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爬上山坡的时候,雾淡了,只有枝间还缠绕着些许轻白,像薄纱。
白三走在前面,树三少走在后面,还不时拿可怜兮兮的目光直瞟前面垂头踽踽独行仿佛已经将他忘记的女子。他哪里会想到弄假成真啊,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报应?
“婆娘!”他突然大叫。习惯了热闹的人怎么能忍受别人的忽略。
白三回头,不知不觉中已然默认了这个称呼。
“不去白石镇了。”树三少脸上浮起讨好的笑,紧走几步,赶到了她的身边。
白三有些意外,“你不继续查了?”她以为他不会在乎昨夜那个男人的警告。
“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还查什么?”树三少神秘地一笑,道。
白三沉默了下,手无意识地按上自己的肚子。她饿了,昨天一整天都没吃东西呢。不去白石镇,那吃什么?
树三少很会看眼色,立时明白,一把拉住白三就往河边奔。
“本少给你弄好吃的,保你吃了后就再也舍不得离开本少。”
是死过人的那条河,不过是在上游。这树三少就是个人精,也不见他怎么捣腾,四条鱼就烤了出来,当他敲开裹着鱼的泥壳时,太阳还挂在树梢,雾尚未散尽。
泥壳是用一种草叶将鱼隔开,使得皮完好无损,鱼肚子里焖着山药块和相同的草叶,树三少说那是香草。
“来,婆娘,尝尝!”树三少从鱼肚中掏出一块山药吹得稍凉,然后塞进白三的嘴里。看她嚼了几下吞下后,立时谄媚地直问:“好吃吧,好吃吧?”
白三点头,尚未开口,嘴里又被塞了一块冒着热气的鱼肉。
“小心刺。”树三少眉开眼笑,将手中剥了泥壳,去了草叶的鱼递给她,自己则去弄另一条。
白三手中拿着鱼,看着他去了顽皮变得认真的侧脸,胸口仿佛有什么热热的东西在沸动着,想要奔腾而出。
从小到大,没有人这样对过她。即使是女儿楼的姐妹,虽然能毫不犹豫地为彼此付出性命,但绝不会这样亲密。又或宅她从来没让谁这样靠近过她。
心跳失序,她却不甚明白自己的异常。那一刻,她只知道,如果能一直这样看着他的笑脸,必然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事。
察觉到她目光中的,树三少抬起眼,脸上的正经像是幻影般消失无踪,又恢复了素日的嘻皮笑脸,“咳,我说,白家小姑娘,你用这样的目光看人,会让人想歪哦。”
“嗯?”白三先是不解,但是听到他的称呼改变,脸却不由一热,微微别开了头,冷冷道:“你的衣服是怎么回事?”话出口,倒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要知她向来直来直往,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从来不找借口。这次竟然反射性地说了与本心无关的话,这种想遮掩心中真实想法的做法,真真奇怪。
树三少瞟了眼自己身上又皱又脏,还有几处挂破的衣服,嘿嘿笑了两声,毫无愧色地道:“新衣滚三滚,这样穿起来才自在。不然被同行看到,老子哪里还有脸皮在道上混?”
白三一向知道自己在别人眼中是奇怪的,但是现在看来,与眼前的男子比起来,恐怕拍马都不及。她也懒得在这上面与他纠缠,问了一个开始就想问的问题。
“白石镇的事,你真不管了?”
问一个问题两次,这不是白三的作风,因此树三少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当然。老子是想捉鬼来的,不薯还有什么好玩的?”
“你认为玉娘没死?”白三追问,即使竭力控制,声音仍然有些微。
“婆娘,是你说的啊。你不是说那个红衣女人跟你一样吗?本少的婆娘怎么会薯。至于那个玉娘,老子怎么知道她死没死。”树三少将她的细微神态尽收眼底,故意惊道。直到看她眼中难掩失望之色时,方笑着解释道:“你难道没看出来?那个小美人根本是被一种诡异的功夫震碎内脏经脉而亡。老子就适意的,故意抵着她胸腹扛她,不然她脏腑的血怎么可能流出来。”
“人们都以为她是被鬼害的,所以表面看不出死因。嘿,要是老子,最开始就把人的肚子给剖开看了。可惜啊可惜,死的第一个是那个狗屁镇长的女儿……”他没说完的话,白三却已明白。死得全尸,镇长怎么可能让人把自己的女儿给切割了,尤其还是在全镇的人都先入为主地以为薯魂所做的前提下。
“婆娘,那天晚上红衣女人走过咱们身边的时候,我没喊你。”树三少撂下最后一句话,便不再说下去。“吃吧,吃完好赶路,别落在那个娘娘腔后面了。”
白三心中一寒,突然明白过来。
原来那个女人所发出的吟唱能导致人产生幻觉,如果当时树三少没有捂住她让她应了声,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难怪他会嚷着救了她一命,没想到竟是源至此。
只是,为何他没受到影响?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本少喜欢凑热闹,但是不爱管闲事。
树三少如是说,因此白石镇是不去了。在绕过那镇时,白三突然有一种感觉,似乎她的人生中原来是一直没有过去的。儿时的一切,只是对孤独以及寒冷的记忆而已。
霜叶染红百草衰,时值仲秋,风光甚好。一路翻山越岭,两人并没有找马代步,只是偶尔在路上遇到拉山货的牛马车,便顺风搭上一程。树三少虽然性格跳脱不羁,喜欢折腾人,但是其实细心无比。自从第一夜见白三生过火之后,知她不是怕黑便是怕冷,所以之后但凡在野地中宿夜,他都会先一步将柴草找足,生起火堆,再没让白三动过手。至于三餐,也自是他打理。白三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轻松的旅程。
因为尽捡捷径而赚两人到塞巴时较十天的约定期限早了两日。
塞巴是个由十户人家组成的穷山寨。傍着大山,掩在密林当中,十栋茅草房就这样摇摇欲坠地聚集在那方寸之地,与入云的苍莽的林海相较起来,显得有些可怜兮兮。
当地人裹着极厚的头布,穿靛青色的衣裤,女人穿百褶裙,妆扮很像黑族人,只是却着一口泠西深山中的俚语,极其难懂。
见到外人,他们并没有表现出过度的好奇,像是已经习惯的样子。只有小孩子光着脚丫子跟前跟后,吵吵嚷嚷的,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婆娘,你是不是觉得这里的人真亲切?”树三少无视寨民透露出防备的眼神,笑嘻嘻地问白三。
白三唇角微微抽搐,冷冷哼了一声。
她怎么不知道他指的是此地寨民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破烂衣衫以及脏污的手脸,隔着老远就能闻到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汗臭,还有狞头布也无法遮掩的头发油腻味。
她知道他这算是找到同类了,所以才会觉得亲切。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勉强能够和他们交流的人,打听到其他人还没到。原本是想在其中一家借宿两日,等剩下四人会齐,但是在树三少厚着脸皮考查过所有人家之后,最终决定还是野外露宿比较实在。
“老子怕他们趁机占婆娘你的便宜。”他这样解释,只因那些人家每家最少都有五口以上,房子却又破烂窄小,晚上一家大大小小全挤在一堆睡觉。即使是以他这种不拘小节的人,也会觉得无法忍受。
白三听他言语中有维护之意,脸上并无表示,但心中却是喜欢的。她哪里知道,树三少不愿寄宿的另外一个原因却是担心那样混居,会惹麻烦上身。要知道,这里的姑娘可不会像外面的女子那样对他敬而远之。
寨民倒也好心,得知他们不借住,立即给他们提供了一个可遮风避雨的所在,却是一个位于寨尾的大树树洞。
那是一棵老榆树,看上去恐怕有上千岁,树枝上还挂着稀稀拉拉的枯黄叶子,虬结的根露出地面,像龙爪一样延伸向四面八方。树洞靠近树根部,很大,足够容下五六人。
是夜,两人便容身其中。树三少燃了火堆,他自己却离火远远地睡,显然是觉得热。
睡到半夜,突然有幽幽的箫声传来。白三一惊,蓦地站起身,如一道白光般循着箫声而去。树三少只是勉强地撑了撑眼皮,确定没有危险,便又合上了眼。
月色如银,洒在寨中空地上。一个充满书卷味的绿衣少女坐在寨心高高的草塔上,双手执箫,对着月亮幽幽地吹奏着。她的背上,极不相称地背着一把的铁弓。
白三站在树下,没有打断她。
一曲吹罢,少女素手一翻,将长箫反执在手中,目光落向对面树下的白三。
“三姐。”那温柔清润的声音在寂夜中听起来丝毫不显得突兀。
“你怎么来了?”白三神色一如既往的阴冷,眼中却有着外人无法察觉的关切。
少女唇微扬,笑容清丽文静,她站起身,飘然落下草塔,来到白三的身边。
“大姐已经醒了过来,有小十三照应着,我守在楼中也无趣,就偷空过来瞧瞧。怎么说都是燕家的事啊,不闻不问的可说不过去。”
此女正是燕槿初提过的九夏,女儿楼中的燕九,与燕槿初是一胎所生,容貌却殊异。燕九一直认为是因为容貌上的这份差异,使得她不得不从小离开燕子寨,被培养成黑宇殿的杀人工具。也因此,燕槿初对她始终抱着一种愧疚的心态。
白三沉默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话,领着她往树洞走去。她又怎会不知,燕九此来,有大部分的原因是因为担心她。
有人来,树三少也没醒,倒是燕九有些吃惊。
“三姐,这个叫花子……”她想不通叫花子讨饭怎么会讨到如此荒僻的地方,更想不通白三竟然愿意和其他人共处。
“求亲者。”白三冷冷道,不自觉放轻了声音。
燕九意外,张了张嘴,却也不知道该问什么好。
白三无意多说,向后靠向树壁,阖上眼开始休息。
燕九偏头仔细打量躺在那里呼呼大睡的树三少,心中寻思中原武林中有什么少年俊才是叫花子,又或者是喜欢乔装打扮的,良久无果,于是放弃。回眼看了眼面容平静的白三,总觉得她似乎有哪里变了,却又不是特别确定。
于是不再浪费心神,她收回目光,解下背上铁弓放到地上,又从袖中抽出丝绿手帕开始仔细地擦拭竹箫。
一夜未睡,天初露曙光的时候,燕九只是打了个盹儿,再睁开眼睛,树三少已然不在。
“人呢?”她讶异低喃,要知道在这么近的距离行动间能不惊动她,连白三都做不到。
白三已然醒转,闻言回:“找吃的……”
话音未落,树三少已经笑嘻嘻地从树洞外钻了进来,手中拎着两只用木棍穿着的烤山鸡。
“美人儿,吃早餐!”他将其中一只鸡扔给正好奇地看着他的燕九,然后拿着另一只凑到白三身爆谄媚地笑道:“婆娘,你吃不吃得完一只?”
白三没应,在燕九目瞪口呆中将那只山鸡撕下一半递给树三少,树三少喜滋滋地接了,还不忘口花花:“就知道婆娘你心疼我。”
语罢,突然注意到燕九几乎掉了下巴的样子,不由调戏道:“美人儿,难道你也想分本少一半?”
燕九回过神,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不由温文一笑。
“谢谢你了。”她大方道谢,不见丝毫轻蔑之色,却也无羞怒之意。
“哦——”树三少嘿嘿一笑,懒洋洋靠向树壁,一边吃着手中半只烤鸡,一边问:“美人儿谢本少什么?”
燕九微笑,指了指手中的鸡,又指了指白三。
“我家三姐总是一个人,阿九要谢谢你这一路陪她。当然还有这顿早餐……”说着,撕下一块鸡肉放到嘴里,嚼了两口,美目一亮,大赞:“真香!”
树三少大乐,转头对白三道:“婆娘,你家这妹子我喜欢。”难得的,他不再找一个人麻烦。
白三嗯了一声,看向他的眼光微柔。
燕九将一切看在眼里,不由悄悄扬了唇。十三个姊妹中,她最心疼的就是这个三姐,看到有人对白三好,她自然也跟着开心。
中午的时候,赵氏兄弟和古易侠一起抵达,显然是同路而来。因为人多,加上彼此不合,晚上便各歇各的,树三少三人仍然占据树洞。
阴极皇是在众人准备出发的那天早上才到,算是把时间掐得死死的。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偷偷躲在一爆直等到人们起行才出现。
依然是那身妖娆的红衣,依然是及地的长发,依然神态妩媚,眸光如水。只是这一次山高路险,加上深入原始森林腹地,他那华丽丽的排场不得不放弃。
“各位久等了。”他抱拳,笑得雍容华贵,却又风华绝代,就是见不到一点应有的歉意。
只有赵氏老大客气回礼,古易侠一脸的不屑,似乎瞧不惯他那烟视媚行的样子,赵氏冷含却难掩脸红,显然被这异于常态的艳色触动了心思。
树三少打了个哈哈,“难得啊难得,你竟然舍得不带女人在身边。”
阴极皇微微一笑,目光扫过燕九,柔声道:“已有美人相伴,何须多此一举?”
燕九虽然有些惊艳,但是一直冷眼旁观,此时被他目光一扫,不由打了个机灵。不知为什么,他的眼神和语气竟然让她产生四周无人,唯有他和她的错觉。
甩开这可笑的感觉,她礼貌地回以微笑,心中却隐隐感到不安。她不是不知道阴极皇的恶名,因此在他一出现时便提高了警惕,然而当与他对视之后,她却不由自主地为这种防备而感到惭愧。
“走吧。”白三不着痕迹地跨上一步,隔开了阴极皇的视犀阴森森地道。
“是啊,不早了,边走边聊。”树三少跟她是焦不离孟,自然也随了上去,一把抓住她的手,缓而稳定地掰开她紧握的手指,然后握住。“婆娘,咱们走前面。”说着,转过头冲燕九嚷:“好妹子,快跟上。”
白三对阴极皇动了杀机,而他并不希望看到两人产生冲突。
“好。”燕九显然也察觉到了不妙,赶紧走到两人身爆在经过阴极皇的时候,还冲他微微点了下头。
阴极皇敏锐地察觉到她身上中所透露出的僵硬气息,狭长的双眼一弯,笑得有些高深莫测。
按地图所指,幻帝宫是在塞巴西北方向五十里一个叫百花谷的所在。此行之人都非简单角色,并没费太大功夫便寻到了该处。然而,即使以他们的丰富历练,在见到所谓的百花谷时还是有些崩溃。
那哪里是什么山谷,明明是一个在广莽中平空凹陷下去的地坑,足足有数百丈宽。陷坑周围数丈之内无树无草,只是黑色的焦土,像是在很久之前被烧过一样。
“这、这是百花谷?”树三少凑过去看了眼雾气弥漫的陷坑内部,浑身一抖,赶紧跳回白三身爆一把抱住她,“婆娘,脚、脚软了……”
一路走来,燕九从最开始的吃惊到此时的习宫面对喜欢有事没事便挂在白三身上的树三少,她除了佩服,还只能是佩服。要知道在楼中,连最喜欢戏弄人的二少都难得近白三的身,她想,这里面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大家都学不会树三少的赖皮吧。
“应该没错。”赵氏老大亦走到坑边往里面看了半晌,沉吟道。“只是不知道会有多深?”说着,他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头,丢向陷坑当中。
然后……
所有人都是心中一懔。
没有回声!是太深?还是陷坑中的雾气有隔离声音的作用?
“白姑娘,你确定是这里?”古易侠问,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在了白三身上。毕竟她是燕槿初特别派来配合他们的人。
“不知道。”白三木无表情地回。燕槿初没告诉过她百花谷是什么样的,她自然不知道。
似乎到此刻,其他人才想起燕槿初说过,凡是燕家的人都不准来探幻帝宫,那么也就是说,连燕槿初自己也不知道百花谷的具体情况。想到这一点,他们又不由看向燕九。
燕九接收到众人的质疑,温雅地一笑,长箫横胸微微欠身:“阿九不是燕子寨的人。这些事,阿九从来不知。”燕子寨前当家为了燕子寨的利益而将她送给黑宇殿主,从那辆黑色马车来接走她的那一天起,她便不再当自己是燕子寨的人了。
“是不是,下去一看便知。”阴极皇开了口。
“怎么下去?”赵氏问。
众人面面相觑,突然感到一种几近荒谬的滑稽感。想来是都太过自负,这次来闯宫,除了简单的包裹和惯用的兵器,他们竟然什么都没备在身上。
树三少啧了一声,看向阴极皇,“陛下,你不介意带我们大伙儿一程吧。”
这话来得莫名其妙,其他人听得一头雾水。阴极皇却雍容一笑,悠然道:“既然一路,自然要同舟共济。”语罢,突然撮唇发出一声长啸,啸声清越悠长,在莽林中远远传出去。
啸到一半,他长眸中精光一闪,突然收声瞪向树三少:“原来如此!”
这话更加莫名其妙,树三少却哈哈一笑,“能者多劳嘛。”
原来树三少算准以阴极皇的城府,绝对不会做无把握的事,即使是小细节,只要会影响到大局,就一定不会忽略。而在找到幻帝宫之前,正需要彼此合作,谁也不会愚蠢地将众人抛下独身前往。于是,他大胆地什么也不带就来了。
正在两人打着暗语的时候,他们身后的树林中传来了阵阵丝竹之声。树三少抚额倒向白三,“天哪,陛下你真是风雅!老子服了。”
直到十二乐女出现众人之前,其他人才想明白两人的对话,尤其是赵氏兄弟和古易侠心中更是暗叫惭愧。还没进去,他们便先输了人家一截。
“你们下去看看。”阴极皇对十二乐女道,眼中不带丝毫感情。
十二乐女齐齐应是,将缠在腰间的长绸解下,相互系在一起,然后就要往陷坑下跳,连迟疑一下也没有。
“等一下,不知道这雾气有没有毒?”燕九突然开口。
除了树三少,其他三个男人也觉得让女人去探路,脸上大感无光。
“让我和大哥去吧,只是要借姑娘们身上的绸带一用。”赵氏冲口而出。
“好胆色!”树三少竖起大拇指赞道,自己却仍优哉游哉地挂在白三身上,无意去争这个头功。
赵氏兄弟本与他有过节,此时听他语气中暗隐讥讽之意,不由对之怒目而视。
阴极皇并不理会三人间的暗潮涌动,对着燕九微微一笑,柔声道:“九姑娘不需为她们担心,本尊保他们安然无事。”
这个人对女人总是很温柔,最可怕的就是他并非刻意为之,而是发乎自然。
燕九偏头看了他一会儿,像是在想什么,片刻后微微一笑,不再多言。人却退后一步,亦站在了白三身边。相处不过半日,她已然明白,最好是少接近这个男人。
这次不待阴极皇再开口,两个乐女已经纵身跳下,接着又是两个……
时间在无声中流逝,谁都没心情说话,气氛僵凝到极点。良久,树三少一个呵欠打破了让人喘不过气的沉闷,他一手拖着白三,另一手拉过燕九走到树林边坐下。
“看样子天黑前回不来了。”他不是很有精神地道。
“三少如何得知?”燕九好奇,口中喊着三少,心中便不由想起二少,突然间竟然觉得有些亲切。
“喏,娘娘腔……”树三少下巴冲着阴极皇的方向一扬,便靠向了白三,“婆娘,我睡会儿,饿了叫我。”
白三嗯了一声,目光落向不远处那深陷的地坑,神色无波,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概是因为白三明显的排拒,阴极皇并没自讨无趣地靠向他们,而是独自一人站在远处,神色悠然自得地欣赏着周边风景,不见丝毫心急之色。
燕九若有所悟,回头正想向树三少讨教两句,却不料只是这片刻功夫他竟然已经睡着,还发出了轻微的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