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父坐在椅子上。他有些不安,不知道丁芊怎么忽然找他。同时,再次看到女儿,对于这个年纪的他来说,又觉得欣慰。
“关长玿出事了。”丁芊说。
“什么?”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公司的一个女员工身中数刀倒在血泊中,他是最后出现在她身边的人,警察现在在调查他。”丁芊本想尽量用平静客观的语气说这件事,可是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哽咽了。那个倒在血泊中的女员工不是别人,是她最亲的妹妹啊!
“什么!”关父彻底惊呆了,“怎么出了这种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丁芊是不相信关长玿会杀人,可许玲珑被伤成这样就算不是他亲自动手,难道跟他就没有关系吗?只是,如今关长玿还在警局,她见不到人,否则她一定要亲自质问他。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关长玿现在还在警局,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你们要是能进去看他,就问问他吧。”
***
许玲珑还没有醒,许母哭得肝肠寸断,许父攥紧拳头,说一定要为女儿报仇。丁芊不住地安慰许母:“小姨,咱们还是多陪妹妹说说话吧,她肯定听得见。”
许母点点头,赶紧止住了泪。
而关长玿依然在警局。他身上有很多疑点。已经有警察去金叶子调查取证了。
关总无缘无故没来上班,就连秦总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紧接着警察就来了,金叶子的员工都有了一些不好的猜测。许玲珑也没来呢,难道……
甚至有人想到了以前看到的新闻:一对男女洗鸳鸯浴时离奇死亡,警方通知男人的妻子来现场辨认。
秦旭阳更是心烦气躁,关长玿不见踪影,就连手机也打不通。他拿起手机,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联系谁。关父关母?不,他不能联系他们,若他们还不知道,自己打电话去问凭白让老人担心。莫沉思?莫沉思会知道吗?要是关长玿真的是和许玲珑同时失踪,他这不是给莫沉思添堵吗?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手机忽然响了。
“喂。”一秒不到,他就接起来了。
“秦旭阳,是我,莫沉思。”
“我知道,莫老师。你打电话,是不是……有什么事?”最后一句话他问得小心翼翼,声音很轻。
“关长玿是不是还没有回公司?”她问。
“对,还没来公司,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手机也打不通。”
“他……他现在大概还在警察局。”
“什么?出了什么事?”秦旭阳震惊。
“许玲珑出了事,还在医院抢救,关长玿留在警局大概是接受调查。”莫沉思知道秦旭阳和关长玿的关系,也不瞒着他,“凶手还没找到,你们公司——”
“警察已经来公司了。”秦旭阳打断她,“我尽量控制一下流言,一会中午下班我去找你。”
流言,肯定会有,禁是禁不住的。大概每个人都有倾诉疑惑和发表见解的欲/望。等到秦旭阳送走警察回到公司,公司内已经悄然沸腾了。警察问了许玲珑的日常,有没有跟谁结怨,最近有无异常,还问了关长玿和许玲珑的关系如何。这些问题太容易叫人遐想了。没有直接的证据,却有不少蛛丝马迹,很容易衍生出各种猜测版本。秦旭阳警告了几次都没用。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放之四海皆准。
中午,秦旭阳开车去了a大,这才知道,警察也已经来a大调查过。莫沉思将那天晚上的事告诉了秦旭阳。
关长玿最近设局引君入瓮,他是知道的。关长玿跟他说过,说怀疑许玲珑跟其他公司有了勾结,大概想盗取金叶子的机密文件,所以他让秦旭阳帮忙成立一个隐蔽的项目组,而他自己则弄个幌子,混淆视听。他开始还笑话关长玿。他说:“许玲珑?就她那脑子还搞什么商业间谍?你是不是想多了?我看她只是想单纯的勾引你。”
关长玿也没多做解释,只说是不是,等咱们这个项目完成就知道了。他见关长玿很认真,便道:“你是不是因为怀疑她是商业间谍,所以才甘愿牺牲自己的美色?”
关长玿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微微叹了口气。
莫沉思说那天晚上她是跑下楼时撞到了关长玿,按一般人的理解,那关长玿就是在莫沉思之后才去的梧桐苑,他跟许玲珑被杀之事应该没关系。可仔细再想一想,谁知道他是不是先去了405杀许玲珑,然后潜伏在暗处,等莫沉思进去了,才装模作样走出来,装作才来。
秦旭阳不相信关长玿会杀人。没理由啊,就算许玲珑真的是商业间谍,关长玿也不至于杀她啊!
“关长玿曾经给我发短信,说已经拍到了许玲珑窃取公司机密文件的视频,正要找许玲珑谈一谈。”莫沉思说。
“已经拍到了?难道是他跟许玲珑说开的时候,许玲珑恼羞成怒,他一个错手伤了她?”说完,他自己先摇了摇头。如果是错手,也犯不着捅那么多刀啊。
真凶是谁,或许还得等到许玲珑醒来才能揭晓。可许玲珑什么时候能醒?她还能不能醒过来?
莫沉思也相信关长玿不是凶手。如果他是凶手,那天晚上为什么非要上去看看许玲珑还有没有救?是凶手的话,应该以为许玲珑已经死了,装模作样地报警才对吧?她担心的倒不是关长玿被冤枉成杀人凶手,她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今天警察来学校,不止找了我问话,还去了你们建工院。我听说,警察调查了当年你们建工院外派非洲的名单。”
这是导师悄悄跟她说的,问她知不知道去非洲的名单跟关长玿有什么关系。她不知道,听都没听说过。按照导师说的当年,应该是关长玿他们那一届毕业的那年,那年她和关长玿还不认识呢。那份名单有什么蹊跷?
她看见秦旭阳的脸色变了一下,惊讶,紧张。
那份名单的事秦旭阳当然知道了。当初关长玿跟他说过的。他说那里头有个男生的家长不太想让儿子去非洲,让他帮帮忙。秦旭阳是有参与这件事的。后来这个男生被换下,换了个叫做金晶的女生。那个女生自己也很想去,两厢一说就成了。当然,关长玿还去建工院找了领导活动。换个人而已,算不上什么大事,领导也同意了,只说金晶去之前一定要打疫苗。
后来金晶也打了疫苗,只是她是最后一个月才换上的,时间有些来不及了。疫苗的最后两针加强针没来得及打。
这种情况以前也有很多,有人出国来不及打这么多疫苗,到了非洲后会在当地补上。所以关长玿和秦旭阳都没有放在心上。后来金晶到底有没有去非洲补上,他们也不知道。只是,去年却忽然传来金晶在非洲染病去世的消息。这个消息一传来,他和关长玿都懵了。他想的是,这个女生怎么这么倒霉,去非洲一行那么多人,怎么偏偏她死了?
关长玿比他更紧张。他说要赶紧去a大找到当年的文件原稿,否则要是查出来金晶是临时换上去的,不只是他俩,连建工院的老师都要担责。他不当回事,说这有什么,我们要担什么责,她疫苗也打了,又是自愿换上去的。关长玿却如临大敌,坚持要去a大拿回原稿。
现在想来,难道这份名单真的有什么蹊跷?他也不敢隐瞒,将名单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莫沉思,想听听她的分析。
“金晶?金晶是谁?”莫沉思问。
“谁知道呢,她男朋友当时选定了要去非洲,她舍不得,也要跟着去。她又不是建工院的,去了非洲其实找不到合适的工作。”秦旭阳道,说到这里,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顿住。
他想到了,金晶不是建工院的,她是历史系的。历史系,关长玿和历史系太有缘了,丁芊是历史系的,莫沉思也是历史系的,现在金晶也是历史系的。金晶,和他们一届,那也就是和丁芊一届。历史系人数不多,他们那一届历史系好像就只有一个班。一个班,金晶是丁芊的同班同学!
怎么又绕到丁芊身上去了?秦旭阳觉得很头痛,越扯关系越乱,越扯越糊涂。
“咱们现在也理不出头绪,我再去打听打听。”秦旭阳道。
***
李蔚很快也得知了关长玿被留在警局。她和关父一起去警局,警察没让他们见人。从警局出来,李蔚的心情很沉重。不用别人说,她直觉那个被杀的女人之前跟他儿子肯定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莫沉思要离婚说不定就跟这个女人有关。她现在只祈祷这个女人千万不要死。
她不敢大摇大摆去医院看许玲珑,便让关父先回家,她去医院瞧瞧探查一番。关父也不问她要去做什么,点点头竟真的自己回家去了。李蔚看着他的背影,一阵气结。
医院内,许母终于熬不住了,坐着小板凳靠在墙上打盹。丁芊也趴在床脚休息。
许父没睡,一直看着昏迷不醒的许玲珑。医生说如果到明天早上许玲珑还醒不过来,就有可能成为植物人了。他们就许玲珑这么一个女儿,他不敢想象许玲珑真的醒不过来,他们老两口要怎么活下去。
他抹了抹眼角,一夕之间,这个还不到五十岁的人看上去就像冬日被压歪的酸枣树,只余几片萧瑟的枯叶。
忽然,他愣住了。许玲珑的手动了一下。他又抹了抹眼睛,似是不敢置信。这次他看清了,许玲珑真的动了。她甚至微微扭了下头。再然后,她睁开了眼睛。
许父欣喜若狂,大声叫醒了许母和丁芊。
许玲珑是真的醒了。她还不能乱动,可是眼睛睁开了,也认出了守在病床前的是自己最亲的人。她的眼泪哗啦啦就往下掉。
许母也跟着哭:“珑珑,不哭啊,爸爸妈妈都在这儿呢,你身上哪里疼,妈去叫医生。”
许玲珑只是哭,一句话也不说。
许父急了,赶紧叫来了医生。医生紧跟着就来了,检查了各项指标,然后松了一口气,说许玲珑醒过来就没事了,现在不能说话是创伤后遗症。后遗症这种东西很难捉摸,说不定哪天忽然就好了,也说不定永远都好不了。
医生还说许玲珑才醒过来,家属尽量让她放轻松,说些有趣的事,暂时最好不要提什么凶手。
丁芊本来想问是不是关长玿害了她,听了医生的话,及时地咽了下去。
病房外,李蔚悄悄吁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