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飞策马跑出十数里地,体内内息泄去九成多,初始内息汹涌急出,此时反而缓了许多,但原本源源不绝生出内息的丹田依然空荡荡毫无动静。
他所知道的江湖传说中提过,秋小红十八岁完成了大乾坤、大周天和大挪移三大内功心法的修练,其原理想必也和无衣神功类似,但当年秋小红曾在九百九十九天内完全丧失武功,所以云飞之前也想过自己身上会不会出现类似的情形,此刻反而并没有感到惊慌。
随着体内内息越来越弱,云飞觉得座下的马也越来越颠簸。
夜风吹来,也是越来越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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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下看到前方路中倒着匹白马,云飞连忙轻轻勒住马缰上前。
白马身上伤痕累累,马股处插着半截枪杆,想必受伤后跑到这里终于不支。
白马旁面朝地卧着个白衣女子,也是浑身是血,右手抓着把青锋长剑,左臂靠近衣袖处短了一截,衣袖全被鲜血染红,一动不动生死不知。
云飞猜想这女子就是之前日月教狮部宝腾瑞提及的那个未亡村女子,她随耿勇带队探路在土牛坡遭遇日月教众,重伤后逃走。
他下马来到白衣女子身边,俯身将她翻转身子,见她满脸鲜血和泥土,看不清容貌,好在胸膛还在微微起伏,鼻中也有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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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心中叹息,握了下女子握剑的手,触手冰凉。
他感到有些焦急和无奈——此刻他体内内息散尽,和一个普通人差不多,无法帮女子疗伤护体。
女子身子一颤,微微挣开眼睛,暗淡的目光带着绝望和惊恐,朦朦胧胧看到眼前青年,又是全身颤抖一下,握剑的手轻轻动了动。
云飞轻声道:“不要动。”
女子嘴角动了动,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闭上了眼睛。
云飞将女子手中剑取走放在路边,抱着她站起身,听到女子喉中嘶哑着发出一声近乎无声的惨呼——她伤得实在太重,一动就痛彻心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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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心中也感到一丝割裂般的颤抖——但要救这女子,就得尽快送她去治疗。
他将女子抱着骑在自己的马鞍前,然后上马继续向前跑去。
女子低声痛苦地呻吟了两声昏死过去——此刻昏迷对她来说反而是种幸运。
云飞抱着她的腰,闻到女子身上浓浓的血腥味,感到一阵恶心。
日月教与朝廷大军前哨一次小小的遭遇,片刻间就有一百多人丧命,伤者如身前这女子也成残疾,再想想女子身后未亡村的由来经过,云飞不由得更感到伤感和无能为力,甚至有些愤怒。
他愤怒世间有太多的杀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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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凛冽,冷得可以要人的命。
女子的呼吸和心跳十分微弱,但一直没有停息。
云飞心中担忧,解下身上长衫将女子身子裹住。
突然,他看到前方远处出现了一片火光。
白柳镇和苍牙谷的故事云飞知道,百年前燕丹太子在外,朝中巨变,商家发动叛变屠杀燕家全族,随后商家长子商照率五万铁骑突击燕丹太子,而燕丹太子并没有逃走,反而集结三千死士在苍牙谷伏击商照大军,取得大胜——从此之后一度形成文、燕、商三足鼎力的局面。
只是战祸连连,百姓死伤以千万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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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策马来到火光处,一座小镇已成一片燃烧的火海,看火海中断墙残壁,这把火已经烧了多时。
火海中不时传出阵阵焦臭味,镇外四周更是流出一条条血的溪流。
白柳镇是通向西北要道,朝廷大军不会不在此设防——看情形设防的官军已被人杀光,然后放起这把火。
云飞心情更沉重,策马绕过小镇火海进入苍牙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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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谷中冷风更为凶猛,好在那女子生命力颇为顽强。
苍牙谷长二十里,云飞差不多跑出大半,突然感觉坐骑被绊了下,然后自己和抱着的女子如腾云驾雾般飞了出去。
虽然云飞身上内息几乎消失殆尽,但他还是沉着地在空中转过身,让自己的背部先着地,抱着女子的手并没有松开。
他重重摔在泥地上,身子滑出去十数步,全身摔得犹如散架一般。
马也同时发出一声悲鸣,摔倒在云飞身边不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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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两边跃出四个黑衣蒙面人,身手颇为矫健,其中一人持刀,一人持剑,一人持长枪,还有一人持双刀。
持刀人大步走到云飞身前,喝道:“你是谁?”
云飞坐起,道:“你们是谁?”
持长枪的人嘿然笑道:“我们问你是谁,你倒问我们了?”
云飞道:“我是泰和村村民——这女子伤得很重,要尽快送去医治。”
持剑人冷笑道:“一个村民也会在此出没?别当我们是三岁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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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双刀的黑衣人来到女子身边,探了下她的鼻息,道:“快断气了。”
云飞道:“她还有救——你们是官军吗?”
持刀人哼了声道:“是又怎样?”
云飞道:“她和你们是一起的,之前她和玄武营耿勇与日月教众遭遇,受了重伤——快送她去治疗——”
持剑人上下打量着云飞,云飞摸样的确不象江湖人,身上穿着农家人穿的粗布衣衫,也没有携带任何兵器。
持长枪的人道:“带他们去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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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刀人吹了声口哨,前方不远处也传出一声口哨声,随后更远处同样有人吹了声口哨,过了一会五骑马飞奔到眼前,除了一骑马上有人,其余都是空马。
云飞的坐骑摔伤了腿,不能再骑,持剑人和持刀人分别骑上一匹空马,又示意云飞抱着女子骑一匹,他们二人前后簇拥着云飞穿过山谷,又走了五里出了山谷就望到新建的军营。
此刻虽然深夜,但军营透出的火光将附近照得犹如白昼一般,军营两边伸展出两堵三四人高的墙楼,将苍牙谷口封住。
墙楼上火光更为明亮,有弓手四下警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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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剑人带着云飞一行进入军营,来到一个帐篷前下马。
帐篷内走出一个三十来岁全副武装的军官,身边跟着两个军卒,军官道:“高护卫、满护卫,出了什么事?”
持剑人高护卫道:“张骑校,他带着重伤女子穿过山谷,说这女子是我们的人。”
张骑校微微皱眉,上前来到云飞身前,看了云飞一眼,心中诧异。
他又看向女子,见她全身上下被血染红,残肢断手,奄奄一息——绕是他也是身经不少次血战,也是神色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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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护卫道:“是伤得很重,怕是没救了。”
张骑校伸手在女子头上拔下一根竹簪,皱眉道:“庞副将的夫人来了,原本女眷是不能随军同行的,但大帅居然赐她们银牌入营——她头上就是插这种竹簪,还有小白花——”
这般打扮象是给人戴孝,很不吉利,在军营更是格外惹人留意。
他冲身边军卒道:“找刘军医来——
军卒应了声快步跑开。
张骑校迟疑了一下,又对身边另一个军卒道:“去找庞副将,告诉他有个白衣女子受了重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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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卒快步离去,张骑校道:“先进来。”
云飞抱着女子进了营帐。
帐内正中有一张椅子,两边各有五张椅子,这是军中晚间议事处。
张骑校在中间位置坐下,望着云飞道:“你是谁?”
云飞道:“小人是村民,无意发现她昏倒在路边。”
张骑校轻声
道:“村民——”
他看向高护卫和满护卫,二人看着云飞也是满腹疑虑——他们身手不弱,却看不出云飞丝毫有武功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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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女子大步冲进来,她身着厚布白睡衣赤着脚,姿色十分普通,脸上和手脚肌肤也很黑,长发披散,脸上还有睡意。
看到云飞手中抱着的女子,进来的青年女子原本焦急的神情更有几分哀痛。
她伸手从云飞手中接过女子,眼圈一红,颤声道:“宁月——怎么伤成这样——”
一个老军医匆忙拿着药箱来到帐中,白衣女子道:“田军医,去我那里——”
军医道:“是。”
看着他们出了营帐,云飞道:“小人也该走了。”
张骑校摇头道:“你还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