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终会痊愈,路也终会走到尽头。
这日终于到了保定府,何红药犹豫了一下,还是先将夏雪宜和朱由检带到了五毒教的分舵。
屏退了服侍的人,她洗手为他们做羹汤,只是几道简单的小菜。她细细地杀鱼去腮,雪白的手指剥着晶莹的虾仁,将一片片青菜叶子洗净。端上来的西湖醋鱼鲜嫩,青菜炒虾仁清淡,东坡肉香酥肥腻,还有一大碗火腿豆腐汤,何红药将米饭盛好,抱来一小坛子汾酒,笑道:“我们总算一起走了这么长时间,今日便共饮几杯罢。”
朱由检常脸带忧色,何红药每每笑他未老先衰,此刻却笑得十分开怀:“好。”他举起杯子一饮而尽,“我先干为尽了。”
“哈哈,你比刚见到那时候爽快多了。那时候啊,你举止比大姑娘还要斯文。”何红药也跟着举了举杯,笑得伏在桌上。
夏雪宜撇了撇嘴:“没错,蹲个马步都会腿软得爬不上马。”
朱由检拿起酒坛给他把喝掉的酒倒满:“那是以前,别老翻旧帐本啊。现在我虽然比你们两差得多了,但对付寻常两三个人还是不成问题的。那个调戏何姑娘的恶霸还是我打跑的呢。”
三人想起那被朱由检打跑的恶霸的狼狈相,都笑得前仰后合。这一路上经过多少风风雨雨,一起从追杀中逃命,一起用何红药的铁锅煮蘑菇汤,一起教训不长眼的小偷强盗,在繁华的闹市酒楼中吃过山珍海味,也在山村的小破客栈中喝过薄粥,他们吵过架,甚至互相勾心斗烬。但在这一刻,好象所有的芥蒂都消失了。
坛中的酒渐渐尽了,何红药低头看着桌面,声音低得像在自言自语:“要是你不想回去的话,我可以替你安排。”
朱由检笑着摇:“你身为一教护法,受教众供奉,有你的责任。我身为皇室子弟,受天下百姓供奉,我也有我的责任。我们赶路时,道旁的树也时时为我们遮荫,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此地知府祝万龄是个能吏,且与魏忠贤敌对,有他护送,你必能见到你皇兄。”何红药像是早就知道他的答案似的,一句也不再多劝。
朱由检点点头,放下酒杯,起身随何红药和夏雪宜向保定府衙而去。
到门口时,何红药忽然道:“你答应我一件事罢,替我杀了一个叫陈圆圆的秦淮名妓。”
朱由检奇道:“跟你有仇?”
何红药没好气道:“谁叫她长得比我漂亮,我嫉妒不行么?”
朱由检沉默半晌,黯然道:“我答应你,终我一生,我的妃子们也不会有比你更好看的女子。”
何红药想起一事,又抓着他的衣袖殷殷叮嘱道:“还有,世界如此美好,你不可太暴躁。不要别人说两句你就杀人,切记切记。”
朱由检无奈道:“放心吧,别人再怎样说我,也不会比你的毒舌更狠,你我都受得了,何况他们。”
“还有……”何红药纵有千言万语,只化作了一句,“多保重。”
朱由检面向着夏雪宜学江湖人抱拳,眼睛却看着何红药,沉声道:“你们也多保重。”他转过身去,向看门的小吏出示了一个东西,被慌忙地迎进去,头也不回地向着他注定的命运去了。
天启七年四月,袁崇焕上奏折,称颂魏忠贤的功德,并要求在宁远、前屯两地为魏忠贤修建生祠。同年五月,以暮气难鼓、不救锦州等故受弹劾而辞职。八月明熹宗朱由校卒,皇后张嫣力挫客魏阴谋,传旨令信王嗣位,年号崇祯。
崇祯元年,崇祯帝杀魏忠贤,除其余党,四月,任命袁崇焕为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督师蓟﹑辽,兼督登,莱,天津军务。七月袁崇焕入都,十四日崇祯帝召见平台。袁崇焕慷慨陈词,计划以五年时间恢复辽东,并疏陈方略,皇帝大喜,袁崇焕复奏掣肘,袁崇焕奏曰“以臣之力治全辽有余,调众口不足。一出国门,便成万里。嫉能妒功夫岂无人?即不以权力掣臣肘,亦能以意见乱岂臣谋”。二十四日崇祯赐崇焕尚方宝剑,便宜行事。
崇祯二年,蒙古哈喇慎三十六家发生j□j,请求通市粜米,三月袁崇焕上奏要开马市后售粮于蒙古。崇祯帝认为这是以粮资寇,发诏书斥责。六月初五,袁崇焕传东江各兵登岸,较射给赏,令旗牌官张国柄执尚方剑斩毛文龙。
崇祯三年,大安口,遵化、三屯营,连续失守,十一月二十日,八旗军兵临北京城下,袁崇焕率领关宁九千骑兵与八旗军炮鸣矢发,激战八小时,转战十余里,明军终于克敌获胜。十二月初袁崇焕被逮捕入狱,后被处死于西市,弃尸于市。行刑那天,袁崇焕毫无惧色,他被五花大绑,押上刑场,“刽子手割一块肉,百姓付钱,取之生食。顷间肉已沽清。再开膛出五脏,截寸而沽。百姓买得,和烧酒生吞,血流齿颊”,袁崇焕卒年四十七岁。
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九日,崇祯帝在煤山寿皇殿的槐树上自尽殉国,时年仅三十四岁。
史书载,崇祯帝是一位著名的悲剧皇帝,集诸多矛盾于一身。
他是勤政的皇帝,平均每天睡眠时间不到二小时,二十多岁头发已白,眼长鱼尾纹。
他不好女色,兢兢业业,勤勉勤俭,自己用的器物都是木头铁器,把全部的内帑都用来充当军饷。
他的一生在不断的为了国家奋斗,也在不断的与文臣集团对抗挣扎,但把持朝政的文官集团使得军中之将只重出身门第,不重能力战功。
他对民仁慈宽容,在最后关头分秒必争的紧急时刻,命令吴三桂进京勤王仍然要他弃地不要弃民,遗书中写着“勿伤朕百姓一人”。
他天性多疑,急于求成,对官员的残暴与对民众的宽仁形成鲜明对比,在位十七年,换了五十个大学士,杀了七个总督,十一个巡抚。
他在位期间,天灾已横行数年,各地干旱不断,饥荒疫疾四起,蝗虫比粮食还多,农民军起义从天启年间就没有中断过,崛起的满清始终在关外虎视耽耽。
千秋功过任凭说,有谁想到,那个十六岁就孤军奋战的少年,在最后一刻回忆他这无奈的一生时,有多么悲哀?他是否曾后悔过,回到那座金碧辉煌的囚笼中去?他是否曾想起,在有一个女子身爆他度过了平生最快活无忧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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