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晒,握了握她的手。“我不后悔,过去,我一直在期待有个女子可以对我霸道、愿意对我颐指气使,或者说……对我关心宠爱。”她没回答,静静地望向他,那欢淡然的眼神没有泄露太多情绪,却莫名地带给他无穷力量。
“我娘去世时我才七个月大,我以为继母是我的亲娘。因此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不疼我、不抱我,我常常在角落里,羡慕地看着她轻声暖语哄着二弟,却不了解,同样是儿子,为什么会有这等迥异待遇。直到六岁,我才从下人嘴里得知,她并不是我的亲娘。”
“我爹很忙,从不在意后宅之事,弟弟们有继母护着,我却是什么都没有。直到一回,夫子夸奖我的话传到爹耳里,那次我从远行回来的爹手中接到第一份礼物,只是个小陀螺,弟弟们屋里早摆满一堆,可我却当成宝似地珍惜着,这件事情让我学会,要让爹注意,只有一个方法——优秀、杰出,强过任何人。”
“于是我认真学习,念书、识字作文章,我的努力被爹身边的大管事叶伯看上眼,也许是两人投缘吧,他特别关注我,甚至将一身本事传授给我。他明白我有多希望得到爹的重视,因此建议爹,让我和弟弟们分别管一个铺子来测试我们的能力。结果,你己经知道了。”
“那年我十七岁、比我小七个月的二弟也是十片三弟、四弟分别是十六、十五岁,结果出炉,继母哭着说不公平,说我年纪最大,自然占便宜。”
“后来呢?”
“那是我印象中第一次爹没理会继母的眼泪,执意把我带在身边到处游历,那五年,我从爹身上学到不少东西,也丰富了人生阅历,最重要的是,日夜相处,我终于明白何谓父爱。”
“我问他关于娘的事,他说自己有罪恶感,却再也无法弥补,但他曾经喜欢过娘,是真心的。在我二十三岁那年,他与世长辞,他虽然抱歉,却还是求我,在他死后要好好照看弟弟妹妹和继母,我承诺了。”
“过去几年,继母的脾气依旧倔强易怒,但待我却缓和许多,身为母亲该做的事,她也四处替我张罗,我们谈不上母慈子孝,却也维特着表面上的和睦。”
“她帮你张罗的,包括婚事?”
“对。”
是她张罗的?那么会不会在里头动手脚,导致他后来的恶名?
见她未发话,他继续往下说:“爹过世后,兄弟分家,我仍然供养继母,对于出嫁的妹妹也没小气过,弟弟们生意不顺利,我非但没把他们赶出去,还负担他们的生活所需,我以为自己的仁至义尽会换来他们的感激……”他缓缓叹口气。
“他们没有吗?”
“表面上有,所以我相信继母是真心为我打算、为我寻找好人家女子,我相信闵家是兄友弟恭的大家庭,但……”他眼底升起一股无奈的寂寥。“有一回过年,我加快速度把南方的生意给处理好,一路快马加鞭,想回京同家人吃年夜饭,没想到我风尘仆仆赶回,想给大家一个惊喜,最后却是自己受到惊吓。”
“发生什么事?”
“我不让下人禀相,悄悄来到大厅,满桌菜肴摆上,己是酒过三巡,我亲耳听见继母带着醉意,乐呵呵说道:‘那个外人不在,咱们这才是一家人团聚,以后啊,他就乖乖待在外头当咱们的挣钱奴才,少在踉前晃,省得我天天同他周旋演戏。’原来在他们心目中,不管我做再多,始终是个外人、是他们的挣钱奴才,那次之后,若非生意必要,我很少待在京城老家。”
尹霏心疼了,疼惜他脸上的落莫,本想一片丹心照汗青,谁知却是无奈明月照沟渠,好心成了驴肝肺,温情遭人践踏,这种亲人,不要也罢。
她紧握他的手,贴到自己胸口,说道:“没关系,在这里,你不是外人,你是我的内人。”
她的笑话引出他一道浅浅笑意,“在那之前,我对克妻这件事没有任何怀疑,深信那是我的命运,直到你的提醒……那候,你并不了解我的环境,却能说出这样的话语,当头棒喝似的把我重重敲醒。我居然从没想到过这层,这算不算当周者迷?”
“不算。应该说你太普良,对家人毫不设防,自然没想到会有人为了利益而对亲人下手。”
她这话有巴结谄媚之虞,分明是狐狸状元,她却说他良善遭人欺,但没关系,现在的他,需要很多温情,别人吝啬的、舍不得给的,她慷慨大方,乐于付出。
他回她一记笑容。“到目前为止,尚未找到证据,证明那些女人的死与继母有直接关系,不过秦文没有停止追查,也许日后会查出一点蛛丝马迹。”
“可以确定的是,第一任未婚妻死子疽椰那年她的家乡因疫病而亡的有七百多人。第二、第三任,都是体弱多病的女子,第四任被马贼抢赚救回来后因不堪名节受损自杀了。第五任被我的名头吓到,同别的男
人私奔;第六任是继母去买回的贫家女,想把她嫁进闵府,那女孩在婚前莫名其妙死去,闵家付出两百两,从此我的名声臭到不行。”
不需要证据,尹霏敢打包票,闵老夫人有问题!哪家挑媳妇,专挑体弱多病的?为何那马贼谁都不,专抢闵忻正的未婚老婆?
绝对是她,那个恶毒妇人,刻意把他塑造成篮胡子。她好恶毒的心肠,届然不只毁他名声,还要他继续赚钱养她那群没出息的子女。
小小的掌心捣住他的嘴,她激动道:“别说了,不能嫁给你,是她们的损失,不是你的。”
“不,我认为是老天爷要我等着,等着让你嫁给我。”她的激动将他的寂寥尽除,他又是那个自信满满的闵大爷。
而她,喜欢这样的他,她笑得满脸甜。“我早就知道自己是幸运的。”
“这次的婚礼我想尽办法保密,连绿园也刻意不踏进半步,一方面是不想节外生枝,一方面也是想在没有人阻栏的情况下,我是不是能够平安地娶进一门妻子,事实证明……”他停顿,这个结论让人很伤心。
“事实证明,我和阎王爷有交情,没那么容易出事。”她岔开忧郁气氛。
“然而不管我再如何保密,消息依然传了出去,别院里得再清除一遍。”
“那日,你让花轿绕着材子逛一圈,说不定消息是从外头传回京城的。”他凝睇她半晌后问,“你半点都不怀疑身边的人吗?”
“可以的话,我尽董不,若连身边人都不能放心,活着岂不是太辛苦?”
“也许。”他点头同意。“还有什么是你想知道的吗?”
“英儿,那个继母很想杷你们凑成对的女人是谁,以及眼睛黏在你身上的小表妹。”
“英儿、表妹是同一个人,在大厅上你己见过,坐在母亲身边的是继母的亲妹妹柳姨母,我的亲娘是嫡母所出,继母和柳姨母都是姨太太所出。”
“柳姨母嫁的不好,成亲生下女儿后不多久丈夫便死去,被夫家人排挤,只好带着女儿投奔娘家,我父亲过世,两个失去丈夫的姊妹想做个伴,柳姨母便带着女儿住进闵府。”
“英儿表妹对我不坏,小时候经常踉在我身后跑,后来被姨母给制止,理由和外头女人担心的一样,柳姨母只有英儿一个女儿,我的身家再诱人,也不值得用命去换。”
“姨母很快便替她找到夫家,成亲后,夫妻过了几年恩爱日子,可惜表妹婧去年染病身亡,表妹无出、在夫家无以为靠,婆母怨表妹命薄,害死他家儿子,表妹忍受不了婆家成日的冷嘞热讽,自请下堂,搬进闵府与母亲同住。自那之后,继母倒是很热衷把我们凑成一对。”
“怎么,以前不是怕你克妻,现在又不怕了?”难道负负得正,克夫和克妻的凑在一对儿,谁也克不死谁?她语出刻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