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们是农民,他们只靠种地养不活一大家子人,于是他们进城,你们叫他们农民工;因为他们没有文化,找不到轻松的工作,便只能去干一些又脏又累又危险的被你们看不起的体力活,用他们一双双手、造起你们一幢幢的办公楼;”雷藏的声音依旧低沉、平缓,冷漠的脸上出现了森然的波动,那阴冷的面容是他深藏在骨子里的本性,不过是平时被强力压制而已。即使现在仿佛风轻云淡般的态度,也让站在他面前牙尖嘴利的列车员不敢反驳。
冷漠的青年身上此刻绽放出无数冷意,他没有理会被身上气势压的透不过气来的列车长和女列车员,继续冷然笑道:“他们没有你们的那些保险、他们甚至不知道出了事故要找谁去索赔,那些被你们看不起的农民工,他们才是最伟大的人,他们纯朴,没有你们久居社会的狡诈;当你们在办公室里吹着空调玩着电脑时,或许他们正在工地楼顶顶着太阳加班,心里还在想着多赚点钱给孩子买几本好的辅导资料、给妻子添几件新衣服……”
“他们的人格岂能任你们这些无知的人去践踏?不是因为你没有人证,而是因为你没有人心。一个人如果丢了做人的心,那么也就不配做人!”雷藏眼睛微微眯起,声音也微微提高一点,他的话直刺面前两个对上级极尽谄媚,对平头百姓吆五喝六的家伙的道德底线,没有丝毫留情。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容,此刻却给人一种锋芒毕露的感觉。
众人的耳边只剩下火车行驶中的隆隆声,此刻再没有任何一个站出来嘲笑站在那里尴尬无比的列车长和列车员,再没有任何一个人出来起哄。一段简单直白的陈述让大家都陷入了沉思,一段毫不留情的言辞让在座的各位都回忆起了他们记忆中的农民工。
那些生活在底层的人,没有衣着光鲜的外表,没有带人伪善的礼貌,更没有拿着票子到处装-逼的举动。但他们辛勤的汗水浇灌出了一个个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他们默默的劳作让城市更加美丽。即使这样,他们有时候还是拿不到应得的报酬,还要受到别人无情的嘲笑。今天火车上中年人的让座别人的表现还好一点,毕竟长时间的旅途会让人疲劳,顾不得那么多。记得在很多时候,大城市里面的公交车上,农民工的让座行为甚至会让那些自我感觉良好的家伙反感、不屑,还有些爱干净的大婶嫌别人做过的座位脏!
那些自认为良好的家伙的种种丑态让人作呕,他们看似高贵优雅的态度怎么和农民工‘卑贱’的道德情操相提并论?简直引人发笑!
面对那些冷嘲热讽和不断的误会,他们大都会憨厚的笑一笑,便沉默承受下来。不反抗那些嘲讽和误会,不是因为他们寄人篱下,也不是他们没有可以挺直脊梁的骨头,而是因为他们发自内心深处的那份羡慕和自卑。每当遇到这样那样的问题,深刻他们骨子里面的那个声音就会不断提醒着他们,不要跟眼前的贵人计较,我们惹不起他们兜里的钞票和手里权势。平等和民主的观念好像并没有进入到他们的思想体系当中。
雷藏站在那里没有了言语,看着周围刚才还在起哄或者说是看热闹的众人,心中唏嘘慢慢闪过。再看看坐在那里眼含泪水的农民工,此刻他已经不知道是该悲哀还是该感叹。
……
“咳咳……”一个貌似患了感冒,带着大口罩的女孩大声咳嗽起来,她本来就因为雷藏一番话而涨红的小脸此刻更有种病态般的殷红,让人不自觉的侧侧身子。
那个尴尬站在一旁,却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应对的女售票员抓住列车长的手臂,脸上露出了厌恶的表情:“列车长,我们还是快走吧,听说最近甲流挺厉害的,咱们不要被传染上才好。”她的神情中带着一点点轻松,终于找到一个不算台阶的台阶可以下去,总比继续站在这里被别人当猴看要好得多,而且众人目光更多的神采是嘲讽之色。
“对对对,还要到前面去查票,一会到站咱们的工作完不成可不行。”列车长肥腻腻的白脸抖动两下,惊慌的面容下尴尬之色不翼而飞,赞许的看了旁边的女列车员一眼,然后想立刻拉着她向远处走去,全然没有了刚才的领导风范,显得有些狼狈。
不过女列车员看到他赞许的目光,心头没有来的一颤,她可是知道这个列车长的阴险,他刚才赞许的目光中带着寒意和警告,还不知道一会他怎么收拾自己呢。
两个人闷头往前赶,一个身影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列车长和那个身影撞了个满怀。
“啊~!”杀猪的叫声骤然响起,列车长的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扣上了一个方便面纸筒,那泡面的汤水正顺着他那有些滑稽的脑门慢慢流落下来,看样子是被烫得不轻。
那个突然站起来的青年好像被眼前的景象弄的愣住,双手好像不自觉的张开,他的右手还拿着一个塑料制的叉子,嘴里的面条还顺着下巴垂落很长,众人的脸上一脸惊愕。
列车长白胖的脸已经被愤怒的鲜红所代替,他此刻恨不得上前掐死面前这个青年。
不过刚刚被人嘲讽,又遭到众人**裸的嘲笑,已然犯了众怒,如果再不顾后果的大闹一通,恐怕会影响不好。到时候事情闹大了,对自己以后的前途可是大大不利,电光火花间完成利弊的权衡之后,即使愤怒到极点,他还是选择把心中的火气强压下来。
略有几分姿色的女列车员立刻掏出一包纸巾,然后手忙脚乱的为领导擦拭那些面汤,那紧张的样子好像比自己遭到这种情况还要紧张。她一边擦着领导脸上和身上的面汤,嘴里一边还絮絮叨叨盛气凌人的指着青年说道:“你这个人怎么这样,走路不长眼睛的。你看你看,我们列车长身上全是面汤,弄脏了我们领导的衣服你赔得起吗?”
女列车员不断尖叫道,丝毫没有注意她旁边列车长涨红的脸立刻变得铁青。本来就已经够丢人的了,这女人在言语间还不断提高他的身价,这不就是变相的嘲讽么?TMD,就算下属此刻的言语是在维护自己,可她这时也太没有脑子了。
青年现在好像才缓过神来,“吸溜、吸溜”的把嘴角的面条吸进嘴里,然后不紧不慢的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巾,然后把刚才因为吃面而弄得油光四射的嘴唇擦干净之后,才慢条斯理的说道:“我背后确实没有长眼睛,转身之前看不到你们过来。现在我倒是想问问你们,你们到底有没有长眼睛啊,没看到我刚站起来啊。”他不屑的咳嗽两声,突然感觉自己的鼻子有点不大舒服,可能是刚才吸面条吸得太快,被上面的辛辣味儿呛了一下,不自觉的顿了顿,立刻接着说道:“还有,你们走那么快,是赶着去开房,还是赶着去奔丧啊,友情提示一下,就算你们走得再快,也不可能提高火车行驶速度滴。”
女列车员还想说什么,却被列车长拉了一下,两人一言不发的朝远处走去。
“阿嚏~!”在两人经过青年身边的时候,青年终于忍不住一个喷嚏打了出来,细微的口水和鼻涕混合物,瞬间进入了两个自视甚高的列车工作人员的脖子上。
女列车员好像自然反应一样,腾出那只没有被领导拉住的手,快速用手里的纸巾擦了擦脖子,嘴里嘟囔一声:“真恶心,现在的甲流传染速度真快!”
青年并没有因为她的诋毁而生气,反而笑嘻嘻的对即将远去的两人大声笑道:“说实在话,甲流确实挺可怕的,不过,那是对普通人而言。我就奇了怪了纳了闷了,你连人流都不怕,怕个毛甲流啊!”他戏谑的眼神中好像藏着点点深意,嘴角的怪异之色愈发浓重。
在一旁看热闹的乘客微微一愣之后,立刻配合的大笑出声,列车长铁青的脸色又黑了几分,径直拉着想要回身吵闹的女列车员离开这节车厢。如果不在最短的时间内离开这里,这个白白胖胖的男人不知道接下来自己会不会疯掉,是因为下属的愚蠢还是由于乘客的“咄咄逼人”就不得而知了。
哦,抱歉,如果没有男人证的他,还算是个男人的话!
雷藏看着突然站出来的青年,脸上出现了目瞪口呆的神色,然后不自觉的转了转脖子朝四周看了看,最后默无声息的坐在那里,不再言语,变回了刚才那个阳光平凡的青年,心中狠狠地骂了一声:“TMD,真是到哪都能遇见这个橡皮糖,难道我刚才伸张正义的举动感天动地,幸运女神那个娘们又把我这个倒霉蛋强奸了一次?这狗日的命运,也太他妈挫了一点吧!”
有句话叫人倒霉了,放屁都砸脚后跟,而眼前青年的突然出现,真是让强悍无匹的雷藏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蛋蛋剧烈抽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