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则一日,众人来到平湖镇,距九华山尚有六十里。一行人来到一家叫做“锦翠楼”的酒店,寻了个临湖的僻静阁子坐下。叫过酒保,铺下菜肴、果品、酒肉之类。众人纵目观看那太平湖时,湖水如镜,清澈澄碧,宛似一块翠绿欲滴的翡翠。端的景致非常,但见:
山沿水立,水随山转,水光山色,相映一碧。四围青山环抱,郁郁葱葱;湖内秀岛错落,星星点点。山如青翡翠,丛林幽处鸟微啭;水似碧琉璃,画舫慢移鸥点沙。堪比太湖坦荡,胜过西湖妩媚。
众人正谈论这太平湖风光绰约之时。突然听到门外马蹄声急,只见一个人满身是血,踉踉跄跄,捉脚不住撞入店中。韩惜落一见之下,大惊失色,这个人他如何不识?却是段韶。
那段韶走了没两步,向酒保说了句“救……救我……”一言未毕,便即晕倒在地。韩惜落忙抢过去查看他的伤势。一搂之下,忽觉他身子右边空荡荡的不见一物,一条右臂竟是被人齐肩削了下来。韩惜落暗暗寻思:“这是谁下的毒手?”一面在他断臂处点了几指,止住流血;一面唤过酒保相帮去寻镇上大夫。
他将段韶抬进客房,放在床上。须臾,大夫便来诊治,随后替他包扎上药,对众人道:“他性命无碍,只是失血过多晕了过去,几个时辰后就会醒来。”
韩惜落谢过大夫,付了诊金,送出门外。他坐在房内只等段韶醒来,好问清发生何事。悠悠气忿忿的道:“亏你平日和他最好,到头来他还如此害你,活该他有此报应。”韩惜落道:“段师兄生性软弱,但是心地善良。他一定是被人蒙蔽,才会误害我。”悠悠轻轻“哼”了一声。众人等到初更,段韶兀自未醒,韩惜落便让其余人各自先回房歇息,自己独自等待。
直等到三更时分,段韶才迷迷糊糊醒来,口中叫道:“水,水,水……”韩惜落忙端过茶碗来给他。段韶喝了两大口,这才睁开眼睛看清眼前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孔,喃喃道:“小师弟,小师弟……我是不是已经死了?想不到我们黄泉路上又再相逢,我……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说到这里声泪俱下,悲痛之极。
韩惜落见他悔意挚诚,绝无半分虚伪做作,心肠一软,柔声道:“师兄,你没有死,我也没有死。你的胳膊是怎么一回事?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段韶这才省悟,颤声道:“我……我没死?”韩惜落道:“是,你还没死。”段韶突然搂过韩惜落颈项,嚎啕大哭起来,大叫:“总算天可怜见,你没有死,定是师父英灵不灭,暗中庇佑。好教你来手刃齐敬宁这个逆徒!”
韩惜落惊道:“是齐敬宁把你伤成这个样子的?”段韶道:“不是他还能有谁?当初他言之凿凿说师父是被你所害,我本就疑心,后见你不肯取我性命,更加确定。可惜……可惜没能来得及救你。后来我暗自调查,才知道原来那班狼心狗肺的东西,都被齐敬宁用钱财买通了!唉,是我被猪油蒙了心,我早该想到的,真的是他害死了师父。小师弟你虽然恃才傲物,但生性纯仁,又怎么会做出欺师灭祖的事情来。”韩惜落默然不语,暗自咬牙,又听段韶续道:“齐敬宁这个畜生谋夺了掌门之位后,侈心顿萌,无恶不作,大肆搜罗美女以供淫乐。他闻知你被人从断魂塔中救出来后,性情大变,比之过去更为残忍暴虐。先是杀了不少背后议论此事的师兄弟,后又将当初献计把你送去断魂塔的高克定碎碎的剐了,首级悬于门前示众。众人见了高克定这种下场,哪个还敢在他面前多说一句?都是比过去更加阿谀奉承,竭力讨好,生怕说错一句步了高克定的后尘。”
韩惜落感叹道:“师父苦心孤诣多年,却被他毁于一旦……”他心中思潮起伏:“如果当日自己接受了掌门之位,事情或许就不会发展到这一步。也不知历代师祖苦心孤诣建立起来的仙霞派,究竟是毁在齐敬宁手里,还是自己手里。”
段韶哭道:“是啊,师父的一番心血……唉……哪知齐敬宁暴虐无度,即使是那些奉承拍马的也难免惨遭毒手。他在紫霄大殿上放了长锯、钢锉、剪刀这些肢解人的工具,师兄弟们一言之差,便有可能被他活活锯死。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同门都死的死,逃的逃。”韩惜落听到齐敬宁突然变得如此残暴,背上出了一阵冷汗。又听他道:“那些搜罗来的美女更是凄惨,被他奸污后,只要厌烦了便索性杀掉。此处知府被他用重金贿赂,只做不知。昨日我忍无可忍,破口大骂,和他火并,终是抵敌不过,被他一剑砍断了右手,逃下山来。”
韩惜落怒气填胸,说道:“师兄放心,我一定拿这个逆徒的人头来祭奠师父亡魂。”段韶含着泪光看着他,颤声道:“你……你还肯认我这个师兄?我……我对不起你。”韩惜落见他忏悔之情,溢于言表,心中早就原谅了他,柔声道:“过去之事不必再说,你好好在这里养伤。”言讫,走出房门,悄悄踱步下楼,径投仙霞派而去。
于路上,韩惜落义愤填膺,脚步甚快。几个时辰后便已到九华山,只见这座山奇峰叠出,怪石嶙峋,山间云蒸霞蔚,气象万千。便想起过去和萧沐怀在此山中的种种过往,依旧历历在目,可惜物是人非,恩师已经命丧不肖之徒之手。不禁触景生情,悲从中来,胸口一酸,只想放声大哭一场,却又终于抑制住了。当下提一口气,拔步直上仙人峰来。
一顿饭时分,到了峰上。韩惜落见天色尚早,不便动手。当下跃上屋檐,藏身于隐蔽角落,只待天黑动手。他伏在屋脊上多时,却始终不见一个弟子出入,心道:“平日里这时弟子出入最多,今天怎么不见一个?难道……”他只想到这里,忽然身上一阵凉意,便不敢再想下去。
等了一个多时辰,终于见到一个人喝得酩酊大醉,扯开喉咙,大吼道:“琪儿,琪儿,你在哪里?快出来伺候本大爷!”这个声音韩惜落甚是熟稔,却不是齐敬宁是谁?
片刻后,一个女子从屋里转将出来。看那女子时,只见一双大眼含笑含俏,似有云遮雾绕,媚意荡漾,酥胸半抹便如凝脂白玉,端的生得十分颜色。
琪儿娇声道:“不知掌门唤琪儿何事?”齐敬宁呵呵大笑,道:“找你能有何事?”琪儿娇笑道:“等琪儿回房去沐浴更衣,就来服侍掌门。”齐敬宁一双怪眼瞧着她,笑得更加淫猥猖狂,一把抓过琪儿,按在桌上,脱下裤子,当场便**了一回。这下惊得韩惜落目瞪口呆,早听段韶说他变得荒淫残暴,却万料不到已至如厮境地。
稍过片刻,云收雨罢,齐敬宁正自整理了衣冠。琪儿却不情不愿,埋怨道:“掌门好不粗鲁,弄得奴家好疼。”怎知这句话不知哪里触怒了齐敬宁,他仿佛被刺伤了的野兽一般,恶狠狠地瞪着琪儿,欲要一口吞了她。琪儿被他看得心中发怵,急忙掩口,退后几步,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想要措辞补救。还未来得及开口说上一个字,被齐敬宁举手一掌,劈在天灵盖上,立毙身死。
齐敬宁亲手打死了自己一个姬妾,怔怔瞧着她的尸身。过了良久,他竟然悲痛欲绝,放声大哭起来。这一变故委实来的突兀之极,韩惜落心道:“他现在简直变得喜怒无常,不可理喻。明明是他自己杀了爱妾,现在却又来猫哭耗子。”
齐敬宁哭了好一阵,心中稍感舒畅,望着琪儿的尸身半晌不语。转身去大殿上取出一把长锯,只听“咔咔咔咔”一通刺耳乱响,竟然将琪儿的大腿给锯了下来。
韩惜落见了这般血淋淋的场面,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背上出了一阵冷汗,一颗心砰砰乱跳。
又见齐敬宁忙乎了好一阵,终于将琪儿的腿骨剔出,绑上琴弦,竟是制成了一把琵琶。他试着拨了几个音,调得音准,开嗓唱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他边弹边唱,唱了几句竟是声泪俱下,显得内心痛苦不堪。
这首《北方有佳人》乃是汉时李延年所创制,词意凄凉,此刻却听来凄凉中又带了几分别样滋味,有些恐怖,有些残忍,又有些哀怨。他就这般一边哭,一边反复吟唱。此时一阵凉风吹过,卷着他的歌声,飘入韩惜落耳中,听得明明白白一字不落,直令韩惜落全身毛骨悚然,从头顶凉到脚底,心中惊骇:“他是不是疯了?”
正思索间,忽听耳边一个低低的声音“这人肯定疯了!”韩惜落转头看时,吃了一惊,却是悠悠。
原来韩惜落夜间离了客店。平明时分,悠悠、熊百川、柴羽、曾书秋四人左右寻不见人,便动问段韶,段韶将夜里一席话和盘托出。众人听后都是背上冷汗直冒,心中一片冰凉。料定韩惜落已先行一步,找人负责照料段韶,这才追赶上来。不出众人所料,果在屋脊上寻着他人。
悠悠正想开口数落他两句,哪知刚开口说了一句“你做什么一个人乱跑?”此时那齐敬宁酒意渐醒,又被凉风一吹,脑中清楚了不少。听到人声,拔出长剑,厉声大叫:“何方鼠辈,东躲西藏,莫不是怕了本大爷?若现在速速跪下受死,本大爷尚可留你全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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