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鸢是故意的。
她很自然地没有交代唐忠为他们准备游玩用的银两，唐忆初更是不知道出门还要用银子这种“琐事”。
她不过是想看看，身无分文的少年郎，会怎么解决这种尴尬的局面。
恶趣味如柏鸢，一旦顽劣起来，无人能及。
本来还不想得罪看上去是有钱人的客官，可一看那位长得英姿勃勃的少年呆立原地，掌柜的态度也一下发生了变化。
没钱付账还嫌东嫌西，简直不能容忍。
“客官，一两银子，谢您光顾。”
面对一家破店小小掌柜用疑似嘲弄的语气在向自己索要他听都没听过的金额，唐忆初从没遇上过这种事儿，俊脸涨红。
动作极慢极慢地坐下，他看着一直笑眯眯的柏鸢，两人就这么视线交流，半晌没有声响。
掌柜的瞅瞅这个，看看那个，来回打量了一阵，一丝不屑闪过眼底。
到底是哪儿来的小骗子穿着一身还不错的衣服来这儿吃白食的？
“客官，小店是小本经营，恕不赊账的。”
这句话明显的鄙夷让唐忆初怒火中烧，凌厉地扫了掌柜的一眼，他用一种阴阴冷的语气说着：“你敢这样跟小爷说话？”
少年郎这话让柏鸢多少有些失望。还以为他能说点儿比较特别的话，敢情跟三流电视剧里的傻瓜少爷也没个区别呐……
就在这时，唐忆初已然回到了那个骄横大家少爷的状态，下巴稍抬，睥睨一切。
“白菜，交给你了。”
趾高气昂地指示着，少年郎这出，让围观的人大跌眼镜。
没料到他会杀出这招，柏鸢嘴角上翘，摆出了最能迷惑人的单纯表情，“可是我没有银子啊。”
“没银子？那你把我弄到这破烂地方干嘛？一两银子都好意思收的地儿，你这不是要小爷下不来台么？！”
“诶，唐唐，一两银子都拿不出来，你不是更下不来台？”
“小爷就没听过这么小的金额。难道能怪我？！”
“啧，你不是号称要带我历游晋昌城咩？自己不备好出行的事儿，又难道能怪我么？”
“臭白菜！明明是你不让我插手的，现在反倒怪起我来了？！”
“我有问过你有没有什么遗漏啊。你自个儿说不出所以然，我又是头一次到城里，怎么也追究不到我头上吧？”
“嗯？白菜，你故意的！”
“哎呀，这都被你看出来啦？唐唐，智商有所提升嘛。”
“智商是什么？呃，问你也白搭。臭白菜，你阴我！”
“哈哈哈……”
两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斗嘴斗得若无旁人，掌柜的听得嘴角抽抽，刚想出声制止两个扰了他们生意的小骗子，就听到一个挺大的声音响起。
“这顿，我请了。”
柏鸢和唐忆初齐齐看向声源，一个满脸胡渣的带刀大汉扔下一锭银子，虎虎生风地走了过来。
“第一次出门吧？”大汉问着，声音洪亮。
飞快地打量完这个“见义勇为”的汉子，柏鸢不作声，不着痕迹地往唐忆初身边一坐，眼中掩不住那份看好戏的热情。
唐忆初刁蛮归刁蛮，该有眼力劲儿的时候，也不会掉链子。他从头到脚把来人看了一遍，没回话，冲着掌柜的倨傲发出了一声：“哼！”
哼完，他拉起柏鸢的手就往店外走，根本不理会身后满屋子人喋喋不休的“不识好歹”之类的废话。
柏鸢只是跟唐忆初走着，瞟眼看着他沉如水的脸色，笑而不语。
她不说话，不代表唐少爷就没话讲。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讲给身边的女人听，他忿忿，“一两银子就想拐人，嘁，当小爷不知他是修行之人么？”
“哦？小兄弟果然是同道中人呐。不知师从何门啊？”那个大汉追上来了，很是自然地插嘴，仿佛刚刚不知感激的两人是旧识一般。
唐忆初头也不回地拖着柏鸢一路往前走，冷哼着，还是不搭腔。
大汉倒也不恼，还是跟在他们身边，扯着大嗓门说道：“看你年纪尚幼就有八品黄晶师的修为，想必也是大门派出来的。我倒是有高攀之嫌，难怪你们对我心有戒备。我是来自无花观的钟贺，在昊闰节相遇，我们也算有缘。小兄弟，如何称呼？”
因为钟大汉的破锣嗓子，沿途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让唐忆初很是窝火。不得已，他停下脚步，满脸不耐，“小爷没兴趣跟你认识。无花观是吧？小爷记下了，之后会把银子给你送去，别再跟着我！”
“同道中人可不是这么相处的。小兄弟，你的师尊没有教你如何与同修打交道么？”终于在碰了几鼻子灰后有点儿挂不住面儿，钟姓大汉板起了脸，语气还算客气。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唐忆初越发火大。
谁稀罕这个怪里怪气的邋遢男人帮忙了？他还不信了，就唐忠那紧张兮兮的个性，怎么可能不在他周遭布置个百八十个人候着？
其实，唐忆初想的没错。可他没想到的是，这当中还有个“从中作梗”的柏鸢。
以某人的个性，才不会轻易地放过险些害她在冥想过程中出了纰漏的纨绔。早想着要再折腾这不谙世事的少爷一顿，柏鸢还有一枚隐形徒孙做“帮凶”，被蒙在鼓里的猫眼少年只能自求多福了。
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等待唐忆初的回答，觉得他嫩波波的脸红如霞的模样有趣极了。
炸毛的少年郎恶狠狠地瞪着出言训示他的大汉，一字一句说道：“一两银子就想买到说教的机会，你以为世间这么可笑的事么？你们这些修士，只会以伪君子的面貌示人，你们不累，小爷却嫌你们的嘴脸碍眼。给小爷能滚多远滚多远！”
钟姓大汉呆愣愣地望着出言不逊的少年，有些回不过神。
想他钟贺在圈子里也是个小有名气的豪爽道修，曾几何时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这般羞辱过？最冤枉的是，他真心没有别的意思啊。
见胡渣男还在原地站着，唐忆初冷哼，抓牢了柏鸢的手，径自离开。
也正是这一幕，引来了很多人注意。嗡嗡的议论声中，有几人交头接耳，行踪鬼祟地跟上了那对蛮不讲理却极漂亮的少男少女。
遥遥站在某角关注着一切的老人摇了摇头，轻叹，师祖啊，这是为哪般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