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难平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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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桑道长。”何红药低眉敛首,淡淡道。

  虽然明知道不关他们的事,她还是忍不住要想,他们若是早来一个时辰,或许就不会死那么多人了。

  从山路上来的,正是木桑,穆人清和黄真三人。黄真看到她和夏雪宜,很是诧异,望见满地的尸首,脸色更逝怪。他动了动嘴唇,大概想问是怎么回事,碍于两位长辈在侧,还是忍住了没有开口。

  何红药和夏雪宜并排站在山上,衣衫残破,还沾了血迹,这样狼狈不堪的样子,站在绿树间的石子路上,仍然是赏心悦目的。

  木桑曾向他们问过路,当时印象甚好,不相信这对少年男女会杀这么多人,因此甚是和蔼地问道:“这些人是谁杀的?”

  幸亏有老道士给的那把铁剑,不然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何红药心平气和道:“有些是我们杀的,有些是道长的师弟玉真子杀的。”

  “你们和我师弟杀的?他人呢?也被你们杀了吗?”木桑一向心软,见不得死这么多人,加上担心师弟的安危,看向他们的眼神顿时严厉起来,旁边的穆人清也长剑出鞘,目光如电瞪着他们。

  何红药苦笑道:“我们哪有本事杀他。你的好师弟与朝中大太监魏忠贤勾结,杀了你师傅,抢了我教中宝物,又带了官兵杀了我们几十人后才遁走了。”

  木桑身子剧震:“师傅去世了?师弟杀了师傅,这不可能。”

  何红药无奈道:“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但你不信我,难道不信这把剑么?这可是你师傅亲手交给我的。”她见木桑闻听师傅死讯乱了方寸,又加了一把火力:“你师傅是因为亚双隐居在此的,这下可信我了?”

  这件事是师傅的心头之痛,他跟随师傅多年,也只是偶然在他醉酒时才半听半猜得知始末,能知道这个名字的,应当是师傅信任的人。木桑已是信了,双目含泪道:“师尊现在何处?”穆人清无言地上来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

  何红药叹了口气,带着他们向老道士的坟墓走去。山风习习,吹在身上竟是透心的凉,她不禁打了个哆嗦。夏雪宜不着痕迹地向右边上风处移去,迈到一半,脚还停在半空就不动了。旁边两个抬着尸首的弟子,侧身让他们先过,露出被抬着那人一头长长的黑发,正是死去多时的温仪。

  温仪身上插着两三支箭,想是被点了道动不了,被射入屋中的箭射死的。何红药侧身对夏雪宜道:“你去送她一程罢?”人已经死了,一切恩怨皆随风而去,她也不想再斤斤计较。

  夏雪宜不语,冰凉的手指牵住了何红药的手,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他在生死关头已经作出了选择,要站在谁的身爆既然相忘,何必回头,不管是真是假,那个梦,已经是一个遥远的过去了。

  木桑跪在老道士墓前,泪流满面地以头撞着墓碑,哽咽道:“师傅,我对不起你啊。”

  何红药一声叹息,将铁剑放在他身边道:“你师傅临终前交代你清理门户。”便拉了夏雪宜,示意穆人清和黄真也跟她离开。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一手教导的师弟杀了恩师,这份愧疚和伤痛必然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让他独自伴在师傅墓侧,发泄一阵也好。

  齐云敖的墓就在旁爆是何红药特意吩咐人建的,以她的名义立碑,算是略慰他的一片痴心。夏雪宜见她经过时脚步顿住,明知他已不能再和自己争,但想到红药与他相约来世,心中酸酸涩涩地不知什么滋味,低声道:“意难平否?”

  何红药沉默了半晌,忽然浅浅一笑道:“否,意难平否?”

  齐云敖终于还是用他的死,在她心中留下一道刻痕。夏雪宜暗叹一声,同样笑道:“否。”

  几人走到楼前的平地处,五毒教弟子正在挨个查看那些弓箭手,还活着的便补上一剑,穆人清甚是不忍,劝道:“他们也是为人所驱使,何必赶尽杀绝。”

  何红药微笑道:“穆大侠,你光风霁月,我很敬佩。但人各有志,对付什么样的人就要用什么样的手段。那玉真子弑师杀友,灭绝人性,带了人来围杀我们。不杀了他们,我何以向死去的教中弟子交代。我们不过是以牙还牙,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还请不要干涉我教中内务。”

  穆人清不过是看他们两人年纪轻轻就武功高明,说话做事滴水不漏,惋惜他们身在声名不佳的五毒教,才出言劝戒。但他并不是顽固不化,不通时务,一昧按正邪之分办事的人,便点点头,不再说话。

  何红药想起那个被玉真子掳来的少年,便抬脚向竹楼走去。那少年文弱秀气,一双手白皙光滑,一看就知道没怎么拿过比笔重的东西。但他竟能在这混乱血腥的厮杀中活下来,足见其坚忍。她掀开帘子,见那少年已回过神来,正坐在竹椅上凝眉思索,与先前那嚣张无知的模样判若两人,便走到他身爆突兀地开口道:“你到底是谁?”

  那少年不答反问道:“你们不是魏公公派来试探我的对不对?装得再像的戏也不会这么真。”

  他虽然自称是王爷,但何红药对皇室子弟可没什么特别的敬意,只平静颔首道:“刚才要杀我们的那个道士才是魏忠贤那老乌龟派来的。”

  那少年听她对魏忠贤出言不逊,面上略有所动,抬眼望向她,慢慢地道:“我是信王,朱由检。”

  “这个名字好熟悉啊……”何红药身子一歪,盯着他足足看了一刻,才淡定地问道:“你喜欢煤山么?”

  “梅山?”朱由检疑惑地看着她,“什么意思?”

  何红药尴尬地呵呵两声:“没什么意思,随便问问,随便问问。”她因为太过惊讶,竟然问到人家将来死的地方,真是太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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