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秋水筑(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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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sè楼正门书着一副对联,联曰:“曾经沧海难为水,yù上小楼且泊舟。”横批五个字:“一空即一sè。”

  李无忧负手观楼,赞许道:“这是郭公的字,让人心旷神怡的字才是好字。”

  回玉桥垂手静立,微笑不言。

  秋水小筑有了年月的丝丝沉淀,豪奢的光环融进了草木砖瓦之中,所谓的一方胜景不再是自我炒作的冠名。

  门口的侍者见到两人,却不上前。今天一sè楼接待的客人个个来头极大,脾xìng难测,上头早有交代,要他们谨守本分,不必过分热情,不必大惊小怪,顺其自然便好。然而这两人的举动与其他的来客都不相同。

  来客未再向前。

  李无忧振衣而起,直接飞踏上一sè楼二楼的观景栏杆。每一层楼的四面窗户都是打开的,李无忧足尖黏上栏杆,略向内里扫视一眼,便更上一层楼。回玉桥亦飞身掠上,跟随其旁。

  李无忧一楼一停,转瞬已经纵上五楼。yù穷千里目,应登最高楼,李无忧踏上第五楼,第一时间不再是向内打量,而是衣袖招展,回首放眼一观。

  居高临下眺望,只见秋水湖清澈蔚蓝,似海非湖,虽小巧却汪洋,湖岸线以无缺轨迹划出了一轮最饱满的蓝月,接近于感官中完美的圆。湖心是深蓝,远湖是浅蓝,蓝颜sè扩散如美妙的音符响起,令人直yù放声长啸。浅蓝之外的岸边盛开着大片金雀花,花海灿烂的烧灼,仿佛旭rì恩典的一场狂欢。刹那有云西来,遮天蔽rì,湖水顷刻转换出一种恍惚的浊碧,蔚为奇观。

  就在李无忧迷欣赏这美景之际,楼内某人一声沉喝,“无礼狂徒,给我下去!”话音未落,便有一道掌风破空袭至。

  迷醉的李无忧头也不回,随意的反手撩拂一记,袭至的呼啸掌风瞬间被压过,那出手攻击的肥大头陀闷哼一声,竟倒飞了去,头陀撞破包厢的名贵屏风,化成了一个滚地葫芦。

  雅厢里还有三个人。一个华衣锦服的公子哥,一个面容娇好的妙龄女子,一个背刀的劲装汉子。李无忧突然的登楼令三人意外,而肥大头陀的下场则更为震撼。那铁头陀乃是离恨宫的香主,一身硬功了得,绝非易予之辈,可是铁头陀连一个照面都未碰上,就被人隔空抽飞,三人均不同程度的露出了惊讶神sè,尤其是那个公子哥本来醉眼朦胧,一下子酒就醒了。

  这时,回玉桥也掠上了五楼。那公子哥瞅见回玉桥,心下一跳,作为西北大帮蓝礼派掌门金破魏的二子,门派的核心弟子,回玉桥他还是见过数面的。公子哥对照着李无忧的少年样,猛地猜出了七八分情况。无双门两巨头汹汹到来,联想屏风那一边的雅厢里的人物,他不由得后悔昨夜流连小筑,为了一晌之欢而撞上了应该避嫌的场合。

  李无忧悠悠观赏了一会儿,转身迈下栏杆,与回玉桥一同进入楼内。他的眼神从公子哥和那妙龄女子身上巡过,最后盯上了那个背刀汉子。公子哥偏头回避李无忧的目光,故作镇定。妙龄女子则惊慌未定,红唇噏动,看样子似乎也瞧出了两人的身份。背刀汉子缓缓的站了起来。汉子个头中等,身材结实健壮,眉目间蕴着悍野的本sè,他深沉的对视着李无忧,充满了戒备。

  回玉桥在李无忧身边,轻声道:“公主岭大游寇贾轻刀。”

  “哦,贾轻刀,你想杀我吗?”李无忧淡淡向那汉子问道。

  “少年人,我不认得你。”贾轻刀冷硬的回答带着浓郁的冀州口音。

  少年笑道:“那认识一下吧,我是无双门李无忧。公主岭的侵掠第一,飞天冉笑虏,我与其有过照面,公主岭大游寇一十一人,不知你排名第几?”

  贾轻刀咽了一下喉咙。神sè先是紧张,再转狠厉。公主岭的寇贼啸聚山林,霸山占岭,人走留财,雁过拔毛,天下闻名。公主岭大游寇十一名,小游寇一百三十六人,喽啰近八千。这些游寇xìng格剽悍,以劫掠杀戮为生,天底下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们不敢做的。可是此时贾轻刀竟应不了眼前少年的一句话。李无忧的注视给他一股无形的压力。

  少年的眼神那般纯真,似乎能穿透一切的虚妄。

  贾轻刀感觉被一眼望个透彻。

  他不知道如何作答。

  他忽然生出一个想法。

  拔刀之念。

  拔刀的渴望是如此的强烈,十二岁时独自一人于公主岭夜遇野狼的场景再度浮现在他的脑海。

  如那夜一样,拔刀的理由却是恐惧。

  是的。在少年望定的一瞬间,贾轻刀心中的恐惧就如cháo水般出现了。

  他克服恐惧的办法向来是消灭之。恐惧不可怕,屈服于恐惧才是可怕的。贾轻刀的食指、中指、无名指各自抽动了一下,然后缓缓抬起。

  李无忧睹见贾轻刀眼中凝聚的杀气,露出了嘉许的表情。

  “咚咣”的声响,名贵而巨大的屏风再次受到了撞击。一sè楼下方上尖,越高的楼层面积就越小,第五层已经不分单独的雅厢,只是用屏风隔出两个空间。

  撞击屏风的事物还是铁头陀。他从另一边的雅厢飞回,又是化成了滚地葫芦,径直翻覆到无双门二人跟前,然后胖大的躯体微微颤动着。

  遭铁头陀洞穿两次,名贵的摆设终于完全垮塌,另一面的宴席一览无余。那边也是一张圆桌,席间落座四人。其中有名身材壮硕肤sè黝黑的大汉正拍着关节粗大的手掌,一副无聊的样子,他筋肉横生暴起,一个人就占了两个人的位子,略微的动作几乎要撑爆大汉的贴身坎肩,显然让铁头陀哼哼唧唧爬不起来的人就是他。大汉的旁边坐着一个年轻人,年轻人凤眼迷离,艳唇如血,yīn柔的不像男子,漂亮的赛过女子,年轻人只手托腮,眺望着窗外风云,眼角余光却像是冰冷的游鱼在楼内缓缓的移动。居于主座的是一个头带骷髅面罩,身着骷髅长衣,银发闪耀的神秘人,神秘人如幽冥鬼火一般的眼睛直视着李无忧,一眨不眨。还有一个秀气文静的男子,他本自低着头,抚弄着手心上的一把两寸长短的明晃晃小刀,屏风塌碎的声响传来,男子嘴角含笑的抬头看了一眼形势,又低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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