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庆禺扪心自问从未开罪过武林中人,下朝后,回府正置办妻子丧事。小妾蓉儿向他进了一言:“老爷,妾身想,江湖事得问江湖人。妾身听说这武林中,有一天机阁,掌天下门派事。老爷,何不,去找那天机阁主问上一问呢?”
庆禺别无他法,当下便开始打听这神秘的天机阁。
而这天机阁阁主,今日日上三竿才悠悠起床,在阁里到处晃晃,接着回到大堂,懒懒坐着,听底下三大暗使回禀消息。三大暗使是天机阁暗长史李靖最为得意的手下。其中有双生姐妹,莺儿怡儿。另外是曾在边城当过土匪军师的妙几子。莺儿怡儿曾是阁主若凡替公子笙挑选的影卫,生的娇俏可人,武功底子颇好,只可惜没被公子笙瞧上,后来得知败给长赢,一直怀恨在心。而这妙几子有三十多岁,因也是来自边城,同长赢有时能说上两句话。
“阁主,川江镖局租二十名暗卫,五百两佣金已送到。”莺儿恭敬禀告。
若凡一直想不明白,便问:“小小镖局,怎会为一次送镖向天机阁租二十名暗卫?又是怎样的酬劳,能让他们轻轻松松就拿得出五百两佣金给我们?”
怡儿懊悔低着头,谨慎答道:“跟镖的暗卫按阁主指示去查探他们到底押送的什么,只是他们护得紧,根本无从下手,本想直接劫掉这趟镖,奈何大家都是顶着天机阁名号在做事,所以不敢擅动。”
“妙几子,你怎么看?”若凡问。
“暗卫直接劫镖有损天机阁声誉,我们派人佯装盗匪劫镖败了那二十位出去的暗卫,传出去,天机阁连一趟跟镖都做不好,同样也有损声誉。依我看,就算了罢,别人做别人的生意,我们做我们的生意,互不干扰,挺好的。”
若凡瘪着嘴点头:“你说的有道理。”哪知他却又坐直了身子,皱着入鬓的眉,“不过,我就是要知道他们到底押的什么。”
“那就待东西押到地方,他们交了货,我们再潜进地方查看罢。”妙几子无奈道。
“也只能如此了。”
长赢随公子笙回了永安候府,一路自然还是需要隐藏暗处。
府里下人虽多,但也冷冷清清的,没见人露出过笑容,对公子笙毕恭毕敬,唯恐侍奉不周。侯府本就坐落于东郊,行人不多,府门口连摊面都无,对这永安候生怕避之不及。
在扶桑院,他可自己将自己料理好。回到这儿,却又要处处挑刺,做给府中皇帝或者还有别人安插的细作看。不过他的演技倒是精湛,长赢一点也看不出他的假装,有时候甚至会想或许他偶尔的温柔才是假的。
长赢到他寝居室的房梁上坐着,往下看有侍女几人正在为他布菜。
他却很是嫌恶的样子,搁下竹筷,冷着面说:“都下去。看着你们吃不下饭。”
虽说永安候暴戾的名声传外,但毕竟他俊秀的外表英伟不凡,在场侍女皆容貌姣好,被他这话说得都抬不起头来,恨不得变成几个隐形人,速速退了下去并掩上房门。
“下来用膳。”轻道完这句话后他这才拾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将菜往嘴里送。
长赢早就饿了。
灵巧沉稳落地,两步走到桌前便坐下。两人才发觉并无多余碗筷,后见公子笙将自己的竹筷和盛满饭的瓷碗一并推到她面前。
不知为何,长赢脑中突然发出一个奇怪的声音道:“他看着你也吃不下饭。”
还没回过神来,却又见他执起汤匙,
“你向来贪吃,碗筷还是你用罢。我不饿,用这个随便吃点便是。”
于是长赢才默默端起碗来,举筷刨起了饭菜。
她不是贪吃,不过是饿怕了。看着眼前的满桌佳肴,忽然心中晃过许多画面——
那是她刚到答应做他的影卫时的事儿。她刚从天机阁暗牢“永室”出来在绛霜院将养了半月,却再没见过他,阁里的人她也没有什么认识的机会。给她穿的都是极好的衣裳,给她食的都是极好的菜肴。这一日,正是晚膳时辰,厨房照旧为她准备了一大桌的鸡鸭鱼肉,老师傅带丫鬟给她布菜时每每见她狼吞虎咽,仿佛吃一餐少一餐似的,都笑着摇头。
几人方走,他竟然来了。
长赢捧着一只烧鹅的手定格,傻望着他,使大力望能将满嘴的鹅肉咽入腹中好张口恭请一声“二爷”,不料却在咽喉处噎住,忍着难受,小心放下烧鹅,伸手去够茶壶,奈何茶壶搁在桌子那头,身子都快贴上桌面也碰不到它,正欲起身,眼前茶壶的上方忽然出现一只白净的手,目光跟着手上移,是意料之中的那张清俊的脸。
他提起茶壶,往茶盏里倒了七分茶,想了想又倒了九分,接着端着茶盏递到长赢油腻的嘴边,“这样吃怎的好,又不是没有了,急什么。”
她接下茶水,“咕咕”饮下,将卡在咽喉的鹅肉和水吞了下去,接着抬起手臂,将嘴角茶渍和油腻在衣袖上蹭了个干净。
“二…二爷。”长赢向他点头施礼。
“日后唤我'公子'罢。”他眉宇间舒展一片,或许近来的烦心事都过去了。手执竹筷将一片清炒青菜放到长赢空碗里,“饿肚子的滋味虽是难受,吃太多肉也并非好事。知道吗?”目光深邃看着她,好似一个无底深渊把人包裹其中,沉沉下坠。
一道破风的“咚”声将她从回忆里拉出。
公子笙尚保持着投掷暗器的动作,长赢立刻看到窗纸上那直直倒地的人的剪影。
是个婢女。
“把她清理了。”
长赢明显觉察到公子笙的不快。她不敢猜测这不快是来自于那个偷听窥探的细作,还是来自于这个护主不力,甚至让主子亲自动手解决麻烦的影卫。
“我知错了。”她说。
他也不发落长赢,兀自喝了几口汤便要上塌休息了。
长赢连忙出去解决尸体,看到尸体那一刻,不是不惊讶的,穿过其头部的暗器只是一粒公子笙顺手拾的花生倒没什么,但那花生除了裹满鲜血之外,竟有如一颗冰粒,日光一晒,便化了。长赢不是没有见识过公子笙的功力,虽然他少有出手之时,不过但凡出手,无不令人胆寒。
不过她知道,他的寒功练得更厉害,那寒毒也更要命。
赶紧将尸体交给隐秘的暗卫,长赢不敢逗留,快速回到他身边,如同下一刻他的寒毒便要发作一般。因为她也知道,如果寒毒发作,他脆弱到一个普通人就能将他杀死。
“母妃。”
禁宫中一处静谧无人的宫殿里,公子弗朝紫色纱帐里的乔贵妃乔樱行礼。
“王爷不必多礼。”女子声音温柔魅惑,辨来约有三十多岁。穿着紫金色罗纱长袍,髻上低插金钗,红妆艳丽,保养极好,举手投足间尽是风情。
“母妃今日着急见儿臣,出什么事了?”
“倒也没什么事。”乔樱微抬广袖,掩嘴轻笑,“只是,王爷前夜偷走本宫鸳鸯肚兜,真不打算还了?”
公子弗大笑两声:“我当是什么事儿呢!”
“什么事?”乔樱猛地一掀纱帐,三两步走到他面前就揪起公子弗衣领,极为恼怒地看着他的眼睛,“整日吊儿郎当,别忘了我跟你可是在一条船上,也不怕实话告诉你,若不是皇上就你一个儿子了,我绝不会选你!丑话说在前头,若是公子笙的底细你再不给我探清,便休想从我这里再拿到任何好处!”
与她愤怒地美眸对视,弗借势将她搂进自己怀中,凑近乔樱大闻了一口其身上的欢宜香,
“母妃会给我什么好处?”
“别忘了皇上还有儿子,你就不怕我把他找出来?”乔樱大力将他推开,提起裙袍便要离开。
“儿臣多年来或许没查到公子笙的底细,但母妃的事情,儿臣可是查得一清二楚。”公子弗抱臂靠上一旁的柱子,带着一丝嘲讽地盯着要离开的她。
乔樱惊得额冒冷汗,头也不敢回,愣在当场。
“若是父皇得知他盛宠多年的乔贵妃,早在入宫之前,靖仁年间便被强盗掳走。。。”
“闭嘴!”
“乔樱,现在你可以搞清楚了,不再是我求着你扶我上位。而该是你,侍奉好我以保性命无忧罢。”不待乔樱反应,他便压抑着狂笑,大摇大摆地从殿里消失。( 就爱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