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纵有英雄力,未有英雄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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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这样强盛的大阵火气,就算是凤器,恐怕也是甫一接触便会落了下风,但是中年书生却生生的做到了,这不是因为书生比大离皇帝凤器的道术要强,只是多了凤北鸣的干扰,另外还有书身上的清光并非道术,实乃通圣之力。通圣和道术不同,通圣是思想,精气神各方面都得到了古之圣贤先贤的肯定,感受与古之圣贤较为贴近,从书中获得的一种奇异的力量。和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相似,只是一者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力量,一种是无形无质的力量源泉。而拥有中年书生这种力量的人普天之下不会有十指之数,也就是说能得到已经逝去的先贤古之圣贤的肯定的人必然是明晓圣人思想,意图。上古圣贤的的就如晦暗中的一盏明灯,可将前路照亮还可以众神辟易。因为这就是圣人的力量,圣人的力量是人道的力量,以众生为念,普济天下。空欲魔鼎只知杀伐力量在高洁的圣人面前,也不值一提。

  这就是为何讲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意思。他们相较于贩夫走卒,寻常百姓也是多了明理这一条。并非是尖酸的批评其他人不明理,只是读书人可以可以通过学习来理解圣人,努力学习圣人宽广伟岸的思想。其他人也是可以学习圣人的一言一行,只是没有机会罢了。读书人能活活骂死人也是真的存在的,骂破了对方的胆子,骂坏了生魂,骂死了精气神。

  凤北鸣和中年书生相似,走了几百步,但却死了几百人。

  王思南和凤北鸣之间的那堵厚厚的人墙已经塌倒,于是他们之间只剩下了一层纱幔。

  没有了侍卫保护的王思南此时很危险。但凤北鸣不相信王思南没有后招,所以也没有用心念攻击王思南,更没有御物于几丈外袭杀王思南,因为最简单的杀人方式也是最行之有效的方法。

  凤北鸣望着坐撵幔布轻纱上猩红的血渍。这些看似简单朴素的幔布轻纱实则可抵御邪魔外道以及其他身怀道术之人心念窥探和御物的攻击。同时他也在透过猩红的纱幔看着围拢在还热乎的尸体旁的那名闭目的静坐的女孩。

  他和她很像,两人都长得很漂亮清秀,人说长得相像的人就连就连性格也会相似,他们同样的对其他人很冷漠,只是凤北鸣长得远不如王思南那样漂亮。两人都已十八岁,不知因修行服食丹石的缘故,还是其他原因,凤北鸣的容貌一直停留在十二三岁的模样。两人修行都很刻苦,而且都是刻苦修行的修道奇才。

  总之他们有很多东西是很般配的,无论身份还是其他。若是两国不交战,凤北鸣想不出有什么理由会让他们不在一起。

  凤北鸣很喜欢王思南,至少他是这么想的,两人在一起,他的心便不再冰冷,他觉得暖洋洋的。一路走着回忆着,他本可以走的更快些,但他没有,每走一步,便有无穷无尽的回忆涌入他的脑海,让他难以走快,因为性格,所以他知道自己接下来会出剑,会毫不犹豫的出剑,但他只希望自己走的慢些,不会幼稚的想要一不小心走到时间尽头,一不小心醒来发现这其实只是一个很长的梦,他知道这段路的距离很近,所以他不奢求,只是想时间慢到可以让他将所有的回忆都刻印在脑海里,以便将来回忆,回忆这个如梦般的女孩。但这都不是他现在该想的,他应该趁机杀了王思南。

  所以凤北鸣在走到王思南身前一步的距离时,终于还是提起了那把血不沾刃的细剑。

  倏然之间寒风呜呜凄啸,伴着寒风,凤北鸣擦拭着自己的掌心,沉吸一口冷气,平复下自己纷繁的记忆,将细剑向前轻轻一送,就像捧了一杯清凉的泉水送到王思南面前请她一品。

  这一剑凤北鸣并不想结果了王思南,他还有些藏在心底几天的话要问,于是剑尖一歪,他想刺痛她,于是细剑便刺在了王思南的肩膀。还在闭目的王思南忽觉肩头一阵刺骨的疼痛,不由颦眉,微皱嘴角,从专心对付中年书生的入定中想醒来。显然这一剑让她很痛,痛的差点心神紊乱。

  而远在坐撵上的王思南只感觉到空欲魔鼎被对方以通圣之力缠绕住,运转艰难,再难以催动到最大,不由得沉声一喝,把所有的法力都运转起来,当务之急是将空欲魔鼎脱离这人的控制。

  “还想用阵法么?迟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书生抓住王思南从入定中惊醒的间隙,中年书生被火气熏得无神浑浊双眼之中,瞬间清光大盛,赤裸甚是焦黑的身体上射出道道透白清光,在内快速的洗伐着干瘪的血管里的杂质,在外快速的蜕掉死皮焦肉,通圣之力滋润着他的五脏,脑域,又转化成血液大量的补充因火气烧得干瘪的血管,随即听到啪啪的声响,死皮焦肉从身上蜕下,掉落一地,与此同时,书生一声轻喝:“给我破!”一部分清光全部缠绕到了空欲魔鼎上,顿时渗透进去,“咔!”的一声,阻止大阵的运转。

  又一声“咔!”

  “空欲魔鼎”终于停顿了下来,完全静止住了,那巨大的魔阵突然炸开,魔气消散在虚空中,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空欲魔鼎的阵法徒然在半空中炸裂,当真是天雷滚滚,将周围还在雪中痛苦挣扎的士兵耳中骨膜尽皆震碎。如果加起来,他骤不及防之下,自然难逃一击,但是有了准备让他赢得时间,那就不怕了,中年书生又言:“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突地一下跳离了原地。来到另一名老将军的背后,同样的,这名老将军也是虎背熊腰,足够掩住书生的身躯,保护他。

  已经恢复过来的书生不由心悸道:“真是险恶至极。”随即又道:“快走。”几人带着张天和张古北来到凤北鸣身后几十步外。

  空欲魔鼎敛去光华,化作巴掌大的小鼎,落在了王思南手里。

  一声轻微的灼烧声,就像是烙铁在某处印下。王思南哎呀一声,皱起了眉,险些将空欲魔鼎扔掉。

  因为她觉得手中的空欲魔鼎有些发烫。

  “哼!”王思南轻哼一声,显然对自己不满意。

  青铜书院院长竟是通圣之人,恐怕只有用其他的手段才能杀掉。就是不知道他的通圣境界怎么样,是言行必果还是金科玉律的地步?”城门洞前,新尸堆积成肉坟,肉坟下则是被鲜血浸红的厚雪。凤北鸣身后一连窜脚印每一块都是刺目夺人眼球的红色,不再是微黑的泥印。据后来人们整理收集出的史料简单记载,记录者似刻意在回避着什么,又不想把这么重要的一战遗漏在历史的黑洞中,所以写的有些太过简单,让无心人或粗心大意,一知半解者觉着这一战可有可无。甚至是浪费纸张墨汁。但这一战真的就这么简单吗?能够被历史记载的必然是很重要的事件。只是这本史记是哪国的,已经无从考证。也无法问记录者。但想来这场厮杀一定很有名,不然也不会被记载。虽已经灭亡的大离国凤北鸣杀的人相较于皇弟凤年和父皇凤器并不算多。

  从入定中醒来,王思南盯着自己肩头已经没入半分的清冷银亮的细剑,随即抬头望着已经站在坐撵上的凤北鸣,他的眼神与王思南的眼神,开始相遇汇聚相视。他没有在王思南的眼中看到别的任何情绪,只看到了平静。雪花被脚掌挤压所发出的极微小的吱吱声开始变得低沉。时间流逝的速度,开始变慢。

  王思南疑道:“为何不借机杀了我?”这自然讲的是自己和中年书生交战时凤北鸣为何不一剑刺死自己。王思南想不通凤北鸣苦心计划着杀掉那些黑甲侍卫,又令中年书生和自己缠斗之时杀死自己,为何现在要半途而废。她更想不通和自己同样怕死的凤北鸣为何会突然收手。

  “因为我有些问题要问你。”

  “是什么问题能让你甘愿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是关于你和我的事情。”

  王思南终于明白过来凤北鸣为何肯将自己性命放在危险境地了。

  “能告诉我来犯我大离,是小皇帝还是……”凤北鸣顿了顿,抬起眼皮,盯着王思南半晌,迟疑的问道:“你?”讲完这句话,他的手有些颤抖,手中的细剑紧了紧,因为这句话让他很紧张,在自己问过问题后,不管对方给自己什么样的答案,这一剑一定还会刺下去。因为他不是杂谈怪论里的情圣。

  “原来是这个。是我的主意。”

  “如果没有这件事情,我们以后可以不要孩子的,毕竟我们追求的是仙道。”

  “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不进攻大离。”王思南回答问题没回答到正题上。

  听着王思南缓缓道来,凤北鸣摇了摇头,他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能阻止两人在一起,而她却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能让两人在一起。凤北鸣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傻瓜,一个脑袋空空的白痴。失落过后的凤北鸣把剑再刺进一分,声音有些苦涩继续说道:“结束了。”他似乎从话中知道了她给自己的答案。因为解决了自己的疑问,所以心便累了,同时也安稳下来,于是细剑也跟着心平稳下来,细剑继续刺入王思南的肩头,刺入的很深,也很稳,直到没入半截剑身。

  噗的一声,凤北鸣缓缓的搅动着伤口。王思南任由伤口扩大。

  王思南被细剑刺穿的肩膀艰难的向后挪了挪,被抽出的一截剑身上有血滴滑落。

  面对这把利剑,王思南并没有露出胆怯,也没有沉声闷哼忽的暴起,只是眼眸渐渐的明亮,因为凤北鸣的那把细剑一直刺在她肩膀,左手等于不能用力,她一只手不可能赢过凤北鸣。也避不开凤北鸣这看似简单的一击。在战斗中她也不会浪费一点点的力气。

  但王思南没有放弃,如同凤北鸣的父皇凤器所言,她不是个简单的女子,是有些书呆子气息的女子,更是一个贪生怕死的女人,所以无论情况多凶险,她也不可能随便的放弃自己的生命。哪怕有一丝气力,她都要努力活下去。随着眼眸的明亮,因疼痛而有些紊乱的气息渐将平缓下来,并不饱满的胸脯微微起伏,城门洞前的积雪,随着她的呼吸,从地面上飘了起来。地面的积雪和尸首也渐渐的离地漂浮起来,无数的天地真气,在她的呼吸之间,灌入她的躯体,她的眼睛渐渐明亮,直到明亮如白光之时,伤口处骤然起了火苗,包裹住伤口,细剑再难没入半分。

  火苗的骤然出现,普通人却是看不见,只有凤北鸣心底一惊,这股火苗带着大怒金刚的威怒和刚阳正气。这种刚阳正气正是消解道士法力的好东西。因大多数道士修行时,走的是心念和丹道的路数,未渡雷劫前体内的生魂都是阴性,极怕刚阳正气。心中正警觉,那火苗疯狂的在王思南的身上燃烧起来,渐渐的将她整个身子包围。

  而此时的王思南面上满是向佛的虔诚。

  右手微动,大火猛然自王思南身上化作火蛇喷射向凤北鸣。当下心知这佛火威力,凤北鸣不敢恋战,惧这股大火中的刚阳正气,一脚踏地,登时暴退几步,微弓起身体,警惕的望着那股大火,将体内的法力集中在脚下,凤北鸣的速度全面提升起来,变得灵巧起来。奔跑间,完全看不见他的身影,此时他的速度全面超过了风速,当他暴退后,急速折身,没有任何停留,继续马不停蹄的向着前方奔去。因为他非常清楚他的速度超过风速不代表他能躲过佛火的追击速度。一旦力竭,便会被佛火缠住,到那时便是个死,所以他要抢先出招。

  紧贴身体的蓝色道袍传来如沸水烫衣的热气,不觉更是加快了奔跑的速度。

  奔跑中的凤北鸣倏然集中精神,将心念集中在剑身上,只闻得剑身嗡嗡震颤,松开剑柄,剑身悬浮在身前,右手一拍剑柄,嗖的一声,细剑向着王思南泥丸宫飞去。以心念附着在物体上。这是御物境界才能获得的道术。而御物最得心应手的是药石丹草水银金汞炼化,剑本身具有灵气最佳。

  凤北鸣的境界远在御物之上。所以这把细剑他可以驾驭。

  “普天之下都是伐大离之能人志士,你却违逆,你已与道背离甚远。所以道必然会舍弃你,所以今日的你必死无疑。”王思南道。

  “事后怎么讲都可以,天下能人志士都在伐我大离,真是可笑,哪里有什么能人异士,这只不过是你,九幽皇帝和胎衣教的阴谋罢了。现在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与道背离。天道要屠人,人尚且反抗,更何况你们这几个阴谋家。”

  “天道已死,圣人已去千年,道教渐渐被佛教同化,佛教又强横无比,古佛已降下感应,你又怎么解释。”

  “这只不过是时也,势也。若你连自己的心都蒙骗,讲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遵循佛的意愿,那么不是佛错了,便是你错了。又或者你的胆小到连自己的错误都归咎给佛,只有这样你才能安心。”

  “哼,你倒是挺会辩驳。”

  一边逃跑一边和王思南争论着,突然两人都不再争论的时候,凌空细剑疾飞于半空中,寒风猎猎作响,剑风吹动着蓝袍摇晃,凤北鸣眼神一眯,猛然转身,望着坐撵中正抬眼望着被那股金色大火包裹的王思南。心下估摸着这阳刚正气有如大火般灼热,自己再杀掉王思南已是不可能的事情,只有示其以弱,假借道术令王思南大意,再徐徐图之。

  细剑带着厉啸声眨眼便割破空气飞到王思南脑前。

  还未刺进凡人看不到的佛火中,只闻得吱吱的烧灼声从剑身传出。

  而在十几步之外的凤北鸣则是闷哼一声,浑身疼痛难忍,宛若大火烧身。附着在细剑上的心念被烧灼的还剩三三两两。

  “哼!以为不用阴神便可以不受伤吗?你太大意了,我这佛火连阴神都烧得,以为不近身便能避开佛火,又用心念攻击我就可以将减弱我对你的重伤吗!还是你以为小小的心念便可以击败我!”远在坐撵之上的王思南冷声道。

  凤北鸣自是不闻,心念集中在细剑上,细剑一直在王思南脑门口摇摇震颤,剑刃勉强将佛火割开一道细口,再难进分毫。如同击在铜墙铁壁上,嗡嗡发出悲鸣声。凤北鸣心下急的和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自己再不敢欺身上前用武功击败王思南,不说王思南武功如何,一个不慎这凡人看不到的佛火灼了身体,恐伤及阴神,一个不留意又会被王思南抓住机会痛下杀手。所以他只能躲。

  这佛火很麻烦,可以帮助王思南抵御攻击,就像是穿了一件坚实的铁衣,同时他还要警惕佛火烧身灼了阴神。

  细剑仍悲鸣着,震颤着,和王思南的佛火僵持着。

  王思南说的不错,眼下能破解佛火的只有阴神以寒气和阴气消解,这是道经中所言的相生相克的不二法门,然佛火本身就强于阴神秽物,即便是有高道修炼心念阴神的路数,又怎么有人肯将自己苦苦修炼出的阴神用阴气浇灭佛火,这本就是赔本的买卖。不说以卵击石,就是杀敌三千自损八百的说法都不会有高道做,即便做了,又非一尊阴神便能降得住这佛火的。毕竟这佛火是佛家来克制道家以及鬼物邪祟的法门,这也是佛门看似比道教强横的一个说法。人说佛法无边,总感觉佛家远胜道教就是这个道理。

  便在这时,凤北鸣心念一散,猛一睁眼眼中便是精光熠熠,浑身透出阴寒,将蓝色道袍冻成冰衣。心念飞离细剑的同时,在剑柄的金丝线处略一停顿,凤北鸣隐笑一声,双手合在一处,猛然喝道:“阴神出窍!”随即身子一歪,老将军眼疾手快,一把将凤北鸣搂在怀里。

  “终于要动用阴神了吗?”

  王思南那只没有受伤的肩膀轻轻一动,身边的佛火骤然矛头直指躺在握弓老将军怀里的凤北鸣,如箭矢般猛烈射向凤北鸣。

  空中寒风乍响,自坐撵中飞出的一股佛火也是带着厉啸声莹然飞上半空,嗖的击向凤北鸣的肉身。

  已经阴神离体的凤北鸣自然顾不上自己的肉身,只能心下发狠,细剑再次飞临王思南的泥丸宫前,只是多了很多的寒阴之气,佛火吐露的阳刚之气和阴神散发的阴寒之气相互厮杀,佛火与附在细剑上透出寒气的阴神相抗衡,都想克制住对方。

  突然,那柄附着阴神的细剑消失在王思南眼前。

  细剑一个折转,飞到王思南的脑后,王思南自是不惧,她修有佛教佛火神通,全身可以说是毫无死角。而且佛火普照她身上,如同穿了一件铁衣。

  “阴神大解体!”

  突然脑后一阵冰凉刺骨的寒冷,随即便是刺痛,徒然王思南神情巨变。

  糟糕,自己竟忘了这把细剑剑柄上有杀人的细线。或者说自己仍小觑了凤北鸣,一般的高道修行的阴神从不能解体,而凤北鸣居然做到了。

  细剑后远远的坠着金丝线突地碎成无数根短线蹭蹭的直接飙射进了王思南的肉身。王思南的血肉在没入短线的一刻便纷飞起来,宛若蝴蝶。两者之间的骤然相撞冲倒了坐撵。王思南倒飞出去,跌落在雪地里。而已经跳到一侧的老将军怀中的凤北鸣肉身端的吐了一口鲜血。

  这时的王思南如同一个提线木偶娃娃。身上到处都是金丝线,痛的她不断打颤,随着凤北鸣收回法力,身上到处都是因金丝线刺破血肉而流出的血液,远远的望去,就像鬼娃娃般浑身是血,很是恐怖。

  嗖的一声,阴神回体,凤北鸣身体透出阴寒气息,身体一抖,半跪在地面,鲜血从破碎的蓝袍裂缝间淌出,鲜血顺着微散的道稽,白白的皮肤中流下,滴在地上发出水滴落在地面的哒哒声。看上去很狼狈,但他的狼狈却是值得骄傲的,因为从没有人能躲过王思南的进攻,也没有哪位高道能破佛家佛火金刚体。他的伤口甚至是光荣的。

  凤北鸣表面的伤口令人心悸,实际上真正受重伤的是体内。为了将金丝线折断,用自己的绝学阴神解体大法将附于金丝线上的阴神强行解体,才隔断了金丝线。为了不被察觉,直到确定王思南无法躲过时,他才将阴神抽离金丝线,他耗费了无数的心神,随着阴神的受损,气息奄奄,不敢大意,强行将阴神收回体内,体内大量残余的佛火力量在搅动着他的五脏。

  凤北鸣咳出血来,甚至让人觉得这一咳都能将肺咳出来。

  拄剑半跪在地,看着雪地里的那些刺目的血,抬眼看着依旧坐在坐撵上的王思南,此时的王思南情况显然比他要差得多,虽说无论是参禅修道都不甚重视肉身,尤其是后来可以尸解成仙,但别人的肉身岂是自己可比,况尸解也不是什么好事情。上一次刺了王思南一剑他败了,但不是败给王思南的强大,而是败给自己的心。败给自己还眷恋她的心。现在么。

  “哼,你倒是极聪明,自知阴神不敌佛火,巧将阴神附在细剑剑柄上的金丝线上。倒是个战斗人才。”

  王思南讲的没错,凤北鸣不仅是修道奇才,更是实战人才。

  咳得有些涨红的面庞,直起身体,不敢确定自己对王思南造成多大的伤口,哪里肯与王思南再多言两句,现在这个时候讲什么都是假的,只有逃出生天才是真的。凤北鸣再顾不得形象,声音焦急道:“趁现在她还不能使用道术,趁现在快背着我逃出去。”

  城门洞前没有士兵,所以他们很顺利的进入城门洞的甬道内,城门洞内很黑,但凤北鸣却觉得城门洞内很亮。

  前方的城门很厚很大,也第一眼映入凤北鸣的眼中。只要打来前面的那道城门,自己就逃出生天了,自己就能为这座城死去的人报仇了,只要自己逃出去,海阔便能凭鱼跃了。

  “咔!”两位老将军用力的推开城门。

  一座更大的坐撵停在城门外。坐撵四个角有四名面罩白纱的妙龄女子,坐撵前则是侧立着两名眉清目秀的童子。

  两位老将军突然心颤起来,激动的老泪纵横,坐撵中的中年男子他们不会认错,望着坐撵中的那名中年男子,放下背上的凤北鸣,齐齐下跪,激动道:“没想到简王爷还活着。”

  “是简王爷。”

  这两位老将军能保住性命,举国皆战的情况下没有出战,选择颐养天年是因涉及当年的一件椿事……跟随眼前坐撵中的中年男子叛乱造反。

  “简王爷是来救我们的么?”一名老将军小意的问道。

  他们在叛乱兵败后,便再不知道那人的消息,而现在那人就在眼前,恍如隔世,如做了一场十几年的大梦。正因为那场大梦,他们背弃了坐撵中的简王爷。在此时,国没有了,他们不敢确定他来是做什么,是摒弃前嫌从归于好,还是为了复仇,所以显得有些局促。

  望着那座坐撵,凤北鸣如堕冰窖,心瞬间低落了下来。话中带着淡淡的自讽,自讽自己终究是高估了自己。倾巢之下安有完卵,他们既然拿自己当交战的幌子,又怎么可能让自己逃出生天。

  不理会那两名老将军,说道:“教主好本领,好一句,圣移大易,大离当亡。恐怕教主不知将这句话改了几个字。”拍了拍老将军的背,颤巍巍的走到地上,揉了揉受伤疼痛的肩膀,道。

  凤北鸣这时才意识到,他已经失去了逃出去的可能,抵抗可能已是毫无意义的了。凤北鸣清楚即便是不受伤全盛时的自己都不可能是那人的对手,但无意义的事情每个人都做过,因为不甘心,虽然身上遍布伤口,但他都没有受到致命伤,只是血流不止。猛然暴冲向那座象征着道教最高权威也是天下第一高手的亲大伯。凤北鸣看着胎衣教教主,落剑却斩向身侧一名道童。眼中凶光毕现,仿佛这刀是斩在王思南肩上的。也斩在胎衣教教主的身上。

  因为凤北鸣知道,若自己不死,总有一天,他的剑会落在王思南和胎衣教教主身上。

  所以他要练习砍的准一些。以免以后砍不中或者斩偏。又或者是在给自己下决心,下次见面的时候必是拔刀相向。

  “殿下,不要这么激动,也许……”

  “也许什么。也许他突然大发善心么。这次大离灭亡的根本就是这人的计划。还期望他能放过我吗?”

  坐撵中的中年男子道:“太子倒是聪明。”

  一指弹出,一道青虹携带着疾风厉啸着从跪在地上两名老将军身边飞过凤北鸣倒飞出去,两名老将军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力量,面皮一僵,这力量太骇人了。

  在天下第一高手面前凤北鸣正如黑袍侍卫不是他一招之敌一样,理所应当的倒飞出去,半晌颤巍巍的站起,抠掉手上的脏泥,擦了擦脸上的灰尘,随即转头看着张古北艰难笑道:“想看哥哥打赢吗?那就为哥哥加油吧!”

  张古北根本不明白什么状况,但听着凤北鸣的问话,又看着从地上爬起的凤北鸣,哭道:“哥哥加油。”

  话音甫落,凤北鸣再次倒飞出去,再一次爬起的凤北鸣转头吼道:“声音不够响亮,哥哥提不起力气来,声音大些,响亮些!”

  “还有……不要停下加油!”

  心底虽然绝望,但不能表现出来,至少不能在他面前和城门洞上那些正看着自己的梅花看出自己的绝望。凤北鸣极认真的弹掉脏泥,再次挥剑斩向道童。

  被凤北鸣可怖的声音吓得一惊,又看着凤北鸣身上的伤口,咬牙大吼道:“哥哥加油,一定要赢,不赢的话北儿会伤心的。”

  张古北的声音至始至终都没有断过,只是要她加油的凤北鸣一直在倒地,然后爬起,颤抖,在挥剑格挡,最后倒飞出去中不断的重复着。

  每一次挥剑,都带起肺部的疼痛,牵动身上的伤口,一次一次的换气。虽然这真的很痛,但他必须挥剑,大声的数着自己格挡的次数来麻痹自己。

  “十九下!二十下!!”

  “二十一下!”

  能抵挡下天下第一高手的攻击不代表什么,他知道对方在折磨自己的肉体,精神,但他感觉自己的思维不跟着自己的身体走,就是不想倒地,就是想战,战到最后一刻,流干最后一滴血,现在他开始有些了解他父皇凤器了。

  震惊的望着不断倒地的凤北鸣,感受着他强大的求生意志力以及简王爷那看似简单手指轻弹中蕴含的力量。两位老将军想要上前扶起,但却觉得尴尬,不知道究竟是该护着凤北鸣,还是该向着旧主简王爷。

  此时的凤北鸣在简王爷面前如同稚子对战拿着铁板斧劈向他的孔武有力的精壮男子般无助而可怜,但他却是不屈不挠的战斗着,直到流干最后一滴血。

  “我若不死,将来必是传奇。”凤北鸣咳嗽着涨红的面颊道。

  “你没有那个机会和资格。放虎归山这种事情在你那愚蠢的父皇凤器那里发生,在我这里却没有任何可能。”

  “哼,你是在讲你很聪明吗?”凤北鸣冷声道。

  一指再弹,无论是凤北鸣还是细剑都再也支持不住。咔断了细剑,一道青虹强横排开断裂崩飞的剑身,击向凤北鸣的丹田。

  蹦的一声,凤北鸣的身体炸成无数细小的肉沫子。

  一阵风起,卷了肉沫子飞上天际。

  “不能留下你有很多原因,但更因为我真的很惧怕求生意志这么强的敌人,尤其是年轻而有天赋的强者。你让我看到了年轻时那个可怕的我。”

  “同样的有大机缘,大气运,又冷血。”

  在后来的大炎和九幽的史记材料没有告诉后世的人们,凤北鸣在被杀时,自己究竟杀了多少人。但是有一点是被记录在案的,即一身材魁梧、面色阴晦的男子一刀捅进凤北鸣的心窝里,凤北鸣才战死,死后被剁成肉泥。而后那名男子被封为校尉。

  《大炎史记》给人一种进入大易城和此处百姓相安无事的印象,实际上是骗人的。大部分凤器的部属,如二皇子凤年、骁将白雀灵、府衙县令或是死于街上的战斗或是自杀。

  大易城城防崩溃后,大易城百姓只有听天由命了。因为凤器凤北鸣的战死,纷纷扬扬的大雪终于停了,但是一些居民忙着烧香祷告上苍,等待着入侵者的到来,气氛压抑到可以滴出水来,同时大量地隐藏他们的金银财宝。他们只是做了这些谨慎的准备,但是全然无力抵抗那些已全面接管这座城市的大炎人、九幽人和投降了的大易人。但还是那一卷身份不明的人记录的史记中写道:“众皆次第待命,予初念亦甘就缚”。

  那些叛徒如献媚的老狗般带领九幽大炎士兵在这座城市中从一个富户进入另一个富户。他们先是要银子,后来就无所不要了。直到十日的白天,还没有人身伤害。但是夜幕降临之后,人们听到了砸门声、鞭子抽人声和受伤人发出的嚎叫声。那个夜晚火势蔓延开来,到日,一份告示保证说,如果藏起来的人能够出来自首的话就会得到赦免,于是许多藏在自己家里的人走了出来。可他们走出来后却被分成50或60人一堆,在三四个士兵的监督下,用绳子捆起来。然后就开始用长矛一阵猛刺,当场把他们杀死,即使仆倒在地者也不能幸免。

  诸妇女长索系颈,累累如贯珠,一步一跌,遍身泥土;满地皆婴儿,或衬马蹄,或藉人足,肝脑涂地,泣声盈野。

  大易城变成了屠场,血腥恶臭弥漫,到处是肢体残缺的尸首,一切文明国家的准则都不复存在了。大易那些因美丽而闻名的妇女们,愿意把她们自己献给侵略者,最要紧的是用身体赎回她们的生命。逐渐地,一股疯狂席卷了入侵者。任何女人不论愿意还是不愿意,都有可能被抓住,被成群的士兵**。一些百姓像机械的奴隶一样为侵略者服务,替这些入侵者做饭,打扫卫生。由于这种人的生命可以得到赦免,因此其余的人也极力想加入进去,但是被拒绝了。与此同时,大屠杀仍然在继续。

  还是那卷史料记载,遇一卒至,大易人不论多寡,皆垂首匍伏,引颈受刃,无一敢逃者。

  那些从城墙上跳下去企图逃跑的人不是摔断了大腿,就是落到了流氓无赖和散兵游勇手中,他们把这些人抓起来拷打,要他们交出财宝来。在城里,一些人藏到垃圾堆里,在身上涂满烂泥和脏物,希望以此躲开人们的注意,但是这群侵略者不时地用长矛猛刺垃圾堆,直到里面的人像动物一样蠕动起来,鲜血从伤口流了出来。大火蔓延开来,那些因为藏在屋子里或地窖枯井里仍然活着的人们,或者是被无情的大火所吞噬,或者是战战兢兢地跑到街上,被那些仍然在屠城的士兵杀死了。或者干脆饿死在枯井中。甚至那些被正规的军队放过去的、赤身露体在街上游转的、孤弱无助的百姓,又被成群的散兵(“不知是暴徒、还是集结起来的乱民、亦或者是囚徒”)拦住,乱棒打死。总之,这座城在大离国皇室绝了血统后变得没有了人性,只有兽性和奴性无处不在,充斥着这座腐烂肮脏恶臭的城。

  这座城一瞬间成了罪恶之城。

  至1826年十二月十六日,即滥杀和抢劫的第六天,九幽大炎听从王思南和张忠的命令,就此封刀。那些暴民和囚徒畏惧大离九幽的强横,不敢再滋事,这场大屠杀终于以鲜红的颜色结束了。

  只是没了人,封刀已无意义可言,当然,这是对曾经的王朝大离而言。和尚们得到命令开始收集和焚烧尸体。又过了几天,一场大雨——将鲜红的罪恶洗掉掩埋在土地下。当时的士兵估计,有六十万人死于这场屠杀。

  第一卷亡国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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