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宴使臣王衎行酒令 结新友萧隐讲宫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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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间的阳光十分艳丽,虽然耀眼但却不炽热,在这春寒料峭的日子里给人十分温暖的感觉。

  “阳光真是美好啊!”王华正坐在榻上,心中想到。他看着秦淮河两岸的金陵民居,灰色的屋顶,白色的墙壁,感到十分的舒心。因为他终于不用在那个紫丝软帐的囚笼里面,听着那些大人们,说着现在自己完全无法理解的话了。

  现在是午时初,是用午饭的时间。这次宴请齐国太子的地点是在画舫上面,摆着十几条长案,坐着十几个人。他们都是齐吴两国最显赫高贵的人,只有他们才有资格与齐国太子和吴国丞相(前)吃饭饮宴。

  上菜的顺序是这样的,撇开那些看盘水果不提,先上的凉菜一品,共八碟菜。有:杂拌野菌,玫瑰鹿脯,醋糟鲜芹,麻油牛腴,纸脍嫩鲈,酥炸鸭信,卤酱肘花,茱萸牛舌。宾主稍微垫底,引酸果酒开胃。略微让胃部放松,以备后面那些珍馐。

  半个时辰后,又上了热菜一品八碟:香煎酥鲊柳,椒盐烤小牛,团圆合母子,酱烹新豚肘,夹烤炮奶羊,烟熏鹌鹑肉,慢火乌鱼蛋,软滑羹泥鳅。

  后另有蛤蜊汤,蒸熊白,酿豆腐等五十六道菜,此不再一一累诉。外有太极饭等六品饭食,水晶糕等六品米食,汉宫棋等六品面食,饽饦饼等六品饼食,兼荔枝等六品水果,乌梅等六品蜜饯,共一百零八样佳肴,有六十四道珍馐。每隔半个时辰上八品美味,另外三十六味杂食随吃随取。

  此饭由午初一直吃到酉末,将整个建康城都乘船游走了一圈。画舫前行,厨船后跟。做好了便派小船送到画舫,由侍女接了尝毒再上到食案。

  日渐偏西,船行到了玄武湖。立竿打柱,在百戏台前停下。这里再过一会儿就会出演百戏,给这场宴会落下一个完美的帷幕。

  王珩已经是微醉,眼神迷离。他看着下面的众人,也是醉的差不多了。经过一个下午的交流,他们也是互相熟识。既然都认识了,那就不会再怎么刁难了嘛。毕竟大家都同为士族,重要给对方一点面子。国家的利益那都是次要的,怎么样维护好自己家族的身份,那才是他们唯一的任务。反正就算是国家灭了,他们这些士族,也还是士族,至少他们是这么认为的。

  王珩略微打了个酒嗝,吃几口菜垫肚。现在上得是第八品热菜,皆是酸汤一类的开胃解腻的食物。他看着面前还是空空如也的百戏台道:“诸位,百戏还有半个时辰才将开演。一路走来未行一个酒令,也是十分无趣。老夫有一个建议,不如趁此落日红染之时,行一个酒令。为此助助兴,也好解解酒,诸君看如何?”

  萧宣虽然只喝了半杯酒,但是脸已经红了。额头上微微冒出来了点点汗珠,在白玉一般的皮肤上显的格外显眼。他听着王珩的建议,首先道:“王公此言真是绝妙,某首先赞成。不知王公欲行什么酒令?可千万不要是射覆。”

  王珩笑道:“太子放心,射覆此事吾也不甚大会,权且放下。老夫欲行的酒令,乃是即景连句。”

  崔大司马笑道:“不知王公欲怎连句?现在日渐偏西,已是一片黑糊。连百戏台都只见一个影子,哪来的什么景色。”

  王珩道:“诶,崔公怎生糊涂。一路上所见之春景可非不够?不足我们连句否。”

  崔大司马笑道:“王公才是糊涂,哪又怎么能算是即景连句,只能说是忆景连句而已。”

  王珩又笑道:“吾心中有世界,见世界之景连句,岂非即景乎?”

  崔大司马道:“那王公心中世界,难不成只有刚刚见的那一方小地不成?”

  “这......”

  萧宣赶紧打圆场道:“二公为何斗起嘴来,吾等不是连诗吗?怎么都偏离了本心。”

  王珩赶紧接下台阶道:“太子所言即是,那就请太子起头吧。”

  萧宣道:“那韵脚几何?”

  王珩道:“无为而治就好,随水而漂。两句一换韵就行,其他不用在意。”

  萧宣道:“此就有些太宽泛了吧。”

  王珩道:“春景即是网线,不脱即刻。”

  萧宣道:“王公既如此说,那某也无意见。”

  他思考了一会儿起头道:“早春三四月。”然后吩咐道:“颜柯,你记下。”

  琅琊颜氏,就是后来唐朝颜真卿的那家。字写的好那是有祖传基因的,颜柯的字真的是极其好。那一手钟元常的楷书,写的是虎虎生风。要是写在木板上的话,估计也可以像王羲之一样入木三分。

  王珩道:“太子这首句真的是宽泛之极,给后人留了不知多少可写之事。”

  萧宣道:“王公过奖了,我看连句顺序不如自公孙打头,相对而连下去吧。”

  王珩道:“此正好。”

  萧宣又对萧隐说道:“阿隐汝也要连句,就在张公之后。”

  王珩道:“那即如此,华儿你便在颖川王后接句吧。”

  王华正在夹菜,听到这话赶紧放下筷子,起身拜道:“是。”

  萧宣道:“那之后遍由某收尾,王公结文吧。”

  王珩道:“既然太子厚爱,某也当仁不让了。”

  萧宣笑道:“王公莫言当仁不让,此句便是公连,怎生还不续。”

  王珩连忙道:“是是,老夫糊涂了,嗯——有了,河解冰消绝。嫩柳抽新芽,”

  王辽接道:“老梅飞黄叶。枯草根露翠,”

  崔大司马道:“新花香还睡。钩九已消寒,”

  谢渊略饮酒续道:“画眉饮春醉。山中少绿影,”

  范阳卢氏,卢熙道:“寒舍多红樱。茅间仍雪在,”

  庾枫道:“竹林感春情。笋发昼夜事,”

  荥阳郑氏,郑芸道:“蝉鸣何时知。已写春来赋,”

  桓羽言病未来,其弟桓芝道:“将作夏夜诗。冰解水长流,”

  颜柯原是记文的,现在轮到他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执笔略微思考一会儿道:“天界云漫悠。不单梅独艳,”

  周桐悲歌道:“却有落花愁。登台观幻梦,”

  渤海高氏,高树不悦道:“一切非是空。峋岩隐生树,”

  丹阳陶氏,陶笛道:“平地出灌丛。眠熊逐矫兔,”

  吴中顾氏顾好本就为末尾生气,话也没有什么好文,只是随口吟道:“健豹猎牡鹿。薇菜正甘美,”

  吴中张氏,张可见萧隐年小,特别照顾他。说了个宽泛的下文和韵脚,道:“可胜脍新鲈。泛舟湖上钓,”

  萧隐却道:“天地任我漂。”

  萧宣赶紧道:“阿隐说何胡话。”

  萧隐道:“皇兄,我还有一句呢——南雁应北返。”这句就有点过分了,化用萧宣前面说的话来讽刺。

  王华想到:“真是个孩子。”

  他虽然如此想,却说道:“北国仍冻潮。”这是化用王珩的那句来回应萧隐。

  萧隐恨恨的看着王华,原本想要引人注目的计划一下子就泡汤了。

  王华没有管他,继续说道:“嗟叹春光好。”

  萧宣收道:“可以演笙箫。我虽无情客,”

  王珩结尾道:“也当为此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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