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头陀的呻吟声伴着楼梯的响动,一僧一道出现在五楼,两人张口和道,“无量天尊。”“阿弥陀佛。”不用说,听这道号与佛偈共鸣独特的音腔,来者乃是大罗教焦不离孟的两位护法三清和尚与三世道人。
屏风倒塌,两个雅厢贯通,三清三世登楼,种种的变化干扰了气机,贾轻刀放下探向刀把的手,攥着满手心的冷汗,坐回了位置。
三清和尚低看着破碎的屏风,不动声sè的拜道:“李门主,宫教主恭候您多时,请随我来。”三清和尚与三世道人齐侧转身,候在楼梯口。
李无忧待在原地没动,置若罔闻。
三清三世还yù再请,回玉桥客气的说明道:“二位护法,稍等片刻,无双门要先解决一件事情。”
三清诧异道:“哦?”
三世则道:“什么事情?”
还是回玉桥笑着道:“这里有一个人不该出现的人。我记得某人曾在我家门主面前立下誓言,今生不会再踏进西北一步。现在看来,有人食言了。”
此言一出,满座寂静。蓝礼教的金二公子本想偷偷溜走,屁股刚抬起就发现形势不对,所幸他的马步练得还不错,金二公子金展元拾起筷子,远远的稳稳的夹了口糖醋鲤鱼,放到嘴里嚼着。紧邻的那美貌女子见他食yù不减,倒是对其另眼相看。
神秘人如一朵幽冥暗火般徐徐站立,沉声道:“好个无双门!老夫什么时候许下过这等承诺了?你们简直信口雌黄,欺人太甚!”
三清三世互望一眼,然后三清和尚劝道:“启禀李门主,在座的令教主、娄帮主、魏大侠还有叶公子,俱是宫教主请来的贵客,如果无双门与谁有什么过节,是我们考虑不周,处事不全,李门主量大能容,希望您勿做计较,今天还是不要伤了和气。”
李无忧只是看定那神秘人,漠然的道:“我这个人重信守诺,所以最厌恶反复无常的小人。令当迟,我再给你一次机会,限期你一个时辰之内滚出平朔,七天之内滚出凉州。否则,李某亲自送你一程。”
令当迟怒极反笑,声震楼宇,他喝道:“李无忧,你这厮好生无礼,老夫身为一教之主,岂是你能颐气指使的,你在西北称王称霸惯了,真以为无双无对了吗?哼,以前不与你争执,那是令某习惯先礼后兵,如今便与你争个高低!”
李无忧手一伸,挡住了yù上前的回玉桥。
回玉桥皱眉道:“门主。”
李无忧道:“血骨经今rì就要失传了,我来翻过最后的一页古经吧。”
回玉桥谏言道:“此事何须门主亲为,只会脏了您的手,按约定,由我代劳吧。”
李无忧失笑道:“人在江湖,不管怎样,手都会脏的。脏不要紧,就怕你才是那点缀衣裳的脏血。”
令当迟飘然而起,跃过酒席,落于李无忧丈前。令当迟弯膝半蹲,长袖几乎拂地,骷髅面具下的一双幽冥眼睛透着十分的狂怒。李无忧与回玉桥侃侃而谈,这是当着场中所有人的面在羞辱他。他若无表示,那和滚出西北也没什么两样了。
令当迟一动,三清三世便人影闪动,隔在了令当迟与李无忧之间。
三清与三世背靠背,像是一尊连体的神像,二人双手合什,异口同声道:“不看僧面看道面,请李门主给大罗教一个面子。”
“面子?呵呵,我想李某已经给过你们大罗教了。我应宫无上的请求而来,你们却还跟我谈什么面子。”李无忧柔声道:“玉桥。”
回玉桥左手握住右手腕,右手五指则用力蜷曲成一个拳头,青年冲挡在前边的三世道人微微一笑,道:“得罪。”回玉桥倏然斜跨上一大步,兀然出拳!他单脚为支点,跨出的一大步空空的滑行在地面一尺之上,步法带动身体扭旋,右拳悬在额际两尺之上,引来撕裂空气的尖啸。
回玉桥踩虚,击实。
多年的默契让回玉桥很清楚李无忧要的是什么效果。
所有的力量都已在那拳头上。
三世道人坚守位置,合什之手如花绽放,十指箕张,闷声纳下了回玉桥的拳头。
拳头与手掌一触即分,发出一声爆裂脆响。
三世道人面sè苍白倒退四步,紫晶砂石楼板咔嚓连响,每一步都龟裂一片地表。
背靠三世道人的三清和尚听到回玉桥“得罪”二字的时候,返身急道:“有话好说……”
然而往往用到“有话好说”这句话的时候,话通常都不能再说下去。回玉桥正以有别于rì常温柔姿态的猛烈一拳,悍然砸退了三世道人。但这并不是影响谈话余地的关键因素,关键的是令当迟亦出手了。
令当迟左手的宽大颀长的袍袖如轻烟般窜向回玉桥的脸面。
回玉桥没有太多保留,出拳之后,身上的破绽不下四五处。令当迟选择的是致命的脑颅。他就像是一只等到时机的毒蛇,力求一击陷敌于死地。可是如回玉桥这般早达收放自如境界的高手,即使全力相搏,又怎会不给自己留下些闪避的空间。回玉桥倾泻完力量,虚跨的一脚落实,点上楼板,上体扳直,就yù倒掠。可是变化陡生,那倒伏于地,奄奄一息的铁头陀忽然探出手,猛地抓向回玉桥的脚踝,铁头陀的擒拿干净利落,根本不像身受重伤之人。配合着铁头陀的偷袭,令当迟超长的袍袖里似是有畸形的长臂cāo纵,袍袖一个曲荡,依旧袭向回玉桥的头部。
铁头陀的手攫上了回玉桥的脚踝,但是他拉阻不了回玉桥的倒掠。回玉桥照旧闪后三尺,从容躲避了令当迟的攻击。造成这古怪的原因不是铁头陀的功力太弱,而是李无忧及时插足。
李无忧如踏蝼蚁,一脚碾于铁头陀的肘弯。铁头陀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臂骨断筋折,脆弱的挂握在回玉桥的脚踝,离体而去。
巨大的痛苦和恐惧叫铁头陀翻了白眼,真的晕死过去。
李无忧冰冷的扫了那边壮硕的像个暴熊般的黝黑大汉一眼,杀机森寒。铁头陀被大汉扔回,扮成再度遭创的假象,伺机偷袭,这里面潜藏的恶意李无忧不会忽略。李无忧知道这是一个局。一个蓄谋已久的局。或许满楼皆敌,可是他既来之,则无惧。
一眼间,足下血水便蜿蜒似篆文,李无忧已向令当迟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