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3)
比如——
Kitty:“顾里,我向你保证,绝对是正统的西餐!”
顾里:“你确定是真正意义上的西餐么?你不要以为拿着刀叉吃青椒炒牛肉就叫西餐了。”
Kitty:“不会的,如果真的发生那样的事情,宫洺一定会在你动手之前,用餐刀划破我的喉咙的。”
顾里:“……”
比如——
Kitty:“好的,就按照你的要求,全部用白色的山茶花布置现场,包括入场的门口。”
顾里:“你确定是白色山茶花么?上次杂志拍照,你们拿过来的号称白色山茶花的,明明就是从楼下那个花鸟市场临时买回来的月季!”
Kitty:“……”
比如——
顾里:“什么?用低度果酒招待?当然不行,全部换成威士忌和高级葡萄酒,生日会没有酒怎么行,不喝醉怎么会有气氛,用果酒简直太丢脸了!”
Kitty:“我是怕你喝多了控制不住自己,在夜里12点的时候一头摔进自己的生日蛋糕里,那一样很丢脸。”
顾里:“……”
比如——
Kitty:“但是可能解决不了那么多的停车位,所以附近可能会找一两个停车场,然后嘉宾们步行到会场就行了。”
顾里:“步行?你开什么玩笑?你让穿着长裙晚礼服的女人们怎么办?拖着长裙从大马路上走过来么?还站在马路边上和一群提着鸭脖子准备回家做饭的大妈们一起等红绿灯?这也太行为艺术了吧?而且这样一路裙摆拖地过来,整条南京西路都被我们扫干净了,市政府又不给我们钱,我敢保证一路走过来我们裙子下面堆起来的落叶和垃圾绝对足够生起一堆火来把你烧了。”
Kitty:“……”
比如——
Kitty:“需要有舞蹈队助兴么?”
顾里:“……”
最后,终于是Kitty忍无可忍了,她望着顾里,诚恳而又绝望地说:“顾总监,你就相信我行么,我绝对不会把你的生日派对搞垮棚的,这又不是第一次宫洺先生叫我帮他筹备生日派对了。”
顾里转过头,前一秒钟她还满脸的轻蔑,目光里闪动着戏谑的针尖麦芒,但此刻,当她听到Kitty的最后一句话时,瞬间释然了,松了一口气,大手一挥,说:“哎呀你早说呀,既然宫洺先生的生日你都能搞定,那我绝对放心。”说完顾里动人而又虚伪地笑着,看起来又假又迷人。
Kitty看着顾里,也呵呵地笑着,“顾总监真会开玩笑。我是帮宫洺的几个小表弟策划过生日派对。宫洺先生自己的生日哪儿轮得到我来策划啊,他的生日都是交给专门的公关公司做的,十几个人没日没夜地要忙两个月呢,光是策划案和宾客名单加起来就有一本《VOUGE》九月特刊那么厚,呵呵呵呵……”
于是顾里就在Kitty的“呵呵呵呵”里面如死灰。
也许,这就是宫洺存在的意义。他似乎天生就是用来让顾里生不如死的,就像顾里天生就是用来让我们生不如死的一样。
我想如果顾里可以为所欲为的话,她满腔的愤怒和忌妒,一定会让她把宫洺抓起来一把火烧成灰。当然,她会小心地把这团灰收起来放进盒子里,放在她家门口玄关处供奉起来,每天烧香磕头——就算化成了灰,“成为宫洺”依然是顾里的终极家庭梦想。
从顾里的办公室里走出来,已经是下午了。阳光减弱了很多,天空里浮动着厚重的云朵,一大团一大团纯净的白色,把漫天的阳光散射成无数金光碎片,天空被装点得梦幻华美,如同迪士尼动画片里的天空一样,代表着爱,代表着美好,代表着梦想,也代表着虚幻和不切实际。
我看着走廊落地窗外的天空发呆,突然被一阵喧闹打断,我转过头,看见两只巨大的米老鼠从面前欢声笑语、追打嬉戏着跑过去。
我:“……”
Kitty:“……”
我:“……你推荐给我的那个抗衰老药剂有致幻的副作用么?”
Kitty:“……公司配合迪士尼落户浦东做了一期专题,今天拍摄照片。我求求你了,作为一个新时代的有着大学本科学历的女性,你能在遇到问题的时候,从唯物主义出发,用科学的眼光去分析么?不要那么迷信好不好?”Kitty看着我,痛心疾首地冲我翻白眼,然后她揉着太阳穴说,“被你和顾里搞得我头痛死了。怪不得前天我朋友推荐我去的那个号称‘九尾狐仙’的算命大师说我这个月会身体虚弱,看来真要听她的,在家里冲南的位置放一块紫檀木。”
我:“……”
我回到座位上,把手里的顾里生日策划书塞到抽屉里,我暂时不想去思考这档子劳民伤财的事儿,反正下班回家之后,我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和她商量,面对面地,甚至脸贴脸地彻夜长谈。而现在,我只想趴在桌子上,稍微休息一下,否则我的头都快裂开了。
虽然我这样说,但其实我自己心里特别清楚,让我头痛欲裂的,其实并不是顾里的生日,而是刚刚楼下崇光从我脸上漠然划过的眼神,空洞的、茫然的、冰冷的眼神。说实话,我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崇光,每一次我看到他的时候,他都是生机勃勃的,目光里充满着温柔,仿佛夕阳西下的薄暮一样,身上笼罩着沉甸甸的温暖暮霭。他眼神里的生动,完全不像一个濒临死亡边缘的癌症病人,而相反,他总是用他仿佛汪洋般的生命热情,感染我、鼓励我,守护我。甚至我看着他教堂尽头那张巨大的遗像的时候,都能从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看到悲伤混合的希望,诀别混合的留恋。
我刚要趴到桌子上,就看到了南湘留下来的那些画。于是我拿起它们,准备去宫洺的办公室。因为今天看起来,他的心情特别好。他像是一个阳光里永远微笑的年轻天使。
我推开门,宫洺坐在角落的沙发上看书,空气里依然流动着咖啡的香味和流畅的钢琴声。只是窗帘拉了起来,只有角落的那盏Armani落地灯,散发着昂贵而温暖的光芒。他的面容在金色的灯光下,显得柔和而让人亲近。
他放下手中的书,温柔地微笑着问我:“怎么了?”他的眼睛里有湿漉漉光芒,柔软极了。他温暖的薄毛衣散发着让人想要靠近的质感。
“我朋友……也就是南湘……她有很多画都非常的漂亮,你可不可以看一看她的作品,”我抱着南湘的画作,看着宫洺,有点胆怯地问,“不是让你一定要发表,只是看一看就行,如果你喜欢,当然是最好了……不喜欢也没关系的……就只是看一下……可以吗?”
宫洺望着我,眨了眨他毛茸茸的眼睛,他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灯光下看起来像是金色的羽毛,他狭长的眼眶笼罩在一片深深的阴影里,嘴角温柔地笑着,声音低沉而又迷人,他望着我,笑着说:“不可以。”
我被面前笑容温柔的宫洺弄糊涂了。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最温柔的天使一样,目光闪动,笑容迷人。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他:“……就看一下,我就出去,可以么?”
宫洺轻轻笑着,说:“不。”
我从宫洺的办公室退出来,脑子还是不太清醒。我知道我被宫洺拒绝了,而且这非常的正常,他就应该是一个冷血残酷的英俊吸血鬼,而不应该是和蔼可亲有求必应的土地公公。如果宫洺毫不犹豫地答应的话,那才会让我毛骨悚然。
但是我还是觉得特别的失落。有一种无力感裹住了我。
我扭过头看着窗外临近黄昏的夕阳,像是蛋黄搅碎了拌进天空里,漫天柔软而悲伤的薄暮,笼罩着每一个人的头顶,耳朵里是鸽子回家扇动翅膀的声音。
而此刻,在离我很近很近的一个地方——
黄昏时的淮海路,车子堵在路上,比人还要走得慢。被阳光晒了一天的马路,此刻冒着腾腾的热浪,空气里都是扭曲的影像。街边沿路的商店肆无忌惮地往外面喷着冷气,吸引着路人躲进店里。
简溪穿着白色的背心,胸口的汗水一颗一颗的。他在来公司找我的路上。
电梯门打开之后,简溪正好遇见再次企图去挑战顾里的Kitty。简溪问:“林萧在哪儿啊?”Kitty没空理他,头也没回地往前走,丢下一句“要么在宫洺办公室,要么在茶水间,你去找吧”。
我抱着画稿,有点失魂落魄,走过茶水间的时候,突然门开了,一只指节修长的手从里面伸出来,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拉了进去。
我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一个高大的身影朝我覆盖过来,我视线还没聚拢,一个漫长而窒息的拥抱仿佛海洋一样朝我扑过来。
温热而柔软的嘴唇吻住了我,熟悉的仿佛海洋般的荷尔蒙气息,汹涌着覆盖我,摧毁我。
他柔软的睫毛扫过我的鼻梁。
我睁开眼,崇光用他崭新的容貌看着我,目光无力地闪动着,仿佛瞳孔里囚禁着两只疲惫的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