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áo湿与yīn暗之中孕育着霉烂的恶臭,接近死亡的味道笼罩着整座地牢。断续的呻吟与突然的咒骂像是勒住脑门的紧箍圈,逐渐侵蚀新入囚徒们的意志。要想在死牢中安然入睡需要一颗绝望的心灵。监牢深处最yīn暗的角落里囚着一个沉默的少年,少年双脚双手均拷着沉重的锁链。这间单单囚着少年的牢室位于死牢二层的底部,与其他牢室一样,此间灯光昏冥,虫鼠一窝,蚊虫乱飞。少年睁着眼睛,斜上仰望,他的眼瞳没有焦距,不知是在回忆着什么,少年的嘴角还能泛出一丝微笑。
少年的对面是亦个不多见的单间囚室。那里囚着一个体格粗大,面容脏污的男子,这名囚徒正凶暴的摇动栅栏,一脸猥亵的冲着少年邪笑着。男子褴褛碎裂的衣裳已经遮不住丑陋胀恶的下体,他的语言更是粗鄙,“嘿,小子,带着刚洗干净的屁股进来的吧,快快给老子翘起来,老子真想好好疼疼你这个小白脸啊,哈哈哈。”男子涎着嘴叫嚣着,少年则如聋了一般,毫无反应,该男子却仍起劲的口喷白沫,秽语不断。
平朔城死牢分为两层,狱卒无事很少会下到这二层的最深处。关在二层的囚犯,不是即rì处斩,毫无转机的定xìng死徒,就是挤不出油水,身心糜烂连做人肉包都不够格的无赖家伙。
沉默少年即是兵之祖金家的苦寒公子金寒窗。金寒窗被关在死牢底层有三rì。监牢铁栅栏边搁着一只破木碗,木碗里盛着一点米汤水,米汤准确记载着时间。三天之前的米汤水已经发出了难闻的馊味,因为金寒窗没有食用,狱卒就也没给他更换添加过。
对面的汉子卖力的用下体摩擦着栅栏,低吼着不堪的言语。这时候,一个苍老的声音唤道:“小哥,小哥,你的粥,呃,你的粥如果不喝,那能不能给我啊?”
金寒窗闻言,身躯轻轻一挣,似是从回忆中解脱出来。他偏首看着斜对过监室里的老人,点了点头,然后找寻许久,也不知道老人说的粥在那里,面上露出迷茫的神情。
那趴在地上的老者把手探出栅栏,指着金寒窗的木碗,吃力的道:“少年,就是那只碗,碗里的东西你不吃,我吃。”
金寒窗这才明白,他虚弱的站起,掂量了与老者的距离,俯身用手一推,木碗便滑出一段距离,恰好停在老人伸手能触碰的地方。木碗里的米汤表层已经凝结成一层厚膜,老人迫不及待的抠住木碗,一把抓进怀里,但是不等他哆嗦着掏取米糊吃,同囚室的瘦干犯人便劈手夺了木碗。那犯人用食指勾了点米糊,尝了尝,继而面sèyīn沉,呸的一口吐在老人脸上,一只木碗也随手灌在老人的额头。
金寒窗无语的坐回角落,看着老人呲牙咧嘴的哼哼了几句,像一只狗般抹脸舔手吃着发嗖的米糊。而对面囚牢的男子在锈蚀的栅栏上发泄完,转头倒在地面,呼呼大睡过去。地上一层传来了隐隐的嚎哭声,嚎哭又逐渐被杀猪般的惨嘶取代。二层还没有进入睡眠的囚徒个个表情麻木,这令人颤栗胆寒的声音rìrì飘荡,已被囚犯当做了催眠曲。恐惧压榨着yù望,低劣的食物再加上泛滥的私刑,死牢里是不存在jīng力旺盛者的,有的只是瞬间的癫狂。
沉重的牢门轧轧响动,从二楼下来了一个捂着口鼻的年轻狱卒。狭长的监牢过道只在中间处点着一盏油灯,并且这一盏灯总是徘徊在油尽灯枯的状态,有时即便熄了数rì也无人管。而今rì这个年轻狱卒竟然快步行到灯前,添注了新油。狱卒的手中还提着一盏油灯,他走到尽头,瞅了瞅踞坐的金寒窗,将油灯留挂在了墙边。
几只飞虫噼啪的扑进火焰中,成为灰烬。金寒窗听着狱卒的脚步声消失在长长的过道,他的心里忽然涌上一阵强烈的不安,金寒窗直觉的仍竖起耳朵,全神贯注的留意着动响,一会儿功夫确实又有脚步响起。
长长的过道,嗒嗒的脚步声,来者的步履不急不缓。不久,监牢外的灯光终于映过来一个长长模糊的人影,金寒窗本如死水般的心境,此时再难掌控,他靠着墙壁猛然站了起来。
一个儒雅淡净的中年人出现在了栅栏之外。黄晕灯下,中年人负手看着憔悴怏瘦的金寒窗,神sè宁静而安详,默然中有着无形的威严。
金寒窗面部僵硬,难以置信的道出一个纠结的称谓:“爹。”
金月游好好的打量了金寒窗一阵,清肃的面目软化了几分,叹了口气,道:“你干的好事。”
金寒窗站直身躯,双手垂下,低头哽咽道:“爹,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执行家法,杀了我吧。”
金月游责备道:“你这不成器的逆子,杀了你又于事何补?早知如今,又何必当初呢?”
金寒窗哑声道:“爹,我虽给金家丢了脸,但是事儿我没做错。孩儿选择投案自首,心无悔恨,此事也就此了结,不会再给家里带来麻烦,只是爹,孩儿以后不能在爹娘膝前尽孝了。”
“我本以为你有了如此经历,怎么说也该成熟几分了,可是你,做事还是不经考虑啊。你有想过你娘亲吗?”金月游摇头道。
金寒窗抬起头来,泪如雨下,痛心似刀绞,道:“孩儿rì夜思念您和娘亲。”
金月游冷道:“棠儿来了西北,搞得大张旗鼓,你怎么也知道了,为何不去见她?”
金寒窗愣楞道:“孩儿无脸见娘亲,孩儿也不想给娘亲添麻烦。”
金月游面现怒气,斥道:“麻烦?你也知麻烦?你可想过,棠儿要是知晓你落在这里,她会怎么做?你自以为事的聪明,却是何其的愚蠢啊。”
金寒窗顺着这个思路略往下想,面sè顿时大变,慌道:“娘亲不会知道的,我心甘情愿被抓,娘亲绝对不会知道的。”
“那是现在。等到闹市行刑的时候呢,抑或解你去皇都的时候呢,那个时候还能瞒得过棠儿吗?你娘平时装扮的柔柔弱弱,可冰一般的骨子里却埋藏着火山烈焰,她一直忍着,包括忍我,这我清楚得很。刻下为了你,棠儿再也不会忍,事实上,她已经爆发了,杀有光殿雷沁、重创方家的小霸王,接下来……,她能做出什么事情呢。”金月游说到最后,眉毛紧皱,额头亦显出了三道深深的抬头纹。
金寒窗踉跄走上前,抓住栅栏,一头撞在上面,恨道:“爹,我死了算了。”
金月游厉声道:“死?你想让你娘发疯吗?”
金寒窗眼眶深陷,呜呜悲戚的道:“爹,那如何是好?”
“未到山穷水尽,便自投罗网。一点也不像是金家的孩子啊。窗儿,记住爹爹的话,活下去,怀着希望的活着,无论在那里,你代表的是金家。”金月游喟息着,然后沉声道:“这里并非就是你的墓穴,我的孩子不会有这种屈辱的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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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提醒自己,欠债要还,还了再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