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小船缓缓地在水面上移动着。
除了摇船的舟子以外这船上只有两个人:邵一子和左瞎子。
船上搭着竹篷最多亦只能容纳两人现在的容量已是饱和了。
二人之间是一张小小的方桌宝图就摊开在桌面上。为了谨慎起见船舱两面都下着帘子只靠着中间垂下来的一盏油灯光度虽弱却已是够了。
左瞎子微微颤抖的手指摸着密密麻麻的特殊字体嘴里不停地念着:“计黄金十箱白银二十八箱明珠玉器各十箱分别以上好的樟木包裹白铁之木箱盛装安置在七星山之北大肚山以南午时阳光穿照时见群山交岔于是再寻小孤峰……”
念到这里左瞎子停了一下嘴里喃喃道:“老天……老天要不是图上记载只怕神仙也找不到。”
邵一子道:“这些地方你可熟悉?”
“当然当然我是熟悉的!”
“小孤峰……小孤峰……”一面说左瞎子的手指又摸上了羊皮纸。
“够了!”邵一子忽然抽回了羊皮纸卷:“暂时知道这些已足够了!”
左瞎子愣了一下咧着牙笑了笑道:“现在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邵一子一笑道:“到目前为止你我二人知道的一样多而且还是一知半解这样彼此都可以信任对于我们未来的合作大有稗益。”
左瞎子用力地眨了一下眼睛仰起脸来想了想才像是忽然明白“呵呵”笑了两声道:“邵老真是想得太周到了太周到了!”
邵一子微笑道:“请先生海涵此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也这件事完成之后老夫当亲自向先生致歉并将此事建议藏王为先生立一生伺供后世膜拜敬仰也算是功在全藏青史明标了。”
左瞎子嘴里“啊唷”了一声呵呵笑道:“言重了言重了邵老这件事万万行不得析煞我瞎子了……折煞了!”
他们在观图说话时身边一直留意着欸乃不绝的桨橹之声很清楚地可以感觉出前进的度。
忽然船慢了下来。
左瞎子隔着船帘问道:“地方到了没有?”
舟子的破锣嗓子道:“到了二位老爷下船吧!”
邵老人匆匆背好了图卷左瞎子手中马竿子方自撩起船帘即听见“扑通”一声水响水花四溅里敢情那个舟子已纵身入水。
邵老人一怔道:“不好!”蓦地抢身出舱却见一名锦衣童子双手正自紧勒缆绳把这只小船硬拉向岸上。
所谓“岸上”乃是一个延伸出水面的岛形堤岸在近水处设有一亭景致十分可人。邵一子已知中计舟子既已遁形一腔怒火乃向那名锦衣童子身上。
当下怒叱一声:“大胆!”身子霍地纵起劈空一掌直向那名童子身上击去。猛可里一人朗声笑道:“好掌力!”说话时那名锦衣童子已自就地一滚快地翻出两丈开外邵老人的一掌竟然落了个空。由于那声“好掌力”才使得他注意到话之人。
敢情那亭子并非是空的里面还坐着两个人。一对白衣漂亮男女。男的锦衣缎帽翩翩风采沿着帽沿两边各垂下一根风翎和他颏下的一络黑胡共风而舞尤见潇洒风雅之一面、女的更是生就的漂亮姿色宫样蛾眉郁郁秋水一领雪色长披其上绣着鲜艳梅花粉面团团似乎永远聚集着未完的笑意。
“西天盟主”邵一子乍然现到这两个人禁不住蓦地吃了一惊。正因为这男女二人原是相识才使他格外觉得惊惧事出突然一向持重的他也呆住了。
身边人影轻闪了一闪左瞎子也来到近前。
“怎么回事?邵老。”
“哼!”邵一子才似回到了眼前情况:“有好朋友等着我们啦!”
此时亭中男女已缓缓步出亭子。
“老爷子别来无恙咱们好几年不见了幸会幸会……”拱了一下手含着笑道:“我这里有酒有菜如果不嫌弃二位请共饮一杯如何?”
邵一子冷冷地道:“用不着客气贤夫妇竟然以这种卑鄙伎俩来对付我哼哼这又是为了什么?”
白衣人一笑道:“老朋友先不要这么大的火有话咱们慢慢说好不好?”
白衣妇人似乎一向很少说话凡事以夫“马是瞻”这时却不禁出了银铃般的一串笑声接着说道:“邵前辈这么说就不对了外子与我为了迎接前辈已经坐候了三天就是现在在这里见面也是费了一片苦心呢!”微微一顿这妇人眉角扫向左瞎子。一笑道:“这位大概就是西北道上那个传说已久的奇人‘瞽目阎罗’左光斗了失敬失敬!”
左瞎子先是一怔连连眨着他那双瞎眼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却把头转向邵一子道:“老哥你可没有告诉我还有两位贵客这两位朋友又是哪个?对不起得很请恕瞎子眼睛不灵。”
邵一子冷笑道:“鼎鼎大名的童氏伉俪你竟然不识哼!青砂堡‘澜沧居士’童玉奇与‘芙蓉剑’莫愁花的大名你岂能不知?”
左瞎子那张消瘦的脸上忽然间像是僵住了:“嘻嘻……”他冷嗖嗖地笑了几声:“知道知道想不到短短几天时间竟然拜会了这么多成名江湖的朋友我瞎子总算是没有白活嘿嘿!”
被称为“澜沧居士”的白衣人一笑道:“左朋友真是太客气了二位请进来一谈如何请!”
邵一子见到对方童氏夫妇即知道今日之会只怕不易善罢于休然而事到临头却也只有硬起腰干看看下一步又将如何。
心里想着即与左瞎子不约而同举步向亭内步入童氏夫妇果然是有心人。
亭子里果然备有一桌丰盛筵席每盘莱肴都加着盖碗显然主人夫妇为候佳宾并未动筷。邵一子打量着这一切冷冷道:“贤夫妇太客气了。”说罢不待招呼自行拉开座位坐了下来。
左瞎子虽是瞎子但除开视觉之外其他各样官能似乎较诸常人更敏锐得多。
随着邵一子落座他也坐了下来。只是他并非与邵一子并肩而坐却是在对面坐下来那一根一直在手的马竿子紧紧夹在两膝之间。
童氏夫妇各含微笑也坐下来。
“澜沧居上”童玉奇双手拍了一下亭外立即应声走进一人正是方才手勒缆绳也就是“白桑轩”侍奉童氏夫妇寸步不离的那个俊秀童子。强将手下无弱兵显然他也有一副好身手。
这时只见他对着邵左二人深深打了一躬嘻嘻笑着上前为二人执壶斟酒。
邵一子道了声:“邵某不客气了。”一面说时仰把面前酒一饮而尽。
左瞎子也是仰把面前酒一饮而尽“叭!”打了一下嘴道:“好酒!”
“澜沧居士”童玉奇道:“今日能够请到二位真是三生有幸只怕仓促之间菜肴难合二位口味还请多多包涵。来来来左先生请!”
因为左光斗是瞎子所以他才要特别照顾他摆在面前的是一盘“棒棒鸡”童玉奇夹起一截鸡腿递过去。
左瞎子愣了一下道:“啊你太客气了!”
他虽是瞎子感觉之敏锐前文已叙及是时右手轻起“铮!”一声两只牙筷已迎着了对方送来的那只鸡腿。立刻空中这只鸡腿就像是被胶粘住了一样的结实丝毫动弹不得。
澜沧居士童玉奇一笑道:“嗳不必客气!”
手中筷子微微一抖左瞎子忽然身子动了一下那只手在微微的一阵颤抖之后不由自主地缓缓向后缩了回来一直退到面前接着四只筷子夹着的那鸡腿慢慢地落向盘内。
童玉奇微微一笑收回了筷子只见左瞎子那张白脸上丝毫不着血色脸上大大地现出了“不是味道”。
明眼人如邵一子者一看之下即心内雪然分明童玉奇这一手明是为对方拣菜暗中是在与对方较量力道而这一次左瞎子显然是输了。
左瞎子显然心胸狭窄个性偏激一上来吃了一个闷亏心里老大的不是滋味独自个频频冷笑不已。
邵一子自然知道童氏夫妇的心愿这时见左瞎子如此的表情更猜测到情势的“一触即”。
“我们还是打开窗子说亮话吧!”邵一子眼睛逼向正面的童玉奇道:“贤夫妇此番邀请不知有什么要当面关照的没有说吧。”
童玉奇一笑道:“邵老这么单刀直入的问倒也爽快愚夫妇的来意想必是瞒不过你老爷子的法眼既然这样我们就直话直说吧。”
邵一子“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听说布达拉宫的那张宝图就在邵老身上?”一面说时童玉奇那双眼睛滴溜溜地直在对方身上打转当然没有放过斜背在邵氏背后的那件玩艺儿。
“不错!”邵一子抬手在背后图卷上拍了一下道:“就是这个。”
“听说布达拉宫那批宝物别的不说只黄金就有好几大车呢。”
说话的是童妻“芙蓉剑”莫愁花提到了黄金那张娇艳的脸上情不自禁地显出了贪婪的笑容。
“而且还有很多的珠宝玉翠呢!是不是?”
邵一子点点头道:“传说是这个样子至于事实是不是如此谁也不知道。”
“那我们为什么不去当面证实看一看呢?”她很自然他说出了这句话一点也不显得不自然好像这批宝物原本就应该有他们一份似的。
“不错!”邵一子冷冷地道:“我是有这个意思想去证实一
“芙蓉剑”莫愁花笑得真美:“好呀!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呢?”
邵一于看了她一眼如非当面承教他真难以相信世上还有这么一种人对方若非是故装糊涂那就实在太天真了。
“童夫人也许没有听清楚”邵一子冷冷地接下去道:“我以为‘我’和‘我们这两个字是有很大的分别的。”
莫愁花微微愣了一下眨了一下眼睛道:“这!又是什么意思?”
“这个意思很简单‘我’只是我自己‘我们’却是两个人以上的人”微微一顿邵一子面若秋霜地道:“我的意思是‘我’而不是‘我们’。”
莫愁花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啊为什么要这样嘛!”她喃喃道:“我实在很想要看看这些宝贝。”
邵一子吃了一惊心说:“芙蓉剑”莫愁花在江湖上该是何等厉害的一个角色怎么会是如此稚气未开的一派天真?莫非她故意如此做作其实却另有什么居心不成?偷眼一瞧“澜沧居士”童玉奇唇角却带着浅浅的笑仿佛一切早已胸有成竹的模样。
“来呀!”童玉奇招呼身边童子道:“给二位贵客斟酒。”
站立在一角的那个少年童子应了一声立刻趋前拿起了一旁烫在热水里的锡壶摇了一下恭敬地为二人各自斟上一杯接着又为主人夫妇斟了一杯。
童玉奇伸出小指在酒里点了一下含笑道:“很好温度正好二位请不要生气有什么话我们饭后再谈如何来!干!”一面说仰把杯中之酒一干而尽。
一旁的莫愁花也笑哈哈地道:“二位老爷子可别客气呀!喝呀!”说时她也把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邵一子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这口酒将要吞下之际忽然他目光触及莫愁花渴望的目光和几乎掩饰不住的喜色心里一惊这口酒顿时不再咽下。
目光一扫身边的左瞎子竟然不识先机手端酒杯正待饮下。
邵一子心里一急左掌突出用劈空掌力一掌直向左瞎子当胸击去。
这一掌由于双方距离过近左瞎子事先又没有料到一时避之不及手腕子一抖这杯酒竟然朝着自己脸上泼了过去顿时满脸狼藉。
同时间邵一子面朝向童玉奇“噗”的一声把嘴里的酒直向后者脸上喷了过去。
童玉奇一声急叱右掌在坐椅上蓦地一按整个身子“唰”地飘了出去饶是这样无如事情生得过于突然邵一子这口酒看似无奇其实乃盈聚有本身所练之“五行真力”力道足可穿木破石度更是疾快至极童玉奇躲开了身子却躲不开长衣酒滴沾处那袭雪白俊逸、其上绣着修竹的长衣侧襟上顿时留下了七八处透明窟窿。
以童玉奇平素之风流自赏武功出众何能吞下这口气?凌笑一声道:“老儿你这是自己找死!”话声一落正待出手却不知他身边的“芙蓉剑”莫愁花却已抢先了他一步先自出手。
娇叱声中莫愁花蓦地拔身而起其势之快有如奔雷疾电闪得一闪已来到了邵一子身前。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竟然先已在她纤纤十指上各套了一个纯钢打制的、十分精致的小巧钢套。
随着她前进的身子两只手霍地向前一抖“铮”的一声脆响十根手指像是十把尖锐犀利的短剑霍地朝着邵一子两肩奇快地抓落下来。
双方竟然是如此戏剧性的动起了手来。
邵一子狂笑一声道:“好!”
霍地把身子向后一仰无如莫愁花功力颇是不弱两只手落空之下身子快地一个疾转一双手再次地张开在扇形的合拢姿态里两只蝶形的宽沿大袖有如两把锋利的钢刀分向邵一子两肋上疾快地划落下去。
邵一子身形方自折起一半对方竟然又自攻到其势之疾猛简直不容人于缓和之机。
这一霎真是极为尴尬的时机上既不可下亦不能一任邵一子功力再高当此一瞬间也是莫可奈何心里一惊凭恃着数十年精纯的内功硬生生地把身子向一旁错开了半尺。
出奇制胜常常就是在这种节骨眼之上。
就在邵一子这一霎不上不下的当儿猛可里身侧一阵疾风扫到似乎觉到对方童玉奇的影子闪了过去。
这种进身的势子实在太快了快到无暇思索。
邵一子心中方自暗念着此番休矣仿佛觉得肩背上紧了一紧突然间对方男女二人已双双向两方退开。
左瞎子早已蓄式以待当此一瞬他忽然施展出了全力极其快的向着童玉奇扑了过来。
原来童氏夫妇联手进招早已是事先约定故此施展出来配合得天衣无缝童玉奇刚才进身之势更是妙不可言待到他退身一旁时手里已多了一样东西:羊皮图卷儿。
夫妇二人脸上真有说不出的喜悦。
就在这时左瞎子已全扑到手里的马竿儿施了一招“拨风盘打”搂头盖顶地直向童玉奇头上打来。
童玉奇一哂道:“得了瞎老哥你还凑什么份子?”身子一晃已飘出丈许以外。
眼前疾风狂袭过来邵一子眉皆张状似疯子般地扑了过来他乍然觉到背后宝图竟然被童玉奇巧取了过去内心自是怒不可遏是以身子一扑过来即施出了极为厉害的一招“虎扑式”两只手掌上聚集了无比凌厉的内力直向童玉奇身上击了过去。
童玉奇一声长笑道:“老爷子这又何必。”他当然知道邵一子志在宝图当下一声喝叱道:“接着。”手势微抖掌中宝图卷箭矢也似地射了出去。当然不是丢向邵一子而是掷向“芙蓉剑”莫愁花。
一切都好像早就安排好了。
“芙蓉剑”莫愁花落水而立。小船就在水边早已起锚待只等着莫愁花身子一跃上船即刻出。
由童玉奇手上飞出的宝图就像是一只箭矢般的快捷“嗖!”一声已来到莫愁花面前。
童玉奇所施展的力道竟是恰到好处眼看着这圈羊皮图卷箭矢般地来到眼前忽然就空一顿轻轻地向着莫愁花手上落下来。
莫愁花笑得开心极了由于她与对方邵一子间隔甚远根本就不愁他能飞身过来是以她保持着极为从容的姿态轻轻扬起了一只纤纤玉手等待着图卷落向手中。这种成功在望的心情是不难理解的莫愁花真个笑得像一朵花。眼看着空中图卷已经几乎触及到她的手指了。
就在这一霎。它却落在了另一个人的手上。那也是一只白白的手但却不是一只女人的手是一只男人的手。
苍白的脸苍白的手。
这个人高高的个头儿一袭蓝缎子长衣长得几乎触及到了地面。
阳光下他那张脸虽说是“苍白”但是仍然极其俊逸更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仪令人望之生敬。
当然眼前莫愁花却是无论如何也“敬”不起来因为原已十拿九稳落在自己手上的东西却落在了别人的手上。莫愁花既惊又愤差一点当场昏了过去。但她是绝不会就此甘心的。
蓝衣人一只手拿着图卷那双眸子炯炯有神地盯视着对方他眼圈下面隐隐现着暗紫的红色显示着这个人似乎身上带有内伤然而那种凌厉的目光却显然是含有吓阻的作用在里面。
莫愁花盛怒之下竟然疏忽了进一步地由对方面颊上去观察对方否则的话她必然会大吃一惊因为他们彼此原是相识的。
蓝衣人的凌厉目神原是要提醒对方他们之间的“似曾相识”这样或可避免一场凶杀打斗然而莫愁花盛怒之下偏偏疏忽了。
“你好大的胆子。”嘴里喝叱着莫愁花身子向前一个上步两只纤纤玉手交插着直向蓝衣人当胸插过去。
蓝衣人轻哼一声肩头轻晃已飘出了三四丈外。
莫愁花又是一声娇叱紧循着他退后的身影扑过来。
她的身法敢情是如此之快流星般的身子在忽然前穿的势子里两只玉手已似乎攀住了蓝衣人的肩头在动手过招上来说莫愁花这种身手不能不说是抢尽了先机。
蓝衣人眉头微微一皱鼻子里哼了一声道:“莫愁花你真的要跟我动手?”
莫愁花那双手原本只须用劲力握即可将对方肩头锁骨拧碎当场只是就在她内力灌注有待一握的当儿忽然对方那双肩头硬生生地在她内力灌注的双手之下滑脱了开来。
那只不过是刹那间的事情。
莫愁花的手指方自由对方肩头上滑下的一瞬蓝衣人已极其翩然地飘向一边。
这就使这位轻易难得一次出手的、一向自负极高的莫愁花大惊不已了老实说她方才的那一手“鬼扑神拿”生平不过只施展过三四次却没有一次失手的记录而眼前这个蓝衣人竟然能在于钧一之际巧妙地化解开来不能不说是怪事这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透的。
蓝衣人这一次飘得较前次更远转侧之间:已是五丈开外。
只是在这种情形之下就算他身法再快也难脱眼前如许多高手的环峙。
第一个向他攻到的是白衣人澜沧居士童玉奇。
童玉奇显然已失去了刚上来时的那种轻松劲儿主要是蓝衣人的身手已大大地震惑了他。眼看着已将到手的好买卖想不到竟然会功亏一篑地败在一个想象不到的情况里。
想不到的事想不到的人忽然地出现竟然破坏了他的一切原定的计划。
澜沧居士童玉奇哪里能忍得下这一口气?是以在他向蓝衣人猝然出手的一霎间不用说是集愤怒功力于一身端的是不可轻视。他猝地由上面扑下来全身四肢齐张活像是个“大”字形“呼”地飞向了蓝衣人的头顶“呼”地又当头罩落下来。巨大的力道直袭向地面一时间使得地面上砂石齐飞可以想象其力道之疾猛劲厉。
然面蓝衣人显然是有备在先。随着他仰起的上身两只手掌结结实实地与童玉奇下落的双掌迎在了一块儿四只手在方一接触的一霎间倏地粘在了一块紧接着一阵子快转霍地飞弹了起来足足飘出丈许开外。
蓝衣人身形昂然站立在当场一动也不动。
面前人影倏闪好几个人猝然间都向他身前集中过来为的是邵一子左瞎子在他左边右边却是童玉奇的妻子“芙蓉剑”莫愁花。
似乎每一个人都怒气不小。
邵一子冷笑了声道:“原来你也一样。”
蓝衣人方待开口邵一子已压下了双掌用进步双撞掌霍地直向蓝衣人当胸击去。
这一霎其他的人也都没有闲着左瞎子的马竿儿是十招“点天门”。
“嘶!”一缕疾风直向蓝衣人脑门正中力点了过去他们两个人联手递招已是极见威力偏偏“芙蓉剑”莫愁花也来凑趣由侧面蓦地进身劈出了一掌直向蓝衣人肋间劈了过来。
蓝衣人面色极为沉着在眼前这等高手联合攻击之下他身子先是向后一坐紧接着腰身一扭看起来像是忽然成了两截如此姿态之下左瞎子的马竿儿邵一子的双撞掌以及寞愁花的侧击手三般都落了空。)
在他们三人相继向后撤招的一瞬蓝衣人身子已直直地拔了起来带着一声长啸施展出武林中轻易难得一现的轻功身手“大转风轮”。
“呼!”第一转落向一株参天古树之巅眼前白影猝闪童玉奇同时也飞身坠到然而他身子方自坠落的一霎蓝衣人已第二次转动“呼!”落向另一株大树树干邵一子也飞身抢到嘴里怒叱了一声打出了了掌铁莲子。“芙蓉剑”莫愁花却也在这时掷出了一口飞刀紧跟着燕子也似地窜身而起。
须知眼前数人无一不是当今武林中极叫字号的人物各自都负有一身极见杰出的功力。
眼前这一阵子飞跃疾扑看起来真叫做“惊心动魄”可真是空中飞人人影交晃着称得上“电闪星驰”。
在一阵快的急奔电转之后蓝衣人已奇妙地脱离了现场。他沿着奔驰急放的江水来到了一片莽密树林、当他身子方自在一棵黄果树下站定身后疾风狂袭过来。
蓝衣人倏地转过身子适当其时地迎接住白衣人童玉奇攻来的双掌。
童玉奇来得快退得也快。正因为他曾经有过两次与蓝衣人对掌的经验深深悉知对方功力了得所以不欲力拼双掌一经接触顿时如怒鸯般翻向一旁。
在他落地的一霎手腕子微微一振已把一串紧束腰间的“如意金梭”握在了手上。
这串金梭每一枚都有七寸长短通体黄光净亮耀眼生辉每一颗上下衔结看来沉实有力尤其是为的梭头看上去更具杀伤力菱形的尖端海一面看过去都尖锐锋利抡施开来只怕方圆两三丈内外都难以进身。
童玉厅这串如意金梭一经到手两只手各持一枚随着他跃起的身子捷如流星般地已向着蓝衣人身前扑过来尾两枚金梭各向着对方眼睛上力扎过去。
蓝衣人鼻子里哼了一声道:“你可真是翻脸不认人。”
说话时双手左右倏分待向对方一双手腕子上拿捏过来。
童玉奇由不住倒抽了一口气那双已经递到的金梭霍地向后收回同时身形转动纵出了丈许开外。
他眼睛里这一霎交织出无比的惊惧盖因为对方蓝衣人显然把自已的一切都拿得十分准确。
原来童玉奇本身以练就“至柔罡气”见长这门功力可以随其意志任意运施在各种兵器拳脚之上一经伤人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即可将对方五脏俱摧使之丧命!端的是厉害之极。
这是一门武林绝学识者极罕然而它也并非全无克制之法内功中的“哼哈二气”即是它的独一克制之术。
眼前这个蓝衣人敢情竟是深悉此一罕世绝功“哼哈二气”的个中翘楚。
他虽然只不过看似无奇递出了双手可是童玉奇却肚子里有数丝毫也不敢失之大意那双紧持在双手的金梭霍地向后收回脚下拧动快退出丈外。
“你到底是谁?”“哼!”篮衣人脸上微微现出了不悦:“我以为你认识我的你再看看。”说时他肩头轻晃把身子飘前了一些与童玉奇脸对脸地站在一块。
童玉奇再看之下终于他悟出了什么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喃喃道:“你是海……”
“海无颜!”蓝衣人点点头:“阁下总还算有点旧情我们总有八、九年不见了难怪贤夫妇已认我不出。”说时忍不住向空朗笑了一声。
童玉奇“啊”了一声霍地上前一步喜形于色地道:“真的是海兄弟久违了。”一面说他随;”向着海无颜双手上握去海无颜一笑迎上。
四只手立刻握在了一块。看起来这是一番故人的寒暄其实却另有巧妙。
四只手掌相互合拢的一霎童玉奇的时、肩、掌根分别向海无颜的胸、肋、小腹三处不同地方接触了过去其势之巧妙自然确是无懈可击。
海无颜相机地也抬起了和对方完全相同的三个部位轻轻地接触之下童玉奇已松开了手并且后退了三步脸色微微一红拿桩站住了身子。
“海兄弟!”童玉奇脸色十分不悦地道:“有道是光棍不挡财路多年不见兄弟你似乎变得不够交情啦。”
海无颜冷着脸道:“这份宝图耗尽了邵一子半世心血别人不应该占为己有我只是暂时过手等一会就物交原主。”
童玉奇道:“只怕不见得吧:兄弟……嘿嘿……明人面前不说假话干脆说一声兄弟你也想染指不就结了。”
海无颜点点头道:“我原是可以占为己有的只是却不屑这么作看在你我当年曾经相识一场今天的事就不再谈了我仍然敬你如兄你去吧。”
童玉奇神色变了一变正要说话只见眼前人影一连闪了两闪。
芙蓉剑莫愁花霍地自空而降一眼看见当前的海无颜尖叫一声正要扑身上前却被童玉奇伸臂挡住。
“算了是自己人何必呢!”
“自己人?”莫愁花显然还不明白:“他是谁?”
童玉奇轻轻叹了一声道:“等会再谈吧。”一面说他脸上带着极不甘心的苦笑向着海无颜抱了一下拳道:“兄弟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咱们后会有期了。”转过脸向芙蓉剑莫愁花点头道:“我们走。”
说完不俟她回话双手向海无颜抱了一下拳肩头轻轻一晃人已飞纵出去。
芙蓉剑莫愁花心里虽是一万个不服气可是却也知道丈夫这么作必然是有原因的冷笑一声循着其夫去路一路腾纵而去。
海无颜倒也没有想到对方夫妇二人竟是这么好打微感出乎意料。
就在这时身边传出了一声冷笑。一个苍老的声音道:“你想走么?哼哼只怕没有这么容易吧。”
海无颜一笑道:“是邵前辈吧!请示高见。”
“好说。”二字出口只听见树帽子刷啦一声一条人影穿空直下落向眼前现出了邵一子消瘦的身子。
海无颜身形半转面向一方巨石道:“左朋友你也可以出来了。”
话声方出即见巨石后一条人影突地拔起其势至快有如飞星天坠起落之间已到了海氏身旁正是瞎子左光斗。
想是肚子里憋着一股无名之火左瞎子身子乍然一现二话不说手上的那根青竹竿陡地抖直了直向海无颜心窝扎了过去。
海无颜右手轻起待向他那根竹竿顶尖上捻去左瞎了倏地又收了回来改扎为打竹竿改为半圆形直向海无颜当头顶上打了下来。
海无颜冷笑一声上身轻轻一晃把身子错开了半尺左瞎子这一竿子呜的一声竟然落了个空。
海无颜右手轻撩斜着向前一送。
这一手极其随便可是却变化万千左瞎子竟然无能躲过只一下即为海无颜拿住了腋下。
这可是一处足以致命的地方不要说左瞎子本人了就连一旁的邵一子目睹及此亦不禁大吃了一惊他身子霍地抢上去待要向海无颜出手已是慢了一步即见海无颜手势向前一送左瞎子身子蓦地斜飞了出去。
足足飞出了有两丈开外“扑通!”坐了下来。
这一震只把左瞎子震得眼冒金星全身热骨节痠。然而这一切也都是正常的现象除了这些以外左瞎子倒也并无其他的感受。他活动了一下筋骨随即缓缓又站了起来心里狐疑的只是瞪着一双白果眼傻乎乎地瞪着对方。
邵一子早已知道对方身手惊人现在事实证明就连澜沧居士童玉奇夫妇那般厉害的人物居然都不是对方对手心里自是提着十二万分的小心。
往前跨了几步邵一子哈哈一笑道:“还没请教这位朋友贵姓?大名是……”
海无颜顿了一下随即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邵一子陡地神色一变道:“啊……你就是海无颜久仰之至。”
接着他作出了一个不屑的苦笑道:“江湖上传说你的种种神秘我只当你是一个行侠四方的侠士却不知……呵呵呵……”
海无颜莞尔道:“前辈太夸奖了倒是你老人家的大名我久仰了你一身出神人化的奇技今日一见却也不过尔尔。”
邵一子一张瘦脸霎时间罩起了一片怒容冷冷地道:“那一夜让从容离开不过是手下留情你竟敢对我心存轻视哼哼
海无颜冷笑道:“那要看你对我是什么态度了凡是轻视我的人我也一定轻视他。”
邵一子道:“趁火打劫巧取豪夺你又算得了什么英雄好汉?”
海无颜一笑拍了一下肩后羊皮图卷道:“有本事你能把这卷儿拿去我才对你心服口服你可要试试看?”
邵一子冷笑一声道:“这东西是我的我当然要拿回来这就要向你求教。”
说时他身躯前倾双手下探已把掩藏于左右小腿的锋利短剑拔在了手中。
海无颜退后一步道:“你真的要跟我动手?”
邵一子道:“废话少说!今天你如能胜得过我我自无能也只好任你把宝图拿走否则嘿嘿那就不客气得请老弟你把宝图留下来了。”
海无颜原无意与他动手的可是转念一想也就欣然点头道:“好吧只是我的剑不在身上。”
邵一子倏地把短剑又插了回去扬一一下双手:“那我们就空手玩玩吧。”
海无颜抱拳道:“请。”蓦地一股强劲风力冲着他直袭了过来。
海无颜不待抬头只凭冲面而来的卷风已知对方出手方向他肩头轻甩硬生生把一颗头移开了半尺邵一于的一拳头擦着他的身边滑了过去。
邵一子毕竟有了不起的身手招式绝不用老这只拳一径落空身形倏地快移到了另一个方向他身子还没有站定海无颜已如野鹤掠空般地窜了过来。
就在这一瞬极短的时间里他们双方已快地互递七八招。
高手对招果然不同只是看起来却有点近乎于儿戏常常是一式招法方自递出一半却又临时止住半途吞了回来乍看起来就像是两个聋哑的人在彼此手语一样殊不知这其中却包藏有无限杀招。
忽然邵一子怒啸一声整个身子有如展翅巨鹰般倏地腾空而起只不过在空中撂了个高儿却似疾风骇浪那样地向海无颜身上扑过来。
海无颜好像早已经料到了对方有此一手他已经感到欢方一分胜负的时间到了迎着对方来犯的势子他身子猝然一长双掌一上一下猝然递了出去。
“啪!啪!”两只手掌迎在了一块。
紧接着是一串密集的“啪啪”之声满空中都是扬起翻飞的掌影大片的掌影包裹着两行疾劲的身形其势真是疾飞猛快之极。
忽然邵一子的一只手由下而上攀向海无颜身后海无颜本能地右肩向下一沉。
一式猛厉歹毒的杀手“剪金枝”即可出。
海无颜几乎可以认定这一式“剪金枝”一经施出邵一子再想全身而退势将是千难万难了。然而除此之外他却别无选择。脑子里几经电转终不忍向对方猝施杀手。迟疑之间后肩上一阵热麻已为邵一子沉实的掌力击中。
随着邵一子吐气开声的一声低呼海无颜身子一个踉跄斜着滚翻了出去。
自然海无颜即使是硬挺着受他一掌也不见得就当受不起只是借着滚翻之力把对方加诸在身上的力道化解干净而已。
邵一子冷冷一笑抱了一下拳道:“开罪了。”
海无颜却也并不为耻微微一笑道:“多谢掌下留情佩服佩服。”
一面说他由背后解下了羊皮图卷双手递上道:“原壁归赵这件东西你老人家还是好好收着吧。”
邵一子微微顿了一下他着实没有想到对方这么干脆手里接过宝图微微打开看了一眼证明是真的心里也就踏实了。
海无颜一笑道:“方才你老也看见了如今风声已露觊觎这张宝图的人可是所在多多前辈切莫大意要小心了。”
邵一子感叹了一声点头道:“多谢足下关怀只是我有一事不明要面前请教。”
海无颜道:“前辈请说。”
邵一子微微一顿喃喃道:“我看老弟台你武功高强似应在老夫之上。”
海无颜道:“前辈过奖胜负已分尚待何言?”
邵一子冷冷一笑喃喃道:“这就怪了。”
他随即又叹息了一声道:“好吧无论如何今天我拜领了足下你的盛情这番心意也只有期待来日再报答你了。”
海无颜笑了一笑道:“前辈言重了此去一路只怕事情尚多你老要特别小心才是。”
说时左瞎子也摸索着来到了近前一手持竿抱拳眨着一双白果眼道:“这位就是海朋友么?幸会幸会只恨瞎子有珠无眼不能拜领丰仪方才开罪尚请多多包涵。”
海无颜回礼道:“左兄太客气了此去一路二位更要多多仔细童氏夫妇心怀诡诈我猜想他们绝不会就此甘心他夫妇目前以为宝图在我身上对于二位也许略有帮助无论如何二位千万大意不得!言尽于此这就告辞了。”说罢抱拳一揖身子陡地腾身直起“呼!”一声落向壁崖之边一连三四个快转动随即消失无踪。
左瞎子用力地眨着两只瞎眼道:“啊这个姓海的好快的身法他已经走了吧?”
邵一子点点头道:“已经走了。”
说到这里微微顿了一下叹了口气道:“方才我们动手过招的情形可惜你不能看见否则一定会有所现。”
左瞎子一怔道:“你的意思是……”
邵一子喃喃道:“我怀疑他对我是手下留情!他的武功精湛是我这一生所遇见过最怪的一个人。”
说到这里他轻轻一叹摇了一下头。
左瞎子喃喃道:“这么说他刚才的败是假的了?”
邵一子苦笑了笑道:“这是他的仁厚想不到江湖上倒还真有这么重义气的人真是少见。”
左瞎子愣了一下缓缓地走过来道:“以你之见这个人的用心又是为了什么?”
邵一子摇摇头道:“现在还言之过早我们走吧。”
说话之间他二人向前面一路走下去转过了一片岗峦即回到了先前滨水的那座亭子只见亭内已空无一人石桌上刚才吃剩的饭菜依然摆置在那里想是童氏夫妇张慌离开不曾顾及。
邵一子刚要离开却只见一艘帆船缓缓驶近过来就在亭前滨岸随即由船上下来了几个搭客。
看不出那艘小小帆船竟然搭了这么多人。
人下去了帆船刚要离开。
邵一子招呼一声同着左瞎子快步赶了过去。
驶船的是一个四旬左右的黑壮汉子头上戴着一顶马连波的草帽看过去十分剽憨。他一面打下扶手让左瞎子抓住上船一面嘿嘿笑道:“小心着点瞎子这一下去保管可就喂了王八了。”
船上船下的几个人都被他这几句话逗笑了。
左瞎子又焉是省油的灯以他过去的个性保不住立刻就要给这舟子好看只是今番情形不同刚才的教训时时提醒着他只是装糊涂地看着对方嘿嘿笑了几声上了船往船头一蹲不再吭声。
邵一子也上了船只见小小的船身蹲坐着几个不同的搭客一个鸭贩子带着两笼鸭子倚着船舷在睡觉另外还有两个卖南货的扁担挑子占了不少的地方还有一个带着小孩的乡下婆子人头杂乱得很。
比较安静一点的地方为船尾只是大家都不喜欢那个位置因为那里浪波颠簸得大厉害。
邵一子自然不在乎当下与舟子谈好了去处船费随即走向船尾不想已先有一个人占住了。
这人看来年岁与邵一子相差不多瘦瘦长长的个头一张马脸老长老长却在下巴头上留有一绺胡子一身黄葛布的长衣洗烫得干净平整即使现在穿在他的身上亦看不出一些皱纹。
这个人背倚着船桅正在晒太阳两只长腿远远地伸出去脚下是一双云字履很讲究的缎子面却在外面包有一面青皮盖头。
斜倚着船桅瘦老人细细地眯着一双眼远远地向天边打量着直到邵一子来到面前他才似忽然警觉收回了眼光向着邵一子瞟了一眼把伸出去的一双长腿收了回来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不太爱答理人地把一双眼睛闭上。
邵一子就在这人对面坐下来这艘小船随即缓缓移动掉过了头一径向宽阔的江面上驶去。
船行顺风其势如箭用不了多大的一会已到了前面岸头。
邵一子招呼着左瞎子就在这里下了船那条小船又继续向前驶去。
站在岸上邵一子目送着小船离开了心情十分沉重的招呼着左瞎子道:“我们走。”
左瞎子道:“你不是刚才告诉我还有一段路好走么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邵一子自从遭遇了连串事故之后已有些风声鹤唳那个黄衣老人虽是没有说话他却看着他有些嘀咕。疑心病一起越是坐立不安干脆提前下船只是他却并没把对那个陌生黄衣老人的疑虑说出。
当夜二人就下榻在这个偏僻小镇在一家叫“黄果树老栈”的客栈里住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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