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六回 汉天使重见汉军 汉皇帝宴集众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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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塞外风沙折朽木,霜雪无情压百草;山水有幸临忠骨,清阳灿暄埃尘扫。

  话说花翟、儿君醉两人听说浑耶王金日升被人请走,没了信息,两人也有点着急,金日升口口声声喊花翟“师傅”,对儿君醉也很是尊重,以他匈奴一国之主的身份,还如此的谦恭,让两人甚是感动,遂决心不管是什么人,他们都要找到金日升,为他出头!不想刚刚接近霍去病的大帐,就被一群人围上了,眼看要刀兵相见,流血当场,有人在远处叫道:“噫?怎么打起来了?那不是……,住手!”

  那一群舞刀弄枪的人停住了,但还是围着两人,身子丝毫没有后退的意思。一个人急急忙忙的跑过来,叫道:“噢,就是你!花翟!怎么自己人打了起来?这位是?”两人看去,认识,是那个骑鸟的孔几近。那些围着他们的人也对孔几近微微施礼,一人说道:“先生认识这两个?他们硬闯大帐。”意思是可不是我们无礼,是他们找事。

  “噢,没事。你们去吧,这两个不是歹人。”孔几近说。那些人慢慢的退开了,儿君醉两个眼看他们慢慢的消失,心中震骇:他们是什么人?怎么做到的?

  孔几近笑道:“两位这时候才赶到?”

  “哦,也是,你怎么还在这里?你们不是跟天使西去了吗?”儿君醉奇怪的问。

  “听出来了!儿兄?真的是你?霍去病和浑耶王说起你的遭遇,我还不敢相信!”

  儿君醉虽然一直没有照镜子,却从金日亮和休屠王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模样。知道一定不怎么好看!笑了笑。“侥幸得很。还好。还能活着见到孔兄。”

  花翟问道:“怎么?浑耶王在哪里?没事吧?”

  孔几近奇怪的问:“是谁说他有事了?他当然没事,不仅没事,还好的不能再好!走走走,我带你们见过天使大人。”

  两人带着疑惑,跟在孔几近后面,花翟还是不放心,“浑耶王在哪里?他们族人着急了!不要闹出岔子。”

  孔几近点头,“已经派人接他老哥了。你们两个把浑耶部、休屠部还有右贤王那里搞得个天翻地覆!大人和我们众兄弟都震惊不已。也兴奋不已。”

  “这和我们两个没有多少关系。都是他们自己闹的。”花翟可不想贪天之功。

  孔几近站住了,认真地说:“我最是佩服你花兄的,就是这一点:不张扬。霍去病那是什么人?他都没口子的赞许阁下!大将军麾下战将千员,没有一个人让他看在眼里的!唯独对阁下,不停地夸赞!还有儿兄,你两个。”

  两人只觉得霍去病一副高高在上的贵公子模样,没想到他居然在背后这么推崇自己,很是不可思议,心中也很是感动。

  孔几近说了他们留在这里的缘故。原来张骞带着大队人马离了浑耶部,一路向西。走了没几天,就开始见到汉军的哨探、斥候了。双方接触,才知道卫青的大军就在前方。众人大喜,他们辛苦十多年,刚离了虎口龙潭,就遇见了自己的大军,都兴奋异常。张骞本不想和大军相见,怕耽误行程。无奈大伙都想见见汉军的盛大军容,特别是波斯王子帕塔提和西番的各位王子,他们见惯了匈奴铁骑的威风,急着想比较汉军与匈奴的威势。张骞只得决定,转向大军的方向。

  他们刚刚转向,卫青就派来了一队精骑迎了上来,为首的一员大将乌油盔、靛青甲靠,斗大的盔缨红艳夺目,胯下乌骓马,翻蹄亮掌,风一般刮来,口中不住地呼喝着什么,到了近前,众人才听出了:“张骞!张骞!你老小子在哪里?让老子瞧瞧。张骞!”

  张骞也听出了他的声音,纵马上前,叫道:“公孙敖!你还记得张骞?”两人两马驰近了,马打盘旋,两人在马背上双手相握,都兴奋地说不出话来,任由两匹马不停地踢踏。

  半晌,两人才跳下马,席地而坐,公孙敖的骑士散在四方,铖铁旋等人等在一旁。公孙敖笑道:“张骞,你小子在匈奴,可是大大的有名!我们见了任一个匈奴人,说起来你都是不停地夸赞!真他妈让老子们嫉妒。老子刀头舐血,甲胄不解,也没有让他们这么佩服。”

  张骞一笑,“你们是让敌人害怕的。干嘛让别人佩服!看你的威风,好像要把祁连山踏平的意思,这个威势,可不是我能望其项背的。”

  “我们不要相互吹捧了。怎么?听说了大将军到了,还不快快去见见老朋友,磨磨唧唧的,怎么回事?还要我来请!”

  “就是,你怎么来了?”

  “卫青,他现在是汉军大将军了!听说你离开了单于庭,就一直在留意。这几天听说你到了这儿,算着应该见到了,可就是见不到人!斥候说你向着西北去了,卫青就对我说:‘他一定是不愿见到我们兄弟!’我说,‘他敢偷偷摸摸的跑了,老子把他掂过来’!就是这么回事,老子就带着人来了。”

  “我只是害怕影响了大军的行程,耽误战事。”

  “屁!你也见了,我们出塞多日,一个人影也见不到!他奶奶的,这些匈奴人一直在和咱们兜圈子,不愿正面交锋。你们是从他老窝来的,知道他们到了哪里了?”

  张骞微笑道:“看来你们的威风大了去了!人家都不敢和你们打了。我们这些日子,也没有见到大队的匈奴骑士,只是几个零星的牧人,也早早的跑了。害的我们找不到补给,马上就要断粮了!”

  这才跟着公孙敖到了卫青大军集聚地方。卫青亲自到大帐外面迎接,张骞见卫青的衣甲与公孙敖很是不同,衣甲已经有些破旧。衣袍洗得褪色了。头上只是一个丝帕。两人把手相看。张骞看到对方脸上已经有了皱纹,鬓发有了白丝;卫青看张骞,脸色粗糙了不少,想见风霜之苦在他身上的痕迹还有不少。两人都是唏嘘不已。

  张骞在卫青的安排下安置了众人,卫青屏退左右,只留下公孙敖兄弟,和张骞四人坐在炭火旁,先谈起了往事。接着卫青说道:“你的随从,还有多少人在身边?他们可是名头不小啊!”

  张骞本以为他要问问匈奴的山川形势,人马的分布,却没想到他先说到自己身上,不知他什么意思,“哈!我的这些兄弟,的确非同凡响!当初带他们出关时,还觉得不好相处,没想到这些人一个个不仅英雄无畏,而且忠贞可敬!帮了我大忙了!”然后说起来铖铁旋父子、孔几近夫妻、甘父、卫长风、门先生他们。

  卫青和公孙敖、公孙贺静静地听着。公孙兄弟不住地赞叹这些豪杰的忠勇,卫青却很平静。最后说道了花翟、儿君醉两人。为了一言承诺,十多年坚守不移。公孙敖叫道:“这些人如果能为朝廷所用,攻打匈奴,岂不是事半功倍了!”

  张骞反驳道:“他们不正在为朝廷效力吗?如果不是他们在匈奴的拼杀,使得匈奴精锐大减,四夷起兵哪会如此容易?”他本想说:你们的进攻哪会这么轻松,话到嘴边,还是转到了四夷那里。

  卫青沉思了一会,低声说道:“我带你见一个人。不要再说什么你的随从的豪杰忠勇了。只是,只是简单地说说他们的事迹就是了。”见他这么郑重其事的说话,张骞好奇,这里还有什么人能让他这么忌惮的?就是放眼天下,又有几个人能让他顾忌的?不过见他不愿多说,也不便强问,公孙敖兄弟只是微笑,也不多言。只得按下心中的好奇。

  等了一天,张骞休息的差不多了,也沐浴了,换了一身新衣裳,这些都是公孙敖安排好的,菱叶也换过了新衣。两夫妻等在帐幕里,到了天快正午,公孙敖骑马来了,没有下马,等在外面,张骞、菱叶出来,甘父牵着两匹马,两人上了马。公孙敖笑道:“嚯!你们两个好像新婚一般!让人羡慕啊!”

  菱叶并不羞涩,也笑道:“我们老夫老妻的,比不上将军夜夜笙歌的。”

  公孙敖并不介意,他的大帐里面歌儿舞姬从不背人,军中都知道的,卫青几次劝告,都不能使他改过来。

  三人在前面,后面是公孙敖的亲兵卫士。铖铁旋看他们走远了,问孔几近:“这么郑重其事的,是见什么人?还有比大将军更大的官吗?”

  孔几近微笑摇头,他心中有了一个答案,却不敢肯定。

  张骞几人到了前面,只见军帐彻地连天般顺着山坡、河谷排开,各色各样的帐幕,每个帐幕前面都有军兵持枪掌戟守护着,一个个目不斜视,神色恭谨。平民的帐幕少了,商人也慢慢没了踪迹,到处都是军兵。张骞知道自己已经进了汉军的核心了。

  卫青也已经等在前面了,见他们来了,翻身上马,公孙敖却停下了。张骞奇怪道:“你不去吗?”公孙敖摇头。

  卫青身边只带着两个卫士,和张骞夫妻慢慢催马前行,一路上向二人介绍旁边的军兵,张骞离开汉庭多年,现在重新见了这些服饰各异的军兵,一下子觉得眼花缭乱,分不清到底是哪一路的兵马了。卫青一介绍,才慢慢想起了,暗暗点头。

  他们经过的军帐,卫兵都不住地给三人行礼,菱叶大喜,觉得特有面子,张骞却知道他们都是冲卫青的,跟他们关系不大。终于,他们到了一个大帐跟前,张骞看去,这个大帐与周围的其他大帐也没有什么区别,并不显得更大,面前的卫士也不多。

  卫青笑道:“好。我们到了。”三人下马,有人过来把马牵走。几个卫士躬身行礼,一个人从里面出来,笑道:“来了吗?”张骞看去,是个带着朝冠的,一袭黑色朝服,面色白净,几绺黑须。面生得很。

  卫青道:“来了。大人久等了。天使。这位是东方朔东方大人;东方大人。这位就是汉天使了。你们以后多谈谈。”

  张骞一震,这东方朔可是朝廷这几年鼎鼎有名的大臣,不过却是个文臣,他怎么到了军中?东方朔已经拱手,说道:“天使大人,久仰大名了!”

  张骞也急忙拱手:“东方大人,小官也是闻名已久。”他的官职,和东方朔比确实小了些。 东方朔笑道:“这位是夫人了?果然英姿不让须眉。和天使大人并马草原,惹人羡慕啊!”

  菱叶也和东方朔见礼。一个人从里面匆匆过来,说道:“快快!等急了!”

  东方朔和卫青互看一眼,两人一起伸手:“请!”张骞和菱叶心中惴惴,进了大帐。大帐里面已经有一些人,冠冕辉赫,甲胄鲜明,两人也不及细看,这些人都让到了一旁,中间一个人坐在茵褥之上。面前一个矮几,身后靠在一个人身上。此人头上戴着黑色的轻弁,身上红褐色的袍服,面色沉静,眼睛中带着笑意。菱叶只觉得大伙都是大气不敢出的样子,奇怪至极,却见张骞早就跪了下去,膝行向前。

  那人笑道:“起来吧。不要这样,你很不容易,我都知道了。”

  卫青、东方朔拉起了张骞,菱叶见到张骞脸上竟然满是泪水!心中骇然。

  张骞哽咽道:“陛下!陛下!”只是叫了两声,就说不下去了。他心中的震骇远非菱叶所能理解的,他没想到汉天子竟然御驾亲征!这是自打高祖皇帝之后,还从来没有的气象!怪不得卫青那么的沉稳,公孙敖也不敢嚣张。一路上所有的疑问都消失了。

  皇帝对大伙道:“都坐下吧。”

  张骞才注意到大帐里除自己夫妻两个,皇帝、卫青、东方朔外,还有五六人,大多都没有见过,只有一个老将,花白的胡子,清瘦的面皮,却是匈奴人非常敬畏的飞将军李广。急忙上前施礼:“将军,多年不见,还是这么精神!”

  李广曾经是负责皇宫的太仆令,还做过卫尉,都是管皇帝的亲随卫士的,是张骞的老上司。李广微笑道:“天使,不要多礼。你能够不辱使命,也是我们两宫卫士的荣耀。”两人相见了。大伙都才坐下。

  张骞见这些人里面就自己的官小,身子后蹭,东方朔笑道:“今天谁也没有你大!只管在陛下跟前坐,没有人能跟你抢。”张骞奇怪,卫青都唯唯诺诺的,别人也都是恭谨不安的样子,这家伙怎么这么放肆?

  皇帝微笑道:“东方朔说的是。你坐近些。”

  张骞才惴惴不安的坐到皇帝跟前的一个褥垫上,菱叶坐到他身旁。

  皇帝说:“今日也没有别的什么人,大伙不必拘礼。我们大家都很高兴,你从单于庭出来了。到了这里,很不容易。不容易。”一见面,他就说了几次不容易,让张骞觉得自己这些年的辛苦没有白费,胸口一热,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皇帝让人拿来了吃食,金杯玉盏罗列,珍馐异味纷呈。东方朔笑道:“哗!今儿可是趁了天使的东风,占了便宜,这么多好吃的、好喝的!往日怎么要,皇帝陛下都舍不得赏一样!”旁若无人的大吃起来,众人只是文静的拿起身前的一样,慢慢的咀嚼。

  “诺,这是胡桃,这是番瓜、葡萄。”皇帝一一介绍,张骞听说过这些,据说都是西番特产,葡萄酒也喝过,却没有见到过,惊奇不已。

  皇帝问起了张骞过往的经历。张骞一五一十的把自己出使的经过说了,把匈奴内部的纷争也一一表白,其中顺带着把三脚猫、孔几近、卫长风、铖乙等人的热血往事也说得明白,虽然卫青已经暗示了,他还是觉得不能埋没了这些兄弟的情状,大加颂扬。

  一个面目清瘦,眉毛细长,皮肤细腻的中年官员说道:“据你所言,你手下的随从倒是各个英雄了得得很了!”

  卫青低声说:“这是司马相如。”张骞吃了一惊,这司马相如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学究天人,才华超众,是个大才子,乃是当世第一流的人。很得当今天子的信重。没想到他也跟着皇帝御驾亲征了。不过也是。皇帝既然冒锋镝御驾亲征,身边的宠臣自当都跟随效力的。却不知他这么说什么意思,遂微笑道:“哦!司马先生,我这些人,不敢以随从称呼的!他们可以说每个人都远超张骞,不管是能耐、义气,文采、武功,还是对世间人物、风土的洞悉。都不是张骞可以望其项背的!”

  司马相如冷冷说道:“当今天下,正是豪杰奋起立功当代之时。怎么这么多英雄豪杰却入了科谪群中?不能、不愿为国效力?”

  不仅张骞大吃一惊,就是卫青、东方朔,还有别的大臣也都是吃惊不小,他们没想到这个书生突然给张骞这些人加了这么一顶大帽子,都默不作声。皇帝也是微微一怔,继续恍若未闻的,吃喝着。张骞沉住气,知道现在事关他这些兄弟的前途休咎的关键时候了,慢慢说道:“当今圣天子在上。自是壮士用命之际。只是穷通祸福乃是天命,由不得人半点。即使大人也是蹉跎有日的。何况我们这些草莽之辈了。不过,我想,英雄用命也不一定是朝堂之上,草野之间也可报效朝廷的。我们这些科谪之徒,就是在草原上也没有时刻忘记了自己是华夏人的!每个人都生为汉人,死为汉鬼,没有人肯后退半步的!”说的正气凛然起来,想起了死伤的兄弟,觉得胸口疼痛,眼眶就红了。

  天子对众人一笑,扭头对司马相如笑道:“怎么样?你还是抱着你们那位司马先生的成见吗?说什么‘侠以武犯禁,儒以文乱法’!哈哈哈!你司马相如第一个就是乱法的家伙!”

  司马相如也是一笑,“天使大人,对不住了。这些只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浅见,请天使见谅了。只是,天子知道各位英雄的壮烈,怎奈天下人并不是都知道这些。反倒是各种流言传播,让人觉得阁下这些人只不过是为一己私利,而甘冒风霜的。”

  东方朔对张骞说:“也是。司马大人所言极是。这些年那些所谓的豪侠,目无朝廷,私行什么江湖之法,把皇家法度置之度外!惹得无知少年风从影行,只知有大侠扶危济困,已经不知道还有天家、还有官府了!杀了几个出头的,却仍然挡不住更多的人奋力逆行。唉!你手下的人,听说也都是扬名大草原,华夷少年都羡慕得很。所以,才有人私下传说,你的这些豪杰要裂土分封的!”

  张骞马上明白了,非是司马相如、东方朔等人对他们怀疑,而是汉天子心中有了芥蒂!这一惊非同小可,他急忙爬起来,噗通跪下,不住地磕头,口中说道:“臣万死不敢!臣万死不敢!臣也敢担保,臣……臣……臣这些随从,也不敢!”

  皇帝笑了,“起来说吧。起来,起来。”口气温和。

  张骞慢慢的才敢起来,脸色已经灰土一般,脑中已经混沌一片了。“你不敢什么啊?卫长风已经自在的在难部作威作福了,他是一个人吗?不过,你也不要在意。我倒是非常赞赏他的,男儿大丈夫自当如是!天下嘛,也不是一个人的天下。司马、东方,你们儒家不是这么说的吗?”

  司马相如面无表情,只管自己吃喝。东方朔嘻嘻一笑,“孟夫子有言,民为重。也只是随便说说罢了,没有民,千秋万代的君王牧什么民呀!老夫子不过是说一个简单的道理而已。那个司马先生所言什么‘侠以武犯禁,儒以文乱法’,也只是就特别人说的。当今天下承平,圣天子广开言路,我等无用文人也可以大展拳脚;而边禁一开,正是武人用命之时,卫大将军和帐下各位将军,哪一位不是忠烈自许?国家干城自命?我东方先生认为,天下豪杰壮士都已经死心塌地的和大汉朝廷连为一体了,哪里还有犯禁的无知之徒、乱法的狂妄之辈了!”

  天子微微点头,神色甚是自得,他觉得自己广征天下贤良方正,又对四夷动武,天下的能人异士自当效命,以求得封妻荫子,留名万世!如果还有哪个不开眼的想要捣乱,人们自当以乱臣贼子相视的,他们自己也不会心安的。如此两手,一边是富贵可期。一边是戮及妻子。他不信还有人游荡江湖。而不为我所用的!

  看皇帝颜色渐渐和悦,卫青悄悄地在张骞背后点了点,张骞会意,背后的冷汗才慢慢下去。

  皇帝对张骞道:“你们在草原上时日已久了,可听说了些奇异的人、事么?”

  张骞小心答道:“臣一直被匈奴人圈禁,虽然认识了不少匈奴贵官,却也没有发现其中有几个出奇的人。如果有,那丁零王可以算一个。臣自己的外家、拓跋兄弟可以算一个。别的吗,臣就不知道了。不过臣有个兄弟,哦不随从,叫做孔几近的,此人只身到过北极的!听他说过北极的奇景,还有东北夷的异样风情。”

  “哦!”皇帝有点失望,东方朔却大为惊喜,“这位孔兄现在哪里?我倒要和他多多攀谈!”

  司马相如也是非常感兴趣,“哟?还有这样的异人吗?我到过西南夷,却无缘到东北去。咱们得找这位孔兄好好说说。”

  两个人说着。身子就不安起来。皇帝一笑,“你们这些儒生。也都是不安分的家伙!怎么不像董先生沉稳些?”

  张骞随着两人的目光看去,角落里一个高冠宽袍的儒生打扮的人,不像东方朔、司马相如穿戴官服,面色苍白,眼窝深陷,木偶一般的坐着,跟所有人都保持着距离,现在皇帝和大伙都看过来了,他只是欠欠身子,还是默不作声。张骞也听说过他,乃是汉天子征贤良方正时最得意的一个人,叫做董仲舒的,号称儒术最利于治国,要求天子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没想到他也来了。见他还是不吭声,大伙都觉得没意思了。

  皇帝沉默半晌,才下定决心似的,问道:“西王母,你听说过吗?”

  张骞一愣,众大臣也都是愣了他们也没想到皇帝此次御驾亲征,却还有这个目的!张骞沉思一会,慢慢说道:“臣听说倒是听说过。不过臣以为都是不经之谈。臣刚到匈奴时,有两人来到臣的帐中,与臣盘桓多日。据他们说道,他们是受人之托,来教授臣修炼功法的,而他们就来自昆仑山上,与西王母比邻而居。但他们也并没有见到过西王母!后来,一个少年说他的朋友来自昆仑山西王母处,却也只是说说,没有人当真的。孔几近和几个西番王子交游,他们也说起过,却仍然没人见过。所以,臣以为西王母,不一定是实有其人的。”

  皇帝有点泄气,不由得怔忪不语。大伙都不敢说话了,都静静地等着他发呆。张骞这时候才敢仔细打量这个天底下最尊贵的人:皇帝二十七八年级,嘴唇上留着一丛浓须,眉眼清秀中带着坚毅,鼻梁高挺,紧闭的嘴唇,显出了他的自负和骄傲。一身修裁得体的紧身衣裤,衬出了身材的挺拔和健壮,外面一袭绣袍,随意的披着,却显示的是儒雅。他不知道年轻的皇帝心中在想什么,却感觉到了帐子里的压力在慢慢滋长。

  皇帝突然一笑,“呵呵!假的!假的?铖乙呢?他是不是还跟你在一起?”

  张骞这时候已经不觉得震惊了,好像他和他的兄弟们所有的事,皇帝都知道一样,根本没有任何的秘密可言。老实说道:“是。铖乙就在臣帐中等着。”

  “好。你们去吧。那个,嗯,让铖乙自己来见我。”

  卫青大急,“陛下,这个什么铖乙的,是个草莽,不像张骞,是咱皇宫里出来的!”言下之意,铖乙是不是有什么危险。

  皇帝一乐,“怎么?他还敢对朕动手?”

  张骞急忙说道:“臣担保,铖乙绝不敢胡来的!他是个身家清白的孩子,家教甚严,不会乱来的!”

  皇帝摆手,众人退了出来,只留下卫青和董仲舒两人。司马相如和东方朔拉着张骞,一路回到张骞的大帐。他已经明白了司马相如突然发难,并不是对他有成见,而是让他明白了当今天子的想法,心里很是感激,一路上不停地向两人道谢。

  东方朔笑道:“这些年,朝廷出了几个不寻常的人物,民间豪杰为之一空!呵呵!可是,也有几个人不愿被笼络,所以……”

  司马相如拉拉他的衣袖,东方朔摇头,“没事。老夫不怕了。窦婴、灌夫他们是第一波,郭解他们是第二波。是不是还有第三波?谁知道!肯定不是老夫,哈!老夫不过是一个没用的,不像你司马先生,是有大才的,有人嫉恨。”

  司马相如也是一笑,“如果说不怕,在下倒确实不怕了。以在下的身体,能不能回到长安都不一定!还怕什么?”

  张骞一惊,“大人怎么这样说?”

  “他有病。消渴病。”东方朔代答道。

  张骞还没有听说过有这个病,这俩人都是天下鼎鼎有名的才子,没来匈奴之前就听说过了,现在见到了,却发现也不过是普通人,远不是传说中神仙一般的人物,有点小小的遗憾,更多的却是亲切。他以一介武夫,本来是和这些朝廷大官远隔云壤的,没想到来到塞外了,倒有机会见识了这些人,还能和他们一起交游,甚是爽快。

  他们一路说说笑笑,在闲扯中,张骞详细说了拓跋山,说了三脚猫、梁少敖等人在拓跋山与匈奴骑士大战的情景。虽然他没有亲自参与,却多次听三脚猫说起。东方朔、司马相如两人听得认真,不住问中间的经过,拓跋山的形胜,弓卢水的景致。说了拓跋部鲜卑人的饮食习俗,战士情况。两人越听越是心惊,越听越是不安起来。

  司马相如抬头望天,半晌说道:“如今草原上大局一定,纵是有些波折,匈奴也非复当年之勇了。难道说前门打了虎,后门迎来了狼吗?东方兄以为呢?”

  东方朔一笑,“您老人家担忧的有些过了!这些不是咱们想的,咱们现在只要对付了匈奴,别的吗,呵呵,就留给后人发愁吧!老夫可不替他们操心!”

  司马相如也是一乐,“是。我还是不如东方兄豁达。”话是这么说,眉宇间还是有忧色。东方朔对张骞一笑,张骞会意,也是一笑。

  眼前一个帐幕,前面几个人正等的焦急,见了张骞,有人叫道:“回来了!回来了!”

  铖铁旋却面有忧色,迎上前低声说道:“铖乙不见了!”

  张骞大吃一惊,马上面如土色!

  天子大志扫**,鹰隼云集蔽四野;狂飙冲霄掩白日,铁蹄踏遍昆仑裂。(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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