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过的这事,只有两人知道,皇帝的临幸册里并无记录。
那天过后,龙炎拓疏远了红苗,很明显的。他给红苗分了间屋子,和其他宫女住的是一个院儿,但红苗是一个人住一大间。
再也不用当香炉了,皇上就寝也不用她在旁边候着了。败将心里的惆怅一汪一汪,看来男人的心,真的不好夺,更别说帝王的心了。
到了盛夏最炎热的时节,知了和乌七八糟的鸟儿叫的欢畅,红苗的精神头一直很颓败,一副大病将至的样子。她想念洛阳,想念以前在自己宅府院子里和家仆们打水仗,想念爹爹一脸怒其不争又心疼她而皱起的眉头,想念乳娘做的冰梨和红枣豆腐。
空虚的人最爱思乡,那感情比水流隽永。
红苗的心一半是在思乡,另一半是在猜着一个人。
他,是什么意思?
他对她明显是不一样的,这房间每日送来的糕点与美味,这些丫头们都称呼她为小主,她没名没分,却又与他暧昧多多。可,为何不叫她见他?那日后,红苗好久都没见到他了,有时候伸长了脖子看,都寻不到他的身影。
心里躁动,在这场游戏里,她变得无知。
直到九月围猎的时候,一切才再次进入红苗的视野,但似乎进得有点多———
围场是在龙炎国与盟友陈国的交界处,地界广大,野物甚多。听说一改往年,今年特意允许带家眷共乐。红苗奉命跟着去伺候,于是她看见了皇上与柔妃,柔妃还抱着只兔子,整个造型颇像已经奔月的嫦娥。龙炎辰和燎王也到了场,还有很多的将士与大臣。
最难得见到的是陈国的大王陈勤,已经六十多,蓄着须,慈和的表象之下掩盖不住他年轻时的戾气与骄傲。陈勤的王妃看不出年龄,时而端庄时而灵动,但他们的恩爱从细微之处散发,是一对良人。
红苗站在偏远的后侧,和其他娘娘、女眷的丫鬟站在一起,整个人丝毫不起眼。当然,只是她以为的不起眼,其实有多少双眼睛透过层层人群落在她身上,然后移走。
那些眼神里,有的温和,透漏着一点谋划,那是龙炎辰的眼睛;有的阴凉,状似无意,那是燎王的眼睛;有的充满慈爱的探究,那是陈王的眼睛;还有一个,细长的眉眼,超然出世,不在三界五行中的表情,是红苗未曾谋面,而多次被他医治的“庸医”———连棋。
她一直敏感的神经,可在这天却不管用,她只在痴痴地看着皇上,只有背影,他竟连一眼都不在流连。
红苗的心里冒酸水。他可真狠心,他们的唇舌纠缠过,他的手指还在她身体里那样那样过,怎么现在就像扔掉一个玩过的脏娃娃,真薄情!
一个红苗,引起这么多探究和关注,而她是一个敢于面对一团乱麻的女人,依旧深深地盯着,盯着,想要透过那金龙黄袍看进他的心里去。
红苗和一干丫头人等,端着托盘,上面有龙炎国时下最可口美味的果子,她们依次摆放在王臣桌前。陈王的仆人也奉上陈国的美味特产。觥筹交错,把酒言欢,红苗的眼里夹杂了羡慕和望尘莫及的感慨,她也想坐在他身旁,醉笑陪君三万场,不诉离伤。
龙炎拓每吃一道点心前,都会用余光看看台下的连棋,连棋并无多余神色,超凡安定,就像不是这个尘世的人。
红苗给大臣们依次斟酒,斟到连棋面前时,一股子别人闻不到的气息,那是同行的味道,她立马就明了了,这位就是皇上的私密御医了,如今围猎,都带着他前来,没公布身份,但聪明人都已猜到。
那不经意间,红苗指甲里的粉屑已经洒入酒中,抬头一笑,面儿上如春风拂柳,女子报仇,十年不晚。那速度着实是快的,可对上连棋的眸子,他的气质在神韵中流转,也看着她,然后抬起酒杯,一饮而尽。
说过了,连棋看着是冷清的,可他这饮酒的架势,就像是仙人堕了凡尘。不知为何,红苗总觉得,他看见了她刚才的动作,或者他知道酒里有毒———
柔妃这种女人,还是有可取之处的。比如,她有胸,可是她没脑子。在那种气氛下,她谨记着心里的仇恨与嫉妒,看着红苗最近时日不受宠,她腻在皇上的身边,娇声说:“皇上,妾身路途乏累,想要红苗给按按腿,行吗?”
红苗听了那话,动作顿了一顿。
她的性子受不得委屈。按腿?她会直接弄断对方的腿!她在等着他回答。
她没去眼巴巴的看着他,但她都能感觉到,龙炎拓刮了一下柔妃的鼻子,然后说:“随你。”
柔妃做嫦娥状,对着红苗说:“走吧,去帐里。”
了解红苗的人都在担心,这骄横不可一世的她,此时会不会大闹围场,可,她低着头,卑微的跟着柔妃走了。
她是一个丫头,是仆人,是奴才,是他嫌弃的破娃娃,那就随他处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