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末旌呆愣愣地望着在一人一鱼的「猎物争夺战」中意外丧命的鯙鱼,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发现自己喘不过来了,连忙浮上水面去换气。
深呼吸了几口,突然发现小腿上感觉怪怪的,好像缠到了海草似的东西。他原本不以为意,这种事情每天浮潜时都要遇上十几二十次的,整理好蛙镜,便埋头入水,一看登时大吃一惊--
那条八爪已去其三的章鱼,用剩下的五条触手,紧紧地缠在自己的左小腿上!
定了定神,男孩发现自己的小腿并没什么不适之处,也就是说小蓝可能没有敌意,心念一动想到:牠是在跟我道谢吗?于是正经八百地在水中开口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别客气。」
可想而知章鱼没有放开的意思。
「真的不用谢我了。」沈末旌又强调了一次,遗憾这只是对牛,不,对章鱼弹琴。
他试着游了几下,发现腿上缠了只章鱼不怎么妨碍自己游动,而且章鱼对自己的动作也没什么反应,就放下心自顾自儿地往初焉岛上游去。
等到男孩上岸之后,章鱼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他的小腿,但依然在他的身边徘徊不去。
嘿……章鱼居然真的能在陆上爬动啊……男孩心想。
后来查了资料他才知道,章鱼虽然没有肺,可是可以把海水吸入软腔,靠着海水中的溶氧来呼吸,在陆上支持至少四小时,有些品种的章鱼只要有一点点水辅助,甚至可以支持好几天。
「对不起,我也很想多陪陪你,可是,对海洋来说我毕竟只是过客,海洋是我的远组故乡,但我现在只能生活在陆地上。」沈末旌用充满感情的真挚语气对章鱼小蓝说道。
不知道牠是听懂了还是不想在陆地上多耽搁,终于没精打采(似)的回转海水中了。
男孩并不是要急着离开初焉,而是想整理一下海水蒸馏暨制盐装置。既然已经知道海水蒸馏会有着盐这样的副产品(或者反之),那么不管以后这些盐要不要真的拿来使用,先从头处理好总是没错。
能注意的事情不多,沈末旌整理出两项:
第一:海水蒸馏之前一定要先滤过。海水里头可不是只有海盐而已,也有泥沙或碳酸钙之类根本不会溶解的细小物质。如果就这样直接倒进蒸馏池里,这些灰尘最终就会跟海盐混在一起。到时候如果要再净化,得先把盐砂给溶解,过滤,然后再风干一次,简直是脱裤子放屁。
至于过滤用具,男孩想的简单,他拿了一个家里废弃的竹编蒸笼,配上制作豆浆时滤豆渣的纱布。只是这样的话大概没滤几杓海水就得洗纱布了,甚至很快就得完全废弃,所以他干脆再在上头加上厚厚一层海砂。这么一来,只要勤宦海砂,纱布就可以用久一点。第二:盆底开始出现结晶盐的时候,表示剩下的海水的盐溶解度已经达到饱和。这时候,千万不要让太阳把海水完全晒干,而是适度的添加海水,让蒸馏盆里的海水的盐溶解度一直维持在饱和状态边缘。
这其实是最原始的精制盐的方法。
海水中除了我们爱吃的咸味的氯化钠,其实还有大量氯化镁。那东西是苦的,除了少数老饕认为配上海产可以尝出海产原味之外,一般人觉得那根本就不好吃。至于两者的比例,男孩查了很多资料仍然没有可靠的说法,只猜测大约是三比一。然而化学方式精制盐的方法男孩看了也不懂,只好用原始的物理方法:氯化镁的溶解度比氯化钠高,因此如果你把一盆海水直接晒干,可以得到所有的食盐和氯化镁混在一起;但如果你把浓盐(海)水和结晶盐一直泡在一起,迟早底下结晶的就只剩氯化钠,氯化镁通通都溶到水里了。
以后采盐的时候,就只要把结晶捞起来小心的沥干,就不会混入太多氯化镁;至于那些氯化镁,并不是废物,仍然有用,用它来「点卤」做出来的豆腐,质地扎实,香气胜过以化学凝固剂葡萄糖酸内酯做出的豆腐数十倍。
当然,这过程相当费神,虽然找到的资料中没有给出具体时间,但可想而知依赖两种盐类溶解度的交换来净盐是个相当漫长的过程,中途只要一不小心把海水放到干掉,那就前功尽弃。但放置时间不够,产出的盐中还含有大量氯化镁,则仍是难以入口的苦盐。
整理了一下盐「田」,添加少许滤过的海水,又收取了蒸馏水小心倒进了空玻璃瓶中。现在产量太少,拿来卖是痴心妄想了,沈末旌打算拿给父母伯父母和祖父母泡茶喝,百善孝为先。
忙完之后他完全忘记了章鱼小蓝和墨水的事情,迳自离开了初焉。这时已经是星期天晚上,难得的周末近了尾声,他认真思索起「法诀」的问题。
听遮妮丝之前的说法,修习许多法诀需要特定灵根,某些则需要气感,甚至可能需要两者兼备。自己两者俱无,以后很难得到可用的修练法诀。
灵根究竟是什么,虽然没听女孩说过,不过修真小说当中总有这样那样的说法,男孩也有个模糊概念。但这气感又是什么?如果照字面上「感觉到气」的能力,则那些准仙基本上似乎没这层困扰,一个个都天生气感绝佳;若要找个类似的名词,似乎叫做神识或灵识。
如果一切都照小说所述,这个叫神识的东西真是个方便,同时具备千里眼顺风耳有时还有隔空取物机能,甚至还有学习能力,放出去的时候像雷达,笼罩四方一览无遗,索敌的时候顺便可以读出对手等级和能力值,甚至还没实际动上手就可以神识凌空交战。当然在这当中主角永远是因此占便宜的那个,十本里头有九本都要强调,主角虽然一开始修为不怎么高,但胜在神识意外强大,打得赢时对手绝对跑不掉,就算打不赢也能料敌机先、找到绝佳的落跑良机云云。
……别说神识了,自己连气感也无,还真没有主角命啊。
苦闷了大约三十秒后也就释然,早知道自己不是最适合修仙的人,现在又有什么好受打击?难道每个踏上修练之途的都非得是天纵英才不成,红花也需绿叶陪衬啊。
男孩收摄了心思自去专注修练不提;第二天他并没有问,遮妮丝却主动说起来:
「气感是什么性质的感官并没有定论。有人说那是真气和灵魂的直接交互作用,有人说那仍是**功能。无论如何,人类是一种可能会具有气感的生物,我现在也有;你却没有,那么就可能有两种状况:第一种,也就是最普遍的状况:你的这项能力残缺,或者是人类普遍残缺,就像有人天生听不见或看不到一样。」
「噢。」早有心理准备,沈末旌所受的打击就没这么大。
「第二种情况:你的**或灵魂不直接或根本不能和真气互相影响、或起任何反应。这不但不能说是一种残缺,甚至可称为天赋异禀,虽然这种天赋不能算是只有好处。这种状况就是俗称的真气免疫,虽然几乎不会被直接以真气进行的攻击给伤害,但也因此不能接受真气性质的治疗。」
「这个听起来还挺不错的……」男孩心中燃起一线希望。
「依我看你的状况有九成九单纯只是前者。」然而这线希望马上被遮妮丝无情地浇熄。
沈末旌皱起了鼻子,只差没有大哭起来。
「这种天赋是这么容易拥有的吗?如果地球真的还有所谓修真界存在,你若有这种极特殊的天赋,早已成为各大门派抢夺的香饽饽了。」女孩讥笑道:「好了好了,言归正传,没有气感对于修练有诸多不利,不过也不是没有补助措施。以人类的情况,气感似乎并没有办法独立形成一种感官,仍是靠着投射到其他五感的形式来表现,因此我所谓的补救措施也直接以投射在你其他感官上的方式来制作就可以了……」
沈末旌很不好意思的打断她说:「对不起,请帮我把刚刚的话翻译成白话文,谢谢。」
遮妮丝鼓胀了脸颊一时忘记了呼吸,直到满脸通红了,才大口喘了几下,尴尬又带些口吃地说:「我、我可以帮你制作一副眼镜,让你可以透过那特制的镜片看见真气。」
男孩大喜道:「真的吗?那实在是太感谢妳了。」
「感谢的话今天按摩的时候就卖力一点。」
「好的好的。」于是沈末旌果然比平时卖力。不过以往他也已经很尽力了,所以女孩一边享受按摩一边还微皱着眉头,像是感觉不出来男孩有比以前卖力。
及到男孩告辞的时候,女孩才嗫嚅着开口:「其实……那副眼镜我已经做好了。」
「真的吗!?」沈末旌错愕过后,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此番大恩无以为报,我也就不在口舌上多逞什么,但心里一定会一直惦记着姐姐这份好意。」
遮妮丝突然鲠着没法出声,眼前蒙了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雾气。
真要说起来,她欠男孩的才真是多了。首先,夺舍之恨大过谋杀,虽然是未遂,男孩却轻轻巧巧就将她饶了,而且还是丝毫作假不得的真心诚意。当然他并不是滥好人,这么做唯一的原因就是指望女孩引领他修仙,他也不加掩饰。
这也罢了,难得的是那段时间持续为她诵咒,和后来毫不迟疑地奔向她所选定的夺舍对象,还有赠送仙果(椰子),乃至后来同修时也没有一丝懈怠、一丝要占她便宜的念头,这就难能可贵了。
沈末旌是对修仙充满兴趣这点没错,可是到底修练对他来说并没有非要不可的急迫性,他对女孩的百般维护,若说单纯是因为像捉救命稻草一样紧抓着这根修仙线索不放,是说不过去的。最好的证据就是,女孩试探性的提出跳级这个建议,并强烈暗示如果沈末旌拒绝的话两人可能得被迫分开,男孩却没有直接答应或拒绝,而是慎重的考虑起来──如果只是想彻底利用遮妮丝,怎么说也该先虚以委蛇,把女孩稳住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