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欣越来越不温柔了,像是过早地进入了更年期。时不时找点茬儿跟我呛呛几句。我琢磨是不是缺氧造成了她内分泌失调?我就打算带她看看藏医、吃点藏药什么的。
藏医很神奇。藏医理论认为,人体内存在着隆(气)、赤巴(火)、培根(土和水)三大因素。中医的望闻问切,藏医都有。但藏医更注重尿诊,要求收集清晨起床后的第一次尿做标本,把尿放置在瓷碗中加以搅拌,然后观察尿液的颜色、泡沫、气味、漂浮物、沉淀物以及外加其他物质后的变化,来判断疾病。
这天一大早,林若欣还在被窝里,我端来一只喝粥用的大瓷碗,把她叫醒。
林若欣迷迷瞪瞪睁开眼,看了看,烦不唧唧说:“我要睡觉,不吃早饭了。”
我说:“谁让你吃早饭了。”
林若欣说:“不逼我吃饭,那你端着个大碗来干啥?”
我说:“尿尿。让你往碗里尿点尿。”
林若欣惊得一下瞪大了眼。
我好言相劝道:“来,快起来,往碗里尿一点,然后我拿到藏医那里,让人家诊断一下你哪儿出毛病了。”
“你有病!你脑子里长狗毛了是吧!”林若欣气急败坏,忽地抡起枕头把我砸跑了。
这之后,我又苦口婆心把藏医、藏药的好处说了一大堆,也没劝动林若欣去医院。她说有点事做她就没脾气了。我琢磨也是,再温柔的人整天憋屈在家里,也容易憋屈成母老虎的屁股。
香巴拉是不会再去了,即便林若欣有那个良好愿望想回去,我也会玩命地拖住她后腿。洗脚女工这光荣的名称好不好听先放到一边,我怎么舍得未婚妻整天捧着别人的臭脚丫子呢?
我在一家旅行社为林若欣张罗了个差事,我跟这家旅行社的老板说,一个月给她开多少工资都无所谓,只要她能学点东西、有点事做就行。老板是我朋友的朋友,痛快地答应了我的条件,而且给她的月薪是2000整。
没成想,林若欣只上了一周班,也没跟我商量,就擅自辞职不干了。她说她在旅行社整天像个大傻子,什么也做不来、什么也不会做。她不想让别人说老板是看在我面子才留下她工作的。我清楚,林若欣是觉得在旅行社工作不如在浴足会所干的那么得心应手才辞职的。林若欣简直快把我鼻子气歪了,但她不想干,我又不能扬起鞭子赶着她去上班。
无奈之下,我鼓动林若欣白天把精力转移到牌桌上,用赌博这个形式去消磨时光。这座城市有着小成都的美誉,言外之意是说这里四川人居多,吃的用的甚至娱乐方式都深受四川人影响。再说了,差不多,四川人个个都是麻坛老将,找几个老乡打麻将要比在这这儿街头找个厕所容易得多。
我说这城市街头厕所少,不是为了恶心谁,残酷的现实就摆在那里。我来这儿的头一天,司机小杨就告诉我:走路的时候不要贴到墙边。我问他:为什么?小杨笑着说:过几天你就知道了。原来,这儿的卫生条件一般,厕所比较少,没辙,有些人只好在墙边解决。这方面藏族老阿妈最便利,一蹲下,裙子自然挡得什么也看不见。要不人家藏族女人干嘛都喜欢穿长裙呢?不过,现如今这城市街头的厕所越发多了起来。
说起厕所,我还想起一码事,那也是我刚来这里不久,一次去逛一座寺庙,因为内急独自一人先走出了寺庙,来到厕所。一位阿妈守在厕所门口,旁边立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每人每次五角”。我没零钱,就掏出了一元硬币,可阿妈说什么也不收,让我免费如厕了。我当时觉得奇怪:怎么咱们藏族女同胞只收小钱不要大钱啊?后来才知道,敢情一元硬币上没有藏文,藏族人不认此种货币,故而至今藏区都不流通一元钢镚。不信你去西藏旅游时,若遇到乞丐你给他们一元硬币试一试,人家准不搭理你。
麻将疗效还是明显的,头几天,林若欣就没了那类更年期综合症,见我还总是有说有笑。但随着麻龄的增长,林若欣又出现了新的问题。
赢钱回来,林若欣的心情无比高涨,我让她干什么,她就乖乖地干什么,甚至说几句难听的话,她照样笑得灿烂。如果输钱回来,那就麻烦大了,像一条没抢到骨头的藏獒拉拉着脸,对我带搭不理,还时不时对家里那些无辜的东西摔摔打打。看到这种情景,一般,我像见到大脸猫的小屁股耗子躲到一边不敢吭声,生怕一句话说不到位、说不到点子上惹起她更大的愤怒。
最不能忍受的是,林若欣一输钱,晚上就没心情让我碰她了。
有一天,晚上十一点多,我和林若欣都躺下睡了,她接到一个电话,是她麻友孙俪芳打来的,说三缺一,非让她过去凑局。
撂下电话,林若欣边摇着我,边征询我让不让她去。我正迷迷瞪瞪,所以烦不唧唧地说:“去吧,去吧,愿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今晚不用回来了。”我又接着睡,过了好一会儿,没听到她离开的开门和关门声,便纳闷的起身下床,一看她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生闷气。
我说:“不是人家等你打麻将嘛,怎么还没走?”
林若欣撅着嘴不搭理我。
我又陪着笑脸说:“白天打牌不是赢钱了,怎么还这样? ”
忽地,林若欣站起来,气呼呼说:“今晚,你不让我回来了是什么意思?”
“半夜三更去打麻将,天亮前能回得来嘛?我这样说不对嘛,你这人怎么听不出好赖话!”
林若欣望了望墙上的四臂观音,又鄙夷地看着我,说:“哼,你当我傻啊,知道你按的是什么心。是不是惦上那个藏族小妖精了,就不想让我回这个家了?你不是前些日子还见到她了嘛,去找她呀,去吧,我不会拦你!”
林若欣一番话搞得我哭笑不得,一时我真不知道该跟她怎么说、说什么,气得我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抽起闷烟来。
林若欣见我不搭理她,火气更大了,嗖地一下,挥起右手一把扯下挂在墙上的唐卡,疯婆子似地撕扯着,嘴上还狠歹歹地说:“去吧,去吧,我不拦你。带上这破唐卡,你就有理由见那个小狐狸精啦!”
我眼疾手快,一个箭步扑上去,将林若欣扑倒在沙发上,狠狠地压着她身子,将那幅唐卡从魔掌中夺了下来。我愤恨地甩下一句:“你可以侮辱我,但不能对佛祖不敬!”然后,我捧着皱皱巴巴的唐卡回到卧室。
好在,唐卡是丝绢的,一般人就是使出吃奶的力气也不容易撕坏。我小心翼翼地平展着褶了吧唧的唐卡。
这时,随着嘭地推门声,林若欣出现了。她掐着腰,咬牙切齿地说:“好啊,姓卫的,你敢向我下毒手!是不是觉得我撕这张破唐卡就等于毁了你那个小妖精呀?”
是可忍孰不可忍,那一刻,我快被林若欣气成一头疯牛,抓起床上那个布娃娃狠狠砸向林若欣。我是从部队大院里长大的,小时候经常和大兵们泡在篮球场上,对投掷方面很擅长。只见布娃娃划过一道漂亮的抛物线不偏不倚击中林若欣的凶脸。
林若欣岿然不动,两眼喷着怒火直视着我,好大一会儿,她才弯腰拾起那个布娃娃摔门而出。
我把唐卡藏进橱柜里,之后定了定神,打算过去哄哄林若欣,但一想不行,不能再这样惯着宠着她了,否则真结了婚,她一生气,还不把布达拉宫的金顶挑了。
这晚,我抱定了爱谁谁,林若欣就是哭破天,就是把孟姜女从长城边上哭过来,我也不会主动跟她说一句软乎话。
透过门缝,我一看她呆呆坐在沙发上生闷气呢,我心想:坐着吧,好好坐着吧,坐一宿,就是屁股底下孵出小鸡来我也不会管你。话说回来,我这张臭嘴也真欠抽,没事把见到藏族小妹妹的事抖落出来干啥啊!这下可好,林若欣醋性大发了吧,出事了吧,出大事了吧。幸亏,我没把那天跟踪追击她的事一起说出来……
天快放亮的时候,我被嘭的一声关门声惊醒,慌忙下地,满处一找,家里没了林若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