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林听着众僧齐诵往生咒,只感觉如沐神辉,灵魂仿佛经受了一次神圣的洗涤一般。
众僧守在师傅遗体身旁,不知不觉,已是第二天早晨。
晨曦的微光透过小庙的破窗照了进来,小庙外面传来声声婉转的鸟啼,想来对鸟儿来说,又是美好一天的开始。
然而对于破庙之内的僧人来说,失去师傅的悲伤与痛苦却仍未散去。数年来,老僧对他们教导虽为严厉,但在生活上却将他们视作自己的子女一般。晓林寺生活虽是清苦,但有师傅在背后撑起一切重担,又有师兄弟们之间的互相爱护,倒也过得甚是悠然。如今,老僧乍然离他们而去,众弟子回想起师傅生前的音容笑貌,以及对他们的种种教导与爱护,不免沉痛难抑,久久不能从悲伤的情绪中平缓过来。
而且,失去了师傅,他们骤然失去了依靠,在遇到困难与险境的时候,再没有师傅可以帮助他们,从此以后,一切都要靠着他们自己去解决。想象着前路的未知与凶险,他们不免感到茫然和无助,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前行下去。
阴霾笼罩在众僧心头,使得他们个个愁容满面。作为他们的大师兄,惠通亦觉得失去了前进的方向,他抬头望去,只见冯林正站在窗前,透过破窗的缝隙静静看着窗外。惠通站起身,走到冯林身边,喧了声佛号,道:“冯公子。”
冯林转过身,向惠通施了一礼,看到惠通眼中依旧含着哀伤,道:“惠通师兄,还请节哀顺变。”
惠通点了点头,道:“多谢。冯公子也是为参加此次的佛道选徒盛会而来的么?”
冯林道:“正是。想必几位师兄也是为此而来的吧?”
惠通道:“我们几个师兄弟已经为了这次盛会苦练多年,这次听闻盛会在此地举办,便早早随师父来此,希望能够多了解一些盛会的消息。哪知……”说到这里,惠通眼中的苦色更浓,重重叹了口气。
冯林将惠通的表情看在眼里,道:“大师定是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师兄你们身上,倘若师兄能够被云佛寺选中,那么大师想必也一定会感到十分欣慰。”
惠通听了冯林的话,默默不语,但心中却是猛地一惊,犹如一道亮光穿透了心中的阴暗。他心道:是了,没有了师父,但我们却担负着师父的梦想。我们如若仍然像这样消沉下去,那么势必会辜负师父他老人家的厚望。对!我们不能放弃!因为,兴盛晓林寺,这不单是师父的梦想,更是我们师兄弟的梦想啊!
惠通眼中一亮,忙向冯林道谢,道:“善哉善哉,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冯公子具有如此惠心,奈何却不是我佛门中人,甚是可惜。”
冯林呵呵一笑,道:“师兄说笑了。不知师兄以后有何打算?”
惠通道:“距佛道盛会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我打算先将师父遗体送回晓林寺安葬,然后再和师弟们赶回来参加。”
冯林道:“这样也好。我打算再回江阳城看看情况,以便能够做好充分的准备,恕我不能陪着师兄了。我们今日就此别过,希望一个月后能再次看到师兄。”
惠通道:“一定。”
冯林拱了拱手,转身离开,走出了这座破庙。
惠通望着冯林的身影,心中想道:冯公子真是具有大智慧的人啊,希望他能够在此次盛会中得偿所愿。
冯林走出破庙,天色已是大白。晨风穿过林子吹来,带着淡淡的青草气息,冯林深深吸了口气,只感觉全身清爽,哀伤的感觉一扫而光。
是啊,逝者已矣,但生者脚下却仍有前行的路。
冯林在那破庙中呆了半夜,耳闻目染众僧的悲伤,关于生死的问题,他心中亦想了许多。冯林自小到大,只经历过一次亲人的死亡,那是当他六岁的时候,爷爷患病永远离开了他们。那时,冯林还小,并不懂得生离死别,对于爷爷的去世也并未有太过深刻的感受。如今,他亲身经历了晓林寺住持的圆寂,便头一次对这生死的问题有了深深的思索。
人为了什么而活着?人究竟应该怎样做才不会虚度人生?当死亡真正来临的时候,是否能够坦然面对,纵有遗憾,也能够无愧于自己的本心,微笑着离开这个世界?
这一刻,冯林心中已经有了答案。这世上,有的人,为了自己而活;有的人,为了自己的亲人和所爱的人而活;有的人,为了追逐世间的名利而活。也有的人,为了整个族类的大义而活。他认为,人活于世,倘若只为了自己,那么生存的意义便是十分渺小的。只有把生命的价值放在更高的位置,这样的人生才会释放出最灿烂的光彩
生命为了实现这样的价值而奋斗过,当死亡突然到来,即使心中的梦想尚未实现,即使还有太多的遗憾,也不会对死亡感到恐惧和不安。因为,自己至少曾经为了这样崇高的生命价值而努力过、坚持过,至少自己的灵魂曾堂堂正正地在世上走了一遭,虽有遗憾,并无后悔。
而他,冯林,正是为了这苍生的大义而活。为此,他义无反顾,绝不后悔。纵使前路多艰,困难重重,他也会昂首挺胸地走下去。在这条道路上,也许死亡的威胁数不胜数,但冯林不会退缩,不会逃避。只因他一旦选择了这样的路,便把生死置之度外,任何的挫折都不足以磨灭了冯林的斗志。
想清楚了这些,冯林对未来的路也便有了更加清醒的认识。此刻,他站在这破庙外面,呼吸着清晨新鲜的空气,仿佛自己得到了一次生命的洗礼。
眼下,冯林对这江阳城城主的儿子于恒志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此人看似正道,却身怀邪道的法术,他究竟是什么身份?冯林隐隐觉得此中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决心要调查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