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鹰鸣响自当空。
船上人都不禁抬头望去但见一只白毛细胸的鹰低飞掠空而至这只鹰看来较一般常见之鹰要小得多但当其低飞直掠时却出奇得快度惊人。随着这声刺耳的尖鸣之后疾若箭矢般的低飞直掠而过一会就只剩下了一个小小的白点。
朱翠一惊道:“啊好漂亮的一只鹞子!”
风来仪忽似想起了什么面色微微一变。
就在这一霎那只几乎已经消失于视线之外的鹞子倏地尖鸣一声去而复还。
这一次较诸前一次的度更快剪翅间已来到了眼前。
风来仪一声叱道:“小心!”
话方出口即见那只银色鹞子有如银星一点势如箭矢般直向着朱翠头顶上飞射过来。
朱翠在耳中方自听到这声鹰鸣之始已然有些警觉风来仪再一出声示警刻使她觉得其势不妙。说时迟那时快。紧接着又是一声刺耳的尖鸣这只小小银鹞突然嘴爪齐施自高而下向着朱翠脸上袭来。
朱翠一惊之下身子向侧方一偏右手二指霍地递出用“金剪指”力向着鹰腹就插。
她原以为凭自己功力无需真的伤着了它就只是指上风力招着了它一些也必能使这扁毛畜生当场溅血而已却是没有料到这只银色鹞子敢情为人豢养平日受过极为严格的训练大非寻常。
眼前朱翠“金剪指”方一递出即见当空鹞子一声短鸣灵巧的身子就空一滚蓦地下坠了尺许。
轻功上乘身法中“细胸巧翻云”之一招所谓“细胸”正是指的眼前鹞子可知其身法该是何等快捷犀利了。
朱翠一惊之下才知道自己竟是过于轻视了对方二指一招点空眼前银色鹞子已临胸际。
这只扁毛畜生果真受过严格攻击训练每有惊人之式。
由于双方近在咫尺朱翠看得非常清楚。这只鹞子生就一身银翼火眼金睛嘴爪如钩尤其是额上一撮角毛状似一朵迎风绽放的银菊的确是俊极了却也凌厉极了。
一沉即起夹合着“劈啪!”凌厉的一声振翅声这只银鹞第二次升起来却以尖削的一截翅尖反向朱翠颜面上方扫过来。
朱翠想不到这只小小的鹰竟然如此狠恶一时不禁为它逗得火起娇躯向后一收两掌合夹出了六成掌力。
这只银鹞好精灵就在朱翠掌力将吐未之间它似乎已经觉出不妙一声啁鸣猛力升翅直起其势之疾快出人意外。
虽然这样却也为朱翠所出的掌上力道扫着了些边儿随着这只鹞子出的一声尖鸣空中炸开了一天的银羽。
紧接着又是一声尖鸣在余音绕空之际这只小小银鹞已箭矢般地直起当空。一串串凌厉的鸣叫声随着它的低飞盘旋兀自眷念着眼前不去。
朱翠几乎为之惊异了。
一旁的风来仪却像似已有所见冷笑一声道:“我们大概有客人来了!”
话声方顿即听见有人撮口为哨所出的尖锐声音。一只亮顶方头的快船正以奇快的度迎面驰来。
紧接着第二声尖锐的哨音亦自出。
空中那只银鹞在第二声口哨出之后在空中应了一声立刻翻转翅膀一径向那只快舟上投身飞去。
风来仪看到这里冷冷哼了一声道:“停船!”
青荷把话关照下去大船立刻停了下来眼看着对面那艘快舟乘风破浪像是昂行波面的一条海龙瞬息间已来到了面前。
走得快停得也快。“哗啦!”一声风帆放下来快船在水面上打了个跄顿时停住双方间隔距离大概不足两丈。
朱翠这才看见对方那般平顶快船的船头上一字平列着五个人四个短装劲服青年拥衬着一个皓银的白衣老者老者左手上抬让空中缓缓扇翅的那只银色鹞子落于其上一看即知人鸟相处和谐也就可以猜知这只鹞子必为其所豢养了。
风来仪兀自坐在椅子上没有移动可是脸上神态已微有愁容。
“原来是这个老不死的!”她一面向朱翠招呼道:“你不必跟他噜苏一切由我来应付!”
风来仪这边方自关照了朱翠对船上那个皓银的老者已自出了老声老气的一阵子笑声。
“三娘娘咱们总有十年没见了吧哈哈正要专程往谒想不到却在海面上见着了这可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了!”
话声不大但吐字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为风力吹送过来清楚地送进了每人的耳膜。
朱翠在与对方照面之始已经预感到来者不善这时聆听到对方的话声才警觉到来人敢情功力绝高只是这一手“千里传音”想要把话声传送得如此清晰声音聚而不散如果没有极为精湛的内功根本无能达到。她真是想不到连日来波折重重邂逅能人无数眼前这个老人更不知又是何方神圣驾到了。
风来仪仍然平静地坐在椅子上。
“原来是神鹰葛兄真正是久违了失敬失敬!请过船一叙如何?”
白老人一笑道:“遵命!”
话声略顿点头向身侧左右道:“走吧!”
五人看来几乎是同样的动作同时自快舟上腾身升起有似一朵云彩般的轻飘冉冉落身子对舟之上。
快船上的舟子立刻把船摇近然后打上搭头使大小二舟联在一起不致为浪花冲开。
号称“神鹰”的葛姓老人往前连走了几步抱拳向风来仪笑道:“十年不见三娘娘风采依旧想必是养生有术了!”
“葛兄太夸奖了!船行大海无以待客一切简陋了。”
“三娘娘太客气了!”
说话时早有船上侍者抬来了坐椅。
姓葛的老人拱了一下手老实不客气地也就坐了下来他左右的四名青年显然是碍于辈分不敢与老人同起同坐依然分左右偎在老人身边坐下。
“这位是?……”
葛老人的一双眼睛其实早已经注意到了另一边座上的朱翠到底忍不住开口询问。
风来仪一笑道:“葛兄岂有不认识这位姑娘的道理显然是明知故问了!”
葛老人笑了笑摇头道:“三娘娘仍然是快人快语葛某人这点心思看来是瞒不住三娘娘了!”
一面说自位子上站起向着朱翠恭敬地抱拳道:“如果老朽双眼不花这位想必就是名震当今的无忧公主了幸会幸会!”
朱翠含笑回答道:“不敢当前辈是……”
姓葛的老人一声笑道:“老朽遁居世外早已是化外之民就是报出万儿来殿下亦未必知道。”
一旁的风来仪冷冷地道:“葛兄未免太谦虚了!”随即向朱翠介绍道:“姑娘可曾听说过贵州黄天岭的‘神鹰老人’葛白翎么?这位就是了!”
朱翠想了想确实记不起曾经听说过这个人为了顾全初次见面的礼貌她依然点点头道:“久仰!”
葛白翎呵呵一笑道:“怎么样我就知道殿下你没有听说过吧!”
风来仪微微一笑道:“曹羽这个老贼看来是决心跟我们不乐帮过不去了居然连多年不问外事的你也给说动出山了咱们是明眼人不说暗话葛老兄干脆一句话你这一趟是为什么来的?”
“神鹰老人”葛白翎脸色似乎不大自在打了个哈哈一只手轻轻摸着架在他左腕上的那只小小银鹞眼角间拉起了几线皱纹。
“三娘娘真是干脆得很好吧既然这样我们就直话直说姓曹的不错和我葛某人是有过那么一点交情话可得说清楚了可是从前。自从他当了官了财我可就没再见过他这一次承他瞧得起亲自找到了我葛某人的茅庐说是有重事相托拿着几十年交情的大帽子往下一压老朽还真不能不管!”
风来仪微微一笑道:“什么事呢?”
葛白翎哂道:“这几年大家都知道不乐帮的买卖是干得越来越大了我那位曹兄弟今天虽然是食官禄却也知道买卖上的规矩这件事因碍着三位当家的金面所以他很难启齿因为知道老朽过去承三位当家的抬爱有过这么一点交情所以再三情托老朽也只好……这叫无可奈何!”
“原来这样我明白了!”风来仪嘴角拉出来浅浅的笑意:“这么说葛老兄是来众生意罗那敢情好什么生意还值得老兄亲自上门?说来听听吧!”
葛白翎伸出手摸着颔下的短须呵呵笑道:“抬爱!抬爱!”偏头向身边人招呼道:“来呀把准备好的东西呈上去给三娘娘先收下!”
他身边四弟子之一立刻答应一声上前一步先把身上一袭黑色宽大的披风卸下这才见在他背上背有一个红色四方漆箱。
这名弟子颇为谨慎地把这个箱子取下来双手平托上前几步道:“三帮主验收!”
“这是干什么?”
风来仪眼睛转向葛白翎道:“什么东西?”
“三娘娘不要见笑”葛白翎嘿嘿笑道:“这份礼可不是老朽送的老朽除了这身骨头之外什么也没有说得清楚一点这是那位曹兄弟前此得罪了贵帮特备的一份请求恕罪的薄礼我看三娘娘也就给他一个机会收下吧。”
风来仪先一霎还是面若秋霜这一霎却又改了笑颜。
“啊我明白了葛兄这么说我知道了要是你老兄的东西我还真不便收既然是姓曹的送的那可就另当别论了!”
“对了对了这是曹老弟专为孝敬三位帮主的!”
葛白翎眯着两眼笑得令人费解。
风来仪随即转向一边的女婢青荷微微点了一下头后者立刻会意上前几步伸出双手接过了那个朱漆匣子显然那匣子分量极为沉重青荷原先没料到方一过手几乎坠了下来第二次聚力才平托而起。
青荷双手平托着这个四方匣子一直走到了风来仪面前站住。
葛白翎一笑道:“里面是上好赤金一千两请三娘娘过目验收!”
风来仪一笑只在匣子上瞄了一眼道:“不必了送礼的不嫌多收礼的人岂能嫌少请转告那位曹提督一声就说他的礼物我收下就是!”
葛白翎一笑道:“三娘娘真不愧江湖本色老朽这里代表我那位曹兄弟谢谢你啦至于那笔买卖………
风来仪点点头道:“在此海上只怕谈说不清。这么吧就请葛兄转告那位曹大人就说我们在不乐岛上恭候他的大驾欢迎他随时造访见面再谈吧!”
葛白翎一愕道:“这……三娘娘只怕是在说笑话吧不乐岛人间仙境岂又是我那位兄弟所能去得的?”
风来仪冷冷一哼道:“这就是他的造化了葛兄远道而来如果只是为这位曹大人传送人情使命已了可以请便了。如果还有私人上的交往就请入内少坐容我吩咐看酒侍候。”
神鹰老人葛白翎哪能听不出对方这种下逐客令的口气?嘴里嘿嘿笑着心里却由不住骂道:好个风婆子你对别人这样。对我姓葛的也能没一点交情?上千两的金子就是这么好拿的么?
心里琢磨着呵呵一笑道:“三娘娘好说那可不敢当老朽受人所托忠人之事承阁下看得起收了我那曹兄弟一份薄礼而且承蒙于邀我那兄弟岛上一聚老朽总算不负此行脸上有光容老朽在这里先谢谢你啦!”
一面说连连拱了拱手。
风来仪一笑道:“这就不敢当了。”
葛白翎暗骂道:“好个老货你还跟我装傻。”
心里琢磨着呵呵一笑道:“能得三娘娘金口玉言这件生意八成儿作成了这就请娘娘赏下一件信物儿老朽总算受人所托这也就可以回去交差了。”
“啊这样……”
风来仪似乎才明白了过来露出了细密的一嘴白牙微微笑了一下道:“老哥哥你大概是很久没有在江湖上走动了要不然怎会连跟不乐岛上作生意的规矩都忘了。”
“什么规矩?”
“跟不乐岛作生意的人很少不赊本儿的要不然怎么叫‘不乐之捐’呢!”
葛白翎仰天打了个哈哈笑声一顿那双大三角眼睛里闪动着熠熠凶光只是还勉强保持着脸上的笑容。
“老妹子你可真会说笑话了就算不乐帮算盘再精吃遍天下还能吃到老哥哥我的头上?呵呵不行不行你得给我捎回些什么才成。”
一面说这个老头儿可真没有要走的意思非但没有走的意思简直不退反进两只手作势往前面挥了一下。
身边的四个人各自移动身子向前面进了几步。
迎着他们的是船上四名黄衣弟子。
四弟子的突然出现使得葛白翎一方面的人多少有些感觉意外也就自然而然地停了下来看起来简直大有一触即之势。
风来仪目睹及此微微点头笑了笑道:“看来老哥哥你是不拿点什么凭证就不打算回去了。”
葛白翎长笑一声道:“好说三娘娘你是聪明人为了几个局外人可犯不着伤了自己人的和气。”
这话可是说得十分露骨了。一面说时那双三角眼可就转向一旁在座的朱翠身上这一眼也就等于说明了所谓“生意”是怎么一回事。
“说吧!”风来仪脸上仍然带着笑:“你要什么凭证只要你能拿得去的尽管拿去就是了。”
葛白翎点点头道:“岂敢三娘娘既然这么说老朽也不能不识抬举。”
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干咳一声目光向着一旁的朱翠扫了一眼怪笑一声道:“老朽对这位公主真是久仰之至如能请到这位公主的大驾过船一谈三日之后由老朽专程送上贵帮如何?”
朱翠聆听之下忍不住倏地由位子站起正要说话风来仪却用眼睛制止住了她。
“这也没什么!”风来仪一笑道:“只是凡事有个先来后到我好不容易请到了这位姑娘家门未到岂能又让你接走了这件事你不觉得有点不大合适么?”
葛白翎嘻嘻一笑深深向着风来仪打了一躬身道:“三娘娘多多成全多多成全!”
一旁的朱翠聆听到此再也忍不住心里的忿怒冷叱一声道:“住口!”
一面说倏地上前一步杏目圆睁道:“你是什么人?谁认识你?不乐岛是我自己心甘情愿要去的你以为我会上你的当么真是做梦!”
葛白翎先是愣了一愣紧接着嘿嘿一笑。
风来仪见状却在旁笑眯眯地岔口道:“听见没有?这可不是我从中阻止人家东主儿自己不答应你可怪不得我回去吧!”
“神鹰老人”葛白翎一生自负在黔省黑白道上称得上是屈一指的人物一身软硬功夫更是罕见敌手正因为这样那位权倾一时的内厂提督曹羽才会折节下交亲人苗疆许以重酬地把他请了出来。
曹羽满以为以葛白翎之古怪难缠在江湖上之声望即使是不乐岛的三位岛主也必得买账三分这才好说歹说地请他出来作个说客。
想不到葛老头儿第一次出面满以为凭自己的面子这位不乐岛的三岛主多少也得有个交待哪里知道一千两黄金送出去却像是丢进大海连个凭证都没有接下去又碰了黄毛丫头朱翠一鼻子灰风来仪却也对自己下了逐客令。这一切不禁触了葛白翎的一腔怒火。
“朱公主这件事只怕由不得你自己作主了。”
话声出口右肩轻晃落在肩头上的那只银色鹞子先是一声尖鸣蓦地扇动双翅直起当空同时间他身躯有似一阵风也似地已经迫近了朱翠身前。
这一阵风力不啻是内功真元的化合设非朱翠有精湛内功根底只是对方这一冲之力只怕也当受不起。
葛白翎显然技不止此随着他前进的身子两只手倏地张开来往前微微探身直向朱翠一双肩头上按了下来。
朱翠右手轻起一掌直劈过去只觉对方随着两手环抱之姿带来了极大的力道***一时想要脱出殊为不易这才知道眼前这个老头儿敢情不是好相与。一念之后正待施展全身之力用“双掌开碑式”拼着两臂为对方拿获之险也要给对方一个厉害。
无如她这里方自动念身侧疾风忽地袭来。耳边上响起风来仪的声音道:“让我来。”
一条人影蓦地切了进来现出了风来仪翩然进身之姿。举手进身快地已经取代了朱翠方才的位置。
表面上看来似乎不足为奇事实上随着风来仪的进身却有凌厉的杀着那递出了的一双手双双点向葛白翎时腕之间施展的是武林中极为罕见的“铁指金风”之术。即使葛白翎练有护体罡力也当受不住这般“点力”的攻破。
一惊之下葛白翎不得不把递出的双手向后一收身躯后收足足地退出了三尺开外。
面前的风来仪显然已经取代了朱翠方才站立的位置。一股冷森森的气机由她身上传出直袭向葛白翎正面和对方所放出的真元内炁相互纠葛迎在了一块。
“哼哼……大妹子你这是成心要跟老哥哥我过不去了犯得着么?”
说话时葛老头头上那一给子白头簌簌地颤动着每一恨梢上都像是注满了劲道那双菱形的长三角眼里隐隐现着凶光。
风来仪这一霎脸色变得雪白对方的不识相已使她动了真怒。
然而她当然也想到了对方这个人的不同一般事情未到最后破裂关头总要留一分情面的好。
“葛老兄这件事你万万不该插手更何况是官家的事情你更犯不着。姓曹的硬拉你下河你不能不防看在我们近三十年交情的面上我劝你还是及早抽身的好!”
姓葛的出了狼嗥也似的一声长笑。
“谢谢你啦我的三娘娘你这是叫我往边上站不是吗?你的好意我谢谢啦。”
“姓曹的事叫他自己来你又何苦来?”风来仪脸罩青霜:“这件事不瞒你说不是你我两人就能解决得了的!”
“老妹子你这是存心给我难看这叫‘羞刀难入鞘’我已经划出了道儿除非这个雌儿跟我走一趟今天势将难以善罢干休。”
“哼哼哼!”
风来仪哼出了一串的冷笑随着她两只手的平伸身后的人俱都往后撤退开来一下子就飞出了前舱整个的舱面地方。
葛白翎看在眼里自然心里有数。
“好老妹子你这是要跟我翻脸我只有接着你的了。”
“但愿你能接得住。”
葛白翎一面说也学风来仪方才那个样子两只手缓缓向两侧平伸而出大股的罡风随着他探出的手掌迅地向两边扩散开来。
原先站在他身边的四个弟子一齐退向两侧船舷。现场只剩下了两个人对立的场面。
“咱们有话在先”葛白翎冷冷地说道:“我知道你武功了得可是多少年来老哥哥我可也没有把功夫拉下到底是人家的事犯不着见真章儿!”
“一切都听你的就是了。”
轻轻的一句由她嘴里溜出来了可是那双眼神儿有如磁石引针丝毫也没有离开葛老头身上。
“好极了咱们就这么说吧我要是败了扭头就走你要是输了这个雌儿可得听我的。”
一旁的朱翠忍着一肚子的气拿眼睛看风来仪倒要看看她怎么说。
风来仪冷冷地道:“这件事恕我不能越俎代庖那要看人家姑娘自己的意思才成。”
葛白翎点点头道:“好吧只要你不插手多事就行。”
风来仪脸上不着一丝笑容点点头道:“好吧就这么说吧!”
说时她平伸向外的一双手已缓缓地放了下来。
神鹰老人葛白翎肥大袖子的双手看过去就像是两只展开翅膀的巨鹰却没有收回来。
两个人的眼睛紧紧地对视着。
海浪似乎一次比一次猛烈地拍向船身整个船身动得那么厉害只是站在船板上的两个人却像是打进地面的两根桩子一动也不动地钉在那儿。
朱翠看到这里心里已有数。
大凡高手对招越是武技精湛者越不喜欢那些不着边际的“恋战”常常却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酝酿心里已久的厉害杀着三招两式之间使能决定了胜负存亡。眼前的风、葛二人看来正是情形如此。
朱翠在细细地观察之后尤其觉得心惊他们越是迟迟不出手越显得出手时的凌厉不同凡响。
浪花一波一波地拍打着白色的泡沫引诱着当空啁啾的大群海鸟阳光炫耀着散出醒目的那种“白”。
朱翠乃又联想到这些动与静在一对高手如风来仪与葛白翎的眼睛里都可构成出手的灵思来源那种出招时的“决”常常与鸿飞一霎的灵思混为一体这其间的微妙确是只能意会而难以言宣了。
现场对峙的两个人看过去实在太木讷了似乎周围所生的一切都与他们没有关系。然而谁又能知道他们的心灵深处的动静又如何?谁又能知道他们不是在捕捉着一闪即逝的出手良机。浪花依旧海鸥依旧。
大船一次一次地抬起来又沉下去一声清晰的鹰鸣起自当空在眼前的静寂里这声鸣叫显得格外惊心从而才使得各人想起来敢情天空中还留有葛白翎所豢养的那头银翎鹞子。
大家伙俱都由不住抬头向空中望去。
一点银星笔直地由当空一直堕了下来。
朱翠旁观者清一惊之下才看见了敢情那只银色白鹞于正以雷霆万钩的奇快度向下俯冲过来。说时迟那时快紧接着又是一声嘹亮的鹰啼这只小小的银鹞直向着风来仪头顶脑门上力冲下来。
“神鹰老人”葛白翎把握着这一霎良机倏地一声冷叱箭矢也似地直向着正面的风来仪身前扑到其之快简直与当空的银色鹞子混为一体。
这一人一鹞敢情早有默契一个空中一个地面配合恰到好处堪称天衣无缝。
看到这里在场每个人都由不住怦然一惊俱不禁为风来仪捏上一把冷汗。
风来仪似乎在空中第一声鹰啼时已得到了启示她甚至于连头都不抬一下一双瞳子仍如箭状地直直盯向对面的大敌直到第二次鹰啼时她才倏地出手其动作竟然看来与葛白翎不差先后。
那么快的一个迂回。
在动手过招上这样的招式简直太离奇了堪称前所未见由于转动得过于疾猛船面上旋起了大片的疾风这个神妙的招式妙在不但躲过了当中飞鹞的下袭也闪开了正面的强敌。
葛白翎当然技不止此在他一经觉到风来仪的迂回身法之后紧接着向相反的方向一个快闪施出了一招“反迂回”。
四只手掌出了“波”的一声互接。这一声接掌声音并不大可是所加诸在二人双掌上的力道必属惊人。
大船就像是忽然触礁了那样的大大震动了一下。
四只手一经交接立刻回抽一个往里一个往外像是鞭下的陀螺旋转出两片疾风神龙交尾般地直向着海面上落了下去。
大家伙看到这里忍不住出了一声呼叫。
朱翠也吃了一惊不容她再多思忖风、葛二人已作了第二次的交手。
内功中有所谓的“提呼一气功”练到功力精湛时仅仅凭丹田内一气提收可以波渡水眼前二人显然似是熟于此功的健者。
第二次掌上的交接显然是在海面上看上去动作较先前舱面上的那一次要快得多。
水面上过招当然不比6地而且最忌浊力这一点两个人都很清楚。
阳光映照下的海水泛出千万点闪目的金星。
两个当今武林中顶尖儿的人物谁也不甘服输风来仪三点金波由侧翼欺身直上葛白翎扇动大袖借助风力跃波直起。第二次在海面上又凑在了一块这一次比上一次更快。
葛白翎的一式虎扑显然扑了个空风来仪的“雷火抄手”亦没有落实。看上去双方都像是险到了极点。
这一次失手已使得他们丧失了继续在海面上逗留的机会。所谓“提呼一气功”顾名思义是只凭着一口气的运转自不能作长时的逗留。
是以在这次交手落空的一霎两个人已同剪水的燕子双双掠波直起。
大船上各人但觉人影飘忽定目看时二人已双双站立船头。
风来仪神色自若地一笑道:“承教了!”说话时她微笑的目光直直地看向对方下躯。
各人也都注意到了葛白翎一双腿脚上显然已为海水打湿。尤其是脚下的那双靴子**的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反过来再看风来仪情形就完全不一样全身上下包括脚上的那双鞋子在内连一滴水珠儿都不曾沾上。
葛白翎把这番情形看在眼里就算是再沉得住气脸上也挂不住顿时臊了一个大红脸。
双方动手过招虽然没有分出胜负高下可是这么一来彼此功力的深浅已是洞若观火最起码在轻功上来说风来仪已是领先一筹。
那只银鹞子兀自在空中辗转翱翔不时出尖锐的鸣叫声一次又一次地低飞下抄想是识得风来仪厉害不敢造次攻击。
葛白翎捏口出了一声长哨单手往空中举了一下当空鹞子随即翩翩下落轻轻地落在了他的手腕子上。
“见识了!”他向着风来仪点点头:“这一次不算改日我专程还要造访!”
一面说偏头向身后四名弟子道:“走吧!”
五条身影同时腾身而起像是来时一般模样一片云似地落在了方才乘来的船上。紧接着松下了两船之间的搭钩这艘快船掉过了船头一径乘风破浪而去。海面上转瞬之间又恢复了原来的平静。
打量着对方这艘快舟的离去风来仪的脸上并没有多少喜色只是冷冷地吩咐道:“开船!”
就这么大船就起锚了。
※※※
夜色朦胧水天一色。
月光轻吻着海面海面泛荡着微波。
几只海岛兀自在船顶上盘旋着。
海鸟出现的地方显示着距离6地不远也许在鸟类的心目中“船”与“6地”有着相关的意义就那么眷念盘旋着舍不得离开。
朱翠伏在窗上凝望着汪洋大海。
那么宁静那么单调然而却包涵着大多的神秘。自古以来似乎还没有一个人能够揭开海的奥秘让生活在6地上的动物得窥一些海的堂奥。
这真是一艘巨大建筑装饰华丽的大船内舱的布置亦极尽华丽为能事一色紫红色的红绒筛幔椅垫加上红木雕塑的坐椅就是皇帝出巡的座舟想来也不过如此。
舱壁上悬挂着一张小小的横幅所示的水墨丹青画面是一天云海的几座高峰笔力逸令人望之作出尘之思。
画面上的题字是“不乐山上快乐多”下款不见落墨却留有一方朱印”上面是“琴剑阁主”。不如何时朱翠的目光已由窗外移回了这张小小横幅她不禁为这幅淡淡的水墨丹青吸引住了。好一个“不乐山上快乐多”画上所显示的景象当然是自己将要前往的不乐岛了有了不乐帮才有不乐岛现在又加上一个不乐山加上三位不乐帮主看来那地方的一切都被冠以“不乐”之名了。
江湖上囿于传说之种种简直把这个传说中的岛屿形容成了人间地狱其实真实的情景是否这样呢?
这个答案其实不难明白只需看看风来仪所下塌的那个别馆以及现在所乘坐的这艘座船便知道了。
朱翠不禁想到了自己此刻所身负的任务实在太重大了今后在岛上可是一点差错也不能出而实际上自己所担负的使命却是要摧毁这个帮派摧毁这个岛屿这工作毋宁说实在太艰巨了。
她的眼睛随即又情不自禁地由那张小小横幅上移了开来就在这时她耳朵里听见了“咯”的一声。声音传自壁角使得她吃了一惊。
壁角堆置的是她所携带的箱笼杂物就在她眼睛注视之下耳边上又是“咯”地响了一声。
这一次朱翠可听清楚了声音传自那个大藤箱里。
“啊!”先使她联想到的是老鼠。
这只箱子自从被风来仪手下人取回来之后她还从来没有打开过要是里面藏了老鼠八成衣服也都被咬坏了。这么一想她就不顾思索地纵身而前开了锁霍地掀开了箱盖。老鼠倒是没有却有一个人。
一头花白的乱和胡须掩盖住这个人的脸那颗头却是奇大无比全身球也似地环抱着独独少了一双脚。
“啊是你?……”
朱翠惊得叫了起来可是她立刻压低了声音无限惊诧地说:“你老人家怎么来了?”
一面说赶忙观察舱门所幸门是关着的。
箱子里的那个人单老人这才像是刚刚睡醒了觉似的一面伸出胳膊长长地打了个呵欠弯腰坐了起来。
朱翠道:“喔唷!我的衣服……”
可不是吗挺漂亮的衣服都给压皱了。
“对不起对不起……这……是难道说到了不乐岛了吗?”
“哪有这么快还在半路上呢!”
说话之间单老人已蛇也似地由箱子里爬了出来。
朱翠注意到他出来的姿态确是怪异极了虽然整个的身子压向箱边那箱子却连动也没有动一下。
“真……”朱翠打量着他道:“你好大的胆要是被他们知道那还得了?”
单老人打了个呵欠道:“他们不是没有知道吗这地方好极了!”
朱翠笑了一笑道:“我还在奇怪你老人家怎么个来法儿原来你竟先已经躲在箱子里了!”
单老人这时已盘膝坐好干笑了两声道:“箱子里怎么不好?到那里也不用我老人家走一步跟坐轿子一样动不动还有人抬着!”
说到这里忽然两只耳朵跟兔子一样地耸了一下道:“不好!”
话声一落两只长手在坐椅上倏地一接“嗖!”一声纵起来往下一落已钻到了箱子里紧接着反手盖上了箱盖。朱翠来不及过去为它上锁即见自己睡房舱门倏地敞开来。
风来仪一身长披地站在门前眼睛里充满了灵活的机智想是对于眼前景象多少有些意外。
“姑娘你还没睡?”
“噢!”朱翠生怕她进来忙自站起来道:“这就要睡了……”微微一顿反问道:“怎么有事么?”
风来仪点点头说道:“算了没有什么。”
说罢回过身来刚要离开忽然又触及了什么回过身来道:“再有两个时辰船过‘石榴海峡’那里风景很美要是你能起来最好不要错过我们在那里会停一会的。”
朱翠答应了一声看着她背影完全离开之后才过去把房门关上然后慢慢走向箱子旁边道:“老前辈你可以出来了!”
“我已经出来了!”
可不是吗人已经坐在梁柱之上了。
朱翠心里一动暗自折服这个老怪物真有神出鬼没的能耐。
“天不早了大姑娘你该歇歇了我不打扰你到外面看看去!”
话声一落已由梁柱上飘身而下紧接着房门微启探头向外观看了一下蛇也似地窜了出去。
朱翠摇摇头确实也拿他没有办法房里既藏了这么一个人总是有点别扭她可不能像平常那样睡去只得先静下心来在床上练了一阵吐纳。身边是欸乃的桨橹声给人以无比的宁静与和谐感觉很快地她就进入了无我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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