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呼呼蓝衣人身上那袭宽衣衫被山风鼓荡着猎猎起舞。出了石洞他一径来到了眼前断崖悬壁正前方是滚滚无尽云海身后一排苍松高可参天伫立松下面向云海耳听松涛正可以洗却多少人世沧桑烦恼。一阵悉索衣衫声似有人影在松下晃动。
蓝衣人忽然声道:“公主不必躲藏出来吧!”
人影轻晃一个窈窕人影出现眼前正是无忧公主朱翠一身淡淡的秋装衬托着她亭亭玉姿款款腰肢更形婀娜多姿。
“我只当这一次可以瞒得过你谁知道还是被你现了!”一面说她款款前进来到了蓝衣人面前:“海兄你好!”
敢情蓝衣人正是海无颜似乎对方朱翠已现了他的踪迹对于这件事她却心照不宣。
海无颜却一语道破说道:“当我进洞之初就已现了你的跟踪后来你掩身子洞顶天窗我也看见了我想大概你是怕我把他们放了可是?”
朱翠一笑点头道:“这只是原因之一。”
海无颜道:“另外的原因呢?”
“就算我是好奇吧!”一面说时朱翠笑哈哈地在他对面一棵横出的松干上坐下来:“说真的;我还不明白为什么你对那个姓吴的这么好?以他的所作所为就算是杀了他也不为过你却反而替他疗伤!”
海无颜看了她一眼摇摇头道:“以你的冰雪聪明岂会不明白其中道理!”
朱翠眨了一下眼睛:“你是在施展怀柔政策?”
海无颜点点头道:“不错!”
“这……有用么?”
“应该是有用的!”
“哼!那可不一定!”朱翠道:“他既是不乐帮第三代唯一的传人必然有不可轻视之处。”
海无颜冷冷一笑道:“正因为这样所以更要这么做!”
“但他是一个狠心任性的人!”
“我却以为人的天性并不会相去很远的。”
“……”顿了一下朱翠看了一下天才喃喃道:“也许你这么做是对的。”
海无颜喟叹一声道:“在我见他之初原本是没有对他抱持幻想见面之后才觉到这个人还不失是一个有血性的人所以我临时改变了对他的态度。”
朱翠“哼”了一声道:“可是我忘不了他抢劫我母亲弟弟的仇!”
海无颜深湛的一双眼睛注视着她道:“如果这件事你能分三个方面去想你对他的仇恨之心就会减轻不少。”接着他冷静地分析着:“第一决定绑架你母亲弟弟等家人的是不乐帮的三位帮主不是他他只是负责执行命令的人。第二如果你母亲与小王爷殿下当夜不曾落在他的手上而是落在曹羽等一干人手里那么今天的情形必将是大为不同说不定已解押进京落得与令尊同一命运也不一定。第三令堂与小王爷殿下如今身在不乐帮虽说是不至于受罪但是一旦三位帮主觉到他们利用的价值消失之后便有生命的危险如果能有这个吴明居中代为缓颊照顾便好得多!”
海无颜微微一笑又道:“你如果能从这三方面着想对于眼前吴明的仇恨之心便会减少了许多。”
朱翠脸色果然缓和了许多她轻轻叹息一声道:“这些我不是不知道我只是出不了心里这口怨气罢了我要是真的想杀他也不会把他留到现在了。”
海无颜冷冷一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留下他们来作为人质以便交换你的家人。”
朱翠道:“这么做难道不好?”
海无颜摇摇头说道:“这是下下之策。”
“为什么”朱翠一惊道:“难道不乐帮的三位帮主忍心不顾他们这个唯一的传人?”
“那倒不会。”海无颜冷笑道:“让我再提醒你一句你根本还不了解不乐帮的那三个老怪物有多厉害就算是这个吴明落在了你的手中他们即使痛心疾也不会甘心被人威胁那么一来只怕又将要另生枝节须知道令堂和小王爷殿下俱是不擅武功之人如果不乐帮决心选择他们为仇那便十分可怕了!”
朱翠霍地站起来道:“哼!他们有什么更厉害的手段我接着他们的就是!”
海无颜凌声道:“但是你不要忘了他们也许选择的对象不是你。”言下之意自然指的是沈娘娘与小王爷二人了。
朱翠一时无言以对她忿忿地走向崖边瞭望着面前云海过了一会儿她才又转过身来:“那么海兄你的意思要我怎么做呢?”
“放了他!”
“放他们走?”
“不错只有这样他才会对你感铭于心这么做才不致挺而走险!”
朱翠缓缓走了过来她总算想通了这其间的得失关键。她缓缓他说道:“好吧我听你的话就是了!什么时候呢?”
“这就看你了!”
一线阳光透过了松枝直直地射在了他的脸上阳光下他的脸色异常的苍白那双浅紫色的眼瞳显示着他的病弱每当朱翠看见他这番容颜内心就会情不自禁的对他生出一种关怀与眷恋那是一种只能意会的微妙感触就凭着这种微妙的感觉朱翠又深深地对他种下了爱苗只是她自己还不知道罢了。
海无颜缓缓地道:“我知道你心里的感觉恨不能立刻与你家人团聚但是这件事你千万不能大意尤其是有关去不乐岛的事你万万不可冲动、意气用事知不知道?”
也许在年岁上来说海无颜总以为要比朱翠大上许多所以每当他跟她说话时也就会不自禁地往往以长者自居就像是一个长兄关照幼妹的神态。
朱翠一笑翻起眼睛来盯着他:“有时候我觉得你的胆子很小而且你……”耸了一下眉毛她顽皮地笑了笑接道:“算了不说了。”
她本来已经把头转到了一边却又情不自禁地偏过眸子来一种少女娇羞的情愫使她那双眼睛格外显得美丽更加明艳动人!
海无颜只当没有看见她继续道:“你说我胆小也许确是如此只有吃过亏上过当的人才会变得胆小我绝不是小看了你但是以你目前的武功要是想去抗拒不乐帮的三个老怪物的确还差得远。”
朱翠赌气地道:“哼你越是这么说我越要去闯一闯等一天我上去了救回了我母亲来你就没话好说了!”
海无颜看着她赌气的样子只觉得她还是个孩子本来想责骂她几句转念一想对方以公主之尊如今所遭受的一切苦难折磨实是已够多了何忍再怪她转念一想他脸上带出了笑容。
朱翠奇怪地道:“你笑了真难得我还以为你生下来就不会笑呢!”
海无颜道:“刚才我在石洞里与吴明动手过招你可看见了?”
朱翠点点头。
海无颜道:“你觉得我所施展的身手如何?”
朱翠想了想道:“你的身手很怪但是我并看不出它有什么威力。咦你问这个干什么?”
海无颜道:“你不要小看了这几手招式这些招式每一个变化动作都是我殚精竭虑苦心创造出来的结果不相信你就试试看!”
朱翠一笑站起来道:“原来这才是你的本意你想跟我比武试试我的本事到底有多强是吧?”
海无颜点头道:“你猜对了我不妨告诉你我所施展的那几招身法看似无奇其实却包罗万象我不要你胜过我只要能在十招之内你保持不败就很不容易了那么或许你已有能力去不乐岛我也就不再拦着你了。”
朱翠脸上浮现出一片笑靥:“你说的可是真的?”
海无颜道:“当然是真的只是你却要小心。一经动过手之后只怕你难免摔跤摔疼了不要气我就好了。”
朱翠扬了一下眉毛微微笑道:“哼你也大小看我了我就不相信在你手上连十招都逃不过我们就比比看好了你要怎么个比法呢?”
海无颜道:“我已经说过了只比十招就足够了我接着你就是了。”说话之间他身子已后退了几步双手平伸缓缓抱向胸前一双眼睛直直地注视着面前的朱翠。
朱翠立刻就感觉出对方这双眼睛和刚才所给人的感受大不相同在他的视觉里似乎让人不得不全神贯注而且更像是有一种无形的压力紧紧地逼迫过来使人浑身上下都觉得使不得劲儿似的。
无忧公主朱翠当然不是弱者加以她生性要强绝不甘心认败服输。嘴里出一串笑声身子已如同穿花蝴蝶般的转到了海无颜右侧可是海无颜的身子竟像是与她一般的快捷跟着转了过来。
朱翠身法却是够快的她动手的绝窍在于绝不予敌人缓和之机只见她身子一转已自腾身而起两掌上挟起了凌人的巨大力道直向海无颜两肩上拍抓下来由于她知道海无颜身手了得所以一经出手也就绝不留情十只手指上所聚集的力道足可穿墙碎石目的即在于攻破海无颜那一层防身的“罡气”。
海无颜站着的身子忽然矮了下去。
同时间朱翠的十指像是抓住了一尾奇滑溜手的鱼对方护身的罡气敢情是这般奇妙。心里一惊她赶忙点步退身“嗖”的一个反弹娇躯已反弹出丈许以外。
就在这一瞬间大片尖锐刚猛风力在一阵呼啸声里扑体而来恍惚间看见海无颜一只肥大的衣袖迎面扫来对方像似施展的“铁袖功”然而却较“铁袖功”要灵活得多。在猝然拂起的衣袖影里一连拍出了三片掌影一中二偏一奔前胸两挂双肩。
朱翠这才知道厉害一惊之下反身倒弹施展出全身之力娇躯一挺一弹再次拔起了六七丈高下随着她开合的双腕活似一只凌霄巨鹰陡然间循着一棵插向当空的巨松上落了下来。
松梢上起了一阵子剧烈的摇颤然而落身其上的朱翠就像是双脚粘在了树梢上一般地结实牢靠一任它上下左右乱动乱颤却休能使她移动分毫。
海无颜脱口赞了声:“好身手!”
三字出口身子箭矢也似地直射而起。
朱翠身子向下一沉松枝跟着压下来可是尽管如此挟附在海无颜身上的巨大力量却似乌云盖顶般地直循着她当头猛力压了下来。
“咔嚓!”一声巨响松树齐腰被折断。
两条人影奔向松下坠落。
朱翠一身轻叱身子已快盘过来陡地斜身切进用“琵琶手”掌背向外一掌直向海无颜前胸挥过来。她性急之下惟恐落败这一掌确是称得上劲猛力足然而却万万想不到对方海无颜眼前所展示的身手正是为了对付不乐岛的不传手法“醉金乌”所特构的奇招异式其微妙之处也同于“醉金乌”之“异曲同工”正所谓“实中有虚虚中有实”。
朱翠一招挥出待到功力撤出后才忽然警觉到情形有异果然招式走空。这一瞬她再想抽身哪里还来得及猛可里随着海无颜的一片袖影随着那股子袭进的强大力道朱翠整个身子陡地反弹了出去“扑通!”坠落地上。
朱翠一个旋身再次纵起一声娇叱飞快地扑过来面前的海无颜好端端就站在面前朱翠进身挥掌一正一反直射对方两肋。
然而妙在对方那种掩饰的身式显然又是假的。
朱翠双手挥出到一定的距离霍然觉出不对时却已再次地觉上了当。和前一次一样依然是慢了一步。
乍然间海无颜的双手已结实地叼住她的双腕。
朱翠立刻就感觉到了一股奇大的劲力由对方双手传出来随着这股劲力她身子不由自主又摔了出去。“碰!”一声撞在了一棵树上树身一阵大颤落下了大片松针。
朱翠脸色一阵子白只觉得全身痠差一点连眼泪也落了出来。偏偏面前的海无颜并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表情只是站在原处微微含笑地看着她。
海无颜的这番表情情不自禁再一次地激了她的好胜决心。
像是箭矢般地朱翠第三次纵身过来两只手施出“太阴分骨”手法直向对方的两肩上切下。然而明明看见的人影临到头来却又像是走空了朱翠一连上了两次当这一次不甘再次上当急切间抽招换式临危一瞬间把身子拧了过来。
海无颜的身子像是一阵风般地袭过来了。
四只手掌偏偏又触在了一块。像前次一样猝然间扬起了一大股弹力。
朱翠这一次虽是极力抗衡兀自犹不住一连后退了四五步“扑通”一声坐倒在地。
说不出的一腔急怒迫使她想跃身站起哪里知道才站起一半肩头一阵软却已被海无颜双掌搭上。
朱翠才站起一半身子晃了晃由不住“扑通”一声又坐了下来。说不出的一阵子急羞忿窘一时热泪盈眶挣了一下却没有把对方的双手挣脱反倒是对方那双感觉上绵软的双手却似有千钧的力道迫使她再也休想异动。
“你放手!”嘴里叫着反手一撩甩撩着了对方的肥大衣袖用劲地一扯“嘶拉”一声扯下了一大片来。自此她娇嗔迸再也忍不住心里的委屈忽然揽住了面前的人下躯失声痛位了起来。
海无颜直立在她面前的身子一动也不动显然落按在她肩上的一双手掌此刻已失去了力道。
朱翠紧紧地抱着他却是哭成了泪人儿似的。多少怨恨、无奈、伤心一股脑地泄在面前这个人身上紧紫地抱着他的身子那张淌满眼泪的脸就贴在他腿上。
“你厉害……你凶我打不过你总好了吧?”仿佛自她懂事以来还不曾这么伤心过也不曾这么失态过设非是在她私心倾慕的人跟前她也万万不会有这番真情流露……
面对着朱翠的一番真情流露海无颜蜘蹰了。他那双沉郁的眼睛缓缓垂下来落在了朱翠身上眼神里流露着一番激动以他的强大自有一番乎常人的心理与克制功力然而这并不能说他是“无情”。
一只苍白的手缓缓抬起落在了朱翠头上缓缓地溜过了她乌油油的秀最后停在她的肩上。“记住”他富有男性磁力的声音道:“你是一个公主万人敬仰的‘无忧公主’是不该随便落泪的!”
“我……我就是要哭……我不希罕这个公主。”忽然她仰起了脸孔紧紧地握住了海无颜的手无限依恋爱慕地把他的手贴在脸上那只白手立刻为她的泪水染湿了、
海无颜苦笑着摇摇头示意她的幼稚却又有几分怜惜他像是忽然有所憧憬苍白却英俊的脸变得麻木了泛有星光的那双郎目也黯淡了。
“海……”朱翠仰着脸看着他泪珠儿淌个不休:“答应我别离开我……
海无颜另一只手缓缓地再次抚溜过她的秀。
“你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
“真的?”朱翠终于绽开了笑靥:“你也这么认为?”
海无颜微笑道:“我的眼睛和别人一样能够辨别美丑何况你是……”下面的话被他吞在肚子里。
朱翠忸怩着晃了一下身子:“干吗只说一半话叫人家心里瞎猜疑!”
海无颜淡笑道:“我要说的是你是一个当世罕见的美人儿很少男人能够不为之动心的。”
“哼!”一抹笑靥掩饰着她斜过的眼波儿那张脸立刻烧红了。含着无限娇羞她偷偷地打量着他。
“你骗人!”说了这句话她再也没有勇气接触对方的那双眼睛粉脸飞红地垂下了。
海无颜想说什么嘴皮微微动了一下却没有出声然而无论如何面前的朱翠确实已使他动心了。
对他来说感情曾经痛苦地折磨过他他也曾经一度坠入过爱河只是自从不乐岛败北归来负伤之后他却像似变了一个人感情非但不能再使他快乐却反倒是他逃避的对象。因此这多年以来江湖上才会对他编织了许多传说。事实又如何呢这是一个隐秘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而又难以启齿的隐秘为了这个隐秘他不得不远离昔日的恋人甘受着对方以“负心”、“无情”见责“沧海无情”这四个字贬语也正是由此而起。
多年来他于极度沮丧之下那颗心确已“古井无波”然而毕竟他并非真的是个“无情”的人正因为他的“有情”所以才会在感情“更上层楼”之时不得不有所顾忌而显示出他的“无情”。自此以后他就不曾再涉及任何儿女之私了。
直到此刻这一刹那通过那双深邃但沉郁的眸子他友爱地打量着眼前的朱翠似乎霍然使他警觉到自己那颗古井无波的心竟然会有些波动了。心里一阵子慌下意识地他往后退了一步一向沉着的表情亦不禁现出了一些异样。
朱翠警觉地看着他正所谓“心有灵犀”她慢慢地站了起来。
“你怎么了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么?”
海无颜微微摇了一下头转身走到一边树下坐下来;
朱翠跟过去:“你怎么了?是不是旧伤又作了?”
海无颜摇摇头像是触动了他无限伤怀:“翠姑娘哦我这么称呼你好不好?”
“当然好。”朱翠脸上流露出无比的喜悦:“我喜欢你这么叫我我讨厌公主这个称呼。”
“那是你身在福中不知福来!”他拍了一下身边的树干道:“坐下来歇歇吧。”
朱翠点点头半羞半喜地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你猜我今年有多大了?”海无颜眼神隐隐透出一种伤怀。
“噢让我来猜猜看。”一面说她偏过头来着实地好好打量了他几眼:“你看上去苍白、憔悴但是年岁并不大我想只不过二十几岁吧?”
海无颜摇摇头冷冷地道:“你真的这么认为么?不错我因为身上一直背着这个致命的内伤这几年来确是憔悴多了事实上我也并不太年轻了我已经三十八岁转眼就四十了!”
朱翠怔了一下再次打量了他一下半笑地摇摇头:“我不信。”
“我又何必骗你呢你今年多少岁了?”
朱翠一笑两只手往胸前一抱:“也让你猜猜看!”
海无颜道:“我猜你十八岁了吧!”
“哼把人家想得这么小!”朱翠眼睛白着他:“我今年已经二十二了!算算看吧我是属小龙的咦你是属什么的?千万别属猪脏死了!”
海无颜情不自禁地被她的稚气逗笑了:“真不巧我倒真是属猪的被你猜中了!”
朱翠“唉呀”一声尖叫笑得前仰后跌笑了好一阵子她才收敛住那双水汪汪的眸子柔情万缕地在海无颜身上转着:“信不信我已经有很久没这么笑过了尤其是我妈和弟弟……”一刹那她却又触及了淡淡的伤感默默地垂下头来。
海无颜道:“有关你母亲与弟弟的事我想你无须为他们担心以我判断他们若能在不乐岛安身确是比任何地方都来得恰当这件事我自有安排却也是急不来的你理应往宽处着想不要再愁着了!”
朱翠默默地点着头一双含着泪的眸子缓缓地视向面前人心里一时也想不透何以面前这个人对自己竟能产生如此大的安抚作用原本不宁焦躁的心常常在他三言两语之后即能得到镇定敢情是自己的内心深处早已种下了他的影子莫非对他已是“情有所钟”了。一霎的警觉使得朱翠芳心大大摇动了一下一双瞳子再次向面前海无颜注视过去。
憔悴、冷漠、苍白尽管是这层层障碍却难以掩饰他本来的英俊气质深邃的目神早已不只一次显明了他的内在菁华。这种气质正是朱翠所心仪的只是在过去的岁月里她却不曾遇着一个她的高傲越加地使她孤立而博得了“西山翠冷”这个亦雅亦谑的称呼。
“海……兄!”朱翠终于鼓足了勇气:“我能了解你多一点么?”
海无颜黯然地笑了一下:“是关于江湖上那些无聊的传说?”
“难道那些传说都是假的?”
“不”海无颜有些气馁地道:“有很多都是真的!”
朱翠点点头凝视着他:“我只想知道号称‘燕子飞’的潘幼迪我对她实在心仪已久了……”
“潘幼……迪……”三个字由海无颜嘴里吐出来就像是有人在平静已久的水池里抛下了一颗石子自此泛起了层层涟漪海无颜原本深邃的眼睛更像是着染了一片雾霾越加地深不可测了。
朱翠一笑道“告诉我一点关于她的消息好不好?”
海无颜摇摇头:“我已经很久没有她的消息了。”
朱翠道:“这是说她失踪了?”
海无颜道:“一个人岂能在天底下失踪、当然她还活着因为她还年轻只是现在在哪里我想我跟你一样是毫不知情。”他轻轻地出了一声叹息包含着几许内愧与无可奈何。
朱翠道:“她的武功是不是很高?”
海无颜点点头道:“确是如此!”
“有多高?”朱翠一笑:“比起你怎么样?”
海无颜想了一下道:“我们应该相差不多她是用刀的到目前为止我确信没有看见过一个人的刀法比她更精湛、更变化多端也许只有一个人的刀法能够胜过她或许与她在伯仲之间。”
“这个人是谁?”
“宫一刀。”
朱翠轻轻哦了一声才想起来道:“你说的是不是不乐岛上三位岛主之一的那个宫一刀?”
海无颜点了点头:“宫一刀的断臂刀法杀气盎然他由于心怀断臂之恨刀法既狠又毒而潘幼迪的刀法却是以气而行她心怀仁慈刀法上处处为对方留下活路如果有一天她与宫一刀这个老头儿动手过招可就难免要吃亏了!”
“他们以前可见过面?”
海无颜摇头道:“我想是没有不过宫一刀早已对江湖夸下狂言说是有一天他的刀要砍下天上的那只飞燕并且一再激使幼迪出战显然也是因为他自负极高大概认为普天之下也只有幼迪的刀法差堪是他的敌手了!”他一连称呼了两次“幼迪”而不冠其姓足见他们交非泛泛而人深省了。
朱翠焉能会听不出来却依然保持着良好的风度微微含笑道:“这一点我也听说了传说她的刀能封八面之威要是真的那的确是极为少见了过去我曾见过一个人的刀能封四面已经是很了不起了!”
海无颜一笑道:“传说永远是夸大的我想能封八面的刀功这个天底下还不见得能找出一人依我看她和宫一刀的刀功大概都有封六面的功力……也许多年不见他们的刀功俱都有了长进但是能封八面仍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自从与他结识以来朱翠还很少见他情绪这么开朗过可见潘幼迪在他印象里占据着一个如何重要的地位了。
“海兄……”朱翠喃喃地道:“这位潘姑娘她长得很美么?”
海无颜偏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好像我以前曾经回答过你这个问题。”
“那么你再说一遍又何妨!”
海无颜点点头道:“不错她长得很美!”
“那么你以为我呢?”说这句话时朱翠面现笑靥虽然带着一些羞态但态度却是认真的一双秀澈明媚的眼睛瞬也不瞬地盯视着海无颜期待着他由衷的答复。
海无颜那双俊朗的眸子情不自禁地移在了她的脸上。
朱翠脸色微微一红微羞地道:“你怎么不说话?”
海无颜喃喃地道:“刚才我已经说过了。”
“刚才不算数!”朱翠噘了一下樱唇:“我要你现在再说一遍可以么?”
海无颜微微一笑点点头说道:“如果这句话使你快乐我当然愿意再说一遍。”于是他又重复道:“你是一个很美的女人!”
这么露骨单刀直入的赞赏出自对方一丝不苟的神态愈见有力因而朱翠的脸再次绯红了。
“谢谢你!”朱翠面现浅笑地睬视着他:“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希望你实在地告诉我!”
海无颜道:“我知道你要问的是什么?但是我却无能回答。”
“为什么?”
“因为……”海无颜喃喃道:“就容貌上来说你们确算得上一时瑜亮难以比较但是你应该知道一个人的美丑如果单单以容貌而论那是很浅薄的表面认识……”
朱翠点点头道:“我很同意你的看法那么你的意思是……”
海无颜道:“我认识幼迪已经很久了对翠姑娘你却不能妄下评语。”
朱翠微微一笑道:“你回答得煞费苦心也许你说的是真的看来这位潘小姐在你心目中已立于不倒的地位能够得到你如此由衷的赞赏她必然是一个很出色的姑娘我真希望有机会见到她和她交个朋友你看这可能么?”
海无颜一笑道:“天下美事莫过于此如果你有这个心意当然有此可能只是这位姑娘的行径倒与我有几分相似怕是找她不易。”
朱翠道:“只要她在这个天底下我想总有一天会与她见面的。”
海无颜微微点了一下头他原想要说什么无如身上的旧伤又作可能他已经忍耐了很久直到这一霎才现出难以支持的神态鼻子里轻轻地出一声呻吟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朱翠一惊道:“你怎么了?”
海无颜苦笑着睁开了眼睛微微摇了一下头随即又闭上这一瞬他脸上现出了一片红晕。对于这种每日必临的痛苦他好像早已习惯了然而在一个旁观者的眼睛看来却是惊人的。眼看着这一刹那他身子起了一阵轻轻的颤抖脸上沁出一层汗珠两只手紧紧地抓住座下的树干出息声变得急促了。
朱翠一惊道:“啊!”因为有了前次在船上的经验使她立刻想到对方很可能又是旧疾复了本能地离座向前慌不迭伸出双手去扶着对方的身子。
海无颜蓦地睁开了眼睛朱翠才警觉到对方那双眼睛红得可怕随着对方身子一震朱翠足下打了一个踉跄几乎跌倒在地。
海无颜抖颤的身子霍地站起来赤红的双眼直直地盯向朱翠道:“不要……管我……”说了这一句他随即全身瘫痪着又坐了下来就见他那张脸青一阵红一阵一连变了好几次颜色足足有半盏茶的时间才缓缓又睁开了眼睛。汗水已湿透了他的衣裳像是大病新愈他却又一次战胜了足以使他致命的宿疾。
朱翠几乎看得呆住了。由于她对面前人的关心过甚目睹着他的痛苦还比身受更甚不知觉间滴下了同情的热泪两汪泪水兀自挂在腮边。
四只眼睛对看之下朱翠抽搐道:“你怎么了?”
海无颜脸上显示着一种坚毅的神态说道:“你看见了它并不能夺去我这条命过去如此现在如此将来也是如此。”
才说了这一句朱翠已忍不住扑向他身前埋在他肩上失声哭泣起来。那是一种纯洁的至情流露即使海无颜“郎心如铁”也不能不为之动容。
“你太……可怜了为什么你要忍受这么多的罪?……为什……么……”朱翠低低地泣诉着埋在他宽阔的肩上。
海无颜冷冷地道:“你也许不会相信像刚才那种情形在过去的五年每日都曾作数次当中曾经有好几次都几乎夺走了我的性命但是现在我已能有效地控制它非但可使它不再继续恶化反倒有转好的现象。”
朱翠缓缓离开了他的肩头痴痴地看着他:“可是刚才我看着你的样子真是骇人极了!”
海无颜喟然叹息道:“已经好多了所以说我的尚能生存真可称得上奇迹不乐岛上的三个老怪物作梦也不会想到我仍然还活在世上他们曾一再夸言天下说是没有一个人能够在他们所谓的‘一心二点三梅花’手法之下逃得活命哼我偏偏就是一个例外!”
朱翠点点头道:“我曾经看见过你身上那一处梅花掌印的标记……真骇人!”
海无颜轻轻解开衣钮袒开上胸转过来道:“你再看看它是否已快消失?”
朱翠好奇地注视了一眼只见前此在他后背所见的那一个明显的心形印记现在看来却只是一个淡淡红色的圆圈如非注意地去看已很难辨认它的形态。她不觉惊讶地道:“咦真的这又是怎么回事?”
海无颜重新穿好衣服表情沉重地道:“这几年以来我日夕用本身的纯阳罡气再加上几种内功心法试图把中在身上的‘至阴’气质驱除体外这是一种极难达到的愿望在我数年努力坚毅的试行之下终于有了长进你也许还不知道最初当我为白鹤高立击中时这个梅花印记色作血红足足有碗口那么大小你看见的时候已经收缩得很小了。”
朱翠高兴地道:“是不是有一夭这个印记消失了你的伤也就好了?”
海无颜脸上带出了一丝凄凉微微地苦笑道:“这是我最大的希望我想正是如此!然而……”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话到中途他又忍住了。微微顿了一下他转向朱翠道:“我们暂且不谈这个问题我想要知道的是你预备怎么来对付眼前的吴明?”
朱翠想了想才道:“我原本要留下他来作为交换我家人的人质刚才听你一说我又改变了主意觉得还是放了他好可是这个人实在很讨厌我是不打算再见他了一切请你代我处理吧。”
海无颜点点头道:“你这么决定不失明智等到他身上伤势好转之后我就代你放他走吧。”一面说他慢慢地站起来接道:“我走了!”
前进了几步他又停住了身子缓缓回过头来朱翠仍然坐在原地默默地注视着他见他转过身子不觉站起来。
海无颜迟疑了一下才道:“你的仁慈留给我不可忘怀的印象也给我极大的鼓舞我不会说什么感激的话但是我会记住你……永远记住你的!”说了这几句他转身去了。
当时朱翠只是痴痴地看着海无颜的背影痴痴地看着。她像是有一种落寞的感觉忽然俯身在树干上哭了。
※※※
是夜朱翠在客栈翻覆难眠。耳听着远处的梆子声声声迫近每三下间以小锣一点三更一点好恼人的长夜。
秋风轻袭着树梢摇曳出一片刷刷声就着门前不远的那杆高挑纸灯笼所倒映出来的阴影斜斜地倒倚在银红纸窗上从而显示的那片阴影变幻着诸多离奇。
朱翠既睡不着干脆撩被下床穿好衣服开门步向亭阶由于她所居住的这房子特别讲究独占一个跨院里面布置花叶扶疏地方虽不大倒也雅静。独自个站在亭阶前耳中却隐约听见传自前堂的阵阵丝竹与喝彩声。在平常这种乱嚣叫闹的群聚之处正是她深痛恶绝所极力避免之处而今夜却予她一种深深的诱惑感仿佛那闹嚣的场合正足以弥补她此刻落莫的心情耳朵里循着那阵欢笑声脚下情不自禁地向外踱出。
前院一片***通明。
前文曾介绍过这“老福林”客栈乃是本地有数的几家大栈之一汉阳府地当水6码头之要冲南北客商自是云集此类商旅多营丝绸布帛或桐油麻茶往返频繁每多暴利是以凡其居住之处从其起居饮食日用百货无不取其昂贵精致者比较讲究的几家大客栈更设有赌馆茶楼供客消遣逗留。
那片丝竹乱嚣声便自前院的一处“六角茶楼”。所谓“六角”者“六脚”也。一色的红漆木柱分峙在六堵粗可合抱的石柱上那石柱深深打入水底牵以回廊垂以湘帘便为有趣矣。
朱翠虽下榻于此为避人耳目性又喜静故此出进皆走后院边门有几次进出前门亦是直来直往倒不曾想到前侧院里竟然会隐藏着如此一个世界却是出人意料。时间虽已接近午夜这“六角茶楼”的生意却是出乎意外的好。通过水面那条曲折的长廊茶楼里人影婆娑衣衫缥缈丝竹正酣正是“唱出一片清平世界”。
两个青衣茶房分立廊前左右对进出茶楼的贵客一打躬问好纳引甚为殷勤。
朱翠原打算在池边观望一阵无如她的出现立时引起了店家的注意能够独揽一院居住的客人自非寻常何况她的雍容华贵与美丽姿容更不知暗中慕煞多少浪儿她的身世更是令人费解深思。客栈主人“刘大个子”就对她最是费解猜疑也是最巴结她的一个人。
在朱翠方一出现池边的同时刘老板已惊为天人受宠若惊地由茶楼当门处的座位上站了起来。他含笑对坐在柜上他的小妾“文文”招呼道:“小心地侍候着我们有贵客来了。”一面说时三脚并两步地向外奔出。
“嘻!今天是什么风大小姐您居然也光顾小号茶楼了?”刘老板的腰都快弯到地上了:“请!里面雅座侍候。”
朱翠向着茶楼瞟了一眼微微颔道:“有卖唱的么?”
“有”刘大个子嘻着一张大嘴:“大小姐你真有福气汉阳府最红的一块招牌‘连宝云’正好来了这里她的清平快唱嘿!那真是没有话说另外‘老刀螂’师徒两个的对口相声也很有个意思大小姐您里面请!”一面向着隔廊大声呛喝道:“给大小姐看个雅座请吧!”
朱翠听他报的那一套竟是一点儿也不熟悉不禁暗中有些惭愧自己虽是出身王族自幼习武竟连江湖面貌一些儿也不清楚对方嘴里的那个“连宝云”、什么“老刀螂”自己竟是没听说过。心里盘算着已是情不自禁地随着刘大个子的亲身前导一径地来到了茶楼。
两个身着彩衣的姑娘正在园子里表演杂耍一个站在东角一个站在西角东角的姑娘一叠薄薄的瓷盘一张一张地抛过去西角姑娘却用两根细细的竹竿儿一一接住身段儿固是婀娜多姿手法更是美妙一时引起大声的喝彩与如雷掌声。
朱翠被引进到最雅致的一处“包厢”所在。
所谓“包厢”乃是右前侧面台侧水三面垂帘的雅座其间不过设有四五个座位每个座位前置有一个黑漆矮几上面置有四时鲜果较之一般寻常座位显然大是不同。
朱翠被引进来时包厢里还空无一人她被安置在濒水的雕窗之边坐下来茶房立刻上前请示要喝些什么茶。
要了一碗“龙井”朱翠一言不地注视着前台的表演然而她的目光却意外地被另一个人所吸引住了似是另外的一个包厢一个素面垂有薄薄面纱的女人白净的脸、手一身黑色衣裙足下是一双半长的鹿皮快靴。这个姑娘腰肢款款身材瘦长尤其是拿着细细湘妃竹节马鞭子的一只纤纤玉手看上去最是引人。
朱翠之所以猜测她是个姑娘家那是因为由她的式判断出来的如果结过婚的女人必将是“开脸分头”对方却显然不是。
能够一眼就吸引住朱翠眼睛的人当然绝非一般。而使朱翠心存好奇的却是对方那个女人脸上的一袭面纱。
戴“面纱”的女人通常代表两种身分一是名门闺秀二是江湖女子前者以深闺玉容不甘落入凡俗眼目后者却因风尘奔驰用以掩遮烈日风沙自然除了这两种身分之外还有其他的理由像是居住西北塞外的女人出身回族的姑娘都有遮戴面纱的习惯。
眼前这个修长少女的身分确是有些令人费解了。
两个玩杂耍的姑娘下去以后有一段短暂的冷场朱翠因而情不自禁地把眼睛又移向对面包厢一回头刘老板还谄媚般地站在面前。
“嘿嘿……大小姐您有什么吩咐没有?”
朱翠摇了摇头忽然想起来似地向着对面包厢扬了下眉毛道:“那位姑娘是……”
刘老板缩了一下脖子嘻嘻一笑道:“大小姐问得好不瞒您说我也正在纳闷儿这位姑娘比大小姐您还玄……”
愣了一下大概现这句话里面有语病连忙顿住红着脸呵呵笑了几声刘大个子搓着他两只手:“这位姑娘来我们这个茶楼总有十来回了每次都是一个人只有在看玩艺儿的时候她才撩开一半呶就像现在这个样子大小姐您别不信她来咱们这里十几回了加起来总共没说过五句话。”
“哦?是么?”这么一听朱翠的眼睛可就情不自禁地又向对面包厢移了过去。
凑巧对方那个姑娘也往这边看两个人四只眼睛可就对在了一块儿。怪不好意思的朱翠连忙把眼睛瞟向一边那位姑娘的眼睛也溜开了。
这一眼虽是匆匆一瞥却留给朱翠很深刻的印象。对方有一双黑不溜丢的眼睛下额略瘦却难掩其清秀唇边下不大不小的一粒黑痣尤其给人以俏丽的感觉然而事实上对方显然不是属于活泼那一形态的一眼看上去给人以沉默端庄的印象。
刘大个子似乎被朱翠引起了好奇他原本对朱翠的好奇尤过于那个黑纱少女现在却莫名其妙地转移了对象。
“您信不信第一次我问这位姑娘姓什么?她看了我上眼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朱翠微微点了一下头:“后来呢?”
“第二次我见着她请问她是住在本地呢还是外地呢?嘿!这次更妙她连看我也没看一眼。”
朱翠“哼”了一声淡淡地道:“你的话也许是太多了一点。”
“是……这个……”刘大个子一面摸着脖子傻笑:“大小姐责备得也是不过干我们这一行买卖的人不就仗着眼睛亮嘴巴说吗!”
朱翠呷了一口茶轻轻唾出未沉的茶叶渣子眉毛微微皱了一下。
刘大个子立时弯下腰来道:“这些个小子我关照说给大小姐上最好的西湖‘冒头尖’他们还是给弄错了我这就给您换去。”说着就要伸手朱翠按住茶碗道:“不用了。”
她只是关心着对面那个妙女郎似乎连正在表演的台上节目也不屑一顾。
刘大个子察言观色的笑道:“如果大小姐想见她我这就去请她过来也许她看在大小姐你的面子上就过来了。”
朱翠摇摇头道:“不用不用我只是对她有点好奇罢了。”
刘老板道:“谁又不是呢这位姑娘到底是干什么的可是谁也不知道有人说她是从回子那边过来的要不怎么会一天到晚脸上拂着纱呢。”
朱翠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心里却否定了对方这种看法:“她是骑马来的?”
“是”刘大个子道:“可是好马顶儿尖儿的一匹伊犁黄马上一次我这店里住着一位贵客在马房里一眼看上了出到两百两银子要我去给说说去我硬着头皮去才说了两句这姑娘干脆扭头就走也不说卖也不说不卖嘿!这真是……从那次以后我算是再也不敢去碰她的钉子了。”
朱翠从这位刘老板的嘴里总算对对方姑娘了解了一个轮廓其实正如她所说纯粹不过是好奇罢了。
台上换上了连宝云的清平快唱朱翠就暂把注意力集中台上不再跟他答腔。
刘大个子本想套一番近好把朱翠的来历身世摸一下可是却也觉到这姑娘似乎也不是好相与自己站了一会儿觉得不是个滋味也只好哈着腰告别退出。
朱翠倒是静静地听了这个连宝云唱了两段意外地觉得很是有趣。
原来这个连宝云亦不过是个与自己年岁相差不多的大姑娘梳着两根大辫子鸭蛋脸柳叶眉一身粉绸子绣花衣裙出落得十分标致。她所唱的“清平快调”无非是历代盛世一些才子佳人的传奇故事通过她那清脆的嗓音加上伴奏的古瑟二弦确是很动听。一曲方终博得了如雷掌声很多人嚷着再来一个台上伴奏的两个老人连连向四面打躬作揖很多人往上面扔钱。
二老之一随即拱手向着众多的茶客道:“谢谢各位贵客的捧场不瞒各位贵客说我们姑娘前次在兰州得了一场重病嗓子也倒了眼看着不行了幸亏遇见了一位好心的女菩萨帮忙不但治好了小女的病还医好了她的嗓子。从那天以后我这个姑娘才能又到处卖唱有了今天这个场面这一切都是那位女菩萨所赐。从那天以后我们姑娘就自编了一歌词为了答谢这位好心的女菩萨这歌我们姑娘是百唱不厌还请各位大爷大奶奶少爷小姐赏音吧!”一面说时这个老头儿目噙热泪地忽然趴在地上通通通一连磕了几个响头。
满园起了一阵子骚动俱都谈说起这件事来。
朱翠在老人诉说时心里已不禁微微一动这时见他跪下叩头时下意识里更似略有所觉顺着其叩头方向一看正好觉到那个面拂黑纱的少女心里顿时雪然再通过那位姑娘微微颔表示喜悦的脸她更明白了一切敢情这个姑娘就是老人嘴里的女菩萨。她必然事先嘱咐过老人全家不得泄露她的身分而老人父女感恩心切却偏偏又有此一番表白作为这就使好心善良的这位侠骨热肠的姑娘处于尴尬境地了。这是一种微妙的心理推理虽然未经证实但朱翠却相信是绝对正确的。
接着这位连宝云姑娘随即唱出了她感人的歌词确是情词并茂赚人热泪。
朱翠耳听心想竟然情不自禁地陪着落下了两行同情之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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