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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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房中翻箱倒柜搜寻了几遍,甚至趴下把地面都一一摸过了,还是没有找到其他线索。不过能找到这把梳子,也不算一无所获了。何红药握着梳子道:“这老道士有这梳子,必定与左护法有联系。她带了教中秘卷私逃,藏在这小村子中,想是怕被教中来人找到,要找到她还得从这老道士下手。”

  她看看外面日头尚早,便同夏雪宜商量好养足精神等天黑行动,走到床边准备睡觉的时候才发现一个问题,这个房间大归大,但是只有一张床。

  一张床……

  夏雪宜显然也发现了她迟疑的原因,但是并不开口,只摸着下巴勾起嘴角对她邪邪地笑,摆明了想看她笑话。

  想看到她脸红害羞的样子,他还有得等。何红药没好气地扯下被子,直接丢在他头上道:“轮流睡觉,晚饭时叫醒我,吃完晚饭再换你睡。”

  夏雪宜没看到她变脸,果然一脸失望的神色,把被子递回给她道:“你盖着被子睡罢,着凉了还要麻烦我照顾。”被何红药一瞪之下,乖乖地走到窗前假装看风景。何红药也不跟他客气,放下帐子在滚了几滚,抱着软绵绵的被子睡着了。

  醒来时已是深夜,沉沉夜色中,只有清冷的一抹月光相伴,夏雪宜坐在妆台前的椅子上,不知在想些什么。夜晚的他脱去白日那层时而戏谑时而带刺的外壳,竟显得有些寂寞寥落。何红药坐起身咳嗽一声道:“你怎么不叫醒我?”

  夏雪宜闻声转过身来,一晃火折子点亮油灯,撇撇嘴道:“你睡得像死猪一样,叫得醒么。”

  ……

  她收回刚才的评价,这个人哪会寂寞,他只要一个人毒舌就够了。

  没等她说话,夏雪宜道:“你没吃晚饭,饿了吧。”将手中的几块糕递给了她。

  “哪里来的?难道这小村子里还有糕点铺子?”何红药就着茶水一口口咬着凉凉的米糕,并不十分可口,但能填饱肚子就行了。

  “是我做的。”夏雪宜别开头低声道。

  何红药“噗”地一声把茶水喷了出来,看着手中的米糕,喃喃道:“怪不得形状这么奇怪。”对上夏雪宜杀人的目光,她识相地闭上嘴,一边继续费力地往嘴里塞又硬又冷的米糕,一边狗腿地称赞道:“形状是奇怪了点,不过味道还不错。”

  夏雪宜没有答话,房中一时寂静非常,她吃完米糕,沉默了一会问道:“他睡了么?”

  夏雪宜点点头道:“我一直留神着楼下的动静,早就睡了,没什么声音。你睡觉的时候我与他谈了一会,他只说因思念故人,长居于此处,但没说那个故人是谁。”

  何红药道:“咱们并没见着其他人登门,难道左护法是出远门了不曾?”

  她犹豫了半晌,咬牙道:“就算有些风险,也不得不试一试了。”她从包袱中取出一个小铜香炉,倾了些粉末下去,道:“这是曼佗罗,将它点燃放在屋中一刻,若不被察觉,便能使人陷入迷幻之中,我可趁机问几句话。只盼他没有学得左护法的本事罢。”

  那老道士虽然发须尽白,但决不老迈,且功力深厚,若下手不成反脸,他们两人可不一定讨得了便宜。夏雪宜也明白此事,他接过香炉,沉声道:“我去。”他见何红药要反对,道:“我功夫比你好,不易被察觉。反正咱们俩是被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逮了你也跑不了我。”

  蚂蚱……何红药啼笑皆非,只得放手让他去了。

  香炉足足在房中放了两刻,他们没听到那老道士没有动静,便跃进房中。何红药急步走上前将他摇醒,见他两眼无神,不由大喜,问道:“你可认识亚双?”

  那老道士突然手一翻,扣住她的手腕,双目湛然有神,道:“小姑娘,你若想问什么,直接开口问就是,何必点什么曼佗罗呢?小小年纪心计如此深沉,可不是什么好事。”

  夏雪宜见何红药被制,抽出金蛇剑便向他刺去,喝道:“放开她。”那老道士食中两指一合,竟轻轻松松将剑尖夹住,叹道:“年轻人何必如此性急,我并无意与你们为敌,只是受故人所托,若有人来寻,便转交一样东西,你们可是要来取回那东西的?”

  夏雪宜收回剑,怒道:“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那老道士放开何红药,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佩,正与何红药腰间挂的一模一样,道:“我已制住你们,又放了你们,还不相信么?”

  夏雪宜把何红药拉到身爆冷冷道:“你制住我们?看看你的手罢。”

  那老道士脸色一变,果然发现刚才夹剑的食中二指已经变得乌青,苦笑道:“你们如何才能相信我呢?”

  何红药认得那玉佩是教中左护法的腰牌,便问道:“你的故人可是亚双,她人呢?”

  那老道士叹了一口气,道:“她已经逝去多年,死在我的剑下。你可要为她报仇?”

  何红药脸上阴晴不定半晌,心中十分犹豫,这老道士既说左护法是他的故人,又肯为她转交东西,怎会杀了她呢。

  那老道士看她脸色便知她心中所想,叹道:“她当年也是这般多疑。”他不管中毒的手指,盘膝坐在草铺上,仿佛回到了那个初识时风景秀丽的江南:“我认识她时才二十来岁,并没有正式出家,彼时她也与你这小姑娘差不多大罢。”

  那时他虽然穿着道装,但风华正茂,救了出游被流氓调戏的少女,便结伴而行。十里秦淮,烟锁重楼,处处留下他们的足迹。可惜好景不长,他师门有事,传令召他回去,他纵然再三不舍也只得前去告辞。少女以刻下名字的玉梳赠他,约定三月之后在江南等他回来共游。

  他心中暗暗欢喜,却不曾想,受了一场重伤,足足养了半年,回去时已不见芳踪。他找了几年没找到也就不再找了,索性出了家,二十多年过去,再相遇时他已是铁剑门的掌门,而她,是中原武林所憎的邪教妖女,五毒教的左护法。他大怒之下,以为当年她故意接近他是另有所图,痛斥她之后要与她割袍断义,把一直带在身上的梳子扔在地上,她没有辩解,只凄然一笑,求他将教中东西收好,将来若有人来寻,便交给他,接着便抢过他的剑j□j了自己的胸口,临终前只喃喃道:“赠君玉梳,与君结发。”

  他这才明白送梳子原来有这等含义,妾拟将身嫁与,纵被无情弃,不能鞋只是他终究辜负了那韶华。他再也懒理俗事,心灰意冷地将小徒弟玉真子托付给大徒弟木桑子教导,孤身一人到她的家乡隐居了十多年。他照顾她的族人,打扫她的房间,为她添置名贵的首饰妆奁,却再也见不到她嫣然一笑,如今白发苍苍,只能对着眼前的两个年轻人木然道:“后来我们因一些事起了争执,她便抽我的剑自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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