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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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打电话来,施男,都一年半了啊,你要在那边待下去多久我们不管也没意见,可起码抽空回个国看看我们二老啊,白养你了啊这么多年?

  施男说,亲妈啊,我现在是上班的人,不比学生,人家有假期,我真走不开,要不你和爸来这儿玩吧,我请年假陪你们。

  施男问叶枫,“下个月忙么?”

  “你可想起我了啊。不忙,那时正好放假了,这个假期我不回国。其实我最近也正想打给你,想说下个月去荷兰找你蹭饭呢。”

  “那正好,我爸妈下个月来看我,我们会去趟巴黎,我顺道去看你。”

  “好啊,我到时候可得好好感谢咱爸咱妈啊,若不是他们,您哪想得起我啊。”

  “行了啊别贫了,攒着力气到时候给我当导游吧你。”

  安排定,施男忽然有种久违的幸福,原来没了爱情,还有依然美好的亲情和友情。

  希塔依旧经常来给施男做饭,那天施男吃着他做的实际并不好吃的蔬菜土豆泥,说,“希塔,你真好。”

  希塔很高兴,“果然。”

  “果然什么?”

  “Nan,我知道你们有句话叫,只要有持久的心,铁棒也能被磨成很细的针,对吧?我有的是耐心。你看,你现在已经开始有点喜欢我了不是。”

  施男噎住,模模糊糊地说,“水,水,给我水。”

  希塔立马倒好端来,“很好吃对么?你慢慢吃,都是你的,我不跟你抢,你别急啊。”

  听他这么说,本来已经缓过来一口气的施男再次被噎住。

  爸妈如期而至。妈妈见到施男,说,都说在国外整天吃高脂肪会变壮,你怎么还这样啊?施男拍拍,小声说,切,都长这儿了。

  希塔最近也闲得很,听说施男爸爸妈妈来了,说什么都要做义务导游,四个人把阿姆斯特丹能玩的地方都逛了个遍。

  然后一家三口去巴黎。

  叶枫来火车站接他们,施男介绍说,妈,这是我大学同学叶枫,在这儿学欧洲语言史的。

  妈妈笑眯眯打量他,说,这小伙子出落得真好。施男小声说,妈,哪有这样形容男孩子的,出落得好那是说女孩儿。

  叶枫倒不在意,笑着对施男妈说,阿姨,施男出落得才好。

  这一说,施男脸红到脖子根儿,施男妈捂嘴说,那是,也不看谁生的。施男开始翻白眼儿。

  市内的景点都逛完了,施男提议,爸,你陪我妈去逛老佛爷吧,我们就不进去了,那里有中文服务员。我和叶枫在外面等你们。

  施男妈说,没问题,你谬你们的二人世界,我和你爸过我们的。

  她和叶枫在路边买了法式煎饼,坐下吃。叶枫说,“咱妈真逗儿。”

  施男瞪他,“什么咱妈咱妈的。我说叶枫同学啊,你没交个女朋友啊?这么多法国小美女,别可惜了咱‘出落’得这么好。”

  叶枫看看她,瞬时静下来,半晌才又开口,“施男,你和那个男生怎样了后来?”

  “哪个?”

  “就你那次生日,为了他把我甩在那儿的那个。”

  为什么总是会不经意绕回到不愿被记起的回忆中?算了,有什么不能面对的。“我们结束了。”想想又补充,“其实,我都不知道我们算不算开始过。”

  “那天你追出去以后,我听你室友说,他专程回来给你生日。”

  “那又怎样,他是有目的的。”

  “什么目的?”

  施男风平浪静地扒开自己血淋淋的伤疤,“一个处女的身体。”

  “回来只呆一天,为了这个?”叶枫盯着她半天,整理思绪,良久他笑笑说,“我还以为只有我好你这口儿,原来还真有同道中人。”

  “什么意思?”

  叶枫一本正经,“迷恋Lolita的身体。”一树梨花压海棠啊。

  真酸到家了,真不愧修语言的,施南捶上去,“不想活了你,胡说什么,你看清楚了,我现在可不是未成年少女了。”

  叶枫笑眯眯盯着她前胸。

  施男立即脸红,后悔起自己的轻浮来,转开身子,半晌悻悻道,“不过一旦不再是了,就被扔掉了。”

  “扔掉了?你是说,他把你糟踏了以后就甩了你??”叶枫说完顿觉话不太好听,可是来不及收回来了。

  施男扯出一个笑,满是自嘲,“嗯。”

  叶枫紧皱眉头,握成拳的手骨直响,施男听见了声音,伸手把他的手指一个个松开。

  “你还放不下他么?”

  “会放下的,总会放下的。”

  “施男,如果我说,我等你,你会不会有压力?”

  施男起身扔饼托,用背影抛来冷冷的一句,“会。所以请你不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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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母的荷兰之行很圆满,走前施男妈问她,“你喜欢哪个?”

  “什么喜欢哪个?”

  “还装。我说的当然是小叶同志和小希国际友人,他俩对你都有意思得很啊。”

  施男说,“妈,我都不喜欢。”

  “呦,你还挑,还不满意。这俩孩子配你都绰绰有余。稳稳当当的,要样有样要才有才,你还拿上了。”

  “我就是深知自己配不上人家,所以才不允啊。”

  “得了吧你。我告诉你啊施男,你这眼看着要25了,女孩子一过25,就开始走下坡路了,一年不如一年,我看你还能蹦跶几年。你难道想在荷兰呆一辈子么?趁早收心,女孩子不要过分忙于工作,最幸福是趁早嫁个好丈夫。你啊,赶紧找个像模像样的男朋友,赶紧回过来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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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月如水,匆匆流过。转眼在荷兰已经快三年。

  时间能冲淡憎恨,生活能磨平眷恋,友谊能抚慰创伤。

  第二年爸妈来探望,施男得以逃避回国。这阵子妈妈又船说施男,上次算你聪明想出把我们骗过去的招,这次不行了啊,这次你自己回来。

  施男欣然答应,她觉得自己已经具备回北京的勇气了。

  请假,买机票,收拾行李。临走前希塔说,Nan,你回去要学做菜,回来做给我吃。施男说,行,等我回来给你长见识。

  飞机降落。

  看惯了荷兰的蓝天白云,呼吸惯了一尘不染的稀薄空气,施男下飞机,对着灰呛呛看不到顶的天空,和熟悉的浮尘浓烈的空气,说,

  北京,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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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短三年,蓝狄从新人跃升为高层管理。当然,有其父的因素在里面,可公司上下无人对他不服气,为他赢得尊敬的是他的实力,干劲和精神。

  公司这天找他,说分公司的总管再有不到两年就退休了,在他退前这段时间调他去协助,之后可能会任命他接替他,问他是否愿意。

  他沉默,似乎在思量,最后点点头:“没问题,我去。”

  母亲帮他收拾行李,“蓝狄啊,家里这么久没人住,你住之前要先找人扫扫尘。”

  正在收拾书柜的他顿了一下,“我不回去住了。让公司给我租个公寓吧。”

  “也是,听说北京堵车越来越严重了,那最好还是在公司附近租公寓吧,省不少时间。”

  母亲合上装好衣物的旅行箱,走过来帮他收拾书桌,其中一格抽屉是锁着的,她打不开,问蓝狄,“诶,怎么锁住的?这里的东西不需要带走么?”

  他没说话。

  母亲也没往心里去,说,“行了,差不多了,你早点休息吧,明天一早我们就去机场。”

  等她出了屋,蓝狄慢慢转身,从书柜的最顶端一层某本书后拿出一个吊着一只色小豹的钥匙扣,用上面唯一的一把钥匙打开那格抽屉,里面整整齐齐,按时间顺序,放着她写来的所有的信,卡片,还有高中时的纸条。

  那是他这两年一直执意不去碰触的东西。

  他拿来一个垃圾袋,把它们统统倒进去,连同那只仿佛在挣扎的小豹子一起,出门丢到房前的垃圾摆放点。

  回来换睡衣,熄灯,躺下。

  一个小时,没睡着;二个小时,没睡着;第三个小时过去,他腾地从跳起来,几乎是奔出了房门,从摆放点把那个垃圾袋拾回来。

  再把它们按原样摆放进抽屉,锁上,把钥匙扣放回书柜

  他要回北京了。那个装载着他的爱恋,他的疼痛的北京。那个自分手后,对他而言就成了一座空城的北京。

  飞机降落。他呼吸久违的混浊空气,仿佛又闻到了他们的气味。

  他说,北京,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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