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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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天后凌睿兴冲冲的赶到约定的地点,远远就看到午后的阳光里,陆砚亭淡淡地笑着,负手站在市集的牌坊下。他容姿出众,极为惹眼,引得一干少女怀春,频频羞涩回视。他自己倒不介意,从容自在。

  凌睿赶到他身爆微微喘着气,「等了很久?」

  陆砚亭微微一笑,「你没有迟到。」

  是我自己愿意提前些时间来等你。只是这话他却没有说出来。

  凌睿看着陆砚亭柔和的笑容,觉得好像午后灿烂的阳光都给这抹笑引到了他那英俊儒雅的脸上,一时间晃得他眼睛都花了,呼吸一窒,呆呆地看着他。

  陆砚亭道:「累着了吗?下次不用跑。」

  凌睿给他的话一惊,这才发现自己居然看他的笑容看得呆掉了,脸立刻就飞红,心里好像打鼓似的怦怦直跳,嘴上别扭的呐呐道:「累什么累,又不是娘们,跑几步怎么会累!」

  干,又不是美女,凌睿你发什么情!凌睿怒自己不争气,又恨自己如雷的心跳,他使劲拍了两下胸膛,企图以暴制暴,将心跳打下去。

  陆砚亭看他将自己的胸膛打得咚咚响,心下担心他会不会将自己打成内伤了,便伸手去握凌睿的手,没等凌睿争辩,便温和的道:「今天想去哪里玩?」

  凌睿也不跟他客气,劈哩啪啦的说了一通京城的名胜美景,陆砚亭看他手舞足蹈的高兴模样,觉得他真是个孩子,不由得揉揉他的头,笑道:「太多了,一天玩不完,我们每次玩一两个地方吧。」

  凌睿本来听说今天不能去完,有点失望,可歪着头琢磨了下陆砚亭的意思,立刻高兴起来:「你的意思是,以后还陪我去玩?」

  他来这儿已经三个月了,尽管几乎天天都出去玩,可是一没有朋友二没有亲人,无论怎样玩都觉得寂寞,难得平日繁忙的陆砚亭肯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陪他,凌睿自然觉得高兴非常。

  陆砚亭见凌睿微微昂着头,黑嗔嗔的杏儿眼里那份高兴好像水似的都满得要溢出来了,心里猛的一撞,说不出的甜丝丝。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本身被人这么简单的需要着,竟然有种难以言喻却满足的幸福感。

  从一出生起,他的娘亲就想利用他得到平淮王的宠爱,随后平淮王利用他想掌握朝廷动向,现在太子李慕泽需要的则是他的才华和智慧,而他府上的两名姬妾,需要的则是他的容貌和财富。

  凌睿觉得高兴,只是因为自己陪着他玩,听他粗鲁却可爱的说话,请他吃一些极为便宜寻常的零食而已。

  凌睿需要的,只是真正的自己,而不是要他的身分、才智或者一副好相貌。

  这个认知让陆砚亭觉得轻松和爱怜,长久以来如履薄冰的不安竟如冬雪般在春天中慢慢地消融了。

  他握着凌睿的手紧了紧,对上凌睿皱眉不解的目光,只是报以柔和的一笑。

  如果可以,真的想将他就这么捉在自己手里。

  这天,陆砚亭兑现了他的诺言,带着凌睿尽兴的玩了一天,饶是体力不错的陆砚亭也微微觉得疲倦,可是却还是舍不得和凌睿分开。

  分别的时候凌睿自然毫不客气地提出了下次的约定地点,陆砚亭自然立刻同意了。

  接下去的一个半月里,凌睿和陆砚亭每隔五天就相约玩一回。陆砚亭想知道凌睿的真实身分和家里的事,每次的询问才冒了个苗儿就被凌睿巧言挡了回去,加上凌睿又薯灵精一个,次次都走得甚是巧妙,陆砚亭也不想对凌睿动心机,便不再深究,只等他愿意了的时候自己说。

  自从上次在东宫凌睿和李慕泽不欢而散后,陆砚亭就再没有带过小蛇进宫了,李慕泽郁闷了一个月,死缠活赖的终于让陆砚亭答应再带小蛇过来。

  凌睿本不想去的,可是想这段时间陆砚亭都放下诸多琐事隔三差五的带自己满京城的跑,如今一个小小的要求自己没道理拒绝才是。本着礼尚往来的意思,凌睿不情不愿的缠上陆砚亭的手臂,跟他进宫去了。

  李慕泽和陆砚亭刚踏入东宫,就迫不及持的要撩开陆砚亭的袖子去找小蛇。

  陆砚亭皱眉偏身闪过,瞪了他一眼,李慕泽搔搔头讪讪的笑了再不敢造次乱动,只拿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陆砚亭的袖口。

  哪里知道缠着陆砚亭的凌睿根本不想见到李慕泽,迟迟不钻出来,陆砚亭极宠自己这条小涩当然不可能强迫。

  李慕泽无奈,只能让下人拿来数碟糕点水果,打算诱小蛇出来。

  不一会儿,果不其然,陆砚亭的袖子一阵窸窸窣窣,然后就看到小蛇晃着娇小的脑袋从袖口里探出来,先是四周看看,很快滴溜溜的眼珠儿就黏在桌子上的美食上移不开了,然后它俯下身子,用小小的脑袋一下一下的撞着陆砚亭的手腕,一边撞还一边嘶嘶的轻轻叫着,分明是在撒娇,催促自己的饲主赶快将它带过去。

  李慕泽笑道:「果然有效,真是条嘴馋的小蛇儿。」

  凌睿听到那恶人讨厌的声音,立刻挺起身子,张开嘴巴凶狠地嘶嘶大叫,企图恐吓李慕泽。

  李慕泽非常识相的举手投降,讨好道:「我保证不欺负你!」

  「嘶嘶──」(靠,你的话能相信猪都能上树了!)凌睿睁着乌黑水润的眼睛带着怀疑紧紧的盯着李慕泽,想从他脸上看出些端倪来,那副草木皆兵的样子让李慕泽的自尊心慢慢碎成一片片,郁闷不已。

  盯了半天,凌睿这才将信将疑的从陆砚亭的手腕上下来,往糕点那边蜿蜒着游过去,边摆动着银色滑腻的身子,还边时不时地抬头瞪向李慕泽嘶嘶叫上两声,防止他来偷袭自己。

  陆砚亭对满面阴郁的李慕泽耸耸肩,表明自作孽不可活自己也帮不了他。

  两人坐在桌子旁,李慕泽看小蛇正费力的缠住一块玉容糕,盘着小小的身子要将它绞成两半,连忙讨好的拿起一块糕点掐成两半推到凌睿的面前。

  李慕泽是喜欢什么就会不由自主的欺负什么的性子,先前大大的得罪了凌睿,结果被无视了,现在又想跟小蛇玩耍,只好改变作战计画,行起讨好来。

  凌睿停下动作,疑惑的看了看李慕泽一眼,又看了看他推过来已经掐得刚好的糕点,想起以前被他多次捏起来甩动,用手指不断等等欺负,还是没法子咽下堵在心里的那口气,仰头嘶嘶讽刺:「嘶嘶嘶嘶──」(含真的有心道歉,端上来的糕点就该特意弄小一些,一点诚意都没有!)

  遂轻蔑的瞥了他一眼,继续自己费力的绞糕点。

  李慕泽自讨没趣,正要怒骂小涩刚瞪眼要开口,听得旁边的陆砚亭笑了笑:「跟条小蛇呕气,太子身分好珍贵啊。」

  李慕泽哽住,当场就泄气了,他也觉得碰上了这条通人性的可爱小涩自己实在变得有点孩子气了。叹了半晌方才释怀,他抬头看到陆砚亭正拿了匕首一点点地将苹果肉剜成一个个小球状放在小蛇面前,那如画的眉眼安静闲适,嘴角不经意的漾着一抹微笑,整个人仿佛三月的春风。

  李慕泽和他相处十数年,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种从心底自发的宁静祥和的笑容,朝廷上下都说太子伴读陆砚亭温和儒雅,可是李慕泽却深知自己这伴读的温和其实是对人的一种距离,脸上常年若有似无的笑脸则是他的一张面具。

  李慕泽不由得暗暗惊讶道:「砚亭,你最近心情似乎很好。」

  陆砚亭微微愕然,料不到自己想着凌睿时,心里那满溢的温柔居然能将自己常年掩饰情绪的面具撕裂。

  他皱了皱眉,想了一下便将从遇到凌睿的那几个晚上到前些日子相偕出游的事情都简略说了出来。

  李慕泽注意着陆砚亭说话时的眉眼,那温柔如水的眼神在显示他有点陷下去了。

  待他说完,李慕泽皱起眉,用手指扣着桌子,思索了片刻道:「你还是小心为好,明知那少年来历不明,还跟他频繁见面,真是太乱来了,这不像你的行为,砚亭。」

  凌睿本来正吃着东西,骤然听到陆砚亭在说他的事,不由得停了嘴,竖起耳朵仔细的听。当听到李慕泽这么说的时候凌睿心底掠过一阵愤怒,这不但欺负是小蛇时的自己,还挑拨为人时的自己和陆砚亭的感情!

  「小七他……」陆砚亭皱眉沉吟片刻道,话还没说出来,李慕泽就截断了他,道:「小七……你明知这根本不是他的真名,对什么都不知道的一个人,就这么放下戒心了吗?」

  陆砚亭心底也曾经存疑过,也想探求过,只是凌睿给他的感觉太纯真美好,自己这百般手段竟都舍不得用在他身上。如今李慕泽一番话,将他心底刻意忽略的疑惑都激了出来。

  他是希望能全然相信凌睿的,可是对于陆砚亭这样一个生长在充满着阿谀奉承和明暗箭的环境中的人,怎么可能释出自己的心全心全意地去相信一个人呢。之前和凌睿一起游玩,只是被那种美好的感觉蛊惑了,强自压下猜疑去享受,但并不代表没有怀疑。

  况且越是在意凌睿,便越想相信他,越想相信,潜意识里就越是介怀凌睿的身分。

  如今被李慕泽提醒,才苦笑着发现即使是凌睿这么美好的人,也无法让自己全心全意信任。

  他扶了扶额头,叹了口气说出自己的疑惑:「你说得对。首先他出现在我房里已经非常匪夷所思,我府内自然有暗线监视着何人曾靠近我的院子,可是他连续来了几个夜晚却无人发觉,不知道毫无武功的他是如何做到的,是否有人接应。」

  凌睿听陆砚亭这么一番条理清晰的分析,心猛地沉了下去。

  想不到自己衣不解带的照顾了他数个夜晚,换来的居然是这样百般的猜忌。他愤怒地昂起头来嘶嘶怒叫,企图截断两人的谈话,陆砚亭只是浅浅的皱着眉,心不在焉地抚摸着小蛇让它安静些。

  凌睿啪地将尾巴大力甩在陆砚亭手上,哧溜一声游开一些,不再让陆砚亭的手碰到,一双滴溜溜的眼睛冒火地瞪着陆砚亭。

  凌睿交朋友向来坦诚,本着以心交心的原则,倒也换来一干换帖的兄弟,原以为只要自己真诚相待,陆砚亭必定也会当自己朋友,可笑却哪里知道根本是自己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陆砚亭继续道:「他从不肯对我透露身世,可见足有疑点……只是我一时半会也猜不出他的动机……」

  李慕泽道:「最近陈王在暗中扩大朝中势力,他还不知道你已是我的麾下,难道想利用那个少年拉拢你?」

  「嘶嘶嘶嘶!」(拉拢你个P!)凌睿怒吼。

  李慕泽正因自己的左右手身边出现这么个令人费解的少年而觉得疑惑,也没有注意到小蛇不同寻常的愤怒和狰狞表情。

  凌睿叫了会儿,看着陆砚亭越皱越深的肩头,心里一点一点的凉下去,终于不再出声,只默默听着这两个人在猜忌着自己。

  他愤怒过后心里全是委屈难受,那些话好像刀子似的扎在心上,痛得快窒息了。凌睿奋力的昂起身子,轻轻地蹭了蹭陆砚亭的手心,带着一丝希望看着这个温和的男人,希望他能否定李慕泽的话。

  陆砚亭抚摸着小蛇冰凉滑腻的身子,动作非常温柔,却开口道:「也不无可能,假如他真别有目的,这就是最可能的了。」

  凌睿听了这话不啻于一道雷劈在天灵盖上,最后一点希望也被打破,他低声嘶叫两声,将自己蜷缩起来不想再看到陆砚亭或者李慕泽。

  李慕泽和陆砚亭两人又聊了些朝廷形势的事,快要落日时陆砚亭起身准备离开,却赫然发现小蛇不见了。

  他和李慕泽两人找了好一会儿才在房间一个角落里找到盘成一团的小涩陆砚亭将小蛇捏起来,好笑的道:「今天怎么吃得这么少?」

  凌睿直至今天才知道,陆砚亭这般温柔宠溺的背后其实藏着无尽的猜疑,原本让他心悸的笑容,现在看在凌睿眼里却好像只是一副冷冰冰的笑容面粳让他心里忍不住一阵阵的发寒。

  陆砚亭诧异的看着懒洋洋无精打采的小涩伸手去他的身子,希望看看他到底怎么了。凌睿被他纤长的手指摆弄着,觉得冰冷无比,心里一下一下的抽搐着。抬眼又看到陆砚亭满守心的脸,心下涌起无尽的愤怒。

  假的!全部都是假的!凌睿猛然昂起身子嘶嘶的尖叫,怒瞪着陆砚亭。

  自己对他坦诚一片,虽然喜欢花花他的钱,喜欢在他旁边说些无厘头的话,可是却从不曾起过一丝歹心,自己只不过隐瞒了些难言之事,就活该承受的猜忌?

  想到这里,凌睿怒不可遏,忍不住长长嘶叫了一声,张开嘴露出两只尖锐的牙,狠狠地一口咬住陆砚亭的手。

  陆砚亭和小蛇相处了近三个月,从不曾见素来乖巧的小蛇「凶性大发」,一时不在意,给咬了个正着,那双利牙因为凌睿的刻意而像楔子一样深深钉进了自己的皮肉里。

  陆砚亭在锥心的疼痛中身体本能的放出护身的真气内力,将凌睿整个儿弹了出去。

  凌睿只觉得嘴里一阵剧痛,然后就好像被什么击了一掌似的,整个儿往后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浑身上下顿时好像一节节碎开了似的,痛得他差点窒息,动都动不了,眼前阵阵发黑。

  陆砚亭回过神来后,发现小蛇躺在地上动也不动,他顾不得手上的伤口,微颤着轻轻捧起小蛇放在桌子上细细的检查。

  凌睿好半天才恢复意识,他动了动身子想甩开陆砚亭的手,却发现一动就会抽心的痛,只好乖乖不动,只是心里却好像暴风雨里的海洋波涛汹涌,满心是绝望、悲哀和恼怒。

  他极力逃避着陆砚亭的眼睛,偶尔和他的视线对上,已不复当初的亲密,全是防备和愤怒。

  含你想查我,好啊,尽管去吧。凌睿心下冷笑,我不再出现在你面前了,你去怀疑一辈子好了!

  陆砚亭不知个中缘由,只道是自己无意伤了它,便叹了口气,小心挽起小蛇搭在肩膀上,向李慕泽要了件披风遮挡着小涩无奈地回府了。

  凌睿一路上都昏昏沉沉的,用冰冷的身子感受着陆砚亭脖子上的温暖,一时间竟然分不出今夕何夕,只觉得心底莫名的涌现自己无法承担的哀戚。

  尽管当日陆砚亭回神后迅速收回内力,可是凌睿足足瘫了三天才能动弹,还是陆砚亭给他一天三次敷药草,将他那雪白滑腻的小身子敷得乌漆抹黑的。

  凌睿一口怒火屈在心头,对陆砚亭还是不瞅不睬爱理不理的。陆砚亭以为小蛇还在为自己伤了它而生气便不太在意,按照以往的经验,自己多哄它一哄,等这小东西好了能活蹦乱跳之后自然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陆砚亭伤脑筋的却是幻化成人的凌睿。李慕泽说的不无道理,自己真的不能掉以轻心,可是想到要对那么美好的一个少年动些手段彻查也着实不好受,他暗想也就这次查个透彻给自己一个安心,只要暗中行动不让凌睿知道,一切就当没发生过。

  陆砚亭布置妥当后,独自坐在窗前,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小涩想起明日便是五天一次的见面,心里浮现凌睿阳光灿烂毫不虚伪的笑容,一会儿恨不得立刻天亮好去见他,一会儿又想起一到明天就要对他用手段,无论结果如何,自己都不会觉得好受,想到这里他便又只求天色不要亮起来。

  凌睿躺在篮子里,冷眼看着陆砚亭,同样也想起明天之约,他翻了个身,这些天压下去的愤怒又一点点的泛起来。

  他赌气的想:明天你就干等吧,下下次也干等吧,反正老子是再不拿自己的热脸去贴你的冷屁股了,省得给人安个罪名,跳到黄河都洗不清。

  陆砚亭当晚辗转反侧都没能睡安稳,好不容易到了第二天,坐立不安的熬到了中午,暗中吩咐几个暗卫跟在身后,便提早了一个时辰,匆匆出门了。

  凌睿看着陆砚亭向来平静淡定的脸微微有些焦躁,心里不知什么滋味。

  陆砚亭在相约的地方,冒着烈日耐心的等着,然而眼看时间已经到了,向来准时的凌睿却连影儿都不见,他看着人来人往的集市,耳边尽是欢声笑语和小贩们的卖力吆喝,往日凌睿听到那些别出心裁的叫卖声,总是要拉着陆砚亭咯咯的笑上好一会儿,有时候听不懂方言,也拉着陆砚亭要他翻译,两人总是热热闹闹的逛完整个市集,然而今天陆砚亭心里翻搅着,只觉得吵杂得让人心烦。

  太阳从正午的当空高照,一直往西滑落,酷热渐渐散去,橙黄的夕阳洒在陆砚亭的身上。他已经站了足足三个时辰,双眼一直望着凌睿平日出现的方向,他连眨眼都舍不得,怕在人山人海里看漏了凌睿的身影,仿佛只要他那么定定的看着那个方向,就会在下一刻看到凌睿带着灿烂的笑容奔跑过来。

  他对自己说,再等会儿吧,只一会儿,一定能见到小七了。

  然而陆砚亭还是失望了,待到集市上最后一个摊子都收走之后,他终于明白凌睿今天不会出现了。

  陆砚亭叹了口气,这才慢慢的往府邸走去。夜色已经浓了,从街道两边的小楼里透出的灯光,将青石板路上的陆砚亭的影子拖曳得很长很长。

  陆砚亭从来没有一天,觉得像现在这么落寞过。

  凌睿在陆砚亭房间里,等来等去,等到天黑了才见到满脸倦容的陆砚亭推门而入。他暗自吃惊,咋咋舌,有点不敢相信──虽道他等了自己整整一个下午三个时辰?乖乖,要知道三个时辰就是六小时啊,真这么等下去还不等趴下了?

  陆砚亭低垂着眼帘,脸上平静无痕,看不出什么端倪来,凌睿却觉得他的身影很单薄寂寞。

  他心里不禁泛起一点苦涩,然而很快又赌气的选择忽视,恨恨的想让他等好了,老子那么真心对你,你把老子想得那么不堪,活该你站断了腿。

  这人脸上一套,背地里又一套,谁知道他这么卖力的等自己是不是只为了将自己查个底儿掉。

  况且,他转念一想,陆砚亭何等身分的人,真的会纡尊降贵等自己这无名小卒?怕只是等了会儿见自己不来便去干些什么别的了吧!

  想到这里凌睿忽略伤感,勉强心安理得的蜷缩着盘起身子睡觉。

  陆砚亭这个晚上依然夜不能寐,他一会儿想凌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一会儿又想难道他真的是谁派来的人,如今听到风声便不再来了,越想心越乱,好不容易睡着了会儿,还是梦到凌睿。

  梦里的凌睿对他横眉怒目地大叫:「你这混蛋,居然怀疑到老子头上!老子要跟你绝交!」说着还不等自己解释,转身就跑走了。

  陆砚亭从梦里惊醒,天已经亮了,他抹了抹汗,静静的平息了一下情绪,才起身穿衣。

  他边穿衣边回想着那个梦,不由得苦笑起来,若真让凌睿知道了他的举动,依他的性子,绝对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李慕泽问起昨日的情况,陆砚亭三言两语的说那化名小七的少年根本没有来。李慕泽本想说会不会咱俩动静太大让人察觉了他才不来的,然而看到陆砚亭眼底下的憔悴,还是没忍心说出来。

  陆砚亭看懂他眼里的意思,便淡淡的说自己下次见到他会仔细查一下。

  陆砚亭一连数日心里都很乱,一边担心凌睿是不是出事了,一边又怕他真的是别有居心所以不敢来。

  就这么又熬过去了五天,陆砚亭惴惴不安的再次去到约定的地方。

  像上次一样,陆砚亭等足了三个时辰,依然没有等到凌睿。

  随后的下次、下下次……凌睿都没有出现,陆砚亭撤走了暗处的人,抱着一丝的希望,然而凌睿还是不见踪影。

  到第五次时,陆砚亭已经天天都要去市集转一圈,问问小贩有没有见过那个少年了。

  然而,凌睿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那次之后再没有人见过他。

  陆砚亭觉得那少年恍如自己的一场美梦,美梦醒了,就烟消云散了。

  其实凌睿之所以不出现,是因为他的伤还没好透,不想走来走去,只一心一意的养伤,好让伤快些痊愈。

  而且他已经打定主意等伤好后就离开陆砚亭府邸,所以这段时间趁着陆砚亭出去的当儿都偷偷的翻书,努力的认繁体字,习惯没有标点的竖体排版的古文,练习断句。他暗忖自己不愿做体力活,脑力活他又做不了,于是想找间书院当个打杂的,边学边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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