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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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夜的热闹欢乐和香醇的美酒的确令人难以忘怀,但这老道士的身份更值得怀疑。

  须知当时汉人很少愿意背井离乡,且多数将其他族人视为蛮夷,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便由此来。而他孤身一人,与一群异族人居住在这几乎算是荒芜偏远的深山之中,实在不是一件常见的事。

  但是只要不发生冲突,他是谁有什么关系,谁都有不想被人知道的过去。

  何红药笑道:“多蒙盛情招待,我们感激不尽。我也不是汉人,故而深知汉人的生活习惯与我们这些部族大不相同。见道长与他们相处和睦,吃了一惊方才出言相询,道长莫要见怪。”

  那老道士虽然年老,但性情倒是十分豁达,提着酒葫芦道:“原来如此,你们是路过这里的罢?”

  夏雪宜早看出他武功极脯但他与何红药想法一样,只道:“是,我们赶路经过此地,想借地休整几天,还请前辈行个方便。”

  那老道士并不追问他们要去何方,只点点头道:“你们随我来罢。”他提着酒葫芦,摇摇晃晃地在前面带路,一直走到山顶一座千脚小竹楼前方停了下来,掀起门上的竹帘自顾自地进去了。

  夏雪宜正要跟着进去,却被何红药伸手拉住。她的手指冰凉异常,夏雪宜反手握住她的手,顺着她示意的目光看向屋檐下,那里挂着几只风干的蜈蚣蛤蟆之类的东西,不知用了甚么秘法炮制,仍然是活灵活现的。

  何红药凑到他耳边悄声道:“蝎子、蛤蟆、蜘蛛、蜈蚣、涩我教之名正是由这五仙而来。”

  也就是说,这个老道士可能与五毒教有关?或者说就是他们此行的目标?这意味着,他们不但可能会面对一个武功既强,还会用毒的高手,甚至不知道这一村的人是否都为他所驱铂与他们为敌。

  怕引起那老道士怀疑,不敢多说,夏雪宜捏捏她的手表示明白了,感觉她的手依然冰凉,便没有放手,直接牵着她进去。

  房中陈设极为简单,墙角的木板地上铺了些干稻草,上面放着薄薄的被褥和几件衣裳,旁边摆了一张矮矮的小木桌,几个小竹凳。老道士见他们打量房中,也不出声,只拿起桌上一个茶壶倒了两杯凉茶递给他们。

  此人若是五毒教的左护法,怎会过得如此清苦,还在这地方一呆就是十多年,夏雪宜心中疑惑,把茶接在手上不喝,只同他闲谈些中原的风光传闻,听他的语气,他这些年来,当真一次也没回过中原,发生的大小事一应不知。

  何红药却借了他的灶房烧水做饭,她与夏雪宜多日劳顿,眼下敌我未明,不如先梳洗休息一番,探清虚实再作打算。夏雪宜汉人的身份更容易与他亲近,她避开说不定能让他探出更多消息来。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如此确定夏雪宜会站在她这一爆是他站在高高的祭台上说谁敢动手的时候,还是抱着她说我也想待你好的时候,或者是两人在赶路中途休息的时候,他悄悄出去找到一处山泉,蒙上眼睛等她沐浴的时候呢。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问题的时候,她一边将洗好了的蘑菇与顺便带回来的羊腿和在一起煮汤,一边盘算等下该怎么问话。

  端出去的米饭松软,小蘑菇羊肉汤鲜美,还有一大碟切成薄片炒好的羊肉,老道士也没什么忌讳,高高兴兴地夹了几筷子菜,从墙角搬来一罐酒给一人倒了一碗道:“这酒叫咕嘟酒,是此族人用玉米面和荞子面拌上酒曲装入竹篾箩里酿成的,十分香甜可口。”

  何红药和夏雪宜昨晚已经喝了不少,便只端起碗虚饮一口,应个景儿就埋头吃饭。多日不曾吃到正经饭菜,夏雪宜足足扒了三大碗饭才肯放下筷子。何红药收拾了碗筷出来,坐在一边听夏雪宜与他说些江湖佚事。夏雪宜不经意间提到,曾经遇到一个品行不端的道士,武功很是高强,不知道是什么人的时候,那老道士眼光一闪,何红药看得分明,心道他名然是认识的,便越发留了心思。

  只听夏雪宜说了半天,停下来喝了口茶,又问道:“我进来时见前辈屋檐下挂了些蛇虫,是要晒干了泡酒用吗?”

  老道士漫不经心道:“是啊,我这酒葫芦中的酒便是用它们泡出来的,你们要不要尝尝?”

  他给何红药和夏雪宜一人倒了半碗,何红药怕他生疑,端起来喝了一口,只觉又苦又涩,昧着良心赞道:“好酒。”

  老道士看她睁着眼睛说瞎话,拍着桌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挥手道:“你们先到楼上歇息罢。”

  何红药和夏雪宜只得退出来,纵身跳到楼上,上面也是一间大房,却布置得比考究多了。地面殊溜溜的青石,擦得干干净净,一点灰尘也没有,房中摆着做工精美的雕花大床,八仙柜子,整套的妆台铜镜等物,妆台前还放着白玉梳子,珍珠发簪,翠玉镯子,件件皆不是凡品。除了那几件首饰,其他东西若是放在稍稍热闹一点的城中,都不是太稀罕的东西,但这是在滔滔怒江畔的险山峻岭中,要把这些东西运到这里来,可比弄到这些东西难得多了。

  何红药走到妆台前,拿起那把白玉梳子仔细看了看,皱起了眉头。

  夏雪宜在她身后一同看着那梳子,却看不出个究竟,便问道:“这梳子可有什么不对?”

  何红药道:“你看这梳子尾端,用刀子刻了个汉文的双字,我教失踪多年的左护法,名字就是叫做亚双。这老道士必定与她脱不了干系。”

  夏雪宜瞠目结舌道:“左护法是女的么?我先前还在疑心这老道士就是她本人。”

  何红药摇,一面在房中四处查看一面道:“大概是我忘了告诉你了。这老道士说他在这里住了十来年,左护法也是失踪了十来年。我们无意间遇到他,也算是运气,西藏那边传来的消息如不是误传,就是有人在故布疑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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