的掌法也正叫做“小开碑手”。
余神负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攻向庄怀飞可是在座绝大部分的人(不是全部的人包括庄怀飞在内)都看不见他是怎么“攻”过来的。
但实际上他已动了攻击。
因为谢梦山已下了令。
他的“咳嗽”就是他的命令。
余神负则是桌底下出袭的——
他很瘦身形很削一旦动攻袭的时候他就整个人“闪”人了桌底并且趴了下去比鱼游于水还灵敏。比羽飘于风更莫测比穿山甲钻孔更加迅疾地已“潜”到了庄怀飞座前左手一刀就扎向庄怀飞的鼠踢右手一剑反挑庄怀飞的咽喉。
只要庄怀飞有些许分心。分神在应付何可乐飞空而来的攻击他就必然伤亡在台面下余神负的暗袭中。
庄怀飞大喝一声还未立起双足已急踢出去另外。
双掌一合已及时夹住了何可乐的那一掌。
尽管余神负的袭击不但有如神助更鬼神莫恻但看来他对何可乐的那区区一掌反而如临大敌。
他双掌左右一合刚好拍住了何可乐的来掌。——那时分何可乐的手掌离庄怀飞大约只有半尺不到。
何可乐给夹住的掌臂摹然粗肿了起来也很快比原来的粗胀了三至四倍色蒲红且出嘶嘶的异晌和一股腌坏了虾酱的异味。
何可乐本来白惨惨的一张脸此际也成了虾酱色居然跟盛怒中的唐天海可以媲美。
然在这时只听一声怪吼余神负整个人把石桌自底部撞碎了两三爿扎手扎脚的飞了出来。
比他先飞出来的是他的一刀一剑。
他飞到半空怒吼。咆吼。虎吼然后又扎手扎脚的掉了下去然后听到“通”的一声大概是摔落到水缸里去了。
那是因为庄怀飞的脚。
他不幸遇上的是庄怀飞的那一双腿。
一一一打神腿!
这两脚踢出看来“轻描淡写”然则却使“有如神助”的余神负几乎“有如鬼召”他的攻势也给这两踢全瓦解了。
虽然踢飞了台底下的狙击者但庄怀飞面对何可乐那一掌依然在僵持着。
何可乐的手掌依然在胖。
手臂更粗胀。
庄怀飞仍然用双手夹着他的手。
手掌离庄怀飞约四寸。
何可乐身在半空力道全凝于手臂上。
庄怀飞的双脚刚踢“走”了余神负。
问题是:庄怀飞的敌人肯定不止于一个。
他当然不只一个敌人。
余神负还不能算是他的大敌。
何可乐也不能算。
但唐天海一定能算。
一一他是蜀中唐门中施放暗器新手法的:“三十六小手一手包办;七十二大搜一千遮天”中的四大高“手”之一他绝对可以算是庄怀飞的劲敌。
唐大海是在这四五年内到任武功县以知军监察为名实是替童贯监视一切活动并纵容部下军兵骚扰良民百姓为此维持治安的庄怀飞几次与之冲突过但因谢梦山居中调停加上唐天海对庄怀飞在江湖上。衙内。六扇门中和百姓心目中的份量很是忌讳而庄怀飞也顾忌唐天海的“唐门背景”和“童贯靠山”始终没有真的大打出手。
一一一虽然没真个打起来但相骂时忿忿不平的说:“有日让你尝尝我毒砂的滋味”或“我等着领教你的腿法”这等话总是说了不少。
这种话说多了恨意自然会深:这种话听说了自然结了仇。
县里知情的大都知道唐军监和庄总都头并不和睦大抵这两人是敌多于友。
不过对庄怀飞而言他倒喜欢唐天海是敌非友而且他也喜欢有唐天海这样的敌人。
因为只有这般的敌人让他激。奋进、精益求精一一不能“衰”给这厮看!
庄怀飞反而喜欢敌人。
因为敌人始终是敌人很少人能够化敌为友可是朋友很可能突然成为敌人让你措手不及而且很多时候都会遇上反友为敌的情形。
——敌人至多不过变成朋友那算是意外之喜总好过不知什么时候(往往是要害关头)朋友却变成了敌人。
是以他跟唐天海似也不求和解。
所以唐大海心中一定暗恨庄怀飞。
俟庄怀飞有“小辫子”给唐天海一千擦住的时候他心中的喜悦之情可想而知——无怪乎他能一直等到“县大会”高阳一得主事时才大爆庄怀飞与吴铁翼“串联勾结”的内幕!
谢梦山认定了:他当然不会放过告密的机会!
他更不会放过的是现在的机会!
杀庄怀飞的机会!
他在这要命的关头放暗器!
那决不是普通的暗器。
他的暗器很“大”:他双手一抄抄起了两块结余神负撞裂为四爿的石桌顺手就砸了出去!
这就是他的暗器。
好大的暗器!
——两块“大暗器”以惊人的度。惊人的威力。惊人的方式向近距离的庄怀飞飞砸了过来!
这样子的暗器别说给砸着一大块就算给一小边角儿擦着只怕也七残八废。不死也成废!
这时候庄怀飞仍与内力滔滔不绝。潜力滚溪不休。韧力源源不断的何可乐较劲还未见真章。
何可乐的右掌离庄怀飞百会穴大约还有三寸左右已不得分进。
他的手已暴胀得像一枚怒勃的**无论怎么蠢蠢欲动但都给庄怀飞一双手死死地夹在那儿像一截受辱的紫色**。
不过何可乐当然不只是一只手。
他还有左手。
他又一掌拍了下来。
拍得很慢越慢力量凝聚越大对方越为他的掌劲所笼罩。索紧、击杀。
他的左手原要比右手粗了一倍有余好像两只半右手。
才能当作一只左手。
他双臂仿佛长在两种不同类型动物的身上:例如象与猴子。
他那一只象一般的手掌又向庄怀飞当头拍落。
这次掌势更慢也更奇特因为掌至半途手几乎瘦了一半。
原是粗得像牛腿般的手以极快的度萎缩快变成了羊腿了只怕再打下去到拍着目标时大概会变成田鸡腿一般大小吧?
这才是他的杀手铜:大开碑手。
然而庄怀飞只有一双手。
他已用一双手来对抗何可乐的一只有手现在又多了一只“大开碑手”。
就在这时唐大海的大型暗器已然攻到!
一一且以排山倒海之势。
铁手这时再也憋不下来了。
他霍然立起双手一伸抓向那两块飞撞而至的桌石叱道:“住手一一”奇的是庄怀飞同时也喝了一声:“住手!”
他却是向铁手而铁手则是向唐大海咤叱的。
铁手双手在听到庄怀飞吐喝的同时已抓住了那两块大石。
唐天海眼中和脸上立即闪过了得意和狡桧的神色。
铁手马上明白了原委:因为那两块石桌有毒!
石桌本来是无毒的。
一一一可是石桌一旦经过唐大海的手就变成是有毒的了。
铁手双手抓住石块就等于中毒了。
一一一如果你细看去那两块石头边沿上还似铺上了一层青惨惨的事物既似青苔又像霉菌。
唐天海狞笑道:“铁老二你着了我的‘绿幽灵’你死定了。”
他一扬手又出了两道暗器。
与其说是扬手不如说是甩袖他穿着宽袍大袖。长可垂地。
这两道暗器出了急风。
急风破空。撕空。裂空更越空而来:一取铁手咽喉一取其鼠溪。
那里一刀一剑。
一一余神负脱手的一刀一剑!
“有如神助”余神负的刀是“飞斧队”余家有名的“牧诗刀”而他的剑是铸造自“妙手斑门”的“长老剑”。
不过如今一刀一剑一经唐天海沾手就成了如假包换。
自成一家的“唐门淬毒暗器”了。
这就是唐天海“只手遮天”的放暗器手法。
他施放暗器的手法自是厉害:他可以随手借用任何皿具拈手即是转手成毒成了他独(毒)门暗器。
这一刀一剑电射向已着了他“绿幽灵”之毒的铁手!
一一谁沾了“缘幽灵”的毒力人体内部的七大气轮、莲轮都会受到震动和摧毁一时间神智不能恢复严重的还会致失心丧魂。神飞魄散。
魂飞魄荡的铁手又怎接得下这应刀毒剑?
就在这时忽闻“格”地一声。
“格”的一声接着一声闷哼在二对一的情形下何可乐的右臂终告折断。
他的手臂一断痛人心脾气一泄力全溃左手的“大开碑手”也不下去了只弯身曲腰抚臂忍痛。
庄怀飞也不追击一收手双脚便连环踢击地上剩下两块大石桌片呼呼飞向唐天海一面叱道:“天下暗器者岂止你一人!且接我以脚的暗器!”
唐天海脸色斗变意外之情形之于色气得全身肥肉颤哆不已忽一滑步退出丈余双手一举扛起一口人大的鱼缸连水带鱼向那两块飞石砸去!
“轰”的一声这一下暗器对暗器大对大撞得个石鱼水瓷各四溅。
由于大家都风闻“一手遮天”唐天海有“沾手皆毒”的能力所以不管哪方面的人都各自闪躲走避遮头的遮头飞退的飞退狼狈不已慌惶得很。
独于此时铁手却手拿两块石桌片上下一舞砸飞刀剑然后他又进步把双石上下一挥把飞鱼溅水瓷片碎石全挡下了再一步迈前双石一拦前后截住了唐天海。
——那两块大石在他手上简直是轻若无物。
那一刀一剑激飞折射庄怀飞伸手一抄已然接到手上顺手一捶插入地上。
这两块石头一前一后倏地送到唐天海的身边唐天海一只脚抬起一只手扬起但遂地就不动了:只愣愣地怒视铁手带着无限的错愕与惊震连鱼缸破裂后水花四溅湿了他也不管。
一一看来他在水缸里大概还来不及下毒。
鱼在地上活生生的跳着大约有七八尾吧铁手看了心中微叹弯腰伸手捡了尽管鱼身滑沈但他一张手总拿得着片刻间已分别将之投入其他鱼缸里。
鱼一入水又欢快的畅游不已:看来它们只当刚才的裂缸缺水是一场它们所不能理解的噩梦。
铁手拾鱼。
只一瞬已结束。
且无鱼。
忽尔铁手也停了手他正把最后一条鱼放人了一只玻璃滑面清镜鱼缸之后就眼直直的看着那缸鱼整个人都僵在那儿似给人用法力“定”住了。
扔出两块大石后的庄怀飞也“修地”不动了。
至于谢梦山则一直好像没有动手只盯着庄怀飞的脚还有铁手的一双手。
只剩下余神负仍伏在那儿。哼哼卿卿的而何可乐也捂着手痛呼出声。
此外。就是鱼游于水的气泡。流波之微响。
这一仗看来是碎了一张石桌裂了一口鱼缸伤了两人出手的是余神负、何可乐、庄怀飞、唐天海与铁手。
其实不止。
谢梦山也有出过手。
至少他有“企图”出手。
一一唐天海一动手时他就想动手:他要“夹攻”庄怀飞。
——先杀一个大敌。或先拿住“要犯”再说!
“攻击令”其实是他先下的。
一一他的咳嗽声犹如千言万语不便说出来的他便咳出来说不出来的也咳出来不管干咳。湿咳、痰咳。啄木咳、响咳、鸡咳。呛咳。百日咳、寒咳。炙咳。喘咳、闷咳、促咳。夜果咳、虎咳。啸咳、笑咳、灸咳。热咳冷咳……全部成为了他“特殊的”语言。
可是他一旦想起来出手便给一种很特异的气场压了下去。
那气场是无形的。
也是强大的。
——虽强大却温和极猛烈但中庸。
只要他不以真力强抗这气劲便不致伤害他所以也是非常温和一点也不霸道的。
然后他猛然觉:这“气”来自铁手。
——他对他放了气以致谢梦山无法及时出手。
如果谢梦山以本身内功冲破气罩强行出击未尝不可以一拼问题是:谢梦山却因为惊疑不已而一时放弃了攻击。
这时候铁手、庄怀飞。谢梦山。唐天海这四大高手都因为各自不同和相同的理由而“定”在那儿跟刚才片瞬间的虎跃龙腾、生死一招间成了个绝妙对比。
他们为何都骤然停手?
都是因为惊疑。
相同但又不一样的惊疑。
惊疑就像是一尾狡猾的鱼它在你思海中一闪而过有本领吃掉你垂下的饵只留给你一个问号的钩让你恐惧它的杀伤力又疑虑它的神出鬼没。
谢梦山是先惊后疑。
他明明己把一切布署好了。
他一听到吴铁翼案。失势、逃亡的消息后他就大喜过望立即着手进行他的“并吞计划”:他一向与吴铁翼。赵燕侠交好。对吴赵等人串谋行动他或多或少也知道一些吴铁翼甚至也有邀他加盟一齐“干出一番惊大动地的事业来”。
那时候吴铁翼的说法是:当朝已给一群狐群狗党包围占据了这些人一天不干好事只顾争权夺利侵占瓜分百姓血汗财产他们已各占山头各据地盘咱们现在跟他们拉拢、人伙只怕也拼不了多少油水了不如你打家我劫舍你初一我十五你做我付你狙我狼他就要干些绝的辣的火红的只要挣了钱便可以买更大的官来当不必受这些权贵宦官的窝翼气了。
所以他要“兵行险着”也“富贵险中求”。
谢梦山知道吴铁翼敢这样做除了必定有强大的手下能人外还定必有稳固的背景与靠山这些祸国殃民。葡居上位的人敢情是争得人了示意吴铁翼不妨出面试办些何门邪道上的事一旦能成实力大壮就大事犒赏封功要是不成也由吴铁翼等担当幕后黑手大可置身事外。
但谢梦山还是不敢参与。
他喜欢成功。
他爱财。
可是他不喜欢冒险。
因为冒险的代价大大。
一一一可是大成大就和大富贵多是在险中觅得的他既爱这些调调儿一点险也不冒那富贵只有梦中寻了。
一向行事稳重、深藏少露的他却另有计谋自有想法非他心腹当然不知。
他一向都是那种把秘密在表情上抹去却在心坎里留存起来的人。
他常常喜欢咳几声也许是因为一个又一个事件一个又一个的秘密就像一个个黑枣核般塞住了他的喉头使他就算不马上吐出来但久不久也得呛咳一下以清喉咙。
他忍耐。
他等待。
一一光是忍耐和等待还是不够的他还须袜马厉兵奋图强。联结实力。应时借势而起。
因为他推断出:吴铁翼之所以常来太白、武功为的决不只是拜访自己纯为叙旧。邀游而是还有别的目的:图谋!
问题是:
什么图谋?
武功这一带没有大多值得吴铁翼瞩目的人和事。
太白山要比西岳华山还高一倍以上胜景处处山峦起伏奇峰峭兀穷天极目但也只是名山之一似乎不值得让身忙事繁的吴铁翼四年内来了七次。
要说是为了友情?谢梦山自知跟吴知州只是客客气气看来熟络其实不至于有深厚的交情。
唐天海也常跟他一道去接待吴知州摆明了是有意结交别看唐天海是老粗驴子也懂得报帖叩访、暗里送礼私下到过吴铁翼行驿几次但去一次回来便粗脖子涨红脸膛痛骂一次:都说那姓吴的眼角高没把他唐某人放在眼里!
那未剩下来的跟吴铁翼有交谊且受他特别“赏识”的只剩下了庄怀飞。
谢梦山很了解吴铁翼这种人他差一点也是另一个“吴铁翼”。
他只是“不够胆”那么做。
他本出身贫寒但寒窗苦读加上手腕高明终于能秀才而进士一级级升上了地方官由于得来不易使他决心要一辈子当“官”不再回到“平民”的阶层决不做“贼”。
一一做贼一旦给“揭”便当不了“官”了。
问题是当大贼的反而不怕给揭却能当大官甚至全国最大最猖獗也劫掠最甚且明目张胆的“大贼”是所有大官中的高官高官里的“最高长官”——
皇帝!
当然。那么高官厚爵的“国贼”得要靠天时。地利。人和。背景、实力。胆气谢梦山自知还没这个条件。
他只好慢慢来。
由于他也是这种人所以他自然着得出来:
吴铁翼是刻意在笼络庄怀飞。
——吴铁翼当时位高望重他为何要这样做?
当然庄怀飞武功很高也是个少见的干才。
可是若要招揽这员大将他大可请旨将庄怀飞调为己用啊?
就算是要寄于重任吴铁翼也不必老远赶过来与区区一个刑捕庄怀飞七游太白山呀!
当时吴铁翼曾开玩笑滤曰:“有小庄在我可不愁糟山贼劫掠万一老了走不动了也有打神腿背我下山实不快哉!”
——快哉?不那是怪哉!
谢梦山深知吴铁翼这种人能成大事。干大业是决不会浪费时间把心力花费在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上。
他那时候已想到:吴铁翼极可能在收买人心安排后路。
等到他在近十天八天内风闻:吴铁翼杀人劫掠贩毒营私集团给四大名捕中的追命。铁手。冷血破获但吴铁翼正在仓皇逃亡中曲梦山马上就联想到:
吴铁翼一定会来这里一趟!
——因为他杀人劫夺得来的珍珠财主很可能就藏于太白山上!
这段日子庄怀飞也“日渐富有”了起来更证实谢梦山所料不差。
一一这个穷捕头纵破了再多的案子但他既不贪污又不收红不欺诈平民百姓也下勾结邪派黑道再当他八辈子的捕快也没这么多的钱!
居然连衙门的公地都以“高价”买了下来!
一一一嘿!
呸!
谢梦山心里明白咀里却不说话依旧重用他却在暗中派人监视他;初是怕他的“靠山”强大后是藉他来打其“靠山”主意:
做贼那是要丢官的一一但黑吃黑不以官方办案之名来吞没那偌大的财富可不是贼还可以升官的!
他等。
他忍。
直至风声愈来愈紧他一面故示亲呢让庄怀飞觉得他乐意让女儿恋恋跟他在一道一面知晓:达的日子快到了!
到了高阳一得在邻县召集紧急会议。他心中己有了个底儿:
敢情是那件事来到眉睫了!
他一面摆布了“自己人”暗中监察庄怀飞以免“眼看要到手的鸽子”让他给“飞”了一面以“大义灭亲”的心情去赴约打算在一向精明但喜欢表现风趣戏滤无可无不可的高阳一得面前公布自己得力手下庄怀飞与吴铁翼可能有勾结的罪证然后自动请缨去办这案子一旦“人赃并获”之时他先杀了“人”暗底扣住了“赃”再忍他个三五六年俟事情丢淡了他才来运用这笔钱卖官买爵享用不尽矣。
意料中事到了郧县果然商议的是追捕吴铁翼“捕老鼠”的事;有点意外的是:看来此事非同小可连京城里的铁手神捕、知审刑的铁面无私杜渐。“上穷碧落下黄泉”的省总捕上风云全都因这件案子而“吸引”过来说什么拿耗子简直是打“大老鼠”。
更大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他身边一向不甘也不满庄怀飞已久、积怨已深的唐大海居然在这时候才向“外人”爆出:吴铁翼已出现在陕道上且冲武功而来这一重大情报!
这也摆明了唐天海对他也有戒心——如此说来事情一了这身边的‘祸患”若不除去也得调走为妙!
不过幸好在配合如何“对付”庄怀飞的事上大抵上大家还是一致的:
他们都贪图那一大笔“贼赃”!
路上两人自然有的是交换意见的机会。
他们都认为铁手是庄怀飞的好友。
铁手既然已经来了事情就很不好搞幸好大家的心意也是一致的。
谢梦山要得到“贼赃”先要除掉的便是这位刚正得令人讨厌的且从不受贿的名捕。
唐大海也是要剪除铁手私人原因是:铁手曾杀死唐铁萧。
——而唐铁萧便是他的兄弟。
明着去杀铁手只怕很有些不易。
但却可以暗着来。
因为铁手没防范他们。
明着杀掉铁手只怕也很有些麻烦。
不过只要把杀铁手的“凶手”转嫁在庄怀飞身上那么一石二鸟一举两得十足的天下无难事了。
因此他们两人反而都很大方地推举铁手先去跟庄怀飞“说项”。
——让他们先叙一叙。
他派了何尔蒙“盯死”铁手与庄怀飞叫杜老志去趁隙打探机密。
而他俩却正好布署一切。
他们设宴在“愚缸”。
他们摆好筵席设定座位叫唐天海和心腹何尔蒙分别在庄怀飞和铁游夏的座位上下了“乌啤啤”在酒杯里下了“冰火五重天”。
“鸟哗呻”是一种“下三滥”的看家迷药就算隔着衣服。厚绒只要一透汗气就会钻人皮肤里去一旦渗人血脉流人心脏就会全身酥软功力愈高散功愈彻散功的时候全身骨骼会出一种“咋阵”轻响而这种粉未略呈灰黑故尔谢梦山设宴在“鱼缸”乃因石凳色近难察加上四处游鱼照映就算俯视也难以现。
“冰火五重天”则下在杯内本来是“蜀中唐门”的一种麻醉镶但后来现可不必涂在锋口刃咀上且可独立运使便配成一种药物成气体状一旦开瓶气攻于杯便会凝聚如冰气片刻散去若置水酒于内饮之“冰”气人喉遇热转为火力只要一运功力火气攻心马上得要暴毙过去既不得力也无法挣扎功力愈高暴毙愈易。
谢梦山和唐天海便先要制住铁手和庄怀飞先行迫供“藏宝”之处再下杀手。
他的应对态度是:
先下毒。
——对方已中了毒那已逃不出他掌心了他再出面不迟。
若不成唐天海会出手。
要是还有变他的爱将余神负。何可乐也会动手。
万一有个什么只要他没动手还有个转责余地。
他以咳声为号。
为了不让太多人参与以免走记风声又不想让太多人瓜分赃款所以他索性支走杜老志去办事连副捕头梁失词及其他兵员也不带人“愚叔”只留下心腹手下余神负与何可乐二人。
就算是唐天海他也准备在一切妥善安排后予以灭口。
不过局面却似乎有点不受控制且出乎他意料:
铁手和庄怀飞确是坐下了也喝了酒——也就是说他的“阴谋”得逞了。
但局势接下去都在掌握之外。
他和唐天海刚摆明了态度庄怀飞反而击桌碎石:若是他已身中两种奇毒、麻药那么功力却是如何运聚!?
他情知不妙但已干出了面了只好硬着头皮干下去了。
他马上咳嗽。
也就是说:下攻杀令!
既已下令攻杀何可乐和余神负马上出手。
这两人一个原是绿林大盗一个曾是江洋大盗一因杀得人多给对头追杀一因败坏门风而给族里的人清理门户但全给他收编麾下对他服服帖帖。忠心不2。这两人加上梁失调还有半个杜老志可以说是他“三个半”死土。
唐天海也没闲着立即动手。
战况变成了:唐天海对上了铁手庄怀飞对付余。何二人。
谢梦山也想出手可是却现自己的咳嗽还咳嗽下去:
他原本只须“咳”上两声这些人都会出手为他拼命。
拼命的为他出手的了。
一一为何是我咳嗽却未停?
这下惊疑非同小可:惊是庄怀飞和铁手坐下后饮了酒居然还有战斗能力。疑的是他自己怎么好端端的老是咳嗽个不停。
待他强要出手的时候整个身形、气势已为铁手的“气”所制。
看来铁手依然元气淋漓气魄雄长。
他正是那么想的时候摹地铁手所布之“气”尽消消得如此迅疾这般不寻常他正欲聚气反击气到了丹田迸喷至奇经八脉眼看就要出他的“山影**玄梦神功”气到喉头气人指掌就要动突然一阵仙妙的快感欢畅的舒泄了出来一时间他泄了气舒服极了但整个人却萎谢了。
快得比**后的褪萎还快。
所以他仍端然不动。
因为动不了。
只心中惊。
且疑。
到底生了什么事?
他仍微微有些呛咳。
咳意未停。
这是真咳。
他己没必要再作假下去。
他也没必要再坐下去:
可是他也站不起来。
一一也竟连站起来的力量都消褪了只一味欢快还余味无穷。
设下埋伏和陷阱的他竟然着了道儿了!
铁手神威抖擞但其实他的实际情形也跟谢梦山相去不远。
自从他知悉庄怀飞跟“打老虎案”有关联之后他就一直不相信他的战友会做出这等事来就算是他也要力劝对方回头是岸将功赎罪。
所以他对庄怀飞表明了态度。
庄怀飞在赴“愚缸”的路上却告诉他两件令他大为震惊的事:
一杯里有毒。
二凳子上有麻药。
铁手很诧异间:“他们为何要这样做?”
庄怀飞淡然得像家常便饭:“谢梦山对我虚与委蛇唐天海早想收拾我他们要的是那一笔赃款。”
铁手又问:“那我呢?”
庄怀飞道:“你是陪葬的。”
铁手再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庄怀飞没有回答。
那时他们已走到“愚缸”前庄怀飞只说:“一切见机行事。”
铁手安然地道:“反正你坐我便坐你吃我也吃。”
庄怀飞笑问:“要是我死呢?”
铁手也笑答:“我在你死不了。”
庄怀飞道:“但是我在便害死你了。”
之后铁手见庄怀飞但然坐落他也照坐不误见庄怀飞大口饮酒他也一口干了杯中酒。
却好像没什么事。
后来谢梦山。唐天海二人难铁手知庄怀飞所言非虚他暗运玄功也觉正常至庄怀飞起而碎桌功力当然还在。
直至何可乐。余神负向庄怀飞动攻袭而唐天海正出大型暗器“讨便宜”之际铁手便要挺身维护朋友。
这时候他己觉得不妥。
一一其实庄怀飞大可不必那么快便泄露他“并未中毒”的形迹的!
庄怀飞本来还可以再沉得住气一些的。
据铁手所知:庄怀飞绝对是个沉得住气的人一一一个饱经战阵的名捕除了才干与胆识沉着也是必备的特性。
其实那时候庄怀飞还可以等:
等唐天海跟谢梦山透露更多的秘密与心思等这两个狼狈为奸窃位谋私的家伙进一步行动甚至是等谢梦山与唐天海疏神之际庄怀飞跟铁手才连然出于大可轻易制伏他们那时便可保准一个不漏。
可是庄怀飞却没等到适当的时机便已经作:
他击桌碎案。
他惊动了敌人惊慑住仇家但也形同警告了对手:
他没有中毒。
一一一不曾受制。
这一下难免一番龙争虎斗了。
——为什么他要提早便自揭底牌事先张扬挑战?
可是在交战的时候铁手尽管疑虑但已不及细思。
他一出手就接下了唐天海掷向庄怀飞的石块。
石块有毒。
但毒力却侵不入他的一双手。
同一时间他暗里出真气“稳”住了谢梦山并提着那两口大石砸飞了“长老剑”和“牧诗刀”。
他一面接“暗器”一面拒毒入侵一面放气镇住敌。一面眼观四面现“愚缸”外的缝隙间似有人影闪动但又不似是埋伏一一而这四方兼顾之间又并不违悸更不影响铁手的功力与机变。
这是他的能耐。
直至他格飞了刀剑并救起了几条因庄怀飞力拼唐天海而倒出来的鱼他从鱼缸琉璃釉彩反映中看吧。
一道美丽的倩影带着伤心绝望的神情就匿伏在“愚缸”苑外几口大瓷缸边乍见有点熟悉忽然另一位更熟捻而婉约的影子现身在其侧铁手看了也不禁心口一疼:怎地她在此时此地出现呢!?不禁即为她们惊受怕起来。
看到她一向雄武笃定的他咐豪气竟也化作厂绕指柔百转回肠起来。
铁手正是心中一动突然之间他暮觉自己四肢百骸有一种说不出的欢悦聚而成流合成欢快全身打了一个寒噤。
他一向内力深厚决不畏寒怕热而今却突然打了一个哆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意竟似在男女肉欲交缠时高嘲的那一刻。
这时候居然会生这种事、产生这样子的感觉对铁手而言可谓荒谬得比荒诞还要荒唐!
可是它又真的生了。
这愉悦的颤哆一过铁手遂而现了一件事:
一件“恐怖的事实”。
他不能动了。
这是真的。
欢快之后他的真气突然周身百转全春在一隅气不游力不聚血也似凝固了。
——他整个人就凝在那里。
这是一个事实:
他体内已潜入了一些居然连他也不能觉察的负面力量。
也就是说:他中毒了。
这事实当然残酷。
——因为它是以让铁手摹然省悟:到底是什么不对劲、有什么不对路了!——
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