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竟然将自己两人十余年的辛苦找寻,比做鱼目混珠,仿佛是随便找了一个人来冒充一般,沧伯登时怒不可遏,正欲呵斥,却被桑伯拉住。
“凌执事,你可知道老夫手臂上有几颗痣?”桑伯淡然问道。
凌云微微一怔,不知如何作答,但很快似乎又明白了桑伯的意思,脑中不由升起一股不妙感。
果然,见他怔住,桑伯冷笑一声,也不待他做答,道:“凌执事想必是不知道的,这种事情,除了老夫本人以外,也就只有至亲之人才会清楚!同样的,少宫主身上何处有胎记,又是否有家传玉佩,又岂是你一个外人可以知道的?”
沧伯也是冷哼道:“哼,不错!凌执事的言语简直可笑之极,这种事情,除了身为少宫主生母的我家小姐以外,还会有谁更清楚?”
有些哑口无言的凌云侧目看了一眼凌长老,见他没有什么表示,便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退后了两步。
“呵呵,老桑所说果然在理。”凌长老点头笑道,忽又看向方重,叹道:“今日见到少宫主,令老夫不禁遥想宫主当年的雄威,再次忆起我离火宫当初的风光,着实令人渭叹不已!”
被刚才那一场争辩弄的微有些迷糊的方重,这才知道,原来自己这个少宫主所在的宫,叫做离火宫。
从小在外长大的十三岁少年虽然不清楚所谓的党派之争,但却也能感觉出对面的凌长老那些人,似乎与沧伯等人之间有些不是很和睦,但沧伯等人似乎又是自己母亲手下的人,那岂不就是跟身为宫主夫人的母亲这一边不合?
想到这一点,方重不由疑惑的抬头向他的母亲柔夫人看去。
柔夫人温柔的抚了抚他的头,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一瞬间,方重的心神便感到一股莫名的柔和,似乎母亲的眼神是那样的令人信服和心安,仿佛只要有母亲在,什么事情都不会有问题一样。
看向兀自在那边叹息的凌长老,柔夫人平静道:“今日,是本宫与麟儿重聚的日子,凌长老若无他事,本宫就先失陪了,我与麟儿,还有许多话要说。”
凌长老微微瞟了一眼厅中侧后方角落中的一个黑暗处,又看向方重母子,微微弓身道:“那就不打扰夫人与少宫主相聚了,老夫先行告退!”
柔夫人轻轻点头,凌长老转身,带人往外走去。
“对了,三日之后,本宫将为麟儿举行大典,通告谷中所有人,正式确立身份!”在凌长老等人即将走到门口的时候,柔夫人突又说道,凌长老等人闻言身形一顿,只听柔夫人的声音继续传来:“相关事宜,就要麻烦诸位长老了!”
众人楞了一下,不由纷纷看向走在最前面的凌长老。
却见他微微一笑,转过身来,道:“夫人请放心,我等会尽快安排妥当的。”
……
凌长老等人离去后,沧伯首先忍不住怒哼出声,看向柔夫人道:“小姐,这姓凌的老儿是越来越放肆了!一群党羽进来,明明知晓少宫主的身份,却竟然连最基本的礼节都没有行过!”
“沧伯何必动怒。”柔夫人淡笑了一下,道:“好了,今天,我不想谈其他的事情,我只想,好好的与我的麟儿说说话……麟儿,这么多年来,你吃了不少苦吧?”
被柔夫人亲昵揽着的方重忍不住讪讪的摸了摸鼻子,道:“娘亲,我不苦……不过,我还是比较习惯方重这个名字。”
柔夫人微微一怔,看了看虽然身体力量颇为强大,但从外表上看起来却依稀显得略有些消瘦的方重,爱怜的搂在怀中道:“傻孩子,跟你父亲一样的固执,麟儿也好,重儿也罢,不都是为娘的宝贝儿子么……”
听她提起自己的父亲,一路上一直没能从沧桑二老口中问出个究竟来的方重连忙问道:“娘亲,父亲他怎么会……”
方重心中一直疑惑,自己才十三岁,父母最多也就三十几岁,一般来说不会超过四十,怎么会这么早就去世?刚才听到那凌长老的口气,说什么离火宫当年的风光,再看如今躲在这隐秘山谷中的景象,难道,父亲是被人害死的?
见他开口问起,柔夫人面露哀伤之色,轻叹道:“重儿,你随为娘来。先去拜祭一下你父亲,为娘再和你细说。”
………………
一处供有灵位等物的小房间中,方重怔怔的看着灵位后挂着的一副画。
画上的男子脸方额阔,气宇轩昂,整个人透露出一丝淡淡的睥睨气势,隐隐可以看出作画之人对这画上人的无比了解与熟悉,否则绝难画得如此传神,一眼看去那股大气凛然的气度便能直抵人心。
“重儿……这就是你父亲,离火宫宫主,方天与。”看着画像时有些出神的柔夫人喃喃道。
方重照过铜镜,对自己的相貌自然有颇深的印象,此刻看到这副画,亦是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与这画上的男子长相颇为相似,缺少的,只是那份气度和成熟而已。
“给你父亲上柱香吧。”柔夫人递过来三支燃香道。
方重双手接过,恭敬的插在香炉中,复又退后两步,不用柔夫人吩咐,便已双膝着地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响头,直看的旁边的柔夫人擦泪不已。
站起身来,方重直直的看向柔夫人,“母亲,父亲他是不是被恶人害死的?”
“恶人?”柔夫人凄然笑道,“对……他们都是恶人!”
“江湖上人人都说我离火宫,是邪魔歪道,是魔宫!但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有些人所做的事情,比我离火宫更像邪魔!”
面对柔夫人的怒声清斥,方重面上满是讶异和疑惑。
轻吸了一口气,柔夫人平复了一下心情,缓声道:“重儿,你听为娘一一讲来。”
………………
在心情略做平复的柔夫人的讲述下,方重逐渐的明白了离火宫的诞生,以及过去和现状。
大约在三十年前,一位全身经脉尽废,终身再难动武,却身怀绝艺的老人,寻访天下多年,终于寻到了两位身体资质符合其要求的年幼弟子,一男一女。
男弟子是个孤儿,年纪略长,女子则是一没落世家的女儿,家中尚有一老父与两名仆人。
老人虽然全身经脉尽废,但却是不折不扣的武学大师,在经脉尽废后的十几年间,虽然沮丧绝望过一段时间,但最终潜心研究武学,其后更是创出了两套性质截然相反的顶级功法和其延续设想,这才兴起了收徒继承衣钵的念头。
这两套功法,一为“离火神功”,一为“凝水心决”。
水与火,本是互相克制,难以相容的两种东西,常人修炼这方面的内功,要么是火劲,要么是水劲,从未有人能够水火同修。至于那些身具修道灵根的‘上仙’们,是否会因为灵根的缘故而具备这种能力,老人不知道,但至少以他的见识是没有听说过谁能够水火同修的。
而他所挑选的这两名弟子,却是一人具备武者中所说的火脉之体,一人具备水脉之体,各自修炼他所创的这两套功法最是合适不过。但老者最终的愿望,是希望两人各自功力有成后,彼此结合,所生下的后代能够具备水火同修的资质,乃至更高档次的完美的水火同源体!
这应该是有一些几率的。
或许是因为老人传下的秘法的缘故,又或者是这两名弟子自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感情深厚,彼此相知,老人的这个愿望最终实现了,但他却早已经看不到了。
因为,还在这两名弟子尚未成年之时,老人就因为身体衰弱,加之多年心力交瘁,而撒手西去,唯独留下两个弟子,和一名收在身边陪伴服侍自己的二十多岁的哑仆。
含泪安葬了老人后,这一对十几岁的师兄师妹,带着哑仆一起回到了师妹的家中。
当初老人将那师妹从他的老父亲手中接走,数年后,师妹练就了一身‘不弱’的功夫归来,老父自然很高兴。
自此,师兄妹二人就在家中住下,一边修炼功夫,一边靠着自己的武功挣些养家糊口的银两。
这是一段低调的生活,尽管以二人的强大资质,进境极快,并非像师妹对老父所说的那般,只是‘不弱’而已。但两人却警记老人的告诫,功力没有达到他所要求的境界之前,并未显山露水,赚的钱也仅够维持一家人的生计。
期间,师妹家中的两位老仆也得以学到了老人的一些其他高深功夫,至于那哑仆,虽然资质远比不上师兄妹二人,却也得过老人不少的精心指点。
老人很少提及自己的过去,只是偶然略微的提过一次,似乎有一种看开了的心态,但这一对师兄妹却知道,在老人的心中,其实依然还有着一个解不开的结。
数年后,拥有强大资质,也相对更喜欢练功一些的师兄,神功境界终于达到了老人所说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