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身子在床榻间辗转反侧,清亮的眼在黑暗中显得如星如水,偶尔还能听到一声极低的叹息,在安谧的房间里回荡。
突然,她翻身坐起,竖起耳朵听了听,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无声无息的拈起被角,脚尖点上地面,手指拎起床下的鞋,再次仔细的听了听,慢慢伸出手,摸上门。
“嘎……”门刚刚发出小小的一点点声音,立即被她扶住,一点点的小心拉开一道缝,轻灵如狸猫般的身影窜入黑夜,无声无息的越过墙头,投入茫茫的夜色中。
又一次回到了上次那个山崖爆黑暗对她迅捷的行动没半点影响,她手脚交错,顺着树枝攀爬而下,悠悠一荡,准确的落在那一方小平台上。
“啊……”满心欢喜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怜星,猛的看见一双透亮的眼在黑夜中看着自己,心中一抖,还来不及判断是人是兽,脚下已经下意识的后退保持距离。
只是她忘记了,这方平台本就是悬崖上突出的一点,地方不大,两步已到了边沿,就是万丈深渊,而被猛然惊吓到的她根本没有注意这一点。
一脚踏空的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小小的低呼,身子如断线的风筝般就往崖下坠去……
一只手悄无声息的探出,迅捷的揪上她的前襟。
惊恐中的她,手脚摇摆着,下意识的抱住这唯一的救命稻草,突然闻到两股淡淡的味道,都是她熟悉的。
一个,冷香幽幽,融合着男子特有的气息。
一个,甜腻丝丝,是她那日喝的古怪池水的余韵。
手指摸索着,探上那个还拎着自己前襟的有力臂膀,手指修长,指尖清冷,虎口处附着一层薄茧,是常年握剑留下的。
还有那双眼,只是淡淡一扫她,寒冽的气势让她一个哆嗦,情不自禁的低下头,“大,大师兄。”
一抖手腕,沐清尘顺势放下她的身体,冷眼一瞥,“半夜三更,你来这干什么?”
半夜三更她来干什么?
那半夜三更他又来干什么?
扮鬼吓人么?
肚子里想着,她可不敢说出来,眼神滴溜溜的乱转。
“我,我……”总不能说自己半夜溜出来是因为馋吧,那天自从在这里喝了那个甜甜的水,心里老是惦记着,终于趁着无人的夜溜了出来,却在这里碰上了他,这是她始料未及的。
“我,我想趁夜色到山里摘点果子,送给大师兄路上吃。”小算盘噼里啪啦一打,她决定不说实话。
“你怎么知道我要卓”眉头一跳,眼中精光一闪,寒光逼向她。
小手飞快的捂上嘴,顾此失彼的她忘记了,就连沐清尘要离开的消息也是自己偷听来的秘密。
说出的话已不能收回,她索性僵直了脖子,嘴硬到底,“是啊,我那天见师父,听到你们说话嘛,不适意偷听的,只是想知道师父是不是在休息,结果不小心听到的。”
收回目光,沐清尘显然没打算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却也没就此放过她。
嘴唇一动,声若寒冰掷地,“半夜偷出禅房,若是碰上山中野兽怎么办?”
风吹开云彩,光晕撒在他的身上。
白衣翻飞,拍上她的脸,丝丝柔柔的。
手指一动,她牵住那缕飘飞的衣带,握在掌心中。
冷光月色,妩媚动人,沐清尘的衣衫,也软软的,透着清凉。
她仰望着那个矗立身影,愣愣出神。
月色,在他身后散开一轮光晕,白玉般的面容仿佛透明,俊挺的鼻梁,紧抿的双唇,青丝如瀑,肩头飘飞,雪白轻衫中,劲瘦的腰身被青锋软剑紧扣,更显双腿修长有力。
白光柔色一闪,她突然发现,他修长的手指间,拈着一只的白瓷杯,若不是月色下的反光,同样的颜色中,她几乎无法察觉。
“不会的,有野兽,我上树。”她干脆的回答。
“胡闹!”眼角带威,“若是树上有蛇或者其他毒物怎么办?”
她低下头,看似反思的表情却被那微撅着的红唇泄露了心思,长长的睫毛盖住了那眼神中的得意。
他没有罚她,自己果然没有猜错,两人独处时,不管话语多么威严冰冷,只是因为他担心她。
双臂一抱,她扑上他的身体,短短的身子让她只能勉强抱上他的腿,脑袋在他腰腹间厮磨着,“大师兄,你在这干什么?那个杯子是用来做什么的?”
沐清尘一楞,顾左右而言他,声东击西,她倒用的极为顺溜,天份吗?
就这么一失神间,手中的杯子顿时被夺赚他唇角一动,看不出是笑是怒,却是没有出手夺回。
好奇的小姑娘就这么嗅嗅,闻闻,伸出色的舌尖一,眼睛一亮,“大师兄,你也是来喝那个水的?”
水?
沐清尘目光一动。
她居然一直以为这个是水?
而好动的怜星,手抓着杯子,早已伸入池水中,满舀一杯,在他还来不及阻拦间,迅速的倒入嘴巴里。
雪白细腻的脖子一缩,她皱着小脸,吐吐舌头,摇,小辫子在身侧甩着,水盈盈的大眼更加明亮,手已经又一次伸入池水里。
“别喝了。”若清风掠过,未见他动,她手中的杯子已不见了,“这是酒。”
“酒?”眨眨眼睛,她依旧不明白,看见香甜的酒在他的优雅举手间进了他的肚子,“为什么你能喝,我不能喝?”
他嘴角一动,扯出没有笑意的笑容,“没有为什么,你回去吧。”
“不要。”她仿佛撒娇般腻出声,“大师兄人好,我喜欢和大师兄在一起。”
人好?喜欢?
心头顿时被不耐的情绪取代,沐清尘讨厌听到她这样形容自己。
衣袖一摆,身前仿佛竖起一道无形的墙,刚才的宁静气氛顿时荡然无存,让可爱的小一时无法适应。
“大师兄……”她讷讷的出声,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错了。
“回去!”不耐的轻喝,他看见她身子一颤,脸上露出受伤的表情。
看着她慢慢的松开自己的衣袖,沐清尘冰冷的声音在寒夜中凉透她的心,“我看你年纪尚小,平日里对你不假辞色,并不代表我乐意你亲近,不要打扰我,回去。”
最后两字斩钉截铁,没有半丝回旋余地,配合着脸上的厌恶神色,怜星的小身子慢慢退后,贴上崖壁,“大师兄,你,你不是最疼爱我的吗?”
“疼爱?”他森冷的一眼,“若不是师父着我好好教导你,你以为我会喜欢被你这个灾星触碰?”
“灾星?”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傻傻的重复着听到的话。
大师兄竟然这么说自己?
难道……
“滚!”一字出口,他看见她的眼中有水光闪动,唇角被贝齿咬住,飞快的转过身子,迅速的在山壁间攀爬。
沐清尘目送她在陡峭的山崖上飞纵,直到看见她的身体安全的落在崖上,才抽回目光,杯中酒送入口中,溢出涩涩的味道。
曾几何时,自己也这么天真的问过为什么。
为什么别人可以拥有的,自己没有。
为什么自己想得到的,却不能追求。
为什么自己不想要的,却一定被强加在身?
世界上没有那么多为什么,没有那么多公平,现在的自己,不想告诉她这个道理。
她居然说自己人好?
她居然说喜欢自己?
山间虫儿叽叽,寂寥中,只有一个雪白的人影,面对深渊山崖,静默……
直到,日出山林,他才纵身而去。
简单的包袱,今日,是沐清尘离开小庙,去参加七宗比武的日子。
送行的,只有一弯清泉,鸟儿飞翔。
他似乎有什么心思般,慢慢的行着,打开保护的结界,身形闪出,根本不曾留意到,身后,一个小小的稚嫩身影,在结界没有合上的瞬间,跟在他的身后,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