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的人半躺半靠在河边的巨大青石上,晚晴半跪在他的身侧,轻轻褪去粘在上伤者身上已经被鲜血浸透的衣衫。
每褪下一寸衣衫,势必牵动其他的伤口,血水复有流出。等到将全身的衣衫褪去,晚晴忍不住哭了。这才发现王尧伤得究竟有多重,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片完整的皮肤,每一寸肌肤上都覆盖着大大小小的剑伤。
剧烈的疼痛刺激着昏迷的王尧,让他清醒了过来。有些茫然地看了看晚晴,他分明记得自己正在落剑崖上,在和白家的白青阳做最后的生死搏杀,怎么一睁眼到了这里?
刚准备张口问晚晴,却被她恶狠狠地制止了,晚晴好像能看穿他的思想似的:“你瞧你现在的模样,还想这想那的,等好了再告诉你不迟。”
明明梨花带雨,却还要装出一副恶狠狠的模样,王尧忍不住打趣晚晴:“谁见过老虎一边发飙一边流泪的啊?再说我这伤不碍事。难道不记得小红说的了吗?我是不死的小强。”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晚晴狠狠地白了王尧一眼,“我要给你清洗伤口了,你忍着点。”
“来吧,这点疼算什么,我还是忍得住的!”
晚晴轻轻地掬起水,替王尧擦拭着伤口。清凉的水从伤口上缓缓流动,带来一丝丝酥麻的感受,王尧觉得一阵阵疲倦袭来,每一寸肌肤都疲惫不堪,都酸胀得发软。
淙淙的流水声像是催眠曲,让他感到无比的安心,慢慢地,王尧进入了梦乡。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王尧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一处山洞里,身下是一张毛皮的褥子。褥子柔软干净,山洞里干燥整洁,看起来应该是有人收拾过。
他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发现此次竟然未伤及筋骨,不由暗呼侥幸。不过浑身剑伤无数,每道剑伤最短都有寸余长,看着有些狰狞。
伤口虽然还没有完全愈合,但是已无大碍,王尧坐起身来,缓步走出洞口。时至中午,金色炽烈的阳光让他习惯了洞穴黑暗的双眼有些不适。微微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下四周环境。
洞口外是一片翠竹林,林间莺雀啼鸣。山洞旁,一泓清泉流过,叮咚之声不绝于耳。泉水两旁,不知名的野花烂漫开放,引得蝶飞蜂舞。真是个不可多得世外桃源,也不知道晚晴是怎么找到这人间仙境的。
“这丫头不好好待着,跑哪去了?”
王尧在山洞四周走了走,都没有看见晚晴身影,左右无事便在竹林中找了块青石坐下。身体虽无大碍,但因失血较多,真元损耗厉害,所以仍然有些虚弱。
竹林中鸟雀啾啾互鸣,在林间上下追逐嬉闹,好不快活。你追我赶之间碰落了枝头的一簇枯叶。枯叶翻飞,飘飘摇摇,随风而动。
王尧伸手接住一片,竹叶已枯,但是并未翻卷蜷曲,仍然平展光洁。叶中脉络清晰可见。
也曾有一人身似枯叶,心似浮萍。本以为能翱翔九霄,奈何最终仍然摆脱不掉落地的结局。
难道冥冥之中真的自有天数?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吗?王尧盯着手中的竹叶独自愣神。
忽然间,林间狂风大作,鸟雀惊恐地振翅而去,无数竹叶纷纷落地,落得王尧满头,满肩,满身。
“伤还没有好,你怎么就跑出来了?!”风停树静,王尧的面前站着一个少女。少女背着一个包裹,有些气急败坏地质问。
“醒了便起来走走,难道要我终日躺着?哪有那么娇贵,再说这点伤不算什么。”王尧拍了拍身上的竹叶,站了起来。“倒是你,跑哪去了啊?半天都不见人影的。”
“嘿嘿,你猜猜看。”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半日不见的晚晴,她滴溜溜转了转大眼睛,狡黠一笑,嘴角的酒窝半隐半现。
王尧低头沉思,半天没有说话,脸上有着难以想见的认真。晚晴本就是个急性子,急忙问道:“怎样?怎样?猜出来了没有?”
“恩。”王尧微微颔首,“我已经猜出来了。”
“真的?快说快说,你猜到了什么?”
“嘿嘿,你猜猜看。”王尧促狭一笑,转身往山洞走去。
晚晴一愣,看着王尧渐渐走远的背影,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
“啊,尧哥哥,你太坏了!不就弄你一身竹叶吗?有必要这么小气?”晚晴一蹦一跳地追上了王尧,大大的包裹在她的背上一颠一颠的。
山洞中,晚晴将包裹往地上一扔,将里面的东西都倒了出来。五叶神兰,凰脑芝,七白灵蔬,三色雪莲,金钱紫参······不大一会毛皮褥子上被铺得满满当当。
顿时,山洞中香气氨氯,异香扑鼻,犹如身在万花丛中。轻轻一嗅,王尧立刻精神大振,脑清神明。
他不敢大意,立即一挥手布下一层结界,防止香气四溢。如此浓烈的香气势必会引来珍禽异兽的窥探。
“晚晴,你怎么弄来这么多的灵药?而且每一株都是难得一见的神物?”王尧掩饰不住惊诧之色,原以为晚晴只是一个人待着无聊,出去逛逛,没想到居然是去采药了。
“还不是为了你啊,你气血亏损这么多,若不找灵药给你补一补,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完全恢复呢?”晚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王尧走到褥子边上,将左手边的凰脑芝拿起来看了看。凰脑芝果实肥厚多汁,其形似神鸟凤凰的头颅,故而名曰凰脑芝。如此成人巴掌大的一块凰脑芝至少需要上千年的时间。
将凰脑芝放下,他又拿起金钱紫参在手中掂了掂。这株紫参粗如婴儿手臂,通体红中泛紫。表皮上有钱币样子的纹络,外圆内方,甚是奇特。
看着满褥子的灵草神药,王尧目光闪烁不定。心中虽然感动不已,但也有些微微恼怒。
虽然晚晴采药是为他着想,但是王尧却不愿晚晴为他身犯险境。这些灵药无一不是天材地宝,如此神物,生长之处必定有强横的异兽看护,也不知晚晴吃了多少苦,冒了多大的风险才采摘到的。
想要训斥晚晴几句,可是看到她满头大汗,一副殷切期盼的样子,王尧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为晚晴擦了擦额头的汗,他语气柔和地问道:“采了这么多药,一定很危险吧?”
“危险倒不危险,就是那些异兽蛮兽比较烦,一直追着我不放,我跑了好远才将它们甩开,差点就迷路了。”亲昵的动作,温柔的语气让晚晴原本就红扑扑的脸更红了。
“晚晴,你的速度究竟有多快?”王尧想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迄今为止他只见晚晴出手过一次,甚至都不能算是一次,只能算是半次。天荒论武时,她仅凭极速就吓得林天健直接投降。
“我也不知道哎。反正我没有看到跑得比我快的。”晚晴歪着脑袋,自信地昂起了脑袋炫耀,“你不知道,刚刚我采凰脑芝的时候,一只金色的鸟速度特别快,可是追了我半天,还是被我甩掉了。”
“金色的鸟?”
“就是浑身都是金色的,金色的爪子,金色的羽毛,连眼睛都是金色的。虽然跑得没我快,但是样子还挺吓人了。“晚晴有些心有余悸。
“浑身都是金色?”王尧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看晚晴,“莫非是闪电鸟?这怎么可能?闪电鸟速度可谓天下极致,只有少数几种天地异种才能超过它。”
晚晴比闪电鸟还快?王尧甩掉了脑子中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晚晴看到的应该只是一种和闪电鸟相似的珍禽吧。
“晚晴,你还没有告诉我,我们是怎么离开···离开落剑崖的呢。”落剑崖,这是一个伤逝地。
提起落剑崖,晚晴也没了刚才的活泼:“那天,我看到他掉下落剑崖,便跟着他下了落剑崖,或许···或许···”
两人彼此心照不宣,都知道“他“是谁。既然知道,那就不需要提起那个名字,因为这是个伤心的名字。
晚晴停顿了一下,看了看王尧,见他神色平静,便接着往下说:“我当时想或许他只是重伤昏迷,即便···即便是死了,那总要把尸身带回来。”
“可是落剑崖底的结界并没有消失,我看到他掉了下去,自己就跟着追下去,没想到却被结界反弹了出来,折腾了半天也没结果。”
“这时,我听到你在崖顶的怒吼,担心你出事,便急忙赶上来,没想到还是没来得及,一上来就看到你被白家那老头的龙形剑气直接打得昏迷过去,我没敢多待,背起你就跑了。”
听着晚晴断断续续的描述,王尧眼睛一亮:“你是说落剑崖底的结界还没有消失?”
“对啊,怎么了?”
“关于崖底结界,你还记得知秋怎么和我们说的吗?”王尧突然有些激动地在洞中走来走去,激动得连他都没意识到自己说出了那个伤心的名字。
晚晴有些没头没脑:“记得啊,他说是炽鳞血蟒临死前以神剑作为中心布下了一座大阵。”
“对,就是这个,你明白了吗?王尧一把抓住晚晴的胳膊,神色激动无比。
“明白什么啊,明白···”晚晴突然脑子里一灵光闪过,“你是说既然结界还在,那说明大阵没有消失,也就是说神剑还在。而那天神剑明明在知秋手中消失了,也就是说那柄消失的剑是假的,真的还在崖底?”
“那柄剑究竟是真是假还能难说,不过我们找一个人问问就知道了。”
“找谁?”晚晴十分好奇。
“叶!知!秋!”王尧一字一顿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