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杭州知府陈鲁受了刘锡彤二万银子贿赂把起初以为杨乃武是冤枉的心思丢得一个干净。将幕府师爷气走也不以为意只图银子到手一味帮着锡彤欲把乃武一案钉成铁案。当下听得一应人犯俱已解到立即起鼓升堂。差人阮德即上堂报到领了批文自回馀杭覆命。陈鲁吩咐把葛文卿带上堂来问了一遍。文卿便将在馀杭县所备的事实小大如何毒死有血衣为证细细供明。陈鲁把血棉袄看了一看又带了喻氏。敬天、王心培等一一问过供的言语仍同馀杭县一般无二。陈鲁便将小白菜提上堂去把惊堂木一拍道:“葛毕氏你受了杨乃武嘱托毒死本夫究是怎样下手细细供来。倘有一字不对莫怪本府的刑法利害。”小白菜已受了林氏所托咬定乃武依旧把乃武交付毒药如何下在桂圆汤同药内说了一遍。陈鲁即命小白菜再画了供状方把杨乃武带上大堂跪在当堂。乃武心中当以为知府生了疑心因此要重审却听得陈鲁喝道:“杨乃武你是个科举文人怎地干出这般没天理的事来快把毒死葛小大因奸谋命的实事一一招来。”乃武正认作知府生疑所以再问忙叫了声:“青天大人冤枉小人是屈打成招的呀!”陈鲁听得忙惊堂木连拍几拍道:“好一个刁赖利口竟又翻供。来呀给我重重的打四十大板。”把朱签掷下地来两旁差人一声呛喝走过三人把乃武倒翻一个揿住双足一个捺住了头一个举起大板将乃武打了四十。打得乃武股上鲜血乱喷痛得不住呻吟。这一来把乃武坠入五里雾里暗暗奇怪。知府这一回的重审自然因了口供中了疑点便该细问究竟如何上得堂来只叫了声冤枉不问情由打了四十大板这是什么缘由?只听得知府又喝问道:“杨乃武快些把因好谋命的详情从实招来免得皮肉受苦。”乃武知道倘是在知府堂上依旧认在身上那时死罪便得十定七八若能翻过供来方有希望活命即咬定牙关呻吟道:“青天大人实是冤枉。小人在去年九月中正在省内赴试之后等着放榜如何能得付给葛毕氏毒药呢?”陈鲁听了觉得这话却是实情只是自己已受了刘锡彤二万贿赂乃武就是冤枉也得不冤枉的了。即冷笑道:“那一个犯人到了堂上不叫冤枉的呢?怎地葛毕氏不供别人定得供出是你呢?钱宝生也供出你向他购的砒药呢?”便向钱宝生道:“钱宝生你那砒末那一天卖给杨乃武的?”宝生早已得了子和通知说是知府已经运动妥贴今天又见到了堂上不问情由把乃武打了四十知是子和的话一些不差便叩头道:“老爷是青天小的不知道杨乃武购药去毒死人命只信他的话是真是毒死老鼠的因此卖给他的是在九月中旬请青天大人笔下生”陈鲁喝道:“杨乃武你可听得还刁赖到那里?再不招认本府要动大刑哩。”说着吩咐差人将夹棍掷在堂下。乃武却仍只叫冤枉陈鲁早喝一声、将乃武上了夹棍只一夹乃武又昏了过去。知府见了命人松了夹棍用水喷醒。陈鲁知道不能再审忙命人把一众人犯收监自己退堂。回到里面暗暗思量怎地能迫出乃武同馀杭县一般的口供。
乃武回在监内心中想到堂上的时候知府也认定是自己毒死小大瞧起来自己万一的希望又归泡影心中十分烦闷。恰巧王廷南前来探望即悄悄吩咐倘是知府衙中仍如馀杭县一般快回去命詹氏准备伸冤廷南领命自出监去每天打探消息准备去报知詹氏、叶氏。这时刘锡彤同了林氏、子和因放心不下也到省内听得一堂没有终结怕小白菜变了心思忙使林氏再到监内哄骗小白菜小白菜究属是个乡镇女子那里知道什么厉害到了这时只要活命听得林氏说是只须攀供乃武非惟可以活命而且能得做知县媳妇如何不愿早把良心二字付之度外只依着林氏的言语。刘锡彤心中知道陈鲁受了自己二万两银子决不会昭雪乃武的了不放心只有小白菜怕她翻供听得林氏已同小白菜说妥便先回馀杭命林氏、子和在省内听信。过了两天陈鲁又坐堂审理一众人犯都已提到仍先把小白菜问了一问小白菜却一口咬定乃武。陈鲁把小白菜带下了大堂方将乃武提到堂上喝着命乃武行供。乃武心中当存着一线希望或者知府前一堂见自己叫着冤枉这一堂便细细审问便仍叫着冤枉道:“大人叫小人招出些什么来呢?九月中小人在杭州可以问小人的几个朋友是否说慌?”陈鲁陡的面色一沉道:“好一个刁赖奸人你打算通同了别人便能卸掉你的大罪不成?”说着大喝一声:“来呐把这刁滑小人上了脑箍。”即有两个差人上来把乃武上了脑箍。陈鲁喝一声收顿时两边收紧起来乃武觉得头脑之上浑如要爆烈一般眼中金星乱迸咽喉中隐隐有些血腥气起来好似要喷血一般暗想不好瞧这式样知府定同刘锡丹一般糊涂或竟是如到了刘锡彤好处自己不招不成如这般下去竟得在送了性命岂不是冤沉海底不如招认之后还可以到别处伸冤当有一线希望昭雪忙口称愿招。陈鲁大喜即命松了刑具喝道:“快些从实招来。”乃武知道不招不能便仍依着在馀杭县堂上所招的说了一遍自有人录下口供命乃武划供。乃武仍划了屈打成招的四个蝌蚪文字。陈鲁虽是认得可不能说破只因不能说定乃武是写着这四字当下仍命禁卒把乃武钉镣收监小白菜仍收了女监葛文卿、喻氏、三姑等人命他们各自回去。一切安排就绪方才退堂。回到签押房中同另一个刑名幕府师爷拟定了详文又把小白菜定了凌迟大罪乃武却是斩立决的死罪宝生杖八十一切都是依着馀杭县所拟的原定罪名。这般一来乃武同小白菜已定下了两个死罪只待桌台详到刑部批复下来即行施刑。林氏、子和听得之后都放下了心。只是子和觉得似小白菜般的美人耍受凌迟之罪十分可惜可是也无可奈何自己的性命也化了这许多的钱方是保住怎能再管小白菜如何当下回转馀杭告知了刘锡彤。锡彤心中很是欢喜忙请了何春芳进来商议。春芳道:“东翁如今事情虽说安定。可是只怕杨乃武还得翻供非得待行刑之后方得全部就绪东翁却得命人在外面打探咧。”锡彤点头称是。当下即暗暗差了几个心腹在省内仓前打探杨乃武可有别的举动。
却说乃武自在知府堂上屈打成招之后。知道死罪难逃心中暗定主意俟王廷南到来探视忙悄悄的吩咐廷南到仓前去报知詹氏。叶氏二人命詹氏进省呼冤告状。廷南领命忙忙的赶回仓前向詹氏、叶氏报告乃武的言语;詹氏听得先哭一个死去活来立即收拾了应用的东西欲进省诉冤。叶氏却虽也泪下如雨心中比了詹氏有些主见即向詹氏道:“妹妹且别心慌二弟虽是招认离行刑之时尚远须得部中批下方算得罪定冤沉无底。如今却尚有一线希望你且安定一回我们得细细商议一个办法才好。”詹氏道:“大妹我这时方寸己乱如何想得出办法呢?”叶氏沉吟了一回道:“妹妹我想如今办法自然是须先上省伸冤最是要紧。不过我们上那一个衙门去伸冤呢也须先预定下了而且也得做下状子。”詹氏听得这话一些不差只点头不语。叶氏想了一回道:“我倒想起来了我以前在京中时曾经在夏中堂家中做过保姆如今二弟既遭了这般冤枉何不去求夏中堂作主呢?”詹氏道:“正是这倒使得我们这样好咧我进省到提刑按察使衙门去叫冤。大姊上京师去见夏中堂求他相救。双方并进如何?”叶氏点头称善当下即命王廷南设法请人做状子叶氏也准备进京面求夏同喜中堂谁知事不凑巧叶氏忽地害下了伤寒重症卧床不起詹氏也有些身体不适。计算日期尚不要紧只得等待几天。
光阴迅又过了一月光景这时已是同治十二年的六月中旬。叶氏、詹氏都渐渐安痊状子也做得就绪詹氏知道事情急迫不能再待即带了状子准备进省向桌台抚台衙门诉冤。临行之时同叶氏约定詹氏上省叶氏进京乃武的儿子托人照管。叶氏却带着儿子一同进京路上可以有些照顾。叶氏又想了乃武有个族叔名唤杨增生正在京中。自己进京可以往在增生家中。增生又做过衙门事务对于衙门中一切事务都能熟悉。万一要告部状可以照应不少。姑嫂二人商议已定詹氏立即同了一个表兄姚士法上省诉冤。这姚士法约有四十光景年纪为人最是有心胆听得乃武的事情义愤填膺这一次詹氏上省控告自愿一同前去。不一天到了省内詹氏即命姚士法出去打探这提刑按察司放告日期姚士法出去打探了一回回来向詹氏说了明天正是放告之期。詹氏听得忙忙准备明天同了姚士法前去告状把状子等预备就绪只侍明天伸冤。一夜间也不曾好生睡得。
到了明天一早詹氏、姚士法二人起身之后忙忙到按察司衙门之前见时光尚早即在门前等候。停了一回按察司蒯贺荪起鼓升堂。这位提刑按察司蒯贺荪审理案件十分精明强干官箴也好这天升堂理事高坐大堂只听得外面高叫一声冤枉忙命人出去观看。不一刻带进一男一女正是詹氏同姚士法二人。蒯贺荪一见忙喝问了二人姓名詹氏、姚士法二人都报了姓名。蒯贺荪听了即喝问道:“有什么冤枉当堂诉来。”詹氏见问忍不住双泪交流禀道:“小妇人的丈夫名唤杨乃武乃是本科一百零四名举人。中举之后尚未回到家中在馀杭县拜客被镇上葛品连的媳妇葛毕氏因了毒毙亲夫一案攀供同谋馀杭县不问根由底细立即把乃武拿问在监。乃武受刑不起屈打成招。今年杭州知府把全案吊上省来审问又未细问原由不能昭雪冤枉依旧屈打招认定下了死罪。小妇人情极无奈只得到来呼诉伸冤。求青天大老爷明鉴万里伸小妇人丈夫杨乃武的泼天冤枉小妇人便死也感激大老爷的恩典。”蒯贺荪听得暗暗一想杨乃武一案已由杭州知府陈鲁审结是因奸谋命乃武也招认了口供定下了斩立决的死罪如何他妻子又来告状呢?不要他妻子有意告着刁状希图卸掉丈夫的死罪便喝道:“好一个刁滑妇人你丈夫既是冤枉因何不当堂声诉却自己招认呢?”詹氏即叩道:“大人是青天小妇人丈夫实是的冤枉乃是屈打成招。”蒯贺荪把惊堂木一拍道:“你怎么知道你丈夫的冤枉的呢?”詹氏供道:“大老爷明察万里小妇人的丈夫去年进省应试考中了第一百零四名举人省内放榜是九月十五的一天。小妇人丈夫正在省内看榜中了之后便在省内拜客直到十月初方回到馀杭从未回家一次如何能在九月中交给葛毕氏砒未呢?而且小妇人丈夫自从葛毕氏同葛小大成亲之后从没有往来过一次何以要害小大的性命?这都是小妇人丈夫被诬的明证请大老爷详察替小妇人丈夫昭雪覆盆。大老爷功德无量公侯万代。”
蒯贺荪听了觉得这话也有些理由便问道:“杨詹氏可有状子吗?”詹氏忙把状子呈了上去蒯贺荪一看见状子上写得很是明白乃武同小白菜以前有过关系后来经自己劝导之后即同小白菜断绝关系而且劝小白菜归正直到葛小大在沈家吃饭得病呕吐回到家中服药身亡这时乃武正中举人在馀杭拜客。馀杭县因葛文卿告状提到了小白菜小白菜攀供乃武余杭县不问情由将种种非刑使乃武屈打成招。钱宝生招出乃武卖砒在九月中这时乃武尚在杭州如何能得卖砒分明冤枉一一写得很是明白。蒯贺荪瞧毕觉得依了詹氏的诉状上内中疑窦甚多或者是冤枉也未可知且待自己吊到案卷细看口供再把人犯吊来审问一回细细察看内中可有冤枉就是。即向詹氏道:“你且回去本院去吊了案卷人犯再行审理就是。”便收了状子又命差人将抱告姚士法收在监内。原来清朝告状都有一个抱告乃是负责的人。詹氏报告便是姚士法。当下詹氏叩头起身自出衙去听信。蒯贺荪退堂之后即下文书将乃武一案的案卷吊到衙门察阅。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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