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路的唐宁和闻道两人,也没什么大的收获。闻道扮作民工,掮了一天东西,累得半死,也只打探到了寥寥的几道消息。这些物资,都是运往各处受灾县城的,到了县城,然后再由各地县尉负责,分发给难民。
运输途中,有州府与四皇子下派的官员监督,各种数目,都会一一按账对清。闻道粗略估算了一下,按照韩褚给出的数据,大致是不错的。既然从离火滩运出来的物资不见减少,那么如果有人想要贪墨,就需要在县城或者受灾地下手。
得到了这个消息,几人觉得再在离火滩外守下去已经没有了意义。经过商量,他们决定再次回到临清县,从临清下手,如果能得到线索,就顺藤摸瓜,把隐藏在幕后的最大蛀虫给揪出来。
至于为什么选择临清县,第一是因为他们对那儿比较熟悉,第二是因为临清的前刘县尉死翘翘之后,州府临时下放了官员,暂行县尉之职,那官员初到临清,对各种事务都不熟,办事不能得心应手,容易给人留下漏洞,若是他有什么不规矩的行为,就容易被楚逸他们查到。
第二天一大早,在离开临渭之前,陆续有人找到韩褚,嘀嘀咕咕的,向他禀报些什么东西。看他那样子,还真像是个做密探的。只是随后来的一个美艳女子打破了几人对他的良好印象。
那女子柔柔弱弱的,见人就脸红,说话时声如蚊蚋,见到楚逸等人,吱唔了半天,才说是来找韩褚的。看她的样子,说出韩褚的名字时,都好像是用了莫大的勇气。这女子一看就不是久经风场逢场作戏惯了的,必定是位良家少女。
这么好的一个女子,却被韩褚这个浪子给败坏了,惹得一众人等皆对韩褚侧目而视,大骂禽兽不已。
也不知道韩褚对这女孩子灌了什么蜜糖,她来的时候还略有愁容,等到离去之时,已经变得满面喜色,然后在众人怪异的眼神中带着娇羞走了。
这是韩褚的私事,更何况两人你情我愿的,楚逸等人纵然看不习惯,也只是打趣两句也就罢了。只有唐宁看韩褚的眼神越发鄙夷,不过依她的性格,只要不是牵涉到她的利益的,她一概不会理睬,因此倒没见她替那女子打抱不平。
赈灾的物资都是先统一运送到临清的粮仓,然后再分发各地的。几人回到了临清县城,打听到了粮仓的所在,然后在粮仓附近连蹲两天,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动静。
此时的临清境内,依然是难民遍地,官府的赈灾措施接连发布,各地搭建了帐篷,分发了食品,还有不少义赈,但起的作用却微乎其微。按照官方的说法,是因为赈灾物资依然稀缺,他们呼吁民众镇定,并宣告官府正在竭力筹措物资,只等物资一到,就能在一定程度上解决目前的麻烦。
这种情况明显不正常,救灾的物资虽然稀缺,却不会稀缺到这个程度。看看临清城内,难民已经比前几天多了几倍,放眼望去,都是些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的人,一个个面带绝望,犹若行尸走肉。
许多人没了力气,就那样不择地方,卧着躺着。偶尔有哪个赈灾点喊一声:“粥来了!”难民们便一涌而上,争相夺取。那些身躯瘦弱的,被挤得不成人样,甚至践踏而死,但所有人都不在乎了,为了那半碗稀粥,他们可以舍掉性命。
每个赈灾点一日供应三餐,每餐两大桶粥,对于数不尽的难民来说,这根本就是杯水车薪,然而这两桶粥也成了他们惟一的念想与希望。
尽管知道这种情况不正常,但楚逸他们苦于没有证据,而无从下手。他们不是没想过要挟持新来的县尉,对他严刑逼问,逼迫他讲出证据。
但因为刘县尉的不正常死亡,新县尉刚一上任,就成了惊弓之鸟,他吸取了刘县尉的教训,无论什么时候,都在周围安排了密密麻麻的随从人员,把自己保护得滴水不漏,断绝了楚逸等人挟持他的机会。
楚逸几人久寻线索不至,正在烦恼之际,却想不到线索自动送上门来了。
他们仍旧住在几天前住过的那间客栈里面。客栈老板心肠好,在店前搭了个棚子,煮些稀粥,尽力地接济难民。因为洪灾,客栈的生意已经颇为惨淡,再者因为缺少食物原料,客人的伙食也减了不少,每餐只有黏粥素菜。客人们虽有抱怨,但看到门外的难民以及他们碗中只混合了寥寥几粒米的稀粥,两相比较一下,便都心平气和了。
然而总是有人不领情,故意找茬的,如今店内站着的这位就是了。这人一身华丽的不合体的新衣,松松垮垮的,且沾满污渍,又戴一顶高帽,拿一把纸扇,“哗哧”一声想要把纸扇打开,装一回风流倜傥的富家公子,但却又不得要领,做得不伦不类,徒惹人发笑。
客栈里酒的供应已经断了,这人不知道从哪里买来了老大一壶烈酒,“砰”地一声放在饭桌上,口里喷着浓厚的酒气,醉醺醺的,口齿不清地叫道:“胡老头,你,你给我出来!你,你给我吃的,都是些什么东西?这些菜,夏爷我,我不稀罕了!给夏爷我上,上好菜!大鱼大肉的,尽管端上来!”
店里的小二很是不耻地看着他,对他的叫嚣根本就不理不睬。
自称夏爷的那人见没人理他,心里恼怒,瞥见一旁的小二,便睨着眼睛,道:“怎么?李二,瞧不起你夏爷?告诉你,如今爷什么都不多,多的就是白花花的银子!我可不会再赊你们的账了,现,现结!胡老头,上,上好菜,一定要让夏爷我满,满意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把银子,叮叮当当地撒落在饭桌上。
胡掌柜从里间走出来,陪着笑道:“小夏,如今店里最好的饭菜都给你端上来了,非常时期,没了荤食,你要多多体谅啊!”
那人一听,大发雷霆,道:“胡老头,你,你这是狗眼看人低!以前是夏爷没钱,如今夏爷有钱了,点,点你的菜,是给你面子了,你居然还敢糊弄夏爷,不给上好菜?你让我和那些贱民一样喝粥?惹,惹得夏爷火起,就要拆了你这店子,你看夏爷我敢不敢!”
说着,嘴里咕哝着,捋起袖子,就发起酒疯来。客栈里的伙计见状,立马奔上两三个来,一人架住他一支胳膊,把他拖出去了。其中一人踢他一脚,骂道:“夏大,你就一小地痞,无故得了两个钱,就敢来我们店里撒威风?若不是我们掌柜的仁慈,我今天就要把你揍出屎来!”
那夏大被赶出了店,依旧在店外满嘴放炮,嚷个不停。几个伙计听不下去了,把他暴揍一顿,才让他哼哼唧唧的住了口。可怜夏大做惯了人下人,如今有了钱,想要抖一下人上人的威风,却挨了打,于是只得缩回去,怀揣着成为人上人的梦想,依旧灰溜溜地做他的人下人去了。
从他的嘴中,楚逸了解到了大致的情况。这夏大原本是街上的一个无赖,每日里游手好闲,偶尔还得靠人接济,故而大家都看不起他。谁知这几天他突然时来运转,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份报酬丰厚的工作,每天都有白花花的银子进账。楚逸只听得他说什么“晚上”,“掮两袋,呵呵,就是无数的银子”,“大人告诉夏爷,让夏爷别说,不然,夏爷说出来,要吓死你们”。
这些话,在别人听来,只当是他的疯言疯语,然而楚逸却上心了:俗话说酒后吐真言,这夏大说的话应该不假,若是为真,那就值得考虑了。如今天灾来临,人们自顾不暇,哪还有什么正经工作,能让人白得银子?这工作,必然是见不得光,冒了极大风险的,不然,报酬不至于如此丰厚。他又说什么“大人”,“别说”,楚逸灵光一现,想道,莫非是官府雇的,让他秘密运粮?
“掮两袋,就是无数的银子”,正儿八经的民工,给官府运粮,官府只负责饭食,并不发工钱。有银子赚的,除了替官府偷运的,楚逸想不出还有其他可能。官府贪污的物资,总得有个去处,物资需要挪移,就得有人来搬,这是见不得人的勾当,想必官府不敢找正经民工,只能找些牛鬼蛇神一般的人物。这夏大的狗屎运,不出意料的话,就是应在这上面了。
楚逸心中激动,把自己的猜测说给几人听了。韩褚等人也都大喜,觉得甚是有理。
这几天来,他们因为没得到线索而吃喝不香,眼看着无数难民受罪,他们却无能为力,因此心中十分难过。如今听了楚逸的推测,不禁有种天无绝人之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
于是他们悄悄地跟踪着夏大,耐心地等待着天黑,等待着猎物的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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