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行不良的人永远不会有善为。
宁城it行业朱总的那位二任妻子,竟然朋友托朋友到我家做媒,希望我远嫁她在美国留学的弟弟,甚至说什么家庭背景般配,门庭地位相当。
我的兄长原本薄面书生,自然气红了脸,但终归不失读书人的礼节,拒绝了,而且拒绝得非常得体。
可是,那女子见亲事无望,竟向我的家人说起陆海波,说起他过去的女朋友,说起他曾经相处五年的女朋友,已经是事实上的妻子,竟然被陆海波无情地抛弃了……
家人一个电话把我招回家,少不得一顿盘问和训话。
女人总是不愿意面对现实,我也一样。我用沉默回答了家人所有的训问,然后打算毫不客气地责问陆海波,一个男人怎么可以把事情办到如此糟糕的地步?
且不说他抛弃女友的绝情和负意,单说这种事情是可以到处宣扬的吗?他和女友相处五年之久,难道五年的感情就没有留下一丝让他值得怀念和尊重的地方吗?
不然,为什么要对朱总的那位二任妻子说?毫不夸张地说,对那样的女人说起那种事情,不亚于做了电视广告。可是,当我真的听到陆海波的声音时,我的言语又变得十二分婉转:“海波,你没有话要对我说吗?”
他竟理直气壮地问我:“你指什么啊?”
“你真的不明白?”
他说:“当然,你问好了。”
我心里很生气,十分生硬地说:“我不想问,我要你自己说,当然,不说不勉强。”
他说:“那你总得告诉我是哪个方面的问题吧?”
我不再说话,因为心里突然不想问了,一下子觉得很没意思。
他却催促道:“说啊,是不是听到了,听到了有关我的流言飞语?”
他竟认为是流言飞语,于是我赌气地答道:“是,我想知道原因,你愿意解释就解释,不愿意解释不勉强。”
他沉思一会,说:“梅,我和你说,你听好了。”
他说:“我上大学时交过一个女朋友,我们相处了五年,后来分开了,以后就再也没见过,真的伤心了。我们分开是因为她的家人,她是个没有主意的女人,大学毕业后,她就不怎么听我的话,她的家人说什么她听什么,而且总为一点小事吵架,”他突然转变话题说,“梅子,记得我们第一次交谈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这件事,只是没说得这么详细,我们现在不说她了,好吗?”
见我不答话,他又改口问:“梅,你还要听吗?”
我说:“不知道。”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你说好了。”
我问:“你有没有听说过‘一日夫妻百日恩’这句话?”
“听过。”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你会和一个背叛你的人生活在一起吗?”
我不语,因为他竟明确地说那女子背叛了他,一个女子背叛一个男子还谈得到“抛弃”二字吗?这和我听到的情况南辕北辙。因为等不到我的回答,他忍不住催促道:“梅你说话啊。”
我思忖了一下答道:“那要看原因,看她的出发点,看她背叛后想要达到的目的。我不会因为一句话,抑或者因为一件事,而彻底否定一个人,更不要说毁掉一桩婚姻。再说,宽容是女人最大的美德。”
他的回答让我又好气又好笑,他说:“那是傻女人吧,爱是自私的哦。”
他在变相地骂我是傻女人,暂且不和他计较,等一会我这个傻女人在和他理论。于是我改变话题说:“我可以再提几个问题吗?”
他又理直气壮地回答:“你说。”
我顿了一下,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此时此刻,我还真找不到既能说明问题又不伤及你的话语来。所以,如果我下面说出的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首先请你原谅。”
他竟拿出男人的宽容说:“说吧。”
听他那口气,好像有错的是我,而不是他。我问道:“你现在爱我就像当初爱上她一样吗?”
他说:“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难道感情有很多种吗?我想真正的爱只有一种。当然,你可以不回答。”
我又说:“如果我听家人的话,你会一样放弃我吗?在我看来这不是真正分手的理由。”
我又说:“我们之间何尝没有因为一些摆不上桌面的事情闹过?有时甚至因为一句玩笑话要断往绝交,这也可以成为我们以后分手的理由吗?”
他突然答道:“不是我放弃她,你懂得吗?我刚才已经说过……”
“……”
是的,他刚才已经说过,可是,我依然这么不依不饶的追问,是因为有些该说的话还没有说出来,我觉得不能姑息迁就。而他也并没有因为我的不依不饶而生气,而是回避说:“梅,过去了,不说了,好吗?”
我说:“不好,我必须说,因为我听说你们已经同居了……如果不按照法律的意义,而按照实际的意义,你们已经做了夫妻。”
“简直在开玩笑。是宁城那个女人说的是不是?她想破坏我们。”说到这里,他突然问道,“梅,你还爱我吗?”
我笑,然后问他:“爱是靠语言来说的吗?记得不久前你才告诉我,爱是一种责任,一种不离不弃,一种忠贞和忠诚,不是儿戏。”
我不见他答话,责问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在听你说呀。”
“怎么变成我说,你听了?是该你说呀。”
“我说什么啊?”
“你狡辩。”
“没有啊。”
我生气地说:“告诉你,陆海波,再乱的思绪我也能理出头绪来,别忘了,我取得了律师资格证。”
他竟问:“梅子,你是相信别人,还是相信我啊?”
“……”
通过这次交谈,我突然觉得,我遇到的不仅是个有情有义、聪明睿智的男人,而且是个心有城府、善于狡辩的男人。这样的男人是优秀的,同样也是难以驾驭的。我警告自己,不可再掉以轻心。关于这件事,先给他挂个账,将来,如果有将来的话,我再和他慢慢结算。
然而,这件事的风波还没完全平息,西子突然找上门来。
那是盛夏里漆黑的一个夜晚,风雨交加,不知道是什么力量促使她有那么大的勇气出门。她敲开门,看到我便说:“梅子,听说你身体很不好?”
我问:“听陆海波说的吗?”
“是的,他还说将来,将来你们不打算要孩子呢……”
我又惊又气,问:“陆海波竟跟你说这个?”
她一下子笑起来,说:“我逼问他的。”
“你逼问他的,什么意思哦?西子,你打算替他生一个吗?”我说完这句话自己脸先红了。
哪知道西子的回答更荒唐:“我就是为这件事找你商量来了。”
“老天,你居然找我商量这种事情,西子,我家厨房的水池里还有一汪清水,你去溺水死吧。”
她竟嬉笑着说:“我死了,你们怎么办?我还想替你和陆海波生个儿子呢,当然,那是有前提条件的……”
“西子,我们不谈这个话题了,好吗?”
她却说:“梅子,你不用回避,陆海波已经默认了,他是同意的,不信你可以亲自问他。”
“简直是天方夜谭!”我真不知道自己是想哭还是想笑,忍不住告诉她,“如果陆海波真的愿意,你就直接嫁他好了,省得……”
她却抢过话茬说:“嫁他不至于,不过我可以做出牺牲,只要你帮我和高明远……”
“好好,我现在来问陆海波,只要他同意……”
拨打陆海波的电话,刚响第一声那边就接了,难道他知道我要和他讲什么吗?不然为什么这么急不可耐呢?也许他们早就商量好了……这时,就听陆海波在电话的另一端问:“梅,晚饭吃了吗?”
我直入主题说:“海波,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情。”
陆海波说:“你讲,我听着呢。”
“西子……”
他立刻打断我的话说:“我们之间不要再提西子了,好吗?”
“可是西子说……”
陆海波以为我要说“西子愿意嫁他,希望他考虑”,所以根本不让我把话说完,便截住我后面的话说:“梅,我很想听你的话,但你让我娶别人我无法接受。我不是货物,我是有思想的人。如果你不要我了,我也不用你帮我找的,你明白吗?你想我吗?我现在真的好想你。”
我说:“你自己能找到,追你的女孩很多,是这个意思吗?”
他说:“梅,你听说过‘哀莫大于心死’这句话吗?离开你,我的心就那样了,我谁都不会再找……”
西子上前挂断我们的电话,满脸不屑地说:“陆海波是个不知好歹的男人哦。”
这时,陆海波又将电话打了过来,他说:“梅,只要你开心,你说什么,做什么,我都能理解,我不会生你的气的。记住了,要开心一些,照顾好自己。”
“……”
因为晚饭没有着落,于是拉了西子去见我嫂子,偏巧哥哥也在家。简单而丰盛的晚饭过后,打发走西子,哥哥把我叫进书房。他先告诉我医院的会诊结果再等两天就出来了,听说前期的诊断错了,不要我再担心之类的话,然后便低声问起我和陆海波的事情。
哥哥的话仿佛给了我无限的轻松和希望,我坦率地说:“哥,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我从来没有像牵挂陆海波那样牵挂一个人。”
他问:“陆海波人品怎么样?”
我说:“感觉还可以,不是那种世故虚伪的男子。”
他又问:“陆海波相貌如何?”
我说:“不是太差,你知道我不会品人,就算他现在站在我面前,我也说不出个好歹来,另外,他自己也说还行。”
如实地说,陆海波的相貌是很有男人味的那一种,而且眉宇间总带有一种倔强和高傲,不是那种对女子百依百顺的男子。
在我们初识的第一眼,在六月梅雨过后的一个晴日里,在高远宁静的天空下,在远离人群的玄武湖畔,他第一次牵着我的手,我便说他:“海波,你是个太有性情的人,眉头皱皱的,给人的感觉好像有心事,气质上仿佛还有些抑郁。”
他竟说:“不喜欢吗?不喜欢也要喜欢,这辈子就是你的了。”
而他看到我的第一眼却不无恭维地说:“梅子,你好美,至少在我眼里好美。”
我不得不提醒说:“你那是情人眼里出西施,错觉,将来说不定后悔呢。”他却反对说:“不要提西施,西施命不好,而你的命比世上任何一个女子的命都好,因为你拥有我对你的真爱……”
但哥哥的不放心溢于言表,停了半晌,他突然问道:“陆海波比高明远如何?”
我说:“不知道你指哪个方面?”
哥哥说:“我暂且不说相貌和家境,只一点,他对你的爱比高明远对你的爱如何?”
我回答说:“两者不能相提并论,再说了,哥,你是过来人,你应该明白,爱是相互的。”
哥哥说:“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可是,我现在作为一个男人,而不是作为你的哥哥告诉你,女人要嫁给爱她的男人,而不是她爱的男人。”
“陆海波爱我。”
“可是,他缺少高明远的成熟,上次与it行业朱总那位二任妻子之间发生的事情就是很好的例证。高明远这样伤害过你吗?有人敢在高明远面前说你一个‘不’字吗?这些年来,高明远哪一件事不为你着想?连我这个做哥哥的都自愧不如。”
“可是,哥哥,我爱陆海波。”
哥哥对我一直是温文却遥远的,他怜惜地抚摸着我的头,说这些年来我变了,变得文静,变得不再像我。不管是对是错,只要我觉得幸福,他会永远和我站在一起。
我不得不收起心头的倔强,执著地看着哥哥黑眸子里的温暖。哥哥对我,总是笑得一脸温柔。他处在世人仰慕的位置,而我却被他宠溺仰慕着,我的任情任性也随着他的放纵日日拔长。
其实就内心而言,哥哥的话多少让我感到一些愧疚,我感觉愧对高明远。
在我人生花季的初始,守着父母的传统教训,守着高明远对父母言行如一的承诺,在后来的整个花季里,我没有正视过身边走过的任何一个男子。
可是,遇到陆海波,我几乎为爱倾尽了所有的精力。已经想了很久,到底是什么让我变得如此不能自拔?有时一天的时间,我感觉仿佛一辈子那么长。我始终都不明白,这种焚身焚心的爱到底来自灵魂,还是来自前世的亏欠。
第二天,我对陆海波说出了哥哥的担心。他说:“梅,相信我,我是一个男人,男人无信则不立,我会让你的家人放心的,尽管我还不了解你的家人,不知道他们有怎样的要求,甚至不知道他们喜欢什么,看重什么,但就凭我对你的了解,我相信他们一定都很善良,并且通情达理。”
我相信,相信他有这个能力,更相信他作为男人的言出必行,接着他又提议说:“我星期天出去照张相吧,给你寄过去,也好拿给你哥看。”
我说:“用数码相机照,可以直接传过来。”
他竟说:“没有相机啊,我有四五年不照相了。”
我忍不住笑道:“你是个活宝。”
他反问:“真的吗?”
我说:“你不会告诉我——现在已经不会照相了吧?”
“可能。”紧接着他问,“梅,笑得开心吗?”
“别岔开话题,把你最近用数码相机照的照片发一张过来。”
“照好寄给你吧!”
“发过来,别搞得像七十年代似的,土得掉渣儿。”
“你才土呢!”他竟然还嘴。
我说:“不要■嗦,直接发过来。”
他说:“最近的真没有,这个星期六我去外滩江边照几张。”
“我现在就要,不给是吗?丑媳妇怕见公婆也不行。”
“怎么会,是没有相机。”
“别找借口,发过来,我等着呢。别‘犹抱琵琶半遮面,千呼万唤始出来’,男人嘛,干脆利索些。”
他突然说:“你让我生相机啊。”
多么无赖的语言,因此我回敬他:“你没有那个本事。”
“那你还为难我。”
多么狡猾的男人!我说:“一句话,发还是不发,不发我就不等了。”
他问:“梅,你要逼我跳楼吗?”
“别耍赖,直接回答我,我现在就要,过了现在,你给,我也许就不要了。”
“什么都没有,我怎么发?梅,你不讲理哦。”
我说:“我和你不需要讲理,道理在你我之间讲得通的话,那就不要感情了。”
他说:“也是哦。”
“再说一遍,你发还是不发?”
他说:“你稍等一下,我让同事把我踢进电脑里发过去。”
“……”
最后,他说:“我星期六一定到江边去照。”
那个星期六的上午,他出去专门照了相片来,回到家,电话里委屈地告诉我,为了照相,身上晒得起了很多水泡,还要我告诉他,该擦什么护肤品才能消下去。
第二天,也就是那个星期天的晚上,我将陆海波的相片拿给哥哥看。哥哥边看边笑道:“一看就是个东北男子,大气,刚毅,做事不缩手缩脚,身材和相貌嘛,也没得说,魁梧、标致,看上去聪慧而不拘言笑,但是有点傲气,性情看上去也够犟的,估计犟起来你们两人半斤八两……”
听完哥哥对陆海波的评头论足,我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