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天不随心何所欲 地有浓意未得情
吃过晚饭,二毛走到寡妇面前说道:“婶子,我去陈雪家一趟,看看他们明天安排我啥活?”
“中,去吧。别急着往家跑,给人家帮忙就要有个帮忙的样子,老往家跑啥?我又没事。去吧,给人家帮忙的时候长点眼色,多走几步路,多干点活累不死人。”
“中,知道了婶子。那我走了啊。”范二毛说着向门外走去,身后传来婶子“去吧。”的声音,声音里含着无限的母爱之意,这声音就象是母亲在叮嘱儿子的口味,又象是在教训斥儿子的声音。
二毛听着就觉得一股暖流充斥着自已的心房,心里微微颤动了一下,暖流冲出心房向上涌去,二毛的两眼湿润了。心想:“娘要是活着也不一定能及婶子对我的好,只可惜婶子也不会长久了。”想着泪水在眼眶已经里打转了。
二毛走着想着自己是不是命太硬了,是克父克娘的命,心想自已从生下来没见到娘长啥样子娘就死了,没爹没娘的活到今天,刚刚有人关爱自己,如今又没长久了。心想着走着,然后一遍一遍地问自己,慢慢地开始恨起自己来。
走到陈雪家,灵棚已经搭起,对联也已经贴好,黑漆漆的夜里看哪都是一片模糊,只有灵堂里灯火通明。就见灵堂里油灯高挂,灵桌上蜡烛闪烁着昏黄的光一跳一跳的向四周传递着哀伤的信息。孝子们分坐在黑漆漆的棺椁两旁,神情沮丧,个个表现出疲惫不堪的样子,只有没有睡觉的小孩仍然保持着充沛的精力,欢跃着嘻戏着,全然没有哀伤的样子。
二毛望了一周转身向西屋走去,心中暗想,孩子终究是孩子。天真无邪的孩子。
走进西屋,同族大爷仍旧坐在老位置上,脸扛着与人说话,看见二毛进屋,点了点头。
二毛环视了一周,找了个空地坐了下来。心想:“咋没见老师吔,走了?”想着不由自主的冲着同门大爷问道:“老先生走了?”
“走了,他交代完事就回去了。”
“那几十里的路,咋回去的?”
“村里派人送的,这会差不多到家了。”
“啊!啊!”二毛点着头啊啊着。心里一下子空了起来,就觉着少了点什么似的,坐在那里也不安份起来,身子转来转去,屁股磨蹭来磨蹭去,好无聊的样子。的确,这屋里都是孝子家的同族亲属,又多是长辈,这些坐这屋都是商议重要的事情的。这屋在农村风俗里就叫先生馆,一般人是不能随便进出的。二毛虽然是内柜里的一名成员,可是自己又插不上嘴,坐这议事厅里自然觉着不自在了。老觉得自己是个骡子的逑,余剩,没啥用。
坐了一会,二毛看看自己老坐这也没啥意思。于是不声不响地站起身来向东屋走去,东屋是两间房,一间靠南边的是厨房。一间是杂屋间,平时不常用的,如今办丧事收拾出来给帮忙的人用的,也是让女孝眷们休息的场所。
二毛走到门口探着头向里张望着,“二毛,进来。”
二毛一听是三妮的声音,心里立马来了精神,快步一头扎进了东屋,进屋一看心里畅快起来,一看陈红陈雪三妮还有两个女眷正坐在屋里聊天呢。二毛走到近前笑呵呵地说道:“你们几个不在灵堂哭丧坐这干嘛?”
“等着给你披麻戴孝哩,过来这还有一套孝子衣,穿上去灵堂哭丧去。”三妮笑着说道。
“诶呀,你不说我也正想问哩,我来帮忙两天了这戴孝帽咋没我呢?”
“就是呀,谁发的孝?咋不给二毛一个孝帽子。”陈红责备的说道。
“就是他是晚辈来这帮忙就是行孝了,该给他的咋没人给,快拿一个给他戴上。”三妮笑吟吟地跑到墙边的一竹筐里拿出一孝帽子,转身走到二毛面前,说道:“低头,我给你戴上。”
“诶,诶,别戴别戴,别忙着戴,平辈人才只戴孝帽的,他是小辈得加个孝带子。”陈红说着起身走到竹筐前从里面又拿了个孝带子走了过来。
陈红,三妮站到了二毛脸前,却没给二毛戴孝帽的而是笑嘻嘻的望着二毛说道:“咱这村有规矩,凡是孝子戴孝帽子前都必须先给老人叩三头,走,我带你磕头去。”三妮说着一把抓着二毛的胳膊就往外拉。
“别急,别急,我咋没听说过这规矩哩,这是啥规矩,我在这两天了,我咋没见有人戴孝前磕头的。”
“这规矩就咱村有,其他地方不兴,咱村就兴这规矩,走。”三妮说着笑呵呵就往外拉。
“别急,别急。”二毛心里明白三妮逗他玩哩,于是站着就不动,笑眯眯地任由三妮拉。
三妮拉扯了老半天也没拉动,假装生气的说道:“好,好,你个鳖孙,你不去磕头,这孝帽子你也别戴了。去,去去,回家去。”三妮说着转拉为推,把手放在二毛的背后就往外推。
“不带有你这号的人,主家还没发话哩你就推俺出门哩,别急,别急啊!看看陈雪咋说,她要让我去磕头,我立马去磕,中不?”二毛笑着对三妮说。
三妮一听立马停住了手,扭头望着陈雪笑眯眯地说:“中,陈雪,你说,你快说,快说。”
二毛一眼望去,心里惊讶不已,单见昏黄的灯光下坐着一个俏丽端庄的女人,就见陈雪身着白衣,头顶白布,一身孝装,坐在靠里边的小凳上就象仙女下凡,俗话说:要要俏,三分孝,一点都不假,这陈雪身着孝衣那可真是俏丽无比,让人入目不忘。
二毛刚才只顾着与三妮喜戏了,没有机会往里看,这会仔细一看,心里暗暗叫奇,心下想道:这老天爷咋回事呢?咋把天仙送到这来了呢?仙女也不一定有陈雪这么漂亮,这哪里是人吔。是仙姑。二毛心想着两眼放光地死盯着陈雪看。
“看啥看,没见过你姑奶奶长啥样啊!看、看、看死盯着看,看进去了就扒不出来。”陈红大声呵斥着说道。
二毛被陈红一声呵斥惊醒了过来,不好意思的笑着辩解说:“哪看咧,只是看着她穿着孝衣觉着好奇,看你把我说的,死眼皮似的。”
“说的好听,你那是死眼皮,你那是色狼眼,别人不知道你啥样。我可看到你骨子里。”陈红撇着嘴说道。
“看看,看看,这媳子不中咧,说着说着说狗五地里去了。”二毛自嘲着说。
“好了,好了,别斗嘴了,你自己戴上孝帽子不就得了。”陈雪笑着说,这一笑不要紧,把个二毛的心都笑碎了。二毛心里就觉着一股热血上涌。冲到头口头一下嗡了起来,这勾魂摄魄的一笑把二毛送爪牙国去了,那里还知道戴孝帽子呀,愣在那里发呆呢。
“戴上。”三妮这会夺过二毛手里的孝帽子就往二毛头上重重地扣去。把二毛的头狠狠地压了一下,压的老低,压的二毛是连头带身子一起往下弯,差点没有来个嘴啃泥。整个身子前趋,连走两步才站稳。几个女人一看二毛的熊样不由大笑起来。
二毛听着几个女人的笑声,把弯着的腰直了起来。脸上带着微笑,不恼不怒的望着三妮嘻嘻道:“你个鳖孙妮子不中了,你这一摁不要紧,差点让我给她们几个磕个响头,这老了的没得享受到我的头,反倒让几个活着的享受我的头,不折了她们的寿诞啊,阎王爷减了她们的阳寿看她们不骂你。”
“我们不怕折寿,你磕吧,俺几个享受了了。”陈红笑着说道。
“看把你能哩,享受起了我也不磕。我还是留着这头给陈雪的婆婆磕吧。”
“想磕也不让你磕,你是她家啥人呀?你去磕头?”三妮指着二毛的鼻子问道。
“我是他家邻居,晚辈,咋的,邻居就不兴磕头。”
“兴,兴,现在就去磕去,走。”三妮上前拉着二毛的胳膊就要往外走。
“别急,别急,咱俩先掰持掰持你与陈雪啥关系,你咋不磕头呀。”二毛笑着挣脱三妮的手说道,说完跑到陈红跟前,拉了个小凳子坐了下来。
“诶呀,这个鳖孙还打点长坐了。”三妮指着他骂道。
“哎,你算说对了,今晚我出来的时候婶子说了,‘人家陈红家办丧事,让你去帮忙你就老实的在那呆着,人家办丧事帮不上大忙也忙个人场,别有事没事的老往家跑。’哎,婶子交待我了,别急着往家里跑。”二毛仍旧笑着说。
“那你咋不去西屋呆着。”陈红这会不好气的插一嘴。
“西屋是先生馆,议事厅,俺坐那碍事,没坐你们这屋心里舒坦。”
“滚,俺这屋不要男人。”三妮又嘻笑着过来赶他。
“诶,诶,今晚上我咋得罪你了,你都跟我过不去。俺就不走咧,就赖你们这屋,看你咋的。”二毛装着生气的样子与三妮杠上了。
“好,好,不走也行,不走得给我们几个讲瞎话。”三妮笑眯眯地走上前把陈红手里的孝带子要了过来,然后走到二毛跟前一扒拉二毛的头说道:“戴上孝帽子也不围上孝带子,充长辈呀,过来我给你捩上。”
“只会与斗嘴了,忘了这茬了。”二毛笑着伸手要接孝带子,三妮一把掌把来,示意二毛别动,三妮伸出双手给二毛捩上了孝带子。陈红看着醋溜溜地说道:“看把你美的,有胖三妮侍候着戴上这孝帽子,今夜八层不会脱掉了。”
“你还别说,我这孝帽子有三妮这肉乎乎的小玉手戴上,我还真没打点脱。”二毛说着就去摸三妮的手,眼看摸到了三妮的手了,在似摸着没摸着之际,三妮反转了手背一把掌打到二毛头顶上,差点没把孝帽子打掉,口中还嚷道:“让你嘴贱,手也贱。”
二毛被三妮把掌打的头又勾前头去了,孝帽子也歪扭到前面去了。几个女人又是一阵哄笑,待到二毛抬起头,扶正了帽子,笑着正色道:“别笑,别笑,让外面人听到咱们几个人在这屋里闹哄,还不说咱们没正经呀!今这是办啥事哩,办丧事哩,别闹了。”
二毛一说还真管用,几个女放起笑脸都不说话了。
这会二毛才聚起神来仔细地看了一眼陈雪,这不看便罢了,这一看算是印在二毛心里了,到死也没忘记这一眼留下的影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