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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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雾似云似烟迅地在江面上扩散开来。

  远处地平线上那轮老日头早已跳出来了霞光万里把大地照得一片通明。

  霜溶化了蒸腾出淡淡的那种白烟透过这层淡淡的烟气所见的一切常常是朦胧的、扭曲的、颤抖的只要你够仔细你便能常常觉到这种纯属大自然的美是无处不存在着的。

  大柱子牵着牛远远地由草地里趟过来一直来到了江边。

  这地方搭有沿江的棚驾专供客商歇脚候船所用然而也许时间太早的关系整个棚子冷清不见几个人。

  两个乞儿蜷身在长板凳上睡觉。一个作早市的伙计正用打湿的稻草蘸着热水在擦洗炉灶桌椅那边一个老嬷嬷扇着巴蕉扇子在升炉子冒起来的黄烟足有几丈高大好的空气都被她弄混浊了。

  大柱子牵着牛来到了附近。

  正在擦炉灶的伙计看见他龇牙笑道:“嘿!看谁来了大柱子这么早就来放牛了!”扇扇子的老婆婆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搭腔低下头继续升她的炉子。

  大柱子来到了近前看见了那个伙计敢情他们原来认识见状笑道:“二锤你在这里呀!”

  被称为“二锤”的那个伙计嘿嘿笑道:“可不是吗?要吃什么吗?太早了烧饼烤上了还是过一会才出炉!”

  大柱子道:“不急我只是来接我三叔啊!对了你看见渡船来过没有?”

  二锤道:“早着呢!第一班船也要大半个时辰才到呢!”

  大柱子听说还没船来过心里倒是安了。

  二锤道:“你不在地里干活到这里干什么?”

  大柱子道:“地里土都翻了只等着老天爷赐一场大雨来年就好下庄稼了!”

  二锤一面干他的活儿一面搭讪着道:“不知道你还有个老叔他从哪里来是干什么的?”

  大柱子心里一动道:“我三叔是个瞎子……”

  “噢!是个瞎子?”

  大柱子点头道:“是呀!你看见过这个人没有?”

  二锤怔了一下道:“你老叔多大了?五十来岁穿个黑大褂手里拿个白木头棍嘴里怪腔怪味地吹个笛子?”

  大柱子一惊心说道:“糟了!”

  他赶忙道:“对对对……就是这个人咦你怎么知道?”

  二锤嘻嘻一笑道:“傻小子你来晚了你老叔昨天夜里就来了一个人来回在这里走了好几趟吹的那个笛子都快把人给烦死了。”

  大柱子急得瞪大了两只眼道:“糟了你知不知道他上哪去了?”

  二锤道:“这个好像听见他在问路至于去什么地方我就不知道了。”

  大柱子急道:“他问什么地方?”

  二锤摇着头道:“那谁知道呀!人又多他又不是问我反正我想也走不了瞎子他还能跑多远?”

  大柱子了一阵子傻还不死心地道:“他问谁?你知道吧?”

  “不知道!”二锤道:“天都黑了谁能看这么清楚你到别处问问去吧也许有人知道。”

  大柱子叹了一口气一声不响地站起来走出去牵起了他的牛。

  二锤大声道:“多打听打听一定有人看见他!”

  大柱子点点头牵着牛顺着江边往前走心里盘算着要是姓邵的那个老人知道了一定很失望他必然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才会要见这个瞎子偏偏却把时间给算错了以至于彼此错过。

  他又想到了姓邵的老人对自己的好处原本想能为他作点什么却没有想到……心里想着脚下却是没有停恍恍惚惚的也不知穿过了几条街。忽然他心里一动暗忖着姓邵的老人既然关照要我沿江吹笛原是以为那个瞎子会坐船来的现在既然他早已经来了我何不在大街之上吹吹说不定会被他听见也不一定。这么一想甚觉有理当下不假思索由身上取出了那根短笛就口吹了起来。

  静静的早晨笛音悠扬几里路以外都能听见。

  大柱子也没有一定的去处反正走到哪里吹到那里这样走着吹着总绕了有大半个时辰吹笛子吹得腮帮子都疼了。

  他把牛在路边一棵竹子上系好找了个石头墩儿刚刚坐下来吹了两声蓦地只觉得背上被一个生硬的东西顶了一下还是直疼!大柱子“啊晴!”叫了一声回头一看敢情一个人就站在自己面前。

  清清瘦瘦的一张长脸头黑黑密密地紧贴在前额上却只是短短的一丛这年头男人留短的还不多见乍然一看大柱子真不禁吓了一跳。

  这个人似乎也正在看大柱子翻着一对白果眼珠子瞬也不瞬地盯着对方。

  大柱子一惊之下霍地向后面退了一步。

  “你是谁?”

  “嘿嘿!”这个人冷森森地笑着:“这正是我要问你的问题你却反而问起我来了你又是谁?”

  “我……”大柱子呆了一呆:“我叫大……柱子!”

  “大柱子!”这人沉着声音道:“大柱子又是谁?”

  “大柱子就是我嘛!”话声未完只听见“啪”的一声一只手腕子已被对方鸟爪子一般的瘦手抓住了。

  别看他人瘦这只手上的劲头儿还是真足五指力抓之下简直像是一把铜钩大柱子感觉到这只手上的骨头都快要碎了。

  “啊”大柱子痛呼了一声害怕地道:“你……你这是干什么?”

  短瘦汉一言不另一只手“叭!”一声摸在了大柱于头上接下去摸在他脸上、身上一阵子摸索之后脸上的神色才似缓和了下来。

  大柱子这时才忽然看出来了敢情对方是一睁眼瞎子正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心里一阵狂喜。

  “啊原来你就是那个瞎子!”大柱子笑道:“我正在找你。”

  “你找我干什么?”手上加了一把子劲道:“说!”

  大柱子疼得直瞅牙:“啊唷!你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瞎子冷哼着道:“我跟你也不认识你找我干什么?”

  说话的口音怪里怪气的大柱子简直是听不大懂也难怪对方一嘴南方口音不是温州就是宁波也许是地方跑的多了还揉进了一点北方的宫话要不然就是扒了大柱子的皮他也是听不懂个字。

  大柱子越看对方那对凸出的瞎白果眼珠子心里是越害怕心里一怕嘴上可就不大得劲儿牙床子只是咯咯直打抖。

  “你怎么不说话?”

  “我说……说……”大柱子道:“是有人要我来等候你老人家的。”

  “嗯!”瞎子神色又缓和了下来:“这个人是谁?”

  “这……我也不知道!”

  “什么?你……不知道?”

  “不……”大柱子真有点昏了头:“我……知……知道!你老人家先放了手呀我还有东西要给你看呢!”

  瞎子一对白果珠子咕噜噜地直打着转那张瘦脸上的肌肉忽然像是凝住了一样大柱子忽然觉出他那对耳朵敢情能自由移动就在这一霎忽上忽下地移动了好几次。

  大概他在判断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外人冷笑了一声他道:“这附近有没有人在?”

  大柱子四下打量了一眼摇头道:“没有。”

  “远处呢?”

  “远处……”大柱子又打量了一下道:“远处当然有人不过隔得很远。”

  “是在看我们么?”

  “不只是走路的人!”

  瞎子这才点点头松开了紧紧握住他的那只手。

  “什么东西你要给我看的?”

  一面说瞎子一晃手已把大柱子握在手上的那根笛子抢了过来。

  大柱子一惊道:“咦你……”

  瞎子不说话把手里原来拿着的那根马竿儿用力插入地面两只手在笛上一阵子摸索鼻子里哼了一声。

  “这笛子你是哪来的?”

  “是一位老大爷交给我的他要我到江边去吹说是只要你一听见笛子声音就会来找我的。”

  “这位老大爷还有什么东西要你交给我看么?”

  “啊有有有!”一面说大柱子随即由身上摸出了那个玉扳指递上道:“还有这个。”

  瞎子接过来细摸了一遍点点头道:“这就对了!”一面说他随即把这两样东西交给了大柱子。

  “你说说看这个老大爷是什么一副长相?”

  大柱子收下了笛子和扳指一面思索着道:“总有七八十岁了吧和你老一样的瘦。”

  瞎子点点头道:“算你对了。”冷笑一声他喃喃道:“我原来跟他约好见面的地方是在‘白桑轩’他为什么不遵守呢?”

  大柱子怔了一下喃喃道:“噢!原来是这样你也许误会了他老人家啦据我所知他本来是要到白桑轩去的只是因为那里来了很多人所以他老人家就临时改变了主意。”

  “原来是这样。”忽然他脸色一变:“你说白桑轩来了很多人?”

  “是呀!人可不少呢!”大柱子道:“来了总有一两天了这些家伙一直赖着不走也不知是干什么的?”

  瞎子嘴里喃喃道:“糟了这么说我是不该去那个地方的。”

  大柱子道:“你说什么?你已经去了白桑轩?”

  瞎子点点头接道:“刚才我去了一趟。”

  大柱子道:“那……你可看见那些人了?”一想不对赶快改口道:“噢我忘了你大爷是个瞎子了对不起对不起!”

  瞎子倒不以为忤冷笑道:“废话少说那位老大爷现在哪里你知道么?”

  “当然知道!”大柱子喃喃道:“我就是要带你去找他老人家的。”

  “带路!”一面说瞎子就手由地上拔起了那根马竿儿。

  大柱子点头道:“好好好!等会儿我得牵着我的牛。”

  瞎子点点头说道:“你原来是个放牛的。”

  “那倒也不是只是给人家干粗活儿的。”一面说大柱子已牵了午回头一看敢情对方寸步不离的已跟在了后面他虽然是个瞎子可是动作可一点也不含糊。

  “你走你的别管我!”瞎子冷冷他说道:“丢不了的!”

  大柱子答应了一声牵着牛往前面走走了一段距离再回过头来才现到瞎子才开始起步双方距离有三四丈。

  瞎子似乎知道他停下了脚步只管挥动着手上的马竿儿催快大柱子只得脚下加快一路向前行进。

  就这样一前一后足足走了有一盏茶时间眼前算是脱离了市集来到了荒芜的农村四面全是秋收之后的废置庄稼地上堆着早已干透了的麦秸、高粱秆子在当空秋阳的照射下散出一种特别的气息。

  大柱子站住了脚一回头对方已在眼前。

  “快到了吧?”瞎子说:“这是什么地方?”

  大柱子道:“这是李家庄再下去就到了。”

  瞎子点点头催道:“快走吧!”

  大柱子牵着牛快步前进前面有一道沟渠过去雨季来时是盛水用以灌溉田地的现在干旱得滴水全无总有三尺来深。

  大柱子牵着牛跨了过去回过头来想招呼对方注意可是转念一想倒要看看他是否够机灵怎么过来?这么一想到嘴的话又吞到了肚子里。

  即见那个瞎子一路晃里晃荡地走过来他虽然带有一根随身的马竿儿却并不用它像一般瞎子那样走一步探一步却把它夹在腋下以备不时之需。

  走着走着已临近到那道沟渠之前大柱子静静地注视着他见他高高抬起的一只脚刚刚要踏下去的一瞬蓦地在半空中忽然停了下来。紧接着他腰身一拧瘦长的躯体在空中陡地打了个旋风呼的一声已飘了过去。

  看到这里大柱子不由吐了一下舌头暗忖道好家伙敢情这个瞎子身上还真有功夫怪不得刚才抓住自己的那只手就像一把钢钩似的。

  想到这里正想转身前进身边上“呼”的一声那个瞎子疾若飘风地已来到了面前。落地、出竿敢情手法极快“噗”的一声手中马竿已点在了大柱子心窝上。

  大柱子害怕地“啊”了一声。

  瞎子睁大了一对白果眼道:“小子你是想看我的笑话可恶!”话声一顿只听见“叭!叭!”两声大柱子脸上已吃了两记耳光打得还真不轻大柱子身子晃了一下差一点摔了个跟斗。

  “记着再这么恶作剧我就打断你的腿可恶!”马竿用力一顶大声道:“走!”

  大柱子被打得心里直恼火可是确实也是怕了对方聆听之下只得转身继续前进。

  一个头戴着竹笠的野汉子垂着头牵着一头牛由身后跟了过来。

  大柱子还待招呼瞎子已放下了马竿眨着一对白果眼冲着来人凝神静气地瞪着。

  那个人头也不抬的牵着牛过去了。

  大柱子刚要起步。

  瞎子道:“慢着!”

  随即转向大柱子道:“这个牵牛的人你以前见过么?”

  大柱子摇摇头道:“没有不过我没看见他的脸。”

  瞎子道:“他现在在干什么?”

  大柱子盯着前行人后影道:“过去了到林子里面去了。”

  瞎子冷冷一笑道:“我虽然眼睛看不见可是耳朵却灵得很这个人脚下穿的不是草鞋是布鞋。”

  大柱子怔了一下道:“这……我倒是没有注意你老管他穿什么鞋干什么?”

  “穿布鞋放牛?”瞎子用力眨着一对瞎眼:“没听说过我们快走吧!”

  大柱子也怕耽搁得时间大久了瓦窑里那位主子着急随即快步前进瞎子脚下也加快了步伐。

  穿过了一片稀疏的林子眼前这片地方就是刘家庄了大柱子轻车熟路地一直前进约莫半盏茶后己来到了瓦窑地头。

  大柱子站下了脚步瞎子也来到了面前。

  “看见没有?”大柱于手指着前面那片瓦窑:“就是这里了。”

  瞎子冷笑道:“小子你明知我看不见***!”

  大柱子吐了一下舌头:“我忘了。”

  他用手在牛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把牛赶到了一边三步并两脚往前面跑过去嘴里高声叫着:“老大爷我把你要见的瞎子给带来啦!”

  身后瞎子怒声道:“***小子你叫什么叫!”

  说话时身形一飘极其快捷地已来到了大柱子身后举起马竿正要往大柱子背上打。

  一扇矮门突地敞开来那老人现身道:“算了左先生么?快请进。”

  瞎子一听见邵老人的声音举起的马竿立刻放了下来连连眨动着那双瞎眼。

  “是邵老兄么?久仰久仰!”一边说匆匆赶上几步四只手随即握在了一块。

  邵老人像还是第一次见过对方一面握手寒暄一双眼睛却上上下下地把对方打量了一遍同时目光四下扫了一下下见外人随即拉着瞎子进入屋内。

  “大柱子烦你在外面看看有什么动静通知我一声。”说了这句话邵老人就把那扇矮门关上了。

  大柱子傻呼呼地本来还想跟进去看看他们到底是弄些什么现在邵老人交给了他这个差事只好在外面把风了。

  瞎子睁大着一双白果眼背靠门并不先坐下:“邵老哥我们可是第一次见你的大名我久仰了只恨我这双眼不能面瞻阁下风采。”

  “左先生太客气了”邵老人推过一张椅子道:“这地方没有外人先生请坐!”

  姓左的瞎子在进门之初已四下凭听觉仔细辨察过一番他确定这里只有对方一人心里才算略为安定。

  邵老人推过椅子来他就老实不客气地坐下来。

  “江湖上盛传老哥你大义磅礴二十年来老哥为那一宗宝藏料必是心力交疲吃尽了苦头瞎子实在是十分的感动!”

  邵老人深深一叹目涌泪光道:“这件事弄得当今尽人皆知很多昔日道义之交在知悉此事之后竟然都误会了我的为人以为我邵一子是贪财忘义之人诚令人为之痛心事实真相如何也只有望之将来此刻是寸心天知了!”

  瞎子点点头道:“一个人只要光明磊落行得正坐得稳别人说什么又何必管他!”

  “左先生说得是”邵一子叹息一声道:“我们言归正传吧江湖上对于这宗‘雪山藏宝’传说不一不怕先生见笑我虽穷多年钻营之功至今犹是一知半解正因为如此对于这笔传说中数目惊人的宝藏犹不敢持以全信先生的见解如何?”

  “哼!”姓左的瞎子喃喃地道:“如果我也只是仅凭猜测或是一知半解也就不必来了!”

  “这么说先生是宁可信其有了?”

  “宁可信其有?嘿嘿邵大侠这宗宝藏是千真万确的其真实的程度就好像我二人如今活在世界上是一样的。”

  “先生说此话是凭……”

  “凭我的这双眼睛。”

  瞎子那双白果眼忽然睁大了在黑色的瞳子里现有两个白点邵一子心里一动想到了这双白点正是致其瞽目的原因。

  瞎子冷冷笑着:“老哥请你相信我我这双眼睛就是因为看见了当今世人最大的一笔宝藏财富之后才变瞎的。”

  “啊这么说左先生你莫非已经现了?”

  “我不是现”左瞎子木讷的脸上猝然现出了一抹凄凉:“信不信由你我是亲自参与其事的七十二名武士之一。”

  “七十二名武士?”

  “啊!”邵老人脸上闪出了一片神秘的微笑道:“我明白了你是说你是埋藏宝物的七十二名藏人武士之一!这么说……”

  左瞎子一愣道:“咦!这件事你怎么知道?”

  邵一子含笑道:“刚才我已经说过我曾经为了这卷宝图花过无限精力这点认识是有的!”

  左瞎子拱了一下手道:“难得难得!”

  邵一子冷冷一笑道:“可是这么一说却有些不对了宝图说明上记载埋宝者仅七十二名藏人武士均系布达拉宫侍节有年之武士先生你……”

  “不错!”左瞎子打断了他的话接下去道:“邵大侠是因为见我是一汉人而感到与情不符吧?”

  邵一子点头道:“先生请说!”

  左瞎子冷冷一笑缓缓抬起了头望向屋顶这一霎他那张瘦脸上交织着无限悔恨与感伤。

  “这已是多少多少年前的事了是我这一生最感到痛心的往事但是”左瞎子几乎是狞笑他说:“我如果不说出来就万难取信于你我们就长话短说吧。”

  邵老人长叹一声道:“有什么话先生但说无妨你我都已是这么一大把子年岁的人了在当今人世又能有多少停留?说出来吧!”

  左先生冷笑着频频点着头。

  “布达拉宫第十三世老王时曾经用过一名汉人武师充当教习训练宫中武士也正是那一年起宫中才有至今的武士相沿。”

  “不错!”邵老人点头道:“这是见诸‘布达拉经’的事实。”

  “你还记得那名汉人的姓名么?”左瞎子瞪着一双白眼某种渴望意识地看着邵老人。

  老人一怔道:“这……让我好生想想看……啊……啊……有了这人姓左。”

  目光一亮惊奇地注视向对面瞎子:“难道是……你……啊……不可能!”

  “当然不可能”左瞎子道:“那人叫‘左汾’。”

  邵老人点头道:“不错左汾我记起这个人来啦!”

  左瞎子道:“他就是我的祖父!”

  “啊!昭老人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他原是十分迫切地要确知宝藏的一切然而显然证实眼前此人之身分毋宁更为重要。

  左瞎子道:“先祖蒙布达拉宫老王垂青待为上宾自此离开故乡宁波十年后回乡适逢先父故世先祖不得不把我们母子一并接到布达拉宫居住这就是我留在布达拉宫的原因。”

  “原来如此可是”邵老人忍不住问道:“那埋宝一事却是第十三王死后十几年的事了!”

  左瞎子点点头道:“一点不错也是先祖死后二十几年的事了。”

  邵老人不再问了他相信对方会亲口说出这件事情的本末前后。

  左瞎子低低咳了一声道:“那时我已是二十七岁由于在宫中住了这么久的时间自然说得一口好藏文又因为幼承祖父教导学了一身武艺那时确是不可一世惟后来的继王都因听了手下大臣的谎言说是汉人不可信任竟然狠下心来将我母子赶出了宫外。”

  左瞎子忽然站起来道:“你这地方可靠不可靠?不会有外人接近吧!”

  邵老人单掌轻出虚掩的一扇窗子应声而开。

  窗外一片秋霭清辉不见闲人。

  “放心吧!”邵老人道:“这里没有外人你说吧!”

  左瞎子叹了一声道:“我那时年轻气盛原以为可像祖父一样在宫中充当总教习一职没想到却遭致驱逐宫外心中实在气忿而就在这时宫内传出甄选武士之事说是七十二名。”

  “后来我才知道选出来的七十二名武士是用以搬运宫中所储藏近十年的金银珠宝。据说宝藏藏在雪山一处隐密的地下洞穴”左瞎子喃喃道:“原来那时风闻朝廷要进兵西藏藏王十分害怕才听从大臣之计把千年积藏宫中的财宝统统搬移埋藏地下这一切的一切都由宫中一名藏族策士用专属王族通用的奇异文字记述在一卷羊皮之上。”

  邵老人默默地点了一下头暗道原来如此。

  瞎子道:“那种文字确是稀奇古怪即以当时宫中而论知者也不过三数人而已而我却是这三数人之一。”

  “啊!”邵老人不得不出惊奇的呼声。

  “那是因为我祖父的关系。”瞎子说:“实在是第十三老王太相信我祖父了我祖父也传授了我。”

  左瞎子叹了一声道:“那卷羊皮上记载着详尽的宝藏出入之处一直是十四王所收藏然而后来由于第十四王的暴毙这卷羊皮也就离奇失踪了。”

  邵老人点点头十分肯定地道:“并没有失踪因为它就在我的手上。”

  左瞎子点头道:“我希望你所收藏的是真的因为这多年以来我已鉴定过五件都是假的一些江湖不肖竟然造了许多假货出售图利可恨之至!”

  邵老人道:“我所收的这一卷不会是假的……尤其是与你说的这些话细一对证之下我便已确切知道这是真的了。”

  左瞎子叹了一声道:“我就快要说完了我刚才说到……”

  邵老人道:“七十二卫士藏宝以及第十四王的暴毙。”

  左瞎子点点头道:“不错我那时却是年轻气盛一来怀恨十四王将我母子逐出宫门二来对于那批传说中的珠宝颇为好奇倒也不是心思染指因此暗中动手将原有七十二武士之一击毙乔装成他的身分混人武士丛中参加了藏宝的行列。”

  邵老人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这么说那宝藏之处你是知道的了?”

  “老兄有所不知!”瞎子道:“我们这七十二名武士出前后各以黑巾扎面而且彼此监视甚力来回所乘舟车亦是窗门紧闭哪里能如意窥伺!”

  邵老人点点头道:“倒也是只是七十二个人人数太多了难免不会生出事端。”

  姓左的瞎子点点头道:“老哥你想到的他们也想到了就在我们完成了搬运宝藏工作之当日一件怪异难忘的事情生了!”

  邵老人道:“啊?”

  左瞎子苦笑道:“那一日晚饭后我们正要离开现场的当儿忽然大家的眼睛都看不见了!”

  邵老人一惊道:“你是说瞎了?”

  左瞎子狞笑道:“不错全都瞎了原来第十四王早已防到了我们其中有诈是以先下手为强在我们汤食里放下了毒药吃时无觉在一定的时间作顿时双目失明实在是防不胜防!”

  邵老人感伤地摇了一下头道:“真是太毒辣了一点这件事是在十四王暴毙之前还是之后?”

  左瞎子“嗯”了一声用力眨着一对白果眼道:“让我想想看嗯嗯!是他死前。”

  邵老人点点头微笑道:“我说是呢因为当今第十六王确实是笃政亲民奉行仁政的好人我料想他是不会干这种事的。”

  左瞎子嘿嘿笑了两声。

  邵老人皱了一下眉:“后来呢难道瞎了眼就算了?”

  左瞎子点头道:“哼哼!你说这句话是因为你根本不了解那个地方的情形不要说七十二个瞎子了就是七十二个正常的人如果没有专人引导也休想自由来去山路太危险了!”

  邵老人叹了一声道:“我明白了这么一说这些瞎子多半都葬身悬崖绝壁之间了?”

  瞎子点了一下头冷笑道:“即使不摔死也都饿死了这其中只有我是唯一的一个例外!”

  邵老人点了一下头他已经全盘了解了这件事的本末因为事情不关宏旨他倒也不想打破砂锅问到底非要知道对方怎么活下来的其实以他之心细如见解微妙即使对方不说他已经知道了个大概。左瞎子似乎还在为着这件往事忿忿不平只听他一连串声地大喘着气一副咬牙切齿状。

  邵老人微笑道:“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的气也应该平下来了何况你已杀了那个元凶大恶事情也就抵过了。”

  左瞎子一怔道:“你说什么?”

  邵老人一笑道:“难道第十四王的死不是你下的手么?”

  左瞎子又是一怔倏地站起来道:“你怎么知道?你?”

  邵老人冷冷地道:“你不管我怎么知道的反正我已猜出来了若论这个第十四王之所作所为死了倒也不冤只是若有这批财富今日的全藏也不至于穷困如此了!”

  左瞎子喉结动了一下想说什么终因“自反而缩”到嘴的话又吞回肚里。

  邵老人随即正色地道:“这批珠宝经我多年考据的结果证明是千年来藏人辛勤所得当今全藏限于天灾生灵涂炭朝廷无能接济如果及时收到这批原来属于他们的财富定能收起死回生的效果所以……”他振作了一下凌声道:“这就是我为什么不辞千山万水千方百计与你联系来此相会的目的。”

  左瞎子感叹一声道:“邵大侠说得是真要能完成这件事我瞎子也死而无憾了!”

  邵一子怅然道:“你我也都是这一把子岁数了即使有所谓的‘上寿’好活在人生又能有多少的逗留?若是能在死前完成这件有意义的壮举也不负这有生一场左先生以为如何?”

  左瞎子连连点头叹息不已。

  邵老人一笑道:“言归正传现在该是我亮宝的时候是真是假要凭你来鉴定了!”

  左瞎子点点头道:“好说老哥请赐阅。”

  邵老人不假思索地由背后拿下了那个长形包袱打开来取出羊皮纸卷却不曾递过去道:“请左先生移步赐教!”

  左瞎子道了声:“好说!”足下微划已来到了邵老人面前站立步位正是恰到好处。

  邵老人心里非常佩服。

  面前是一张八仙桌羊皮纸卷就在桌面上摊了开来。

  “左先生鉴评”邵老人道:“事关重大请恕老朽凡事仔细了!”

  “好说好说应该应该!”

  瞎子一面说时马竿已放在桌边伸出了一双瘦手等待着摸索。

  羊皮图卷只摊了一半另一半还压在邵老人手上他目光锋犀地逼视着面前左瞎子另一只手却是真力暗运只要对方略存不轨这一掌当机立断就能让他尸横当场此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邵老人行事之谨慎于此亦可见一斑了。

  左瞎子那只手已将摸向图上忽似有感地望着邵一子冷笑道:“老哥不必如此瞎子若居心不良管叫我天打雷劈!”

  邵一子心里一惊内疚地笑了笑那只蓄势的右手缓缓放了下来。

  是时左瞎子的手指已摸在了羊皮图卷第一行字上。忽然他愕了一下道:“外面是什么声音?”

  邵老人一惊顺手抓起了图卷飘向窗前探头外望不觉微微一笑道:“没事没事。”

  又飘身回来。

  原来他探头所见大柱子仍好好地倚在窑门上抱着双手看望着牛儿喝水院子里静得很不见一些声息。

  于是羊皮图卷再次地打开来。

  左瞎子抖颤的手指第二次摸在图卷的字上嘴里念出了一串不见经传、前所未闻的怪异声音。

  念了几句他顿下来长叹一声道:“恭喜老哥你得到了这是真的不错!”

  邵一子道:“何以见得?”

  瞎子道:“我不是已说过了么这种文字只有我能识得那是不会错的了!”

  邵一子正要开口猛可里空中传出了一声凄厉的猿啼两条黄影有如脱弦箭矢般直向着邵老人与瞎子当头疾穿了过来。

  邵老人一惊之下叱了声:“啊!”

  身形左闪旋风般地向外撤出自然他手里仍紧紧抓住那卷羊皮图卷。

  左瞎子的动作也不少逊。

  原来那只用以认路的马竿儿就放在桌边伸手可及之处一个不对他身子向后一缩右手已顺势拿了起来反手直向当空猴儿身上抡了过去。饶是这样仍然没有伤着空中下来的那个畜生。

  只听得“吱”的一声随着瞎子马竿扫处那猴儿就像攀杠子一样地抓住了飞来的杖梢就空打起转来一面出了尖锐刺耳的怪叫之声其势颇是惊人。

  现场这一霎变化颇大。

  邵一子身子闪开了当头猴儿的正面一抓全身疾若飘风地闪向一边不容他少缓须臾面前人影一闪一个本身比猴儿也高不了多少的小老头已由窗外飞身而入。

  这个小老头身子乍然一现嘴里一声怪笑道:“老小子你到底现了宝啦给鹅拿过来吧!”

  这老头儿手里施唤的竟是拖有银色长链的两个流星锤每个锤都约有甜瓜那般大小通体银光亮。随着小老人的现身流星锤闪出了匹练般的一道白光劈头盖脸直向邵老人当头砸了过去。

  邵老人想不到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生出事端心里这口气实在出不来这时乍见对方流星锤到更不禁无名火起左手倏地施展出一式分云手“噗”的一声已紧紧抓住了飞来的锤头。

  邵老人心里恨极了对方这个小老头嘴里一声怒叱借着手抓之力瘦削的躯体蓦地腾空而起随着他落下的势子右掌用劈空掌力一掌直向对方脸上劈了过去这一掌虽是劈空之力却是聚结力道的菁英。

  小老头想是知道厉害一声怪叫道:“好家伙!”

  他来得怪去得也怪整个身躯向后一个倒折“嗖!”一声已落向窗前。

  猛可里一股尖锐风力直向他身后袭到。敢情是左瞎子。

  左瞎子一副狰狞的表情对于对方的心存不轨他恨恶极了是以一出手即是杀着。别看他眼瞎一旦动起手来身手还是真灵活手里那根马竿儿更是极见威风这一手常见的“毒蛇出穴”在他施展起来简直是既准又快既快又狠。

  小老头倒是没想到对方一个瞎子竟然会有如此身手心里着实吃了一惊。

  无如一个无心一个有意。动手过招实在是很奇妙的事即使一个所谓的“强者”、“高手”在偶然的疏忽之下常常也会吃亏。就像眼前的这个小老头儿以他杰出的身子如果上来即存戒心万万不会为人所乘自不可能为左瞎子的马竿儿所伤。

  “噗哧!”一股子血顺着左瞎子拔出来的竹竿直由小老头后胯间标了出来。

  小者头鼻子里哼了一声由于伤中右后胯简直使他站不起来腿上一弯差一点摔倒在地。怪叫了一声他身子斜着打了个旋风“唰!”一下已越窗而出。

  邵一子低叱一声:“哪里走!”话声一落紧蹑着对方身后摹地跟着掠了出去。

  前行的小老头原本有极快的脚程无奈为左瞎子那一马竿扎伤了后胯大大受了影响况乎邵老人又是出奇的一个强者他便更难逃脱了。

  邵老人随着快的进身之势右掌第二次抖出是为“龙形乙式穿身手”。

  状如波浪般的掌影起伏之间已蹑住了对方小老头背后邵一子存心要毙对方于掌下这一掌共分两个阶段一曰“扎”一曰“力”。

  尖尖五指在邵一子力并之下真像刀也似的凌利“噗!”一声已半人对方后背。

  设非是对方身上穿着厚厚的一件羊皮背心只是这一式“穿身掌”就能够要了他的命。

  小老头再次受创嘴里出了一声尖啸像是猿啼那般刺耳的声音确是凄厉之极。

  随着这声啸声之后眼前这个小老头像是疯了似地一个前冲整个身子直向地面上滚倒下来。

  也就在这一瞬空中传出两声尖锐的猿鸣先见的那两只猴儿一左一右紧蹑着邵老人身后疾若电闪星驰般地扑了过来。这畜生想是也知道主人负伤情况危急是以奋不顾身地扑前救主。

  邵老人右手指尖实已扎中了对方背上这一霎只待他指尖向上一挑便能将功力出。若是如此这个小老头再想逃得活命诚然是千难万难了料不到在此千钧一之际两只猴儿却救了他的命。

  小老头身子一经倒地旋风般地滚了出去同时间两只手却也不闲着把一双流星锤霍地运施开来两团银光一奔面门一奔前胸硬把邵老人前进的身子给逼了回去。把握着这一刻良机受伤的小老头头也不回地一径飞驰而去。随着他前进的背影身后两只猴儿咕哩叭啦怪啸着紧紧跟了上去。

  邵一子本想紧追下去心里方自动念却又制止住了这番冲动。眼看着对方一人二猴在金黄色的阳光照耀之下渐渐消逝无影。

  邵一子看着他的背影频频冷笑不已他慢慢抬起刚才掌穿对方的那只右手五指尖端染有殷红的一片血渍可以想到对方虽然逃得了活命却也是受伤不轻了。

  左瞎子不知何时也来到了眼前与他并肩而立。

  “好险!”左瞎子道:“邵老哥那张东西没有被他抢走吧!”

  邵一子哼了一声道:“放心丢不了的!”

  左瞎子一个劲儿地眨着那双白果眼道:“好厉害这个人是谁?”

  邵一子喃喃地道:“你可曾听过惯走关中的一名巨盗‘铁马钢猴’任三阳这么一个人么?”

  瞎子抽了一口气道:“啊就是他么?”

  邵一子点点头道:“就是他哼今天他出师不利竟然先后会在你我手里吃了大亏也算是他的晦气足以警戒他下次了。”

  左瞎子“嗐”地叹了一声道:“想不到你我约见事情这么隐密仍然会为外人所知真是防不胜防了!”

  邵一子亦感十分懊恼地叹息了一声。

  他缓缓转过身来道:“这里已不是安全地方我们还得搬个家!”

  一眼看见了远处站立的大柱子由不住心里一愣。

  “唉!这是怎么回事?”这是他心里的声音可是没有说出来。

  记得刚才在房里他探头外看时大柱子就是这种抱着一双胳膊向外看的样子现在居然还是一个样子居然在目睹着一番惊心动魄的打斗之后无动于衷。

  这么一想邵老人身形略闪几个轻快的起纵已来到了大柱子面前。这一来到近前他才算看出不对劲儿来了。敢情大柱子一双眼睛珠子直直地呆就像一双死鱼眼一样。

  “哼!”邵老人鼻子里轻哼一声已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伸手在大柱子肩上一搭略微用了一些力道大柱子晃晃悠悠地身子眼看着就要倒了下去却被邵老人另一只手扶住。

  “他怎么了?”一旁的左瞎子问。

  “叫人给点了穴了!”一面说邵老人两只手指已有力地掐住了大柱子上唇的人中另一只手当胸一掌大柱子身子直悠悠的直向后面倒了下去。

  “扑通!”

  这一摔之力当然是有用意的可以收“活血”之功果然在柱子嘴里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啊唷着翻了个身子缓缓由地上站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邵老人问:“是谁把你给点了穴?”

  大柱子一脸傻相地看着对方二人。

  “不……不知道我站在这里晒太阳好好的忽然不知怎么回事背上麻了一下打了个呵欠就……就睡着了后……后来你们就来了。”

  邵老人一声不哼地看着他点了点头道:“这里不大安全你先回去吧我会去找你的。”

  大柱子愣了一下点头道:“好吧那我就走啦!”一面说他缓缓地走过去拉起了牛又回过头来看了邵老人一眼慢慢地走了。

  邵老人这才转向左瞎子道:“有些人每喜自作聪明认为别人都是傻子哼哼我邵某人虽然大了几岁自信这双眼睛还不花。”

  说到这里话声一顿霍地转向当空屋顶冷冷地道:“好朋友既然来了干什么又藏头露尾未免有失风度吧!”

  话声方辍就听见矮脊上一人“呵”地笑了一声空中人影微微闪了一闪一个人已落在了眼前。

  一袭青衣满脸书卷气息这样一个人无论从什么角度上去看都是一个典型的读书人然而事实证明他却是一个深悉武功的道上朋友。

  “果然不愧领袖西天的武林前辈在下佩服之至!”青衣文士一面说时双手微拱:眼角却看见了一旁的瞎子拱了一下手道:“这位想必就是传说中的那位‘替目阎罗’左光斗了失敬失敬!”

  左瞎子闻言一怔那双白果眼珠子一阵子眨动两只手抱了一下:“岂敢岂敢请恕左某双目失明朋友请报上大名吧!”

  青衣文士莞尔一笑还没有说话一旁的邵老人已冷笑着代他言道:“今天真是幸会得很想不到阔别多年的武林朋友居然都在这里见着了光斗兄这位朋友的大名你一定也是久仰了!”

  左瞎子嘴里一连串地称着是。

  邵老人冷冷地报上了来人的绰号大名道:“岳阳剑客顾锡恭!”

  青衣文士微微一躬身说道:“小可不敢当!”

  左瞎子嘴里“啊”了一声连连点头道:“久仰!久仰!”

  邵老人面色一沉注向对方道:“顾朋友光临下处是……”

  “岳阳剑客”顾锡恭一笑抱拳道:“邵前辈不必客气既然左兄也在那好极了顾某有几句肺腑之言想要当面向二位尊前讨个请教。”

  邵老人点头道:“好既然这样顾先生请!”

  彼此互道了一声请顾锡恭也就不客气地先迈步进入矮屋邵左二位也随后跟人。

  邵老人冷冷地道:“荒野陋居无非栖身而已顾先生请自己坐吧!”

  “岳阳剑客”顾锡恭一笑道:“哪里哪里这里隐秘得很!”

  “是么顾先生说笑话了”邵老人冷冷地道:“如果真的隐秘也就不会惊动了许多好朋友了。”

  微微一顿邵老人又接下去道:“如果在下判断不错顾先生与方才那位任朋友以及另外三位似乎早已在自桑轩鹄候在下不知有何见教?”

  顾锡恭一笑道:“这话倒也不假风闻前辈与这位左先生有此一会自是江湖盛事。”说到这里这位翩翩文士风采的岳阳剑客笑态可掬地道:“前辈既然直言以询小可也就用不着拐弯抹角我们干脆打开窗子说亮话吧!”

  邵老人冷笑不已。

  “别人的来意小可不得而知不过邵前辈眼里可是揉不进沙子的岂能真的不知道?这个咱们可以按下不提!”顾锡恭脸上仍然带着微笑继续说下去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虽是一句老生常谈倒也是古往今来一件永久不变的真理至言。”

  邵老人微微一笑点头道:“足下的来意已经表明白了!”

  “那倒不然!”顾锡恭抱拳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钱财顾某固所爱也却还不至于卑鄙到巧取豪夺的地步。”

  邵一子一笑道:“足下所言果见高明倒要请教其详了!”

  顾锡恭抖动了一下身上那袭单薄青衣道:“那前辈身怀宝图之事早已武林尽知这当然早已算不得是什么隐秘之事了据在下所知邵老这卷宝图已收藏经年何以至今日仍未能按图索骇将宝物起出这其中当然是有原因的。”

  邵一子点点头道:“不错不过这似乎是邵某人的私事又与顾先生你有什么关系?”

  顾锡恭欠身道:“好说这就是在下这一次前来的本意与宗旨了。”微微一笑他才又接道:“当年布达拉宫之事在下虽非身历其境却也一清二楚凑巧手头上有一本古本欧阳子所绘注的‘山海经’这本图注尤其将西北各山岳地形描叙得十分清楚如果前辈之所以迟迟没有下手原因是昧于地势那么我这本山海经必能为前辈提供极有价值的贡献相信前辈只要取出宝图两相映证之下必可将前辈现有之诸多困惑一一迎刃而解!”

  邵一子一笑道:“这难道就是顾先生来此的本意。”

  顾锡恭道:“好了我已经说出了事情的第一步开始现在要看邵前辈的意思了。”

  邵一子道:“我还不大明白你第二步的意思。”

  顾锡恭一笑道:“第二步就很简单了如果第一步成功第二步实在是方便得很一切就要看邵前辈的意思了!”

  邵一子“哼”了一声道:“你的意思是一旦宝物到手你要分羹一匙?”

  顾锡恭点点头道:“不错就是这个意思!”

  邵一子微微一笑道:“顾先生所说倒也并非无理只是这件事显然与老夫的原来宗旨不符无论如何顾先生的一番好意老夫心领了。”

  一面说他站起来拱手送客。

  “岳阳剑客”顾锡恭神色自若地笑了笑道:“这个意思邵前辈是要独吞了?”

  “那倒也不是。”邵一子冷冷地道:“足下不明白邵某原来宗旨最好不要瞎猜顾先生既已说明来意似乎可以走了!”

  “岳阳剑客”顾锡恭微微一笑道:“难道邵前辈对这件事丝毫没有考虑的余地?”

  “道不同不相为谋!”邵一子一抱拳道:“抱歉之至实在是有辱台爱了!”

  顾锡恭面色一沉举步向外踏出。

  邵左二人一起抱拳相送。

  顾锡恭足下已将踏出却忽然转过身来。

  他脸上的笑容尽失代之的却是一片凌人的傲气。

  “在下临走之前还有一事相求不达此愿在下还不打算离开。”话声一落窄室里立刻充满了一股凌人的气机。

  邵一子一声冷笑道:“老夫此来确已将死生置之度外尤其是能有机会领教各方朋友的罕世身手更是人生一大快事说吧顾老弟你要怎么样吧?”

  “好!”顾锡恭两只手不知什么时候已插进长衫的两叉霍地向外一分手上多了一对乌黑净亮的***。

  “久仰前辈一套伏魔剑法领袖西方武林垂数十年之久不才有幸请教实在是光荣之至!”一面说时脚下微拧“嗖”一声已飘身屋外接着面前人影乍闪邵一子已与他迎面对立。

  顾锡恭简直就不知对方手上的那口短剑是藏在哪里的总之双方现在已相互对立。

  顾锡恭手上所拿的那对黑不溜丢的钢***看似无奇其实却厉害无比。

  邵一子冷笑道:“如果老夫所料不差顾老弟你过去也是用剑的怎么现在却改了家伙了?”

  顾锡恭一哂道:“那倒也没有换着用用不是也挺好的吗咱们闲话少说前辈你撒招吧!”说完了这句话就见他把一双黑光净亮的钢***在头顶上“当”的碰了一下出了历时颇久的一阵子“嗡嗡”之声。

  如非是他变换了另一个角度还不易看清他手里那对钢***的凌厉的一面敢情沿着钢圈一周现出了白白一线正是藏锋之处。

  邵一子手上短剑平胸而持剑上光华闪烁显然他已把无比充沛的劲力贯注在这口短剑之内。

  一旁的左瞎子显然也已领略到了现场一触即的严肃气氛情不由己地退开一旁他眼睛虽不能看却依然表现出一副凝神贯注的模样直直地瞪着两只眼注视着现场也许只有这个样子才能帮助他听觉更为敏锐。

  顾锡恭手持双圈在现场转了一个半圆的***却在斜出一个角度站住。忽然他叱了声:“失礼了。”三字一经出口身子忽然疾如电闪般地狂飘而起直由邵一子侧翼部位猛然切了进来。

  邵一子冷哼一声短剑斜挑叮当一声脆响空中爆出了一点火星。

  把握住此一刻良机邵一子倏地快进身短剑上划出了一道银光这一剑直穿向对方面门其势之疾快真有难以想象之处。

  顾锡恭手中钢镮蓦地分开左手钢镮向正面面门上一举“锵”的一声脆响已将对方来剑锁在钢圈之内紧跟着他身形侧转右手钢圈霍地平胸推出极其力猛地向对方胸前打了过来。

  邵一子冷笑道:“好招。”

  左手掩处“嗡”的一声已把对方来犯的钢圈击开一旁这一手空手进招设非是把对方身法部位摸得极为清楚万万不敢如此施展。

  显然顾锡恭也没有料到竟然会有这么一手不觉呆了一呆。

  邵一子计不只此。

  就在他掌震钢圈的同时右手短剑微振之下那口剑忽地弯曲如蛇极其滑溜地已由对方钢圈之内脱出。

  顾锡恭蓦地神色一变他武功至高招法烂熟正因为如此他也就较一般武者更能体会出胜败的先机以眼前情形而论自己原不至就此落败无如上来期功过甚以至于双方间隔距离过于接近再当敌人狠厉招法之下便万难脱身了。

  心中有此一念顾锡恭再也顾不得出招伤人身子霍地向后一倒“唰”的一声直挺挺地直倒了下去。

  饶是这样邵一子的那口短剑兀自放不过他艳阳下剑光刺目有似银蛇腾空般倏地闪了一闪。

  随着这道剑光的光华闪处邵一子身躯已似风卷落叶般地飘了出去起落之间已是三丈开外。

  “岳阳剑客”顾锡恭的身法更为美妙无伦。

  他原本后仰的身子就在他后脑甫将接触地面的一刹那之间蓦地一个快的疾旋“呼!”一声眼看着他已将倒地的身子蓦地又腾了起来足足拔起了有两丈高下随后又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双方已然分了胜负。

  一道长有半尺的割裂口子显示在顾锡恭的前胸将一件美好的青衫分为两片。

  顾锡恭固然可以不服输再次放手力搏犹不知鹿死谁手然而究竟他是一个成了名的人物况乎双方并无深仇大怨实在没有以死相拼的理由。

  “很好我总算见识了高明之至高明之至!”一面说顾锡恭频频向后面退着艳阳下他那张脸变得极为苍白。

  “不过邵前辈你可要注意了你我之争称得上是君子之争!”他冷冷笑着道:“要是换在另一个人只怕你就不会这么容易打了!”

  邵一子按剑而立聆听之下呆了一呆。

  顾锡恭却抱拳道:“刚才那番话我觉得阁下尚有考虑的必要我以为尊驾眼前的处境很显然的是合则两利分则两害尊驾何妨再好好地想想我们还会见面的告辞!”话一说完倏地拧身而起有如长烟猝起极是俊俏地已拔在了一棵大树巅梢紧接着身形再弹已是六七丈外转瞬间已消逝视线之外。

  邵一子撩开长衫“锵!”一声合剑入鞘。原来这口短剑一直就藏在他膝边小腿边侧剑身虽然远较“匕”为长却也不碍他的身手。

  面前人影略闪左瞎子已来到眼前。

  “他走了?”

  邵一子冷笑道:“不错不过正如他自己所说他是不会就此甘心的!”

  左瞎子叹息了一声道:“想不到你我这次约聚事情这般的隐秘却依然逃不过这些人的耳目说来也怪我大粗心大意了。”

  邵一子摇头道:“这与你并没有什么关系。”

  左瞎子道:“如果我刚才没有到白桑轩去打了个转说不定还不至于惊动了这些人。”

  “迟早他们是要来的”邵一子道:“这里显然不是安全的地方我们还是迁地为良的好!”

  左瞎子点点头道:“我想到了一个好地方。”

  他正要说出邵一子却嘘了一声道:“你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反正我跟着你去就是了。”

  左瞎子不由不佩服他的临事仔细点点头道:“也好那我们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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