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伤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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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客栈门,众人才发现,夜色已是深沉,怕是已经到了午夜时分。街上几乎没有了行人,唯有几家窗户透出昏黄的灯光,冯林等人加快了脚步,以免于恒志再派人折返回来,拦住他们的去路。

  众人出得城门,在冯林的指引下,进入一个小小的树林中。

  林中漆黑一片,天上纵有弯月,月光却是被树木遮挡,照不进来。冯林用灵力驱使斩灵,斩灵发出淡淡青光,为众人照亮了前行的路。

  在林中走了一会儿,一座黑乎乎的建筑轮廓便出现在众人面前,这该就是冯林口中的那座小庙了。

  冯林轻声提醒着身背老僧的那个和尚小心,要他们稍等片刻,然后轻轻推开推庙门。“吱呀”一声,庙门发出了沉重的响声,这声音在这静夜中尤其响亮,像是一只野鸟被惊扰后的啼鸣。冯林不敢有丝毫大意,定了定神,当先走了进去。

  进得小庙之中,冯林借着斩灵青光四下打量,只见在他身前有一座巨大的黑乎乎的身影,似乎是一尊佛像。佛像前的地面上有几只蒲团,凌乱地散布着。庙内蛛网纵横,冯林挥动斩灵将这些蛛网统统撕破,然后走到佛像身前,取出火折子,点燃了一支已经燃了大半的长烛。长烛发出淡淡黄光,将这庙内的一切照得明亮起来。

  “众位师傅,可以进来了。”冯林唤道。

  门外的僧人听得呼唤,方一个接一个举步迈进这座小庙之内。

  老成模样的僧人轻轻将老僧放在地面的蒲团之上,然后便盘腿坐在老僧身后,欲用自身灵力帮老僧疗伤。

  哪知,老僧重重地咳嗽了数声,又有鲜血顺着嘴角流了出来。众弟子心中不忍,帮着老僧将嘴角的血渍擦去。老僧面色更加苍白,喘息着道:“惠通……我……已经……不行了……你……不必……再……枉费……气力……”

  话未说完,一众弟子已是泪湿眼眶,轻声啜泣了起来。

  “师傅,您别丢下……徒儿,徒儿……舍不得您。”小和尚一张稚嫩的圆脸上簌簌滚动着泪珠,话语也因哭泣而无法连贯。

  冯林在一旁耳闻目睹这一场面,心内亦不由变得十分悲痛。

  老僧缓缓抬起了手,抚摸着小和尚的光头,眼内现出慈爱的光芒。

  “惠心……你……年龄最小……天赋最高……为师……最……放不下的……也是你……为师走后……你要听……师兄们的话……好好修炼……不可贪玩……误了自己……”

  小和尚,也就是惠心,面上依旧淌着泪,点了点头。

  “惠通……”老僧又对老成样貌的和尚道:“你……最为持重……修炼也……最是勤奋……为师……便把惠心……交给你……照顾……”

  惠通紧咬双唇,点了点头。

  “惠方……你以后……要收敛……自己易怒……的脾气……切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可……与人妄起……争执……”

  方脸和尚惠方心中悲愤难抑,狠狠点头答应了师父。

  老僧对弟子们一一交代之后,向惠通伸出了手,惠通从袖中取出那只缩小的铜钟,放到老僧手中。

  “这只……金光镇魔钟……乃是我……晓林寺的……镇寺之宝……唯有历代住持……方可持有此钟……虽然它被……那公子的邪法所污……暂时失去了效用……但只要习得了……上面记载的……第一层功法……就可驱除……钟上的污迹……使它恢复……本有的威力……”

  说到这里,老和尚休息了一会儿,然后又继续说道:“我先把此钟……交到惠通手上保管……你们可共同研习……钟上功法……如若你们之中……日后有人学得上乘佛法……可兴盛……我晓林寺……此钟和住持之位……便归他所有……”

  说着,老僧又将这只小小的铜钟交回到惠通手上。惠通郑重地将它收到袖中,又满含悲伤地望向老僧,道:“师傅,您放心,徒儿们定不会辜负您老人家的厚望,勤加修炼,日后定将兴盛我晓林寺一脉!”

  老僧点了点头,望向冯林,道:“施主……贵姓……”

  冯林被众人的悲伤所感染,一时失神,听得老僧唤他,忙拱手道:“在下冯林。”

  老僧从怀中取出一颗青色的翡翠珠子,道:“这颗清心珠……乃是我炼制的……一件佛宝……修士练功之时……佩戴着它……可保护心脉……防止邪魔入侵……冯施主的大恩……贫僧无以为报……就将此珠……赠与了你罢……”

  冯林忙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在下绝不能收大师的东西,大师还是交给您的弟子们吧。”

  “冯施主……不必客气……若不是你……只怕老僧……早已身死……老僧的弟子……都会清心护本的心法……这颗珠子……对他们也无大用……施主还是……收下吧……”老僧摇了摇头,坚持道。

  “冯施主,这是师父的一番心意,你就收下吧。”惠方道。

  冯林见不好拒绝,只好从老僧手中接过这珠子。

  只见这颗珠子大小犹如一般佛珠,通体翠绿光滑,手指接触之下,顿感丝丝凉意透入皮肤,令人心神顿觉爽快。冯林再次道谢,小心地将它收了起来。

  “不要悲伤……以后……我不在……你们身边……你们更要……坚强……要……努力……修炼……答应……我……”老僧缓缓对众弟子说道,说到最后的三个字时,老僧刻意加重了语气,似乎费了很大的力气。然后,他静静合上了眼,神态安详,仿佛去往了他平生追求的西方极乐世界。

  一众弟子齐齐点头,爆发出沉痛的哭泣之声。

  这哭声如此哀恸,哪怕心如坚石的人也会被它所感染。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在众弟子的哭泣声中,静静的佛经吟唱之声响起,这吟唱声虽轻,却似乎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竟能压盖在众人的哭泣之声上,回响于这座空荡的小庙之中。

  冯林知道,这段经文叫做往生咒,是佛教用以超度亡灵的经文。持诵此咒,可安抚亡灵,助之往生阿弥陀佛的西方极乐世界。

  听闻佛语,其他弟子也渐渐停止了哭泣,一同吟唱起了这段经文。经文被众人齐声吟出,声响倍增。一时间,唱经声仿如海里汹涌的波涛,既蕴含着无穷的哀痛,又仿佛洪钟大吕响彻于天地之间,散发出不可名状的神圣威严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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