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剑玲在当时就有一种自己可能做错事的感觉,但有些错误就是这样的,它会让你不断忽略掉自己的第六感,那大概就是世人所谓的爱情可以冲昏头脑的地方。傅剑玲决定瞒着父母跟韦宗泽同居,她实在有一种不看着他,他迟早会从她的生活中消失的念头。
回家收拾东西,想过无数种理由和借口企图说服爸爸妈妈允许她在外面住,可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于是她干脆单刀直入,跟爸爸说她想在外面租房子住。爸爸愣了一下,马上就联想来龙去脉,于是不可置信地问,为他做到这种地步,几乎变得不像你自己,你有没有想过这种发展是很不自然的?
傅剑玲不吭声。
爸爸抖了抖手中的报纸,用一种失望之极的眼神看着她,“你可以搬出去住。但是你记住,搬出去了就别再回来了,我老了,受不了眼睁睁看自己女儿做傻事。既然你觉得你已经长大了,翅膀硬了,可以追求自己的选择,那爸爸就成全你。今后无论你过得幸福还是不幸福,都不要让我知道。趁你妈现在不在家,你收拾好东西,真要走的话,就走吧,走吧!”
傅剑玲以为爸爸只是气话,那时候只觉得自己已经骑虎难下,只当是父母这边可以以后再想办法解决。可真等到她拖着大小行李来到韦宗泽的住处,当韦宗泽打开门时大吃一惊,忽然之间两人都有种很不自然的感觉。
“我还当你是开玩笑的,你居然真的从家里跑出来了。”韦宗泽坐在床爆焦虑不已,“我可以抽根烟吗?”然后自顾自地吸烟,“我还是送你回去好了,我不要你将来怪我破坏了你的家庭。”
“你干嘛说这么沮丧的话。”傅剑玲坐在旁边道:“不是说好买了房子就去找我爸爸吗?我还等着呢。”
那时候韦宗泽的脚就像踩着棉花似的,夜里睡觉,什么也不敢对她做,老是摆着一张深思的脸。傅剑玲这回也誓起了十分的勇气才敢做到这一步,以为他会感动,可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是害怕畏惧大于感动的。
傅剑玲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从脑海里扫除韦开娴对她说过的那些话,事到如今才察觉到自己不够成熟,不够冷静,是不是有点为时过晚。记得韦宗泽说过,这么个平淡无波的年头,哪怕一根针掉在地上,人们都能听见。
于是那被无限放大的心理障碍渐渐化成黑烟,弥漫在他们这能够听见一根针的世界里。
韦宗泽的爷爷扫墓结束后,没有马上回北京,反而对武汉近几年的发展很有兴趣,于是决定在这边多逗留一段时间。对韦宗泽来说,这竟然也算一副合家团圆的画面,虽然他更着急的是自己和傅剑玲之间这种过犹不及,如坐针毡的感觉,她甚至做好了心理准备见到他家的人。事实上,哪怕只是开玩笑而已,韦宗泽都绝对不想让他父亲或是爷爷知道他们的事。
好在二哥自从上次以后,对他惮度有些改变,又有韦开娴陪着四处应酬,大概已经忘了傅剑玲这号人物。
一日全家聚餐,饭桌上谈到韦宗泽毕业以后的打算,韦宗泽不声不响没有马上回答,而他家的爷爷虽不待见这半路进门的孩子,可一谈到这件事,爷爷斩钉截铁,“当然得回北京那边去。”
韦开娴遂开玩笑道:“难得爷爷肯管他,要他回去干吗?跟宗耀宗镇抢饭碗?”
韦天铭老则老矣,一双眼却尖锐冷酷,扫过韦开娴的脸,“他不论学历还是其他方面,都不能跟宗耀和宗镇比,但是回去那边总比在这边当混混好。”
“敢情待在武汉就叫混日子了,只有您北京才是天子皇城,满丑胄的好地方。”韦开娴不以为然,“再说了,您老管回北京叫做回家,可宗泽的家在武汉,这里才是他的家!”
韦天铭听了这话,愠怒地看向韦宗泽,“是这样吗?是你姐说的这样吗?”
韦宗泽心里埋怨韦开娴掉衅,尽管她一句也没说错。
“是这样。”韦宗泽道:“我是说,爸爸那边并不需要我,我想待在武汉自由发展。”
“哦?那就说说你的计划,怎么发展?”一直不说话的韦少卿终于开金口道:“如果你能说服我,我就让你留下来。”
“我……”那时候韦宗泽哪有什么宏大的计划,他总不能回答说先找份好工作,多赚点钱,早点买套房子再说。
“乳臭未干,胸无。”韦少卿道:“我警告你,不管你在这边有些什么牵挂,一毕业就给我回北京,迟一天都不行。”
“怎么不行!”韦宗泽被激怒了:“你们有什么资格管我。”
韦少卿眉头一挑:“这么说你还真不想回去。”
“你让我回去干吗?”
“我要你怎么样你就怎么样!”
“我不会回去的。”
“那也好,你不是说有牵挂嘛!我倒是可以让你感受一下所谓的牵挂是多么薄弱不堪一击。”韦少卿漠然道。
韦宗泽看着饭桌上所有人,大家好像都已经习惯了这种践踏别人珍惜之物惮度。这画面在韦宗泽心底渐渐形成一股飓风,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怎样?”
韦开娴开车送他回自己的住处,他甩了桌子提前退席,倒没人拉着他不让走。韦开娴自然也无意继续坐在其中,听这些冷血的男人讨论她下一个夫家应该花落谁家,也优雅离席,“我开车送他回自己的地方。”
一路见韦宗泽怒而不语,韦开娴笑道:“才几句话就把你唬住了,你还想自由呢!真是天方夜谭。大学时代就是你最自由的时期,以后你就知道了。”
“总有一天……”韦宗泽不禁道。
“总有一天怎样?”韦开娴接到:“总有一天,你要超越他们?你要让他们认识到自己的愚蠢?是哪一天来着,说来听听。说不出来吧,我就知道是这样……你还早着呢!”
韦宗泽侧身看着姐姐,“那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回去好好跟剑玲讨论一下,毕业了,你们可以一起到北京闯荡嘛。尤其是你,好吧,我再说得更明确一点,最好你和剑玲都理智一点,你去北京,她在武汉,缓个一年半载,你再把她也接到北京……”
“你这是让我们分手。”
“有这么严重吗?分开一下就不行了?”
“我没这么说。”
“真是的,你们在玩什么家家酒,现实一点不行吗?非要为那点小浪漫死扛,世界是宽阔的,你们甚至不屑于踏出去欣赏一下。宗泽,像你这种性格的人,到了这样的环境里面,还能不去挣一把,不就是因为你现在什么都以傅剑玲的喜好为标准,知道吗?你们应该暂时分开一下,尤其是你,要学着为自己而活。只有这样你才能够更清醒,更坚定,否则,你看,就算你和她同居了,一样觉得难受。身为一个男人,你会觉得现在的自己能成为她生命中的支柱吗?不能吧。因为你连自己是谁,来自哪里,想要怎样都没搞清楚。”
韦开娴话毕,车盘一转,“你知道我为什么对你的事这么上心吗?因为我觉得你这个家里是唯一能带给我不同感受的人。如果你跟我们一起回北京,我可以承诺,将来我再婚,名下所有的财产都归你所有。你想跟他们怎么玩,想跟他们怎么斗都行,你仔细考虑一下吧。”
其实从韦开娴说完这段话,到米源夫妻俩慌慌张张地来找韦宗泽,不过两三天功夫,他哪有机会去考虑什么。那时候傅剑玲正好在家,看到米源的时候,着实惊讶了一把,站在门口喊了声叔叔。
米源带着老婆进门,居然正襟危坐,韦宗泽就知道有什么事不太妙,来不及找个好理由让傅剑玲回避,那两口子就支支吾吾说起来了。
那是一笔非常难看的账,事关米源住的那套巴公房子,以及母亲辛乔留下的一家小酒馆。还有从他出生第一年开始,辛乔和米源每年从韦少卿那里领到的大笔抚养费,生活费,等等。
米源的意思是想让韦宗泽去求情,至少给他留下一套房子。
坐在一边的傅剑玲听得冷汗直流,抓着韦宗泽的手问,“什么意思,为什么要你去求情。”还有她这辈子真没现场见识过这种事,人家住了一辈子的房子,可以说没有就没有。
韦宗泽只好如实回答:“我爸爸想要我去北京,我是说毕业以后。”
说真的,那时候傅剑玲想都没有想过他万一去北京了怎么办。
“你怎么说的?”
“我……我说我不想去。”
“然后他就从你爸爸这里下手?”
“大概……”
“不要管,我们的房子不是快存到首付了?买下以后就给你爸爸住。你不要听他们的威胁。”
“那房子要能住人,起码还要一年。还有,就算解决了住房问题,他们还多得是花样来整我。这个治标不治本。”
“你怕了?”
“不,可我们总要现实点。”
听他说完这句话,傅剑玲久久不语,韦宗泽担心她是受了打击,结果她忽然抬头道:“我只要你一句话。你是要我,还是要去北京。只能二选一。”
“我当然要是你。可是这样就行了吗?”
“怎么不行,我们有手有脚,可以自己奋斗,过自己的日子。”
“可你确定这不是逃避吗?剑玲。”韦宗泽终于隐忍不住,“我逃避我的家庭,逃避他们和我的血缘关系和利益关系,逃避他们对我的轻视和挑衅,假装什么也看不见,只知道跟你在一起,这样就对了吗?这样我们就能快乐?你确定你以后不会变得讨厌我?怀疑我?而我也不去在意吗?”
“那你的意思还是要去!”
“我没这么说。”
“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好不好!”
韦宗泽生平第一次对傅剑玲大吼大叫,也是生平第一次,把她气走了却没有马上追过去。
转身看见爸爸米源一脸无奈地坐在旁爆他一边雄他这么大一把年纪还要蒙受这种羞辱,一边默默对自己说,我不要变成爸爸这种人。
真正的困难并不是可以事先想象出来的东西,因为一旦你遇到了,会发现自己根本没法应付,你应该会记得自己振振有词说地自己是怎样怎样一个人,然后到了真正麻烦的时候,你肯定不记得自己曾经大放厥词过。
这就是许为静对傅剑玲和韦宗泽关系的评价。
当剑玲气冲冲地从他家里出来,第一反应就是先回自己家去,然后马上意识到她现在还回不去,那她还能去哪儿?她想了很久就想到找薛涩琪,可是电话打过去,薛涩琪正在公司开会,根本出不来。她从来没有主动找过许为静,所以这次许为静一接到她的电话,就赶紧过来了。
问她怎么回事,她回答说也许我要倒霉了。
许为静听她把来龙去脉说完,叹了口气,意料中一般回道:“我真不知道你干嘛不让他去北京。怎么说那也是他家,就算他不承认,但是始终跟他血浓于水,还有你看他那个性格,他不是个会逃避的人,也不是个爱做梦的人,你让他装聋作哑,他心里肯定受不了。”
“你的意思是,我挡住他的去路了?”
“我没这么说,是你自己太消极了,你们暂时分隔两地,,又不是大不了的事。想他的时候你就去那边看看他呗。”
“我接受不了。你不知道,我真的接受不了他变成他们家那些人的嘴脸。”
“有什么接受不了的,有钱就行了。”
傅剑玲觉得许为静根本不能理解她的感受,她不想说自己不爱钱,可是在那之前,她更爱那个人,她觉得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他们一起奋斗,一起生活。
“说得真简单,你现在能跟他一起供他那个爸爸吗?叫什么来着,米源。你和他能有能力供起一套房子就谢天谢地了。我个人的意见啊,没有任何偏见,其实好难得你的他是一个有自己的思路,不甘平淡的人,不像葛离,喏,你也知道我为什么要跟葛离分手的吧。我羡慕你都来不及呢,你也不要太追求完美。”
傅剑玲依然摇,对她的话表示不赞同。
“随便你怎么想。”许为静也无意强迫她接受,又换了个话题道:“对了,我有没有告诉你,我打算毕业以后先结婚。”
“什么?”那一下在傅剑玲的脑海里闪现了许多张男人的脸,都是许为静曾经交往过的男朋友,但在最后,留下的脸只有葛离的。
“是葛离吗?你们真的和好了?”
“屁。我说了不撞南墙不回头,是我男朋友啦。”
“你哪个男朋友?”
“……你是认真问我的吗?”
“对不起,我最近太看重我和韦宗泽的事,有点忽略你们了。说起来,薛涩琪最近也没什么联系。她好像很忙。”
“算了,反正她也好,我也好,都用不着你担心。对了,趁现在碰到你,我厚脸皮问一下,你们存了多少钱了。”
“干嘛?”
“我想跟你借点钱。”
“借多少?”
“不多,就两万。”
“你要干嘛?”
“噢,是这样的,我看中一个门面,想在结婚之前买下来。但是我现在还缺一部分钱。”
“你怎么不找你家人借?”
“哎呀,我不说了想结婚吗?我爸爸妈妈正筹钱帮我弄嫁妆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的经济条件。何况我又不想嫁得太寒酸。不过你放心,我男朋友家条件很好,经商的,结婚以后我马上可以还给你。真的,我保证。”
“这个我得问一下韦宗泽,毕竟是我们俩一起存的。而且他的收入比我脯所以他存的那份比我多。”
“好,反正他什么都听你的,你快点答复我。”
傅剑玲跟许为静聊了一会儿,虽然依旧没找到更好的答案,但已不像先前那么生气。
独自晃荡,亦走亦停,一路看着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风景,她最终还是回到了他们的屋里。看到韦宗泽侧卧在床爆抱着双肩,正在睡觉,明明还在熟睡中,眉头却深锁着。也难怪,最近他要写毕业论文,公司里又正好有个项目是交给历洋和他一起负责,最近他还要应付自己家的人,根本没有时间好好休息。
傅剑玲趴在他身爆感觉了一会儿他靛温,自言自语:“你是不是已经不爱我了。”
“天塌了都不可能发生这种事。”他却转醒,一只手抚摸着她的脸颊。
“你没睡?”“你都被我气跑了,我哪睡得着?”
她还是就着那姿势趴在他床爆“韦宗泽,我们都诚实一点好吗,你认真告诉我,你想去北京吗?”
“如果没有你的话,我会去的。”
傅剑玲听到这话,眼睛一眨不眨,“你为什么要把责任往我身上推,是不是这么说能让你轻松一点?”但她实在不想太快听到他的答案,于是也钻到,“算了,最近大家都太累了,睡一会儿吧。”
“现在是白天。”
“嗯,晚上起来直接去吃宵夜。”
尽管找不出答案,他们还是相安无事过了一段类似夫妻但不是夫妻的日子,都写了一篇过两年就不大记得内容的论文,工作上也没有丝毫怠慢。期间韦宗泽一再表示想让她跟父母早点和好,但她都觉得那是因为韦宗泽害怕自己万一不在她身边了,至少她还有父母。
不久,韦宗泽决定和她一起去买房子,幸运的是,那套房子还没有被别人买走。他们取了钱,签了合同,韦宗泽毫不犹豫先写了傅剑玲的名字。
合同办好了,他们被告知受理房产证还需要两年的时间。
这也算是傅剑玲名下第一套房产,她心里有一种油然而生的珍惜之情。
“我要把我们的家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嗯!你一定行的。”
“从现在开始就是背贷人士了,你有什么感觉?”
“感觉就是……赶紧去赚钱!”韦宗泽被她逗笑了,垂头亲了一下她的额头,最近事多,他们的亲密举动变得很少,就是这样亲她一下,傅剑玲都有种难能可贵的感觉,不禁紧紧握住他的手,此时此刻,她心里积压着的那些话,能说出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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