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苏管事呀!”叫他去讨回卖粮的银两,却跑去安府,看来是商府那边让他碰了钉子,这人脑子倒是灵活得很,机灵地上她娘家去,由安家人出面讨钱。
“有什么委屈就回家来,还缺你一口饭吃吗?一个女孩子家搬到这地处偏僻的庄子,教娘怎么放心。”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若有什么事发生,等人赶来都来不及了。
几个哥哥点头如捣蒜,同样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外住。
“娘,家里人多,哥哥嫂嫂们都很忙,侄子侄女也都大了,需要自己的房间,奶奶给我的庄子够大,我住得也舒服,何必回去跟他们挤呢!”
她听完,一边拭泪一边叹气。
“以前总说你不懂事,孩子气重,怕你做不好人家媳妇,这会儿娘见你懂事了,会做人,这心口反而疼得很,宁可你娇气些,偎在娘怀中撒娇。”
“你搬回来吧!让大妞而妞挪挪房,娘让你哥哥们在左边暖阁再盖座院落,三、五个月就能住人了。”女儿是她十月怀胎生的,她自己养。
“好,我去买材料”安大郎一口应允。
“我去订屋瓦和砖石。”安二郎揽下活儿。
“工人方面由我负责,一定是最好的师傅。”安三郎想着该找谁来盖房子。
“我来扛沙、搬砖,出力的事哪少得了我一份。”安四郎挽起袖子,露出结实的手臂。
怕被落下的安五郎赶紧出声。
“妹妹的床我来选,紫檀嵌螺钿月洞雕花大床,让你睡得又香又暖。”
眼见安家的儿郎真要张罗妹妹的香闺,安玺玉连忙唤住他们。
“哥哥们别费心了,妹妹在庄子里住习惯了,你们若有空就帮妹妹修修屋顶吧!我还想种几棵果树在边上,来年好解解馋。”
虽然安家男性对妹子不与他们回去颇为失望,不过妹妹的一句话,又让几个大男人兴致勃勃地围在一块,讨论着该种什么果树、多大的苗栽、几时栽下,除草、施肥谁来做。
“你这孩子呀!就是不听话,娘会害你不成,一家人住在一块才能互相照料,又不是外人,如此生分,让娘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好。”为娘的疼女儿,哪来的一大堆理由。
安玺玉笑了笑。
“娘疼女儿,女儿也疼娘呀!都年纪不小了还让娘心,女儿真是不孝。”
“你……”唉!还是女儿窝心,五个媳妇还不及她贴心。
“咳!月卿呐,别把客人给忘了。”许久不吭声的安老爷发出轻咳声,以眼神指指被儿子们挤到角落的白衣男子。
“咦,哪来的俊小子,快过来让我瞧瞧,长得可真好看。”人模人样、笑起来还挺迷人。
巫青墨神态自若地走了过去,眉眼带笑,“晚辈巫青墨拜见两位老人家,各位安家少爷,有礼了。”
安老爷不说话,只是微微一点头,几根大柱子杵着,一脸凶狠地瞪着皮相甚佳可来路不明的小子,摩拳擦掌地等着不揍他的好理由。
“打哪来的呀?怎会在我家玉儿的庄子,家里是做什么的,有没有几亩田养家活口,你认为女子再嫁能不能寻到好人家……”安夫人以看女婿的心态连连发问,还越看越中意。
“我……”
没等他开口,安玺玉心急地插话。
“隔壁邻居,他是大夫。”
“喔!大夫呀!不错不错,应该养得起妻子,我们没什么门户之见,只要会疼老婆……”别像她丈夫女人一个一个娶进门,把和乐的家搞得乌烟瘴气。
“娘,你累了吧!我吩咐牛大娘煮桌好菜,我们一家人好好吃一顿,前些日子我买了一坛“桃花酿”,清甜爽口不呛鼻,喝多了不醉人,谁都不许少喝。”再让她说下去,明天花轿就上门了。
“不急,不急,我们在来的路上吃了桂花糖蒸栗粉糕,还不饿,你在一旁待着,娘先和这俊小子聊聊。”瞧女儿急的,一副遮遮掩掩的样子,小女人的心思哪瞒得过她这个过来人。
“可是我饿了。”安玺玉装出撒娇的模样,小嘴儿噘着讨喜。
安夫人只看了她一眼,随即摆摆手。
“大郎,拿盒你妹妹爱吃的菱粉糕给她,先止止饥。”
“是的,娘。”安大郎从朱漆的梨花木横柜取出一只食盒,蒸得香甜的糕饼只比铜钱大一点,一排七个,一共有两排十四个。
“妹妹快吃,别饿着了。”
喝!这差别也太大了,一下子是天,一下子是泥,才一会儿功夫,她由众人呵宠的小女儿,变成哎娘亲眼的小可怜。安玺玉恨恨地以吃泄番两颗黑琉璃般的眼珠死命盯着风情难掩的俊雅男子,流光璀灿的凤眸警告他“谨言慎行”。
“巫大夫想必关照我们玉儿甚多,不晓得你的妻室可有一同前来,哪天大伙儿聚聚,闲话家常。”安夫人套话技巧高明。
“晚辈尚未娶妻,正待有缘人。”他别有用意地瞟了一眼安家人的心头宝,弯唇一笑。
安夫人眼睛可尖了,会意地接口,“你看我女儿如何?她是不是你的有缘人?”
令嫒她……
“娘,巫大夫家中还有病人,我们就别耽误他了,你们坐着喝茶,我送客。”
安玺玉没想过男女授受不亲,有时现代作风仍改不掉,当着亲人的面拉起巫青墨的手,好不慌忙地将人往外拉,丝毫没注意到这样做等于欲盖弥彰。
在北虞国,未成亲的男女不能有任何肢体的碰触,更遑论是手拉手,她习以为常的牵手反而突显了两人之间的不寻常,看在安家人的眼中有的忧有的喜。
忧的是父兄,喜的是亲娘,但他们此刻想着的倒是一样:两人是一对的吗?是情投意合的小俩口吗?
“……不好了,不好了,夫人……不好了,又来了……一堆人……往咱们这来……夫人快点,别落下,他们来势汹汹,好像要杀人似的,一脸横肉……”
安玺玉没半点动静。怎么又来了,牛家小妹的性子该磨一磨了,一点小事就当成天塌的大事,大呼小叫,扰得人不得安宁,很想拿块布堵住她的嘴。
为什么不学学桃红的镇静和稳若泰山?瞧她多沉着呀!外头喳呼了老半天仍不改其色,处之泰然地剥着瓜子壳,让发懒的主子一把捉着吃。
事实上桃红的镇定是被逼出来的。上一回胭脂那贱蹄子骗取安玺玉和巫青墨的信任,两边期满地想满足私心,当时她就想狠狠地对胭脂踹上两脚,帮夫人出气,不过被人抢先了一步。
而后风雅如天人的巫大夫居然当众做出令人发指的行径,居然轻薄了夫人,她惊呆了,整个人像木头人僵住,没能及时阻止他的恶行,等回过神来人已经走了,她才懊恼未尽保护之责。
经过那件事后,她真的磨出耐性了,再也没有事能让她惊到方寸大乱,跟在夫人身边伺候,每天都有教人瞠目结舌的事发生,不学会处变不惊迟早会先吓死。
不过说句实在话,由现代穿到北虞国的安玺玉生活越来越安逸了,仆佣成群的半退休生活,让她几乎忘了前些年为生计奔波的上班族日子,彷佛那是遥远到令人遗忘的梦,现在才是她的真实人生。
偶尔她会想起真正的家人以及无话不说的姊妹淘们,但是人一怠惰就会懒得去想,安家的爹娘和兄长们给了她家的感觉,从他们身上她感受无私的关怀。
如今的安玺玉已然是安玉儿,与夫家和离的下堂妇,洗花坞的玉夫人。
“莽莽撞撞的,牛家小妹你该改个名叫跳跳,牛跳跳,瞧你一慌起来就乱蹦乱跳的,让人看了也跟着心慌慌。”难不成她安家的娘又率领一群壮丁来帮她修屋子了?
“不是我莽撞啦!夫人,真的来很多人,又是四匹马拉的马车,又是大柜子、小箱子地抬,看得我眼睛都花了,赶紧来跟夫人报讯。”她眨巴眨巴的眼儿亮着,里头有兴奋,也有一丝担忧。
“大概是我娘家的人吧!田里的稻子都抽穗了,趁着天气好修几座粮仓,过几个月就能派上用场了。”她悠哉悠哉地摇着小团扇,神色慵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