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转随着玉子,转过廊道,来到一个房间中,李青衫、李如是坐在中央的一张八仙桌上,庸万花束手站在一旁,后面还站着两个丫鬟。李青衫和李如是都在漫不经心的品着茶,半眯着眼睛,显得悠然自得。看着周转和玉子进来,二人相视一眼,含义莫深的笑了笑,李青衫抿了一口茶,悠然道:“转儿,你和玉子都先做下吧。”周转和玉子应了一声,也都恭敬地落座。
李青衫看着周转和玉子二人,端着茶,正要说些什么,面色突然一滞,慢慢的放下茶杯,眼中青光淡淡一闪:“转儿,你是不是到大儒中阶了?本命物是什么?”房内气势顿时一凝,李如是手中的茶杯抖了一下,洒出几滴茶水,然后默不作声,脸上的肌肉在不停抽搐着,庸万花面色一呆,然后苦笑着摸了摸眉心,又把头低了下去。玉子手中突然闪过一丝玉白色的光芒,然后不可置信的看着周转,樱桃般的小嘴微张,神色有些惘然。
周转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心中暗暗盘算了一下,然后恭敬地道:“徒儿昨夜略有感悟,到了大儒中阶,至于本命物,乃是太极图。”说罢,周转头顶立刻浮现出一个约有一个磨盘大小的太极图,缓慢的运转着,房间内的浩然大势瞬间引动,但众人不但没有觉得有压迫之感,反而觉得神清气爽,然后太极图就一闪而逝了。
周转平和的看着李青衫,李青衫却慢慢闭上了眼睛,似乎在沉吟什么,房间内的其余人也都默然不语,气氛有些诡异和凝重。终于,李青衫那苍老而有力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天图传承,果然不凡,但转儿你万万不可骄傲自满,还须勤加休息,这几日,你再把四书五经多多背诵一下,我顺便教你练练剑,磨磨性子,你可知道?”
周转笑笑:“徒儿谨遵师傅教诲。”李青衫点点头,眼睛依旧未曾睁开,李如是倒是忍不住了:“周转啊你简直你简直唉,真是英雄出少年。你师傅当年也不过”玉子慢慢低下头,也不说话了。
李青衫虽是闭着眼睛但耳朵没有闭,忍不住咳嗽一下,打断了李如是的调侃,悠然道:“转儿,如今你我乃是乘清舫前去瑙鲁,以清舫的速度,约摸还要五六日左右,我与玉子的师傅,也就是这清舫主人有旧,所以你在这儿也不必见外。”周转点点头:“师傅,霸城的天理棋局莫不是又出什么问题了?”
李青衫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了,一抹浓的化不开的寒意如寒星般闪耀,刺得人不敢正视,一字一顿地道:“鲁成王,回来了”周转禁不住眉头一皱:“鲁成王!?难道儒界没有追杀他吗?”
李青衫身上的气势越来越严肃,昔日儒家祭酒的威仪显露无疑,对周转说道:“如今的形式算是扑朔迷离,鲁成王竟早已背叛儒家,并得到了道家的支持,我甚至怀疑这鲁成王很可能就是昔日道家布下的一颗棋子,而如今儒界和仙界相互制衡对峙,根据我最后得到的消息,鲁成王回了瑙鲁,借鲁王玺之力封禁了天地棋局,并在全国戒严,鲁国各地都不由得惊恐万分,但儒家多年治世,鲁国各地如今都还能各自为政,勉强维持稳定。
但儒家的大儒以上修士大部分已经被朱熹召集至瑙鲁,如今瑙鲁形式不明,此乃我儒家大劫,若是仙界之人和鲁成王将瑙鲁的儒家修士全部设计杀死,则儒家危矣。与此同时,其余八国都在纷纷调兵遣将,九国新一轮的大战很可能即将开始,而诸子百家也都各派高手前去瑙鲁,如今的瑙鲁若是有所变动,则无一将成为九国之战的导火索,不仅儒家有难,连天下的黎民百姓,芸芸苍生,怕是又得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如今局势已经刻不容缓,我等必须先行一步,赶往瑙鲁。我与李如是已经有了一些计议,但愿还能来得及,使儒家渡过此次大劫,使众生去此大难啊。”
周转眉头紧锁,如今的局势竟已到了如此地步,实在是出乎周转的意料,自己本还打算跟师傅说一声,前去稷下学宫求学的,如今这局势,实在是乱象纷呈啊。周转不由问道:“那师傅,我们为何还要走这水路前去瑙鲁,借天理运转前去岂不更快?”李青衫还没说话,李如是倒是苦笑道:“要是有那么容易就好了,瑙鲁如今都快成九国的第一战场了,还有儒界和仙界在上互相对峙,局势实在是太让人捉摸不透了,而起你师傅简直就是一个大灯泡,若非这清舫,我等指不定还要遭遇多少厮杀呢?”
周转沉吟一下问道:“清舫?”李青衫淡笑着摇摇头,看了看玉子,玉子咬咬嘴唇,低声对着周转道:“清舫在鲁国各地都办过不少诗会,各地也不会为难我等女流之辈,况且清舫本身也是一件法器,速度极快,能够隔绝气息,但即使如此,周先生你昏迷的这几日,祭酒大人和李老先生都已经灭杀了好几波查探的影卫了”
周转轻笑道:“呵呵,那看来我们后面的旅途会相当精彩和热闹了,鲁成王的影卫可不是吃干饭的,如今怕是已经将注意力锁定到这清舫上了。”
李青衫和李如是都点点头,然后李如是端着茶,悠哉乐哉的道:“不过周小子你如今都是大儒中阶了,都算高手了,以后就不用劳烦我这把老骨头再动手了,你就代劳吧。”周转笑而不语。
李青衫倒是默不作声,右手在空中淡淡一挥,青光一闪,青莲剑就出现在手中,一把扔给周转,周转顺手接住,李青衫淡笑着道:“《青莲剑典》还记得吧,《浑元剑经》你也练过,生死之间,才是练剑的最好手段。”周转握着青莲剑,依旧感觉是那么的普普通通,但还是点点头:“徒儿定不负师傅所望。”李青衫点点头道:“先去到外面练练吧。”周转躬声一礼,退了出去。玉子也盈盈一礼,也离开了。只有庸万花还一如既往的站在一旁。
李青衫和李如是开始继续漫不经心的开始品茶,李如是浅浅抿了一小口,品味半晌,深吸一口气,将茶香在肺中过了几过,然后淡淡地道:“你真的下定决心了?”李青衫放下茶杯,目光平和的看着杯中起伏不定的茶叶,斩钉截铁地道:“若是不为,子曰:“此之谓失其本心矣。”李如是叹了一声就不再多说,房间内再次陷入了沉默。
周转来到画舫的甲板上,水面上依旧是雾气朦胧,山色似有似无,颇有人在画中游的感觉。周转却感觉到了些不一样的东西,天地间的浩然之气,在波动,周转浅笑一下:“这就是练剑啊,还真是要我在生死之间练剑,不错,不错。”
周转缓缓沉身拔剑,眸中太极一闪,缓缓浮现,然后闭目,太极剑起手式摆出,却并未使出剑招,而是脚尖一点,向前飘去,步步点剑轻摆,似游龙般在雾中穿梭,整个人显得自然而随意,剑势飘渺无比,似飞雪无痕,又似柳絮轻盈,或羚羊挂角般倒出一剑,或秋扫落叶般微挑轻卷,声音轻缓而飘渺的喝道:“
雾色有无,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水上影子,唯涟漪一点,峥嵘一痕,与清舫一芥,舫中人三四滴而已。恰似雾落雪铺,浩浩荡而其未云游龙。故假作人间,又渺渺不知,须臾刹那,似是无边,几许芳华,亦踟蹰不顾,痴傻如此,何有伤感意耶?”
周转身似游龙,步似惊鸿,若腾云驾雾,如乘风御气,忽在甲板左,又至甲板右,飘渺至极,剑势绵绵不断却又绵里藏针,不时倒飞一步,似将什么东西拦下,剑尖轻划一个小圈,一声剑鸣,水面上就泛起了一圈微不可查的涟漪,又不时在船舷上一点,剑尖在水里斜斜一点,又飞速挑起,在水中轻轻撩起一串晶莹的水珠,然后又飞身飘到甲板上。
周转的步子越来越飘渺,东出一剑,西侧一点,半蹲上挑,又飞跃而斜贴,每招都毫无花哨,都是最基础的剑招动作,硬生生将一套圆满无比的太极剑法插的七零八落,终于,周转的身形慢慢不再飘忽不定,而是在甲板上圈出了一个圆,不停的绕着这个圆对着空气划出一剑一剑又一剑,青莲剑不断长鸣,似是在为周转的吟诵打着节拍,当最后一句“何有伤感意耶”喊出,周转猛然站定,眼睛突然睁开,眸中的太极缓缓的转了一圈,青莲剑猛然刺出一横,剑势瞬间变换,刚猛无比,周身气势立刻变得霸道无双,声音高亢无比的冷喝道:“
然吾愿弹剑独鸣:纵雾之幻灭,生之须臾,天地之无穷,人间之渺渺,亦奈吾何如耶?破晓则天下安,心定则无穷尽,自驾吾扁舟一介,破雾开云,兼济沧海。”
银色的天理线条在甲板上疯狂闪出,浩然大势凝固了一切,疯狂地向甲板中心挤压着,而那缓慢的一剑,却好似有种无坚不摧无物不破无往不利的大神通般,略微一滞,就猛然划破了空气中飘扬的水汽,撕开了周围如轻纱薄帐般的大雾,而周转最后一句兼济沧海喝出后,青莲剑瞬间长鸣,乳白色的光芒直冲云霄,撕开一切,水上的大雾被冲荡而开,一切都清朗了。
阳光温暖的洒下,洒在甲板上,碧水远接长天,天空还有几丝残云,远处远山如翠,参差不齐,犬牙交错,或直插云霄,或静倒斜伏,清影映入水中,显得平静无比。周转眯着眼,看看清朗了得江山,然后收起剑,淡淡地笑笑,玉子正站在二楼上平静的看着他,周转也抬头看着玉子,身边的甲板上已经倒下无数身穿灰袍尸体而周转的脚下,还踩着一个灰袍上绣着密密麻麻金丝的尸体的头颅。
周转眯着眼睛,看着玉子,轻声叹了一下:“玉子真的很美啊。”然后慢慢走了几步后,踉跄倒地,在甲板上的唯一一块空地上摆个大字懒散的躺着,眼睛微睁,望着清朗的天空,嘴里慢慢的呢喃着:“破雾开云,兼济沧海,哈哈哈哈”呢喃声慢慢变成了豪放无比的大笑,笑声直冲九霄,许久不曾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