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动(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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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17年1月7日早上8点30分,维克多。阿列克赛。马克西莫维奇驾驶着那辆已经加满油的“奔驰”轿车从图拉飞机制造厂出来,向市区开去。

  9点01分,在天蒙蒙亮的时候,维佳的车被拦停在图拉市区的边上。

  10名日本士兵举着步枪,散开在路障两侧,呈扇形包围着“奔驰”车。6名哥萨克骑兵则骑在他们的马上,在路障后用冷漠地眼光注视着维佳,手都放在横在马鞍前的马枪上。维佳慢慢停好车,老老实实地将双手放在方向盘的上端,动也不动。他知道:这种时候任何多余的动作都会引来杀身之祸!

  沉默了大概那么20秒钟,1名哥萨克中士骑着马,慢慢绕过路障,到车旁后隔着玻璃窗仔细观察了车里一阵,然后示意维佳将车窗降下来。维佳顺从地摇动着摇柄,将车窗降下,然后扬脸冲着哥萨克中士嘿嘿一笑:“自己人……”

  “自己人?”哥萨克中士低头端详着维佳:“把你的证件拿出来。”

  维佳掏出自己那本莫斯科警察局的驾驶执照,伸胳膊出去递向哥萨克中士。哥萨克中士从马上弯下腰来,接过了他的驾驶执照,然后坐直身体,在马背上扭动身体,将打开的执照扭向太阳正在升起的方向,费力地看着。

  “我是借了朋友的车回图拉来过圣诞,”维佳亲热地说道:“昨天去飞机厂跟几个老朋友喝了几杯,喝多了……现在得回家了……婆娘还在家里等着呢!”

  哥萨克中士将证件揣进怀里,然后举枪对准维佳的脸,低声说道:“别动!你被逮捕了!我们奉命逮捕一切涉嫌参与暴乱的人……”

  维佳急了:“你看清楚了没有?我是莫斯科警察局的警察少尉……”

  “没错!”另1名哥萨克下士驱马很快地也来到轿车前,大声叫道:“你们莫斯科警察局涉嫌参与叛乱,已经在1个多小时以前被集体缴械了!”

  维佳这回傻了眼,急忙大声嚷嚷起来:“那是上面的事,我只是个司机!我还得赶回家去看老婆呢……”

  哥萨克中士这时利索地从马背上翻下,过来拉开车门,依旧用低沉的语气说道:“朋友,我看出来你是好人,可我们这也是在执行命令……别给大家找麻烦,要是真没事的话,关上几天就出来了……”

  这时,那些日本士兵已经有几个端着枪走上前,枪口都快顶在汽车玻璃上了。看清楚了局势,维佳只好懊恼地闭上了嘴……

  倒霉的维佳被押送到图拉市中心的体育场。这个体育场是1911年才修好的,那年夏天维佳还在这里踢过足球。此刻,体育场里已经被关押了2000多人,其中有800多人是图拉警察局的警察,其余的都是抓获的起义工人。押送维佳的2名哥萨克士兵将他押解到体育场的售票处,售票处的办公室里点着火炉,火炉旁几名哥萨克上士正围着1名哥萨克中尉在聊天,不时爆发出一阵粗野的笑声。

  “报告!”门口站岗的哥萨克哨兵示意让维佳他们等在门外,朝办公室里大声喊道:“又抓来一个!”

  中尉身边的1个哥萨克上士止住笑,转脸不耐烦地大喊道:“暴民还是警察?”

  “警察!”

  “押东面看台底下去!”

  等维佳他们走后,中尉继续往下开讲:“……你们可不知道那位尼古拉中校有多厉害!我就看见他躺在那堆血肉里给自己包裹伤口,手都一点也不带颤的!我当时还在想,这位长官可真够厉害的!身上受了那么重的伤,血流了那么多,肚子上还露出了这么一截肠子,他却要先把自己的胳膊给包起来……”

  大伙又大笑起来。

  体育场负责看押的哥萨克人将俘虏们分成2部分:参与过暴乱的工人们被看押在西边的看台底下,被缴械的图拉警察们被看押在东边的看台底下。东面看台底下本来都是用来做休息室、小卖部什么的地方,隔板被拆了后,关进去800多号人地方还有富裕。20多名日军士兵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站在靠近窗户的墙边,1挺斯潘赛重机枪就对准着坐在水泥地面上的800多名图拉警察。维佳被哥萨克士兵带进来,被一把推进警察堆里去!有个在这里值班的哥萨克上士大声呵斥道:“坐下!有事要站起来必须先举手报告!谁违反格杀勿论!”

  维佳乖乖地坐倒在警察堆里,随即被旁边的1名岁数和他差不多的警察认出来了:“这不是莫斯科局的维佳嘛!你回家来过年啊?”

  维佳努力辨认着对方:“……你是图拉局的阿廖沙少尉,咱们在一起踢过足球……”

  “对啊……已经是上尉了……”对方低声笑起来:“咱们一起灌过铁路局的那帮笨蛋三比零……”

  “你是莫斯科局的?你们局长自杀了,你知道吗?”旁边1名傻不愣登的年轻警察冲口而出,声音还满大。那位哥萨克上士从椅子上站起来,朝这边严厉地怒斥着:“不准说话!听见没有!想找死吗?”

  维佳轻轻扫了那名年轻警察一眼,将额头放在支起的膝盖上,双手抱腿,开始闭上眼发愁……

  10点多钟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警察们抬眼望去,就见那位哥萨克骑兵中尉满脸不高兴地陪着1位个子不高、满脸麻子的中年男子走进看押地。警察当中立刻有人认出了那个男子,脱口而出:“是柯巴……”

  柯巴不去理会哥萨克骑兵中尉的脸色,将一张日文书写的命令递给这里负责的日军军曹看了看,接着便走到坐了一地的警察们面前,略带点鄙夷地扫视了大家一阵,然后沉声说道:“大伙应该都知道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不过呢,现在我已经是图拉治安的总负责人……奉图拉平乱部队指挥部的命令,现在由我来负责挑选组织人手,建立图拉临时治安维持队,初步先挑选十名……谁愿意干?”

  警察们互相看看,态度都很犹豫。维佳从柯巴进来以后,就一直将目光投向地面,免得自己的表情引起柯巴的注意,这时候他已经逐渐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当柯巴讲完以后,他略微思考了几秒,就第一个举起手来,面色坦然地向着柯巴说道:“柯巴先生,我愿意干!”

  人群中立刻掀起一阵低声的议论。柯巴看着维佳,慢慢地走到近前,狐疑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警察局哪个部门的?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你?”

  “他是我们图拉本地人,可平时是在莫斯科警察局上班,小伙子还不错。”维佳身边的那位阿廖沙替维佳说道,然后自己接着也举起了手:“柯巴,我也愿意干!”

  柯巴没有去看阿廖沙,一直盯着维佳,维佳则极力保持着表情平静,让自己回应柯巴的目光始终保持住坦然和安祥。两个人就这样互相对视着。

  这时,警察当中又有那么10来个举起了手,柯巴扭过脸去,不再看维佳,伸出胳膊,一个一个的在举手的警察里进行挑选,被挑中的警察立刻站起身向外走去,站在柯巴的身后。最后,柯巴挑完了10个人后,低头对阿廖沙说:“阿廖沙,我这次只能挑十个人……你别担心,我现在正式任命你做这里剩下人的临时头目,由你负责给还想干的人登记……我会给军队打招呼的……记住,不要把那些不知根底的人挑进来!”说罢,他狠狠地瞪了维佳一眼,对着那个哥萨克中尉低语几句,挥挥手,带着刚挑选出来的那10名警察匆匆离去。

  维佳抱歉地冲阿廖沙做了个鬼脸,阿廖沙故意装着没看见,没有理睬他而是站起来冲着剩下的警察们大声说道:“大伙听见没有?这里现在由我临时负责!”

  哥萨克骑兵中尉用蔑视的目光看了这帮没出息的警察们一眼,给手下交待了几句话就离开了。

  维佳在周围警察们刻意回避的目光中,自觉地将自己挪动到一个和大伙有明显距离的地方,依旧将头支在膝盖上闭眼休息,心中充满了遗憾……

  ……

  托马斯。莫兰特已经很久没有用钢笔书写过这么多的汉字了!到下午2点的时候,他已经写了足足4000多字,其中他估计至少有300多个错别字!太久没有用中文在这么短时间内写这么多的内容,很多汉字他虽然认得,可是具体的边旁比划他却一时想不起来,碰到这种情况,他只好按照记忆乱画一个大概的样子,将字体辨别的难题交给北京整理这份报告的机要秘书们去解决。

  金惠临在给他提完报告要求后就出去了,独自留下托马斯一个人在俄中图拉飞机制造厂的董事长办公室里写报告。在报告中,托马斯叙述了自己从火炮厂起义爆发到来到图拉飞机厂的全过程,以及在此过程中遭遇的所有事件和人物的情况。1点多钟的时候,金惠临进来过一趟,将一杯牛奶,一壶咖啡,还有一碟烤好的夹肉面包放在办公桌的另一头,看了几页刚写出来的报告,什么也没说就又出去了。

  直到2点来钟,托马斯已经将报告快写完的时候,金惠临又进来了。这次他空着手走到办公桌前,拿起托马斯放在一边,已经写好的那叠报告仔细地翻阅起来。看着看着,金惠临从口袋里掏出一盒“中华”香烟,扔到还在埋头写最后一页报告的托马斯面前。

  托马斯头也不抬地说道:“戒了!”

  金惠临自己取出1根烟点上,吸了一口后问:“错字连篇!……全写完还要多久?”

  托马斯执笔的手没有停顿,嘴里嘟囔了一句:“就剩最后深刻自我检讨的这段了……正联系部领导的一贯指示痛骂自己呢!”

  金惠临坏坏的笑起来:“新上任的李部长可不说‘四个忠于’了!最新的情报工作指示精神是‘六点必须’……学了吗您哪?”

  托马斯脸都没抬地愣了愣,然后迅速将刚写好的2行字划掉,重新写起来:“谢了您哪!您要是不提醒,我可差点又联系‘四个忠于’了!”

  金惠临跌倒在对面的班前椅上,手里把玩着香烟,用一种刻意的轻佻语气说:“你可不知道,我从伦敦回到北京后,可是写了一个多月‘六点必须’……写得差点连键鞘炎都得上了!”

  托马斯没有答腔,直到将最后的那段自我检讨的套话写完后,才将钢笔轻轻一扔,身子向后靠在大班椅上,注视着对面的金惠临,轻声说道:“老金……对不起了!你知道那都是工作……”

  金惠临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得了!咱们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把面包吃了吧,咖啡都凉了……等一下要送你回市区,你也该露面了……”

  托马斯伸手抓过夹肉面包,大口地吃起来,边吃边好奇地问:“你怎么这么快就赶到了?”

  金惠临先是一本正经地说了句:“又忘了纪律了不是?”接着嬉皮笑脸地说:“图拉暴乱发生前,我已经到了西域省……部里面的机动外勤全都到西域省候命了,李部长亲自带队……本来我有别的活干,一听说你有危险,我就争取了这次戴罪立功的机会!……刚才和你见面前1个多小时才落下来的!”

  “没见你们的飞机啊?”

  “你以为附近就这一个小机场啊?告诉你吧!咱们西北军区的大部分空军都已经转场到莫斯科周围了!”

  托马斯差点被噎着,急忙喝了口已经冰凉的牛奶,然后瞪着金惠临。

  “本来是预测俄罗斯要发生暴乱的,可谁也没料到是在这个时候、是在这个地方发生的!俄罗斯组的预测:暴乱最大的可能性是从圣彼得堡开始,时间上最可能的是在二月初到三月中旬之间……大伙到西域省本来都是准备随时奔圣彼得堡去的……空军是开赴前线支援俄**队的,早就和俄国人打好招呼了,所以咱们的人能趁着机会混进来……这回啊,有人肯定要倒大霉了……刘副部长可能要因为你的事受处分了……你可不知道,我在临出发前听说:昨天在北京,老部长赶到部里去发火,拐杖都差点戳到刘副部长的嘴里了,这可全是为你的事啊!”金惠临带点嫉妒的感慨道。

  托马斯满脸的困惑:“为我的事?”

  “得了,这些事都过去了,你没事就好!”金惠临叹了口气说道:“要是你这回出了事……哼,部里的头们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有什么新指示啊?领导。我这回可是要奉命紧跟你,直到确信你安全了才成。”

  托马斯沉吟了片刻,说道:“我出现时最好还是在图拉市区……维佳家里应该是我过去10多个小时最安全的藏身之所。”

  “嗯,”金惠临沉思地说道:“会不会太巧合了……偏偏维佳家就住在杀人的现场周围……”

  “巧合才显得不象是刻意安排的。”托马斯笑起来:“而且维佳这小伙子挺好的,我看可以安排一下……反正部里以后在俄罗斯的人手还得增加……”他一边这样故意显得很轻松地说着,一边直盯着金惠临的表情,眼角的肌肉都有点紧!

  “我刚才请示过上面了。”金惠临慢慢说道:“你重新露面是得有人配合……维佳的情况还行,而且他哥哥尼古拉还是名义上的图拉平乱司令官……”

  这可真是托马斯万万没有想到的!他眼睛一下瞪得很大。

  看见他的反应,金惠临笑起来:“没想到吧?你前几天从莫斯科发回的报告,可是影响了很多事情……伊戈尔和他老师都是书呆子,这里又是咱们的地盘,还都好办,丙级处理就得了……可那个多拉小姐,一定要按照规矩处理……”望着托马斯眼角轻轻抽搐了一下的表情,金惠临轻轻拍了拍桌上托马斯刚写好的报告,揶谕道:“虽然报告里你已经做了技术处理,瞒过上面的那老爷们应该也没问题,可我以一个独身中年男人的生活经验可以料定:你丫的肯定和这位多拉小姐有过一腿了!”

  托马斯看着金惠临不说话,眼神渐渐变得非常古怪!

  金惠临毫不示弱地和他对视着,语调平静地说道:“223号和他的那个俄国助手为了救你牺牲了……为了你还有很多人正忙着,把脑袋别在裤腰上忙着!……知道吗?223和我是同期学员,我他妈的……”金惠临说到这里,突然轻轻给了自己一个耳光:“我怎么又骂脏话了!”然后继续平静地说下去:“……我只知道他姓罗,老家在台湾彰化县的什么港口小镇,这还是我刚刚才想起来的……逃生训练的时候我和他在一个组,一起喝过尿……都是20多年前的事了……我看完尸体后又看了你的报告才想起来的……”

  托马斯疲惫地闭上眼,语气中充满无奈的说道:“能不能做乙级处理……这个提议和情绪无关……多拉年龄不大,在俄罗斯年轻激进分子里还算有点影响力……过上几年,年龄大点,人就没那么冲动了……老金。”说罢,他睁开眼定定地望着金惠临。

  金惠临将目光转向别处,避开托马斯的视线,轻声说道:“要是2819号还活着,本来做丙级处理都可以……可惜……这都是工作啊!老弟。”

  托马斯疲惫之极,刚喝下去的牛奶直往喉咙上涌,他使劲压下去这股腥味,端起那壶已经凉了的咖啡,就对着壶嘴“鼓咚鼓咚”喝了一气,放下咖啡壶后用手抹了抹嘴,接着慢慢点了点头:“……那好吧……谁来执行?”

  金惠临一边将托马斯写完的报告小心地用一个皮套装好,收进怀中,一边苦笑着说道:“上面知道咱们俩岁数都大了,上次你能在伦敦逃生,部里面还专门开会研究过,专家们都说是奇迹!反正咱们都已经不是能干这种粗活的岁数了……上面这回让我带了几个年轻专家过来。”说着,他站起身,走到办公室门口拉开房门,冲外面招招手。

  4个身穿皮质飞行服的中国人顺序走进这间办公室,最先进来的那个30出头的男子等人都进来后,小心地关好门,然后走到桌前对着托马斯敬礼,面无表情地说道:“首长,猫头鹰特别小组应到6人,实到4人,2人正在外面执行任务,报告完毕。小组长猫头鹰1号请您指示!”说罢,向后很自然地退回一步,刚好和另外3个人站成整齐的一排。

  托马斯看了满脸无奈的金惠临一眼,只好对着眼前的小组长说道:“成……接受你的报告,外面的工作是谁安排的?工作内容和进展情况如何?”

  “报告首长,”猫头鹰1号冰冷地回答道:“我们奉命在接受您的指挥之前,一切行动都听从这位领导的指挥……”他看了看金惠临,继续对托马斯报告道:“是这位领导40分钟前下令,让我们对这个目标进行甲级清理……”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1张多拉的照片递向托马斯:“……22分钟前,猫头鹰2号从机场来电话报告:目标已经潜逃,初步判断潜逃动机与我方无关。猫头鹰2号目前尚未将其锁定,已追踪目标踪迹前往莫斯科方向……”

  托马斯走到猫头鹰1号的面前,伸手取过照片,端详了20多秒照片上应该是几年前的多拉,默默地将目光投向一旁的金惠临。

  金惠临耸了耸肩膀,摊开双手眼睛朝上翻了翻:“我刚请示过了上面……”

  托马斯已经不想就多拉,以及为什么这4个“专家”此刻才进来接受他的领导的问题做任何纠缠,他将照片还给猫头鹰1号,冷漠地说道:“指示猫头鹰2号继续执行命令……你们护送我潜回指定地点。”

  金惠临补充了句:“护送首长潜回五号地点!”

  “是!护送首长潜回五号地点。”猫头鹰1号敬礼:“保证完成任务!”接着,他对另外3名年龄也有28、9岁的小组成员下令:“三号方案,执行!”

  25分钟后,托马斯已经藏在1台带着帆布大蓬的卡车内向图拉市区内驶去。卡车驶出图拉飞机厂的厂区后不久,在车厢内陪伴托马斯的2名小组成员将身上的飞行服除下,露出里面的日本军装,接着又从卡车上的1个大箱子里取出3枝日本仿制的“中华1890式”步枪,和4把由中国生产俗称“盒子炮”的2号战斗手枪。其中1名组员使劲敲打了几下卡车驾驶室的后窗,窗户玻璃从里面被拉开,已经穿着日本中尉军装的猫头鹰1号从驾驶室内伸过手,接过1枝步枪和2把“盒子炮”,又接过2顶军帽和指挥刀。最后他冷漠地扫视了一眼卡车内的情况,又将窗户拉上。

  金惠临趁着那2名护送组员又取出1面俄罗斯小国旗和1面日本小军旗往卡车顶部固定的时候,在嘈杂的卡车行驶声中,对着托马斯耳旁大声叫道:“部里面这些年可是培养了不少年轻专家!素质都满高的!”

  一直坐在临时固定住的1只轮胎上发呆的托马斯没有搭话,虽然他知道这是老金没话找话的向自己示好。他用呆滞的眼光看着正在前头面无任何表情,忙碌着的2名猫头鹰小组成员,不知怎么的,突然间就怀念起很多年前,护送自己前去兴都库什山脚下的那队战士:包括那个冲他发火的胡上尉,包括那些因为战友牺牲而默默流泪的士兵们……

  3点多钟,40名早已在图拉市区边上等待多时的日本军人由*大尉率领,接应到了这辆卡车。猫头鹰1号跳下车,大声用带有关西口音的日语向*报告,然后又低声跟*交流了几句。*点点头,大声下令。4台由*和其部下乘坐的卡车,将这台卡车排在第3位,5台卡车风驰电掣般地从图拉的大街上驶过,驶向图拉火车货运站方向。

  因为托马斯不和自己说话,百无聊赖的金惠临只好扒在帆布蓬的最后面,通过帆布边缘的绳眼,看着车外掠过的街景,嘴里不停嘀咕着:“……都这么多年了,图拉的变化真不大啊……建筑倒是更破旧了……市民们应该都躲起来了……吆呵!那帮刷标语的警察胳膊上带着是什么玩意啊?象是佛教的万字……不对,图案方向是反的……对了,好象是印度教的标志!嗯,设计这个标志的人设计元素搭配还算内行,图案感和色彩感还是不错的……你要不要来看一眼?嗯!”他转向托马斯。托马斯看了他一眼,冷淡地摇摇头。

  车队开到维佳家所在住宅楼旁停下,很意外地看见在前面的楼门口,几名哥萨克士兵正持枪懒洋洋地站在那儿。从最前面*那台车上跳下1名身穿西装的俄国男人,他向这栋楼大门口外的哨兵们走去。猫头鹰1号下车,和*站在车队旁又私语了几句,然后走回这台车,爬上卡车后部,放回帆布盖帘后对着托马斯敬礼,小声说道:“首长,没想到这里会有俄国兵把守……那就只好等一下委屈您钻进这个大箱子里,我们会趁乱把您运进去……”

  金惠临从箱底取出一面俄罗斯小国旗,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副看上去很象近视眼镜的平光镜给自己戴上,最后给自己粘上一撮日本式的小胡子,笑着对发愣的托马斯说道:“我先进去联络维佳,就说我是你的好朋友……等维佳同意配合后,我们就以进楼搜查暴乱头目为名,把你抬进去……故事从凌晨你被楼里的居民们赶出来开始:其实你和维佳没有离开,你们又翻窗户进去了,一直藏在他的家里……你和维佳之间有什么特别的联络信号没有?我得让他明白……”

  托马斯神情疲惫地站起身,走到那个大箱子前,看着里面不大的空间发呆,听见金惠临这么问,他茫然地转过身来:“联络信号?……就说李正波,新疆这两个词就好了……我不用现在就钻进去吧?”

  “李正波,新疆……”金惠临重复了2遍,然后用同情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托马斯日趋发福的身躯,摇摇头:“我建议你还是现在就开始努力吧……这箱子我还是按照你几个月前的身材挑选的!”

  10多分钟后,正当托马斯在2名行动专家的大力帮助下,刚刚好不容易将自己的身躯勉强塞进箱子里时,金惠临又气喘吁吁地跑回来,爬上卡车,对着正在木箱里痛苦挣扎的托马斯小声叫道:“妈……糟糕透顶!维佳一直没回来,家里只有她老婆……”

  ……

  1917年1月7日下午4点,图拉火炮厂。

  截止下午3点以前,大约有3000多名起义者决定离开。这些人放下武器,在其他起义者默默的注视下,按指定路线穿过一道道街垒,消失在对面哥萨克们的工事之后。3点之后,米哈伊尔开始下令让起义者手头的20毫米火炮和重机枪向天空上的飞机开火,没有1架飞机被击落,但政府军用来侦察的飞机被迫爬升到很高,并回避开了对空火力最猛烈的火炮厂厂区地带。于是,在对空火力的掩护下,在各个街道上施放烟雾的起义者开始进行兵力调整。

  下午4点,一场简短热闹的婚礼在图拉火炮厂的办公大楼一楼大厅举办!白卫总队的警卫中队中队长,原热电车间技工亚力山大和他的女友,原工厂办公楼的清洁工丽达获得批准,在战斗间隙结婚,婚礼的主持人就是图拉革命武装力量总指挥米哈伊尔。尼古拉耶维奇!

  大厅里,临时组成的小乐队演奏着《费加罗的婚礼》序曲,之前还有100多图拉师范大学生组成的合唱队演唱着《1812年序曲》的前奏合唱部分。被扣押的那帮工厂的总务人员被命令换上最正式的侍应制服,按照命令将厂里珍藏的美酒全部拿出来,用最华美的餐具端着美酒和面包、香肠向来宾――总共600多名起义者代表提供最优质的服务。

  按照米哈伊尔总指挥在3点30分发布的特别命令:所有的食物储备都向起义者和防御圈中的群众尽数发放!所有的起义者都将为这个婚礼获得1杯酒,但任何人绝对不可以多饮,否则,按战场纪律处置!

  刮干净胡子,头发梳得异常整齐的米哈伊尔换上一身没有任何标志的新军装,裤线笔直,右胳膊上整齐缠绕着4条编织精美的白色丝带,此前,他还特意让人把自己的皮靴擦得锃亮!当神采奕奕的他出现在刚铺设好的红地毯顶端的时候,立刻引起大厅里的一片赞叹声!

  火炮厂的工人们大多数都知道亚力山大和丽达的悲惨爱情故事:丽达和亚力山大是一个村里的孤儿,青梅竹马。为了让丽达能有份工作好摆脱乡下亲戚的包办的买卖婚姻,亚力山大花光了自己10年的积蓄,外加借了高利贷去行贿厂里的管理人员。可怜的丽达去年从乡下一跑出来上班,就被好色的厂长大人看上,结果被霸占了整整半年!期间,亚力山大因为给厂长大人找麻烦,被厂里的警卫队抓去打了7回!丽达被厂长大人搞大了3次肚子,最后1次堕胎是2个月前才做的!姑娘被折磨的没了人样,厂长大人也腻了,这才容许姑娘自己去找男人。丽达出来后,先是找到亚力山大过了一夜,然后就要跳楼自杀!幸亏亚力山大告诉她:你死我也不会活!姑娘这才从楼顶上下来。

  厂里以“破坏管理秩序”的名义要开除他俩,多亏了热电车间的主任给厂长说情:亚力山大的机械修理技术特别好,眼下很难找到能替代他的人,这才只开除了丽达。丽达搬到亚力山大在厂子后面租的小房子里住时,哭了整整3天,眼睛都差点哭瞎了……

  从来对政治不感兴趣的亚力山大第4天把姑娘哄睡了后,找到厂里当时马克洛夫手下的1名社民党党员,主动要求参加起义。这2天的战斗里,亚力山大的表现很优秀,被大伙公推为警卫中队的中队长。眼看着决战就要开始,上午10点多,负责厂区核心地带防卫布置的亚力山大托人向米哈伊尔交上了自己的结婚请求,请求总指挥给他10分钟的时间,让他能跟丽达办个简单的婚礼。

  听了这个爱情故事的米哈伊尔即刻就在亚力山大的结婚申请书上签了名,还特意安排将这个简单婚礼办得让起义者地盘上所有的人都知道。

  此刻,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这对新人,在问完该问的问题,大声的唱出新郎新娘的全名后,米哈伊尔高高端起手中的酒杯,大声说道:“……现在,以纯洁的爱情的名义,祝福你们成为一对夫妻!”

  在场的人们全部端起酒杯,大声的叫起来:“苦啊!”

  在这片叫喊声中,亚力山大弯下腰去亲吻面色苍白,眼中满是泪光的新娘。

  米哈伊尔一口气喝光了自己杯中的酒,潇洒地将玻璃酒杯按照习俗往脚下一摔,带头又一次大声叫道:“苦啊!”

  “苦啊!”大厅里传来一片摔酒杯和大喊的声音。

  新郎又一次将自己的嘴向着新娘颤抖的双唇吻去……

  婚礼很快就结束了。一干乐师和总务人员一起向米哈伊尔鞠躬告别:按照事先的约定,在婚礼之后,这些被扣押的人都可以离开起义者的地盘了。米哈伊尔文质彬彬地点头向这些人回礼告别,然后微笑着安排专人护送这些人离去,接着便挥舞着胳膊喊道:“大伙不能就这样饶了新郎新娘!走啊!跟我去折腾他们!”

  大厅里的起义者们有不少哄笑着跟随米哈伊尔冲向楼梯,去向刚刚上楼的那对新人发起新的幸福攻击。乐师们和总务人员们低着头从人流中横向穿过,惶恐不安地跑出了办公大楼。师范学院的大学生们继续大声演唱着《1812年序曲》的合唱部分,训练有素的浑厚歌声传出去很远……

  10分钟后,米哈伊尔神情严肃地在大厅里当着400多人的队列,面向亚力山大命令道:“……一切都要严格按照作战计划执行!恐惧和冲动是战士最大的忌讳!明白了?”

  亚力山大向米哈伊尔敬了个认真,但却不标准的军礼:“总指挥同志,请您放心!我一定坚守大楼,决不恐惧和冲动!”

  米哈伊尔大声说道:“还要保证不断以我的名义,在规定时间向各部队下达命令!”

  2名米哈伊尔的助手手中拿着的作战计划站在旁边,这是今天上午米哈伊尔用了1个小时口述,由2名助手速记完成的绝密作战计划,下午米哈伊尔又用30分钟对计划做了补充。

  看了眼拿在那2名助手手中的作战计划,亚力山大大声重复道:“保证以您的名义,在规定时间内向各部队下达命令!”

  米哈伊尔接着又大声命令道:“从现在开始,一直到我发出规定信号前,任何人不得进入或离开这座大楼!违者立即枪决!”

  亚力山大这次没有去看背后已经默默封锁了大楼楼门,将重机枪和火炮安放在指定位置上的大学生和自己手下的战士们,他只是瞪大了眼睛,大声说:“在您发出规定信号前,任何人出入这座大楼,立即枪决!”

  米哈伊尔满意地点点头,温和地笑起来:“很好……你最后一个任务是把那位向导先生给我带过来,然后再去跟新娘子说5分钟的私房话。”

  亚力山大愣住了,摸了摸脑袋:“总指挥同志,你刚才说得哪个是命令?陪新娘子说话应该不算吧?我们……”

  米哈伊尔严肃地说:“以上内容都是命令!立刻执行!”

  亚力山大只好怏怏地带着几个手下上楼去了。等他一消失在楼梯上,米哈伊尔就大笑起来,笑得乐不可支。所有在场的人这才都明白过来:总指挥是在戏弄新郎倌!于是都大声地、舒畅地欢笑起来……

  维郝利。莫尔恰林。别丁斯基觉得自己这1年多的运气真是糟糕透顶了!

  这位出生于图拉没落贵族家族的私生子本来运气还算可以:他的这个别丁斯基家族虽然已经没落,但毕竟是凯瑟琳女王时期建设图拉的功臣之后,其家族历史上是有过2任图拉市长,3任图拉市杜马议长,5任图拉城建主管的!毫不客气的讲,对于图拉的城市建设,在贵族圈子里,没有哪个家族比这个曾经精通城市建设的家族更有发言权了!

  可惜,这些都已经成为历史:自从1896年维郝利。莫尔恰林的父亲因为收受意大利商人的贿赂,购买劣质建筑设备的事情被剥夺贵族头衔并死于流放途中后,别丁斯基家族就灰溜溜的离开了这个曾经由他们祖先主持设计建造的城市。维郝利。莫尔恰林正好是在1895年才被自己的父亲承认身份,刚开始合法使用别丁斯基这个祖姓的。家族的人全跑了,他这个才19岁的、可怜的私生子被抛弃在这里!幸亏做女演员的母亲生前漂亮的容貌被他继承,22岁那年,图拉国立医院院长的丑女儿看中了他,维郝利。莫尔恰林就成了医院院长的乘龙快婿。

  在岳父院长的帮助下,维郝利成了警官,还在1912年成了某个油水不小的警署的副署长,官升上尉。唉,在自己那个丑老婆生了4个孩子以后,维郝利实在是不想再搞哪怕一次那个丑女人了,于是,他无愧于自己名字中的寓意,几年中开始奋发与图拉的各路荡妇们*,直到1912年那个著名的夏末狂欢夜,在3小时内和4个有夫之妇在大剧院的秘密角落里乱搞,其中1小时还是同时搞2个,最终获得了“全图拉公认最下流者”的美誉!

  当晚,这个壮举被某个争风吃醋的醉娘们捅出去后,维郝利被*对象其中之一也是当警察的老公持枪追杀!幸亏别丁斯基家族的男人对图拉古老的地下管道系统了如指掌,维郝利三钻两钻就逃出了大剧院。

  获得那个知名的非官方荣誉称号后,维郝利暂时在图拉是不敢露面了。美美揍了自己家大哭大闹的丑婆娘2顿,又从差点偏瘫的老丈人院长那里勒索了一笔钱,然后维郝利就跑去莫斯科,找关系报名参军。因为英俊的外表再加上适当的贿赂,他的形像还上了1913年度招兵广告。在那张招贴画上,维郝利一身传统俄罗斯骑士打扮,威严地用手指着每一个看招贴画的人,广告词是“今天,你为俄罗斯祖国做了什么?”

  当了3年的专职招兵官,维郝利走遍了俄罗斯祖国的山山水水。那3年,他替沙皇哄了不少傻孩子报名当炮灰,当然,间中也为各地支持祖国神圣战争的大家闺秀和良家淑女们贡献了不少精力!维郝利本人认为:自己是用这种独特的方式在为那些男朋友或老公上前线的妇人们排忧解难,让她们能够提前预支勇敢的情人或丈夫已经归来时的那种幸福……

  好日子总是容易逝去的!进入1916年,日益恶化的前线局势,使得沙俄政府已经没耐心将时间和金钱浪费在越来越没效果的招兵动员上!野蛮粗暴的强行征召替代了艺术性要求较高的宣传动员,维郝利本人也被强迫“自愿要求上前线”,又一次成为军方宣传的对象。那些来自前3年他拜访过地区的前线军官们,从军报上获知这个消息后,都奔走相告、兴高采烈地纷纷表示盼望着早日在前线相会这位鼎鼎大名的战友!有一位在离开家13个月后,意外得知自己老婆喜生贵子的少校就公开表示过:“要是别丁斯基少校能来我这里参战,我一定会用最……最热烈的仪式来欢迎他的!”

  家总是温暖的!3年没有回过家的维郝利紧急赶回图拉,先是让自己的那位丑婆娘充分领略了这3年自己在某些方面的飞跃进步,然后在第3天,带着自己心满意足的婆娘拜会了敬爱的岳丈大人,又在岳丈大人的带领下,怀揣过去3年里各地热爱祖**队的少妇们捐赠的珠宝首饰,拜访了莫斯科和图拉的一些重要人士。最终,各条战线上与同盟国敌人殊死搏斗的军官们只好失望地得知:他们热切希望在前线见到的维郝利战友,因为不幸沾染了伤寒、肺结核、鼠疫、黄热、疟疾、肝炎、*――这是应院长女儿的强烈要求,由院长的老同学亲笔加上去的……总之,因为得了很多传染性很强的疾病,暂时不能来前线和大伙儿并肩战斗了!

  好不容易等风头过去,又是靠岳父院长的关系和剩下一点珠宝的作用,与病魔做斗争的维郝利。莫尔恰林以后备少校军官的身份就任国立图拉火炮厂治安官,主管厂警卫队。没想到上任刚刚2个月,才睡了11个女职员和工厂家属,维郝利在突如其来的起义当中就成了俘虏……

  1917年1月7日下午6点多钟,带头走在图拉古老的城市管道中,手里拿着手电筒,后腰上绑着3枚手榴弹的维郝利对行走在侧后半步距离的米哈伊尔讨好地卖弄道:“……您瞧,这边这条通道是德国工程师最早设计的,200多年了还是那么完美!火炮厂及其周边的排污系统在下面,我们现在行走的是德国人设计当中的预留的检修通道……我爷爷的爷爷留下的笔记里说,这个德国设计师曾经预言:随着文明的发展,将来需要在地下穿行的设施会越来越多,所以要尽量留足地下管道的空间……当年足足有300多名农奴为挖掘这条管道丧了命……可惜,后来的城市建设者们忽略了这条设计超前的管道……没有别丁斯基家族的领导,图拉的城市建设是没有办法搞好的……”

  米哈伊尔左手轻轻牵着延长了1俄尺长的手榴弹拉火绳,用自己右手中的手电筒照了照旁边另外一个洞口,问道:“那个洞口是通向哪里的?”

  因为米哈伊尔的脚步一慢,感觉到后面的拉火绳稍微有点紧的维郝利急忙站住脚,颤着声说道:“那……那是施工的时候用过的辅助通道……我小时候还能从这里上去到河边,后来修新河堤,出口就被封死了……”

  “嗯,”米哈伊尔点点头,轻轻的用手电筒推了维郝利:“快点走,你保证过8点能到大剧院!”

  “保证能到,保证能到!”维郝利点头称是,小心翼翼地迈动步伐:“前面那段法国人在100多年前设计建造的下水道虽然难走,可到了大剧院附近的那条70年前,由维也纳设计师设计的通道就很好走了……可……可从地下通道进入大剧院里面密道系统的时候,开启那扇青铜闸门的响动真的很大!……”

  “那不用你操心!”一直在另一边,用猎枪枪口对准维郝利后背的年轻起义者忍不住说道:“我们总指挥说有办法,那就一定有办法!”

  在黑暗里,米哈伊尔苦笑了一下,不想对此评论什么。

  423名敢死队队员跟随着米哈伊尔,由当年图拉著名人物维郝利做向导在图拉地下早被世人遗忘的迷宫里穿行着。4点钟的时候,在即将离开的乐师们和总务员们面前,他们还扮演着婚礼嘉宾的角色,此前,从1点多钟开始,按照米哈伊尔的要求,就在那座成品仓库里,按照维赫里回忆画出的大剧院密道系统的结构草图,用白灰划出的场地上,他们开始分组练习穿过密道时对每个岔路口的方位和顺序的辨别。

  所有走在地道里的敢死队员身上都别着1把手枪,背着1枝步枪,腰里用工具包装着4枚手榴弹。每3个敢死队员当中,就有1名手里还多了1枝锯短枪管的双筒猎枪的战士。图拉有个历史悠久的猎枪厂,大战爆发以后这个小厂改为生产步枪,但偶尔也会为圣彼得堡和莫斯科的贵族老爷们生产少量的猎枪。这次起义,小小的猎枪厂也参加了。他们除了贡献了1000多枝那甘式步枪,还有就是送来了120杆刚生产好,正准备发货去圣彼得堡的12号口径平式双管猎枪。这些猎枪大家都觉得作用不大,可在前线见识过德国和奥匈帝**队在战壕战和遭遇战当中使用霰弹枪的米哈伊尔对此产生了兴趣:就在凌晨8点,他心中已经开始萌生出偷袭计划的影子,并下令将最近20多年才修建,据维赫里声称没有地道可以抵达的市政府和市杜马大厦炸毁后,他又下令将猎枪枪管锯断,全部改造成双发霰弹枪。

  3点钟,在脱离起义的人离开时,猎枪厂改造完的霰弹枪也送到了。为了让敢死队熟悉这种近战武器,以及消除对步枪和手枪高强度、近距离射击的陌生感。3点多钟,米哈伊尔下令对空猛烈射击,在激烈的对空射击声中,就在成品仓库里,每个起义者都有20多分钟疯狂射击的机会。对着成品仓库里墙角临时卸下的4吨多炉渣,400多人分成2队,轮换着用各种姿式,分别用手枪、步枪、霰弹枪打出了半卡车的弹药!这种奢侈让旁边1名负责后勤的大学生起义者差点心疼得哭起来。

  眼下,这些跟随在米哈伊尔身后的敢死队员们感觉自己已经成为了战士,他们每个人打掉的子弹已经远远超过沙俄军队普通士兵在2年训练中的消耗量,他们已经熟悉并喜欢上了那种近距离不间断射击的感觉。就跟米哈伊尔做出的示范那样:1个人先打光猎枪里的2颗霰弹,同时他身旁2个人各自打光步枪内的5发子弹后,这个3人组就都趴倒在地上子弹,这时另外一个3人小组再替换上前开火,计划中,一个房间冲进去至少这么4组人……

  “不要瞄准!不要看射击效果!见到有敌人影子就使劲开火!”米哈伊尔亲自反复示范交待着:“爬地上心里数5下,要是还给步枪上不了子弹,那就把步枪扔了用手枪打!记住!就是开火!各组轮番上,向前面开火!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不管敌人的火力多猛还是前面死了多少战友!我就是要求你们不断开火!开火!开火!总是开火直到我喊停!只要坚持这样,我们就能赢!”

  ……

  3点多钟,所有的警察都去参加柯巴的“图拉临时治安维持队”去了,只有维佳1个人还被孤零零地关在空旷的东看台底下。日本军队都在2点来钟撤走了,看守这里的全都是哥萨克士兵。柯巴的治安队都戴上了一种奇观图案的袖标,不停地将抓获的暴乱分子带来关押在体育场内。西看台底下早就装不下了,所有的暴乱分子都被驱赶到体育场中央的球场上集中。到了4点多钟,又1次押了3000多名自动放下武器的起义者进来,加上原来陆陆续续抓来的,球场上已经挤了8000多人!

  治安队在过去这几个小时内,权力好像越来越大!他们将东看台底下和西看台底下当成审讯室,开始审讯拷打那些从人群里被揪出来的前暴乱分子。当着维佳的面,到快5点的时候,已经有3个遭刑讯的人被活活打死!维佳当了很多年警察了,也见过警察局刑讯打死人的场面,虽然心里很不舒服,但他还不至于就此激动。他观察着,发觉那些刚放出去的警察打人的时候是最狠的!特别是最后才出去的那些年轻的警察,打起人来就跟互相比赛似的……

  5点刚过,柯巴带着一帮穿着崭新的警察制服,都带着那古怪袖箍,各个皮靴锃亮的年青人涌进了东看台。就凭那些年青人走路时造作的姿态,维佳就敢断定其中没有1个先前受过正规的训练。看见维佳坐在墙角,被1名哥萨克士兵拿枪看着,柯巴得意地笑起来。

  不知为什么,柯巴总觉得这个来自莫斯科的小警察对自己有威胁,这种感觉从他第一眼看见维佳的时候就特别强烈!此刻,柯巴刚刚又获得一支有战斗力的人马――小原将军将原先图拉警备区逃跑后又回来的那些士兵,还有一部分残存的宪兵,总共也有那么400多号人都交给了治安队管辖。小原将军还下令将4挺缴获自暴乱分子的马克辛重机枪划拨给了柯巴,让他们集中兵力看管这8000多个俘虏,好替换下哥萨克部队去指挥部那边站岗――6点以后指挥部外面就不能出现日本士兵站岗。

  哥萨克骑兵中尉这时也领着几个手下走进来,挥舞着一张清单,大声对柯巴说道:“好啊!你看看还有什么要交待的?没有的话你在这签个字,我就带我的人撤了……反正这地方被你们搞得鬼哭狼嚎,我本来就不想呆了!”

  柯巴很讨厌这个没礼貌的家伙,但此刻他尽量压抑住自己的不满,从口袋里掏出烟斗,慢慢的装起烟丝来:这是他今天下午刚决定开始培养的习惯,因为他见到某个杜马议员这么做的时候,整个人都显得很深沉,很有内涵。另外就是自己应该学这个讨厌的哥萨克佬,也应该开始留大胡子,这样看上去会很有威严感。

  柯巴装完烟斗,点着后煞有介事地吸了一口,然后努力克制住差点发出的咳嗽,憋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哥萨克中尉很不习惯这个矮个子男人的新作派,大声嚷嚷道:“你说话啊!我等一下还有事要做呢!”

  柯巴很满意对方被自己的新习惯激怒的效果,这样其实就等于自己控制住了谈话中对方的情绪变化。柯巴微笑着用烟斗指了指墙角的维佳,对中尉说道:“那个莫斯科俄奸们派来的探子,您也移交给我了吗?”

  中尉扫了眼自己手中的清单,点头说道:“对,这个人也算移交给你了……”

  柯巴立刻对身边的手下交待道:“去,把那个探子揪到西边看台底下去……好好招待他一下,问问是谁派他来图拉,又是准备跟谁联系的……对付这种坏人,一定要冷酷一点!”

  柯巴的手下应了一声便向维佳冲去!

  “等一等!”哥萨克骑兵辨认着清单上潦草的人名,这时抬起头来对着柯巴说道:“这个人我暂时还不能交给你!”说罢,他大摇大摆地走到维佳面前,示意让维佳站起来,等维佳站起身来后,他上下打量着维佳,然后很客气地问道:“您叫维克多。阿列克赛。马克西莫维奇?图拉人,在莫斯科当警察?”

  维佳点了点头:“是啊……”

  “你有个哥哥,在枪骑兵团当团长……”

  “对,我哥哥尼古拉在前线当枪骑兵团的团长……”

  “您好!认识您真荣幸!”骑兵中尉热情地握住维佳的双手:“我是瓦西里。伊万诺维奇。恰拔耶弗,刚被提升成上尉,军衔还没来得及换……”说着,他扭头对自己的传令兵喊道:“快去向马克西莫维奇将军报告,就说他的兄弟被我找到了!”

  柯巴这时才想起上午见过的那个同样让自己感觉不舒服的马克西莫维奇前中校,确实和这个警察有点象……糟糕,这下就得罪深了!要不要干脆……不等柯巴做好盘算,上尉已经拉着维佳大步向外走去,身旁簇拥着那些凶狠的哥萨克士兵,门口柯巴手下的所谓“青年别动队”队员们看见哥萨克们的架势,急忙都本能地闪开了。

  于是柯巴追到门口喊叫道:“别急啊,马克西莫维奇先生!等一会儿我也要去和你哥哥一起开会的……”

  维佳在骑兵上尉领着他去上车时,急忙问道:“我哥哥什么时候当上将军的,他现在怎么会在图拉?”

  上尉笑着说:“他刚当将军2个多小时,现在还为找不到你发愁呢!……今天他中午他去了趟你家里,还是我陪着去的,结果没打听到你的消息他很着急……”

  维佳在车上坐稳身体,对正在驾驶汽车起步的司机技术很不以为然,追问上尉:“中尉……上尉先生,我家里情况如何?”

  “你哥哥已经下令派一个班在那里保护那栋楼……好象是你老婆一个人在家……找不着你才是真着急……对了,你的一个英国朋友也在到处找你,刚才他还找过你哥哥呢……”

  “托马斯。莫兰特博士!”维佳笑了:“他还好吧?”

  “呵呵,”哥萨克上尉笑起来:“这个英国人很有意思,听说他昨晚和你失散以后就自己东躲西藏,一直到下午才被搜查的日本军队找到……你猜他躲在哪?他就躲在已经快到英国商会的某个烂市场里,被发现后还一个劲地央求日本兵尽快送他到英国商会去!因为他不知道英国商会在哪儿……哈哈……”

  维佳听到这话,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身体,想想又忍住了说话的冲动。

  “到了,”汽车已经停在了图拉大剧院的门口――其实体育场距离大剧院走路也就10分钟!周围的日本军队都已经撤走,先期赶到的哥萨克士兵开始布置岗哨。剧场院大门口两旁还被夸张的摆上了2门75毫米口径的大炮。一帮形像都不错的俄罗斯校级军官从几台卡车上跳下来,急匆匆地冲入剧院内……

  快到6点钟的时候,图拉大剧院的外面已经停放了不少汽车,俄国士兵们奉命打起精神昂起头,各个摆出一副气宇轩昂的架势。拼凑出来的交响乐团开始在大剧院的门厅里调试着乐器,乐团周围晃动着几个始终将手放在手枪枪柄上的柯巴手下――因为乐团里面的不少乐师还是从体育场里被看押的人群中临时选出来的。

  黄昏已经开始降临,按照军令临时调集到大剧院附近的若干台柴油发电机轰隆作响,在还没有恢复正常供电的图拉市区内,让大剧院的灯光显得无比辉煌!

  大剧院内,已经被临时当做新闻发布厅的贵宾休息厅内同样灯火辉煌。维佳低着头被1名俄军中尉领着来到休息厅内,那名俄军中尉指了指墙边窄长的食品酒水桌,对维佳客气地说道:“马克西莫维奇先生,请您先用餐等候……等马克西莫维奇将军……有时间了,我就来通知您。”

  维佳随口应了声打发走了中尉,然后低头走到食品饮料桌前,开始给自己挑拣食品,他也确实饿了。食品桌前,正在心不在焉地挑选餐点的一个西装革履壮实男人偶尔将目光转过来,看到维佳后立刻将手中的碟子一放,大声叫起来:“维佳!”

  “托马斯!”

  两个男人在贵宾休息室亲热的抱在一起。托马斯大声用英文说道:“你还好吧?我和你失散以后一直就没听说你的消息……你后来是怎么逃命的?”

  维佳机灵地看到,就在托马斯的肩膀后面,那位格林姆先生正脸色苍白,面带狐疑地看着他和托马斯。于是,维佳也大声地用英文说道:“我开车逃出城去了……别提了!中间我还找过你呢!”

  格林姆这时走过来,亲热地问:“老托马斯,这是你的朋友吗?”

  “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伦敦的老朋友格林姆。格雷先生,这位是莫斯科警察局的少尉维佳,维克多。阿列克赛。马克西莫维奇,前些日子一直是他在陪我……昨天晚上,多亏维佳保护了我,后来他那帮自私的邻居把我们两一起赶出来……我们一起偷了台车逃命,碰上暴民后就失散了,害得我四处藏身……维佳,你怎么到这来了?”托马斯不停地用英文大声说着。

  “这真是一个浪漫惊险的故事!”格林姆说着走过来,热情地抓住维佳的胳膊,暗暗用劲一下一下按着他的胳膊,大声用俄语说:“很高兴初次认识您,维克多。阿列克赛。马克西莫维奇先生!”

  这时,一个西装男子走过来和托马斯攀谈。托马斯抱歉地向他俩点点头,和那个男子一起走开了。格林姆趁机紧张地用俄语对维佳说道:“千万别说我见过您……你们莫斯科警察局已经完蛋了,现在只有我能保护你……还可以给您很多钱……”

  维佳心里都笑翻天了,他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会做到的,先生。”

  贵宾厅里的人越来越多,维佳趁乱给托马斯打了个眼色,走向大厅外面。在大厅外面的某条走廊里,维佳给自己点着烟,一直耐心地等到托马斯出现,就转身走向走廊的深处。

  本来维佳是想带着托马斯去剧场的包厢谈话,没料想走到一半就被几名站岗的俄国士兵不留情面地拦住了。维佳只好又往外走,远远跟在他身后的托马斯看到这情景,左右看了看,拉开1扇小门,向维佳示意了一下,这回是维佳跟着托马斯进了小门。

  门内不是房间,而是一道狭窄的,不知道做什么用途的楼梯。维佳进来后,按照托马斯的手势向下走去,一直走到下面楼梯的拐角处才站住。随着托马斯关上门,外面走廊里回荡着的,来自贵宾室的嘈杂声顿时消失。狭窄弧形的小楼梯间,只有一道装着彩色玻璃的窄窗将已是黄昏的阳光透射到楼梯台阶和扶手上。维佳就站在楼梯拐弯处的平台上,脸上已经丝毫没有刚才意外看见托马斯时的喜悦,只是狠狠地抽着烟,默默地注视着托马斯从楼梯上下来,走到自己的面前。

  托马斯小声问道:“你刚才见到你哥哥了?”

  维佳摇摇头:“尼古拉已经喝得谁都不认得了……等一下他酒醒点,他的手下会带我去再见他……”

  “他现在的压力真的很大……”托马斯轻轻感叹道。

  “你到底是在给谁干?托马斯耶维奇。”维佳突然很认真地问道。

  托马斯看着维佳,同样很认真地回答道:“维佳……我不会伤害俄罗斯,也不会害你……我永远是你的朋友……永远!”

  维佳等托马斯说完这些话,足足在昏暗的光线里看了托马斯有半分钟,然后这才慢慢说道:“一言为定!”

  托马斯冲着维佳点了点头,心里默默将自己刚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

  维佳的脸上绽开了笑容:“那个格林姆。格雷先生果然对你又恨又怕,真有意思……对了,你和他怎么一起出现了?”

  托马斯嘿嘿笑了笑:“现在我是大英帝国图拉事件临时观察员,30分钟前刚获得来自伦敦的任命,那位格林姆先生也是,但大英帝国的首席观察员据说明天早上才能抵达图拉……”

  突然,就是隔着房门也能听到走廊里回荡起声音巨大的奏乐声,演奏的正是柴柯夫斯基的《1812年序曲》。

  维佳语气讥讽地判断道:“应该是那帮我们俄罗斯的社会名流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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