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彻底离开
苏翼飞颓然地坐在餐桌旁，有些不知所措，女佣已经将地上的碎片清理干净了，悄无声息的，或者说，已经没有别的声音能进入他的耳朵了。
他想起两个多礼拜前，汪语涵在曼珠沙华怒不可遏地对他说，她不会再巴着他了，有钱人的游戏她玩不起。
是的，她来去自由，可以那么潇洒的说走就走，就像曾经的那些人一样。
小麻雀，原来，你也是这样。
一颗心渐渐变回最冰冷的，却也是最安全的温度，他一个人静静上楼，再下来时，已经换上了往日不羁的装束。
“小少爷，你要去哪儿？你的伤还没痊愈啊！”
苏翼飞的嘴角微微一扯，继续朝外走去，步伐如风，此时此刻，身后那些声音已无必要去理会了。
汪语涵的行李依旧少得可怜。
来的时候只有两套衣服，回去的时候，也仅仅是多了一份难以猜透的心情，苏夫人为她准备的东西，她一样也没有拿，包括工钱，她觉得自己是有愧于苏夫人的。
这次离开，她仍是徒步行走，她告诉自己是为了省钱，可是谁知道不是因为留恋呢？
只是短短的一段时间，竟然已经有留恋了啊……
走出苏家大门时大家的挽留话语还嘤嘤在耳，小丸子甚至哭着说要跟她一起走，傻丫头，她自己也是一樽泥菩萨呀，哪还保得了别人的风调雨顺呢？
一路的风景从她眼前缓缓掠过，汪语涵释然了，这里，终不是她的久留之地，烈日下，她抬起右臂轻嗅。
嗯，骨子里透出的穷酸味，这才是真正的她。
所以，汪语涵，就当是你做了一场梦吧，现在只是梦醒了，只是梦醒了。
“Brain，好棒！”
“再一个，再一个，wow！”
“帅呆了！”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口哨声、金属敲击声盘旋在烈日下，这是这群少年特有的赞美声，此刻，他们聚集在蓝天大厦的顶楼，天空离他们那样近，他们炫色的头发那样耀眼。
除了他们，大概没有人会知道，庄严肃穆的蓝天大厦顶楼会是这样一番景象，这里是极限运动爱好者的聚集地，他们大多是世人眼中的不良少年，然而若是谈到极限运动，他们中可说是人才济济，随便找出一个人，玩单车玩滑轮的技巧就可以唬住一大堆人。
但像今天这样的单车表演还是非常少见的，他们的目光被场地中央那危险度极高的动作吸引着，或者说被那名少年的表现欲吓住了，他已经来回骑了很久，一次一次超越着自己，有时候，那车子甚至就像要飞出顶楼的栏杆一样！
他这简直就是在玩命啊！
“鸭蛋，飞哥今天怎么了？”人群外，小山鸡用手肘拐了一下身边的大男孩。
“不知道，很少见他这样。”
男孩懒懒地靠在铁丝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场地那边的情景。
说罢，那边又传来一阵惊呼声，他们知道，苏翼飞又刷新他自己创下的记录了。
待汪语涵回到家和小区，已是华灯初上的时段。
邻居廖妈妈久不见她，热络地邀请她去他们家吃晚饭，饥肠辘辘的汪语涵并没有拒绝。
晚饭的菜式很是简单温馨，一股浓郁的家的味道，廖爸爸还将他自己酿制的梅子酒端出来倒给她一杯，清冽的感觉沁人心脾。
廖妈妈不断为她布菜，她受宠若惊地道着谢，廖家小弟今年刚上国小，见到她总是带着一副提防的别扭表情，好似她会抢走他东西一样。
晕黄灯光下，汪语涵看着这一家三口，突然觉得他们好幸福好幸福。
“小涵啊，家教的工作还顺心吗？”廖妈妈说着又夹了一块红烧肉给她，“知道你不爱吃皮的，都是瘦肉，尝尝。”
“谢谢廖妈妈，我以后就不在苏家教书了。”汪语涵闷闷地扒着饭。
“有钱人难伺候，不做就不做了，廖妈妈给你介绍工作。”廖妈妈见她这样，也就懂了七八分，说着又转向正在夹花生米的廖爸爸，“老廖，阿生的饭馆快开了吧？”
“快了，说是就这一两天。”
“我一会儿就去跟他说，小涵你暑假就过去帮忙吧。”廖妈妈一副万事包办的表情，拍了拍她的肩。
汪语涵抬起头感激地看向她，不仅是因为她的热心，更因为她的理解。
“老大，晚上去信义吗？”
鸭蛋给苏翼飞递了一瓶水，陪着一脸讨好的笑问道，他真不敢相信，居然有人能玩极限单车连续玩上三个多小时。
苏翼飞接过矿泉水，咕咚咕咚一口气灌下，很快见了底，他随手将瓶子掷在地上，一声不吭地朝顶楼出口走去。
人群已经散去，顶楼又恢复了它以往的空旷，傍晚的狂风鼓起少年汗湿的白衬衣，却吹不散他背影中的落寞。
“到底去不去啊，老大，老大？”
身后，鸭蛋大声叫喊着，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小山鸡扯了扯他的衣角拉住他。
“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吧。”
蓝天大厦真的好高啊，通往一楼的楼梯一直往下延伸，仿佛永远没有尽头，每走一步，脚底都传来剧烈的疼痛，像硬生生扯断筋骨那样的疼痛，但他仍是固执地选择走楼梯下楼，或许他现在就是需要这样的疼痛，这痛感令他感到安心，就像方才骑了三个多小时的单车只为了麻痹自己的意识一样。
为了那个女人这样折腾自己，值得吗，既然她选择离开，那么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然而心里另一个声音却在反驳他，他的心嘶叫着，你在乎她，你在乎她，你在乎她！
去你的！
苏翼飞抡起拳头狠狠砸中铁制扶手，那反弹的力量几乎震断了他的手骨！
晚上下起了瓢泼大雨，突然。
彼时汪语涵正在收拾明天去南投的行李，乡下地方不比苏家那样要什么有什么的名门望族，总该做些准备。
哎，汪语涵，你的人生真的好跌宕哦，刚带回来的行李还没拆呢，这会儿又要整理了。
她自嘲一笑，继续手中的动作。
窗外的风夹杂着雨刮进来，来势汹汹，吓得她手忙脚乱地将窗户关上。
这天气真是比苏翼飞还善变啊。
再次心神不宁地想起他，汪语涵的心里泛起一阵苦涩，她知道自己彻底沦陷了。
纵然他小了她整整四岁，纵然他只是她的学生，纵然他对她那么不屑一顾，她还是彻底把自己的心弄丢了。
中学时代，她总是不能明白，为什么那些女生宁愿花大把大把的时间在看少女漫画上，也不肯花心思念书呢，她们总是说，如果漫画中的美少年出现在她们身边，她们愿意用自己的一切去交换。
直至上了大学，周围的人总是出双入对，她还是将好好念书奉为神祗的怪胎，当别的女生妖娆地展现着各自的青春年华，她永远坐在离讲台最近的地方，孜孜不倦地接受教授的殷殷教诲。
遇见他之前，她觉得她们好傻，遇到他之后，她也成了被爱俘虏的傻子，或许爱情这种东西，真的没有什么道理可言，你情我愿，则皆大欢喜，不情不愿，即愁肠满肚。
她的美少年从漫画中走出来，但她只是个胆小鬼，她没有割舍一切的勇气，所以逃离，是唯一的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