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夜闯将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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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夜色渐升,坊市上的行人渐渐稀疏,汜水镇上只有东北角紧邻渡口的瓦肆勾栏尚莺歌燕舞,夜色笙箫,吸引着镇上留宿的各色商贾豪客。与关隘军营相邻的西南角坊间,多是些官舍,民宅。相对来说,就要暗淡许多。只有大队的军士提着昏黄的灯笼在街面上不断的穿梭巡视。

  晓月钻进也层层的乌云,街面上漆黑一片。不知何时起了风,街巷尽头大宅门前悬挂的红灯笼吹的四下摇曳。晃动中的昏光,在森幽的街巷上很是萧瑟。

  左右巡视的内宅管事郭淮穿过中院,吩咐了前厅里洒扫的绿衣小婢盛些汤水与新鲜时令,送与后宅书房。这才有功夫坐在前厅喘上口气。品着茶汤,心里还在琢磨,这眼皮子一天到晚跳的邪性,总觉得还是不太安心。张秃子那花和尚倒是寻了个美差,陪着公子四处寻花问柳的找乐呵。着实苦了自己,劳心劳烦不说,这内宅的防护,还得再吩咐一声。

  话说后宅书房那位,可是心情烦闷的很,若是有什么差池,自己可就受了无妄之灾。

  郭从义镇守汜水并非常态,家眷仍在洛阳。这宅院也只是临时居所,算不得庭院深深。不过胜在精致。亭台楼阁,廊桥雨榭,内外三进的堂舍,倒也精致雅韵。

  郭淮提着四方的灯笼,在墙院旁的回廊穿过前院,巡视着守夜的军丁。他抬头看了眼被遮挡在云彩身后的暗淡晓月,说不出的担忧滋扰着心绪。暗说这些军丁都是随将军身侧多年的部曲亲卫,防卫诸事不用自己劳心。只是张秃子这牙将不在,自己也不知为何眼皮直跳,总是不太放心。

  心中想着心事,哪知脚下一不留神,被狠狠的绊了一跤。那灯笼被甩出去老远,在地上滚上几滚,四周随即一团混沌。郭淮嘴上也是一阵暗骂。话说这黑乎乎的一片,借着微弱的夜光根本于事无补。有心直奔后舍,可摸索着走上几步,拌的又是一个趔趄,只得地上小心翼翼的找起了灯笼。

  左右摸索,只觉得四周湿漉漉的,正暗自纳闷,却突然碰到一物,趴近了仔细一瞧,顿时吓得魂都飞了。分明是一具死尸,顿时恐惧的高声疾呼:“有刺客,杀人了.......”

  绿衣小婢颤颤巍巍的扭头,一脸惧意的对着眼前的黑衣人说道:“书房就在前边,你说过不杀.......”尚未说完,就觉得后颈一痛,随即就没了知觉。

  把这小婢拖进角落,黑衣人小心打探的进了后园。在假山花圃间隐隐藏藏,终于见到了不远处石榴树旁亮灯的房间。留着墙根摸到了窗格下,顺着缝隙悄悄往屋内观瞧。正看见那狗贼安坐在书桌旁,奋笔疾书。

  这黑衣人正是李缨宁。却说离了慈云观,便直奔汜水而来。白日里四下打探。入夜,便直奔郭从义这狗贼巢穴而来。她轻声推开房门,无声无息的潜进房间。烛光昏暗,那狗贼毫无所绝。李缨宁心中此时早已恨意滔天。就是眼前人,害得自己家破人亡,从此孤苦无依,再没了亲人。就是眼前的人,毫无人性,罔顾惜日恩义,为了邀功进幸,对旧主依然痛下杀手。

  如今生死仇敌就在眼前,一定要斩上百倍千倍,消解心头之恨。阿娘,哥哥,看宁儿为你们报仇。

  李缨宁双目爆红,死死盯着伏在书案上的背影。愤怒颤抖的双手紧握着手中的长剑,狠狠的劈出。

  昏黄烛光笼罩着的郭从义正执笔凝思,却头然心生精觉,只觉得身后一阵疾风,瞬时朝地上身前一闪,待回头,只见急光一闪,厚重的书案就哗啦一声被劈成两瓣,烛台纸张都跌落地上,房内瞬间一片黑暗。

  窗外微弱的光线映入房内,不远处一黑衣遮面,浑身杀气的刺客怒目而视。手中利刃,更是寒光闪烁。

  郭从义心中惊惧,黑暗中低喝:“你是何人?为何行刺郭某。”

  恨极的李缨宁一声冷哼,嘶哑着嘲讽道:“特意前来娶你狗命之人。”

  到底是军武厮杀半生,危急关头郭从义心头急转,试探的问道:“可是有人要杀郭某灭口?”手中却不动声色的抓起地上的胡凳。

  李缨宁哪里肯多等一刻,只想迅速手刃仇人。黑暗中身影急转,长剑随之劈出。不想暗中那狗贼突然掷出一物,迎面飞来,下意识的一闪,长剑横批,噼啪一声胡凳四分五裂,却被那狗贼闪开身影。她心中大怒,长剑再次呼啸而出。却不料那人竟抓起了被劈散的桌脚,左右抵挡,竟接连避开剑锋。一时间耐他不得。

  黑暗中两人你来我往,剑光所及之处均如土鸡瓦狗,斩的七零八落,斗得不可开交。话说郭从义此时也是冷汗连连。自己军武阵前也算是英武非常,奈何这近身缠斗怎及这刺客?况且这书房内一片昏暗,空间狭小。战阵前大开大合的路数根本施展不开。一时间左支右挡,好不狼狈。那刺客黑衣蒙面,闪转腾挪却游刃有余,长剑趁着幽暗,舞的羚羊挂角,无迹可寻。端是刁钻古怪,招招致命。一会儿的功夫,胸前后背就被利刃所伤,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郭从义极端狼狈,连闪带躲,不料一不留神脚下拌蒜,直接摔在墙角。顿时心如死灰,暗叹,吾命休矣。黑衣人极端精觉,缓缓地欺到身前,一点破绽也未露出。

  郭从义披头散发,鲜血淋漓,样子好不狼狈。那黑衣人沐浴在黑暗之中,手中的长剑犹如勾魂的镰刀,让郭从义心中一阵无力。他艰难的咽口唾沫,颤声说道:“好汉暂且住手,我愿黄金千两饶我........”

  李缨宁打量着眼前死狗一样的仇人,心中无比快意。看着狗贼兀自挣扎,厉声喝道:“住嘴,今天就是你的死期。”正yu挥出长剑,却突然听到远处一声厉喝:“有刺客......。”

  郭从义本已绝望,却突然绝处逢生。趁刺客一愣神的功夫,突然抓起地上的异物,朝着刺客掷去。刺客闪身的功夫,极具窜出门外。黑衣人慌忙追赶,两人在院内又斗上几个回合,就听到远处脚步响起,大队披甲的军士,蜂拥而来。

  李缨宁知道在不手刃刺贼,就没了机会。长剑愈发的凌厉。郭从义也豁了出去,拼着手臂挨上一剑,又闪出不短距离。李缨宁正要再次再次上前,大队执剑披甲的军士打着火把就涌进了小院。顿时杀成一团。

  李缨宁心里暗急,奋力的朝那狗贼冲去。无奈兵甲人多势众,寸步难进。左挡右置,无可奈何。心底一阵挣扎,再不离去,就定要葬身于此。

  猩红的双眸死死的盯着那军士团团围住的狗贼,李缨宁知道今晚在想杀他绝无可能。当下决断,速速离去。装作仍要向前,却突然止步。趁左右不防,在斩上几人,才冲进书房,从后窗逃了。

  郭从义浑身鲜血如注,衣衫发髻凌乱不堪。被左右掺扶着才气喘吁吁。他狼狈的脸上一脸狰狞。兀自大声厉喝:“给我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逮住了,给我五马分尸,生撕了他。”军士不敢违背,打着火把,朝书房后园冲去。

  李缨宁顺着后园墙角一阵急行。远处脚步清晰可闻。也不敢耽搁,攀上墙头,逃出了府宅。不一会,就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之中。

  客栈酒家提着长杆,取下了酒肆外路杆上被风吹的左摇右晃的灯笼。望了望乌云蔽月的天幕,转身回了大堂。还兀自摇头,自语:“这年后就滴雨未下,莫不是这老天爷总算要开开眼,下上一场及时雨?”

  旁边送酒的伙计,赶忙接茬:“东家莫高兴的太早。这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今个儿天黑的时候,西边可是一片彩霞,我估摸着,这老太也是做做样子。”

  酒家顿时一阵叫嘛:“你这乌鸦嘴就是嘴碎。再不下雨,等那蝗虫爷再来的时候,先上你们家地里吃个肚圆。还不赶紧给客官上酒?”

  伙计不敢再说提着酒壶,朝靠窗的食客走去。

  风又大了些,卷着大河的腥气在昏暗的街上肆虐。乌云蔽月的天幕,映的人心头没由的一阵心慌。被窗口溢进的风肆意的一吹,顿时就是一个冷战。

  伙计将手中的酒壶放下,朝着眼前一身儒衣的少年轻声说道:“客官,这夜里风大,不如我替您关了隔窗,以免着凉。”

  少年一脸谢意:“有劳酒家。”

  窗格禁闭,风被阻隔室外。大堂内昏暗的烛台,似乎也不再摇曳,仿佛瞬间暖和了少许。李淳饮尽杯中果酒,心中却仍是些许不安。

  自己紧赶慢赶,总算在汜水关门禁闭前进了小镇,可在这街面上心急如焚的找了好久。却依然没有她的身影。眼看天色已晚,这才投宿在这家客栈。仍不死心的在这窗边座下,暗想着兴许能守株待兔。可这果酒饮了几壶,依旧是一无所获。不禁暗暗叹气。

  难道,她改了注意,并未来这汜水镇?想着那眉黛间时刻流漏出的固执神色,李淳缓缓摇头。

  不可能,她的性格嫉恶如仇。而且心智坚毅,绝对不会半途而废。她一定就在这汜水镇上,像只捕食的幽灵,伺机而出。可她又会在哪呢?只恨未与她同行,不然也不必此刻牵肠挂肚。

  夜已深,昏暗的大堂内只剩下自己独自小酌。李淳看看柜台边上百无聊赖的伙计。心底暗暗叹气,算了,暂且休息,明日再继续打探吧。

  正yu起身,却忽然听到街面上炸了锅一般人马嘶鸣。沉重的脚步声摩擦着身上甲胄,行进间哗啦哗啦的摩擦声由远及近。听的李淳心底突然就是一紧。

  不一会儿,一队着甲执剑的军士,打着火把就近了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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