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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绍衡略一沉吟,“除了缝衣绣花。”

  叶昔昭忍着笑,“才不信。让你做饭给我吃,可以么?”

  虞绍衡微一挑眉,“有何不可?”

  叶昔昭讶然相看,“虞绍衡,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这位大爷居然会下厨了?”

  虞绍衡被她引得笑了起来,“今日晚间怎样?让你见识一番。”

  叶昔昭对此颇有兴致,“好啊,我拭目以待。”之后,舒展下倦怠的身形,环着他身形,沉沉入梦。

  半梦半醒时,感觉到他轻刮着她的鼻尖,勉强抬了眼睑,“怎么?”

  虞绍衡手臂穿过她颈间,施力让她坐起来,“起来,吃点东西再睡。”之后便转去了外间。

  叶昔昭揉了揉眼睛,随即就拥紧了锦被,侧目寻找自己的衣服,尽量迅速的穿戴。

  刚穿上红绫裤,虞绍衡端着放有饭菜的黑漆小几回来,放在床边。

  叶昔昭神色一滞,之后才漾出甜美的笑容,“这么好啊。”

  “你以为呢?”虞绍衡取过她落在床尾的红色肚兜儿,“我帮你穿?”

  “谁要你帮……”叶昔昭脸色微红,去抢过那小巧的衣物。

  虞绍衡气定神闲地落座,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原本是不需避讳的事情,却因了他这样的意态,让她左也不是右也不是,觉得别扭得很。

  她不满地瞪着他。

  他唇角的笑意一点一点加深。

  她忍不住探手推他,“你给我出去!”

  虞绍衡却顺势握住她手腕,又将她往怀里带,“凭什么?”

  “什么凭什么?”叶昔昭一味往后退,“大白天的……”

  “又不是没看过,你顾及什么呢?”虞绍衡语声满带笑意,说话间已将她搂到了怀里。

  叶昔昭脸色更红,展臂紧紧环住他身形。

  虞绍衡一手在她背部游转方寸便扯过锦被裹住她。

  叶昔昭抬了眼睑,略带嗔怪的看着他,“又不是没看过,你胡闹什么呢?”

  “看不够,行不行?”虞绍衡低头索吻,手则游转到了她胸前,轻揉一侧的饱满柔韧。

  叶昔昭吮住他舌尖,用力,再用力,随即很快偏过头去,又咬住了他耳垂,“我这分明是羊入虎口了,还说什么让我由着性子烦你……”

  虞绍衡低声笑起来,“谁让你不忍心难为我?”

  “胡说八道。”叶昔昭齿间略微加了点力道,“你怎么不说我不如你混账?”

  “你怎么不管着我呢?”虞绍衡显得很是为难的样子,“我归你管,你不知道么?”

  “胡搅理。”叶昔昭嗔怪着,却已由衷笑开来。

  对着她毫无城府的如花笑颜,虞绍衡心头似被和煦的春风拂过,暖意自心而外蔓延开来。他揶揄道:“现在你能不能放开这胡搅理的了?”转而从她手里拿过肚兜儿,又去寻到寝衣,一一帮她穿上。

  叶昔昭不时抬眼看看他,见他神色特别柔软,目光中有着宠溺,唇角的弧度便因此显得愈发愉悦。

  片刻后,叶昔昭坐在黑漆小几前享用饭菜,一如一只慵懒又优雅的猫儿。

  虞绍衡已经吃过了,歪在一旁,含笑打量着她。等她用罢饭,亲手将小几端到外间,折回来问她:“出去走走还是继续睡懒觉?”

  叶昔昭纤长的睫毛忽闪着,认真的思索着,好像这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她总是这样,事情越大越是果决,事情越小越是犯难。虞绍衡忍着笑,斜倚在床头等待。

  “还是出去走走,也看看附近的景致。”叶昔昭说着话,却倒在了他身侧,“但是要过一会儿,此刻还懒得去梳洗打扮。”

  虞绍衡笑着颔首。

  叶昔昭对儿时、少年时的他兴致颇浓,说话时,问道:“你自小就不爱笑么?”

  虞绍衡不解,“我在你面前从来是板着脸么?”

  “自然不是。”叶昔昭笑道,“但是我初见你的时候,还有看你对着外人的时候,都是言简意赅,甚至于,让人畏惧。”

  虞绍衡有些意外,眉梢轻扬,“畏惧?我怎么从没觉得你怕过我?”

  “废话,心里怕也就算了,再让你看出来……”

  虞绍衡唇角翘了起来,“你该在成婚之初就告诉我。”

  叶昔昭不自主地被他带离了初衷,扯扯嘴角,“想得美。”

  “说起来,”虞绍衡侧转了身形,看住她的星眸中尽是笑意,“你记得我们成婚那夜的事情么?”

  “……”

  虞绍衡才不让她回避过去,追问:“记不记得?”

  “我记得什么啊……”叶昔昭斜睇他一眼,“那天我从早到晚水米未沾,酒量又奇差……”心情更是糟糕至极,“三杯合卺酒下肚,我还能记得什么?”之后眼神中多了一份忐忑,“你为什么问这个?我是不是闹了笑话?”

  “没有,放心。”虞绍衡吻了吻她,“我们的昔昭,到何时也不会失态。”说着话,脑海浮现出成婚那夜,他小小的美得惊心动魄的新娘。

  他不欲多谈,叶昔昭也不愿回忆那时段的彼此,忙将话题拉了回去,“你倒是告诉我啊,小时候你是什么样的?”

  虞绍衡尽力想了想,最终摇了摇头,“我还真说不清楚,但是对外人脾气很差,没耐性。当然,对二弟、三弟、绍筠也是时冷时热。”

  对自己的评价,这算是很客观很中肯了。叶昔昭也知道,他说不出更多,也就岔开了话题。

  等到叶昔昭起身梳洗打理好妆容的时候,已近黄昏。

  携手走向外院,准备出门游转的时候,佳年急匆匆迎面而来,到了近前禀道:“侯爷、夫人,大舅爷与二舅爷过来了。”

  “是么?”两人异口同声,之后便同时迎了出去。

  垂花门外,叶昔寒、叶昔朗俱是负手而立,身侧各有一匹骏马。

  “大哥、二哥。”叶昔昭笑着快步走过去。

  兄弟二人同时笑着颔首,又与虞绍衡见礼。

  返回时,虞绍衡与叶昔朗走在前面,叶昔昭与叶昔寒缓步走在后面。

  叶昔寒侧目打量着叶昔昭,见妹妹容色愈发光艳照人,眉宇间凝着由心而生的一份喜悦,满意地笑了,“看起来是过得很舒心。”

  “的确是过得不错。”叶昔昭打量叶昔寒的时候,却有着一点担忧,“你呢?看看你,似是又瘦了些。”

  叶昔寒抬手揉了揉线条愈发清晰锐利的面容,仍是笑,“我这是忙的,不是烦的,你放心。”

  “……”叶昔昭有心询问他一些事,却又不想在年节时惹他不快。

  叶昔寒却是明白她的记挂,道:“房里的人与事,有娘费心约束、打理着,我只要静观其变即可。”语声一顿,再开口便多了一点点感伤,“果真是岁月如刀,磨人心。当初她能陪我远赴蜀地,我还以为她是真正与我同甘共苦之人,却没想,她吃得了苦,却享不了福。慢慢的就好了吧?”

  叶昔昭建议道:“你平时也不要不闻不问,所思所想多与她说说。终究是一起走过了这些年的夫妻。”

  “这是自然。她的恩情我一直都记得,如今她一时糊涂,我也不会就此嫌弃。”叶昔寒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我知道我自己是谁,并不比她强多少,熬过这一段,就能同心协力了。”

  “我信你。”叶昔昭凝视着他的目光中多了欣赏与钦佩。

  叶昔寒这才说起前来此处的目的:“说起来是去年秋日的事了,我与昔朗去涿郡会故友,走山路回京的路上,看到四名身受重伤的女孩,便搭救下来,送到了别院,请乔宸帮忙疗伤。四个人伤愈后没有去处,为了报恩,自请留在别院做小丫鬟。我们有些戒心,一面留下了她们,一面请萧旬调查此事,后来,萧旬告诉我们,这几个女孩竟大有来头。”

  叶昔昭神色愈发专注,静待下文。

  叶昔寒无意卖关子,继续道:“她们原是江湖客,所在的一个小帮派以为人打探消息谋财,消息灵通的程度,不输于暗卫。”

  叶昔昭目露惊奇,“是么?”

  “千真万确。”叶昔寒肯定地一颔首,“是在前年,这个小帮派抵达京城,在天子脚下谋财。却不想,去年秋,江湖仇家来寻仇,两个头领遭了毒手,余下的那些人,或是四散奔逃,或是负了重伤下落不明。萧旬先后命亲信查了几次,这些人的来历并无不妥之处。”

  叶昔昭眼前一亮,“那么是不是说,这些人是能够为你们所用的?”

  “不是为我们所用,”叶昔寒笑容舒朗,“我与昔寒观望之余,试探过她们几次,几个人对我们倒是只有感激之心,再加上萧旬确信她们打探消息、追踪的能力甚是出众,我们便想将她们送到你身边,大事小事帮衬你一些。”

  “给我的啊……”叶昔昭先是欣喜不已,随即却道,“我倒是很喜欢这样的人,可是你们留在身边不是更好么?”

  叶昔寒摇了摇头,“我们两个大男人,她们总在面前走动算是怎么回事?再说了,她们在你手里,不就等于在相府手里么?”

  兄弟两个都无意让女子在眼前走动,叶昔寒浪子回头之后,已开始时时处处约束自己,而叶昔朗自然是不想让芳菲起疑,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末一句,落到叶昔昭耳里,就更是动听了。

  随即,叶昔寒又故意给她泼冷水:“今日我们也是难得清闲,听说你们来了这里,就过来说说此事。我们与侯爷说起,当然要说是想将这四个人送给他。他若是满口答应留为己用……我们还是添几个丫鬟就算了。”

  叶昔昭当然听得出叶昔寒是故意的,也就笑道:“你们看着安排就好。”

  几个人到了室内,落座后,兄弟二人与虞绍衡说起那四个女孩——或者说四个江湖客的事,比叶昔寒方才说的更细致一些,末了,叶昔寒道:“我们两个是想,这样难得的人手,还是在侯府走动为好。”

  虞绍衡沉吟片刻,“这几个人,你们无异议的话,就让她们服侍昔昭。”

  叶昔寒与叶昔朗当然没有异议。

  随即,虞绍衡又道:“侯府管家每年开春儿都要挑选一些丫鬟,到时候让她们通过管家之手入府,在前院留用一段时日,无可疑之处的话,再带入正房。”

  虞绍衡如今对叶昔昭的看重、呵护,于他本身而言已经没了底限,是以,他对任何接近叶昔昭的人的戒备、疑心也是同样的没有底限——如今京城宠妻之人最负盛名的是萧旬,其次才是虞绍衡,可是叶昔寒与叶昔朗明白这两位侯爷宠妻的缘故,知道后者才是几年如一日的包容、保护着他们的妹妹。由此,他们早就料到虞绍衡会如此行事,当即笑着点头,同声道:“理当如此。”

  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叶昔昭看看天色,笑道:“该准备晚膳了,侯爷、大哥、二哥,你们可有想吃的菜肴?我去给你们做。”说完,视线在虞绍衡俊颜上略做停顿。

  虞绍衡却道:“我们兄弟三个,以往曾亲手打野味烧烤后下酒。”语声微顿,看向兄弟两个,“今日你们可有兴趣?恰好,我几名小厮午后去了附近的山林,打了几只野兔回来。”

  “是么?”叶昔寒兴致勃勃地道,“早知道的话就早些过来了,亲手打来的东西更好吃一些。不过,我们一同动手烤来吃,倒也是美事一桩。”

  叶昔朗则是笑道:“这回事我比不了你们,只能打打下手。”

  叶昔昭听到这里,笑意已从心里直达眼底。他们自然是在征途中学会的这门手艺,怪不得虞绍衡说要做东西给她吃。

  “那就好。”虞绍衡若无其事地看向叶昔昭,“你就不需忙碌了,让厨房备些下酒的小菜即可。”说完之后,眉梢微不可见地挑了挑。

  叶昔昭笑意更浓,颔首称是,即刻亲自去了厨房,将食材一一看过去,依着三个男人的喜好挑选了几样,又细细吩咐厨子要怎么做,一来二去就耽误了好一会儿,转回庭院时,天色已是全黑。

  眼前情形先是让她讶然失笑,随即就站在月洞门里,静静观望片刻——

  宽广的院中生了篝火,三个大男人此刻围在烤架前,脸上都挂着愉悦的笑。

  虞绍衡意态悠闲地坐在椅子上,锦袍下摆掖在腰际,一条长腿弯起,黑色避雪靴蹬在椅子边缘。他身侧的高几上摆着调料,一手握着酒杯,另一手不时将调料刷在正烘烤的野兔上。

  叶昔寒、叶昔朗与虞绍衡的样子大同小异。

  虽说是君子远庖厨,但是这样的情形却是不同。他们只是将这回事当成了一个消遣。

  叶昔昭笑着走过去,先执了酒壶,给三个人分别将酒杯斟满。之后,她到了虞绍衡身侧,拿过他手里刷调料的小刷子,将辣油刷在一只正在烘烤的野兔上。

  叶昔朗一看,喝酒的同时对着叶昔昭连连摆手。

  叶昔昭不解,“你不是很喜欢吃辛辣之物么?”说起来,她自小喜欢吃辣也是被他带的。

  叶昔朗放下酒杯,笑道:“大哥吃不了辣,你忘了?”

  “他啊。”叶昔昭不以为意,指一指叶昔寒面前正在烤的野兔,“他吃那个就好了,这个我们来吃。”

  叶昔寒为之不满,一本正经地道:“叶昔昭!这兔子刚上架,你那边的却是就要烤好了!”

  叶昔昭挑眉,“才不管你,凭什么要我们三个将就你一个?”

  “因为我是你大哥!”

  “你是我大哥,才更应该让着我们啊。”

  兄妹两个为着这件小事,一本正经地争论起来。虞绍衡与叶昔朗在一旁看着,相视一笑。

  佳年在这时走过来,拎着一个木桶。

  叶昔昭瞥见,笑问:“是什么?”

  佳年笑答:“下午弄来的活鱼,刚收拾好。”

  “真的啊?”叶昔昭对佳年招了招手,“快拿过来给我烤。”

  虞绍衡忍不住笑着揶揄道:“你会么?”

  叶昔昭有恃无恐,“不会,但是你们会教我啊。”说着话又让佳年随自己走到叶昔朗身边去,笑道,“你小时候烤鱼给我吃,我还记着呢,很好吃。”

  叶昔朗起身,将自己坐的椅子让给叶昔昭,转而拉过一张没有软垫的杌凳落座,“现在教你。”

  “好啊。”叶昔昭也不跟他客气,欣然落座,跟他学着怎么将鱼穿上削好的竹签,之后放到火上去烤。她善于在厨房烹饪,对于这种事,在之前却从来都是坐享其成,今日也是因着虞绍衡破例至此,才兴致盎然的学习。

  叶昔朗时时提醒着她注意火候,告诉她什么时候可以翻面,什么时候刷上调料。虽说是守着篝火,还是担心她冷,不习惯这种场合,或是吩咐丫鬟去给她拿件厚实暖和的斗篷,或又吩咐丫鬟去取来小酒盅,让她喝点儿酒暖身。

  在叶昔朗手把手地指导下,叶昔昭吃到了第一条亲手做出的烤鱼,含着笑,眯了眸子品尝,之后连连点头,“嗯!好吃!”

  虞绍衡看着此刻甚是满足愉悦的叶昔昭,情绪不自主地被她感染,随即揶揄叶昔寒:“昔朗比你会照顾昔昭。”

  叶昔寒先和他碰杯,一饮而尽之后才笑道:“的确是,昔朗比我更有个兄长的样子。我以往见到昔昭,总会跟她诉苦,问她的看法,但是昔朗不同,他什么时候都是关心照顾昔昭的那个人。”

  虞绍衡给彼此的杯中斟满酒,再次碰杯一饮而尽之后,才缓声道:“如今你也不差。”

  几个人由着性子烤了几只野兔,又将鲜鱼一并烤了,给别院的下人分发下去,之后才转回室内,就着精致的小菜饮酒闲谈。

  夜色深浓时,兄弟二人告辞,虞绍衡与叶昔昭送到府门外,看着两人骑着骏马的身影极速离去。

  叶昔昭看着空留苍茫雪色的旷野,仍是无意回去,喃喃道:“如今看着他们,就像是……”

  虞绍衡问道:“像是什么?”

  “像是以往看到你与二爷、三爷站在一起一样。”

  “终究是兄弟,需得一生相互扶持。”

  叶昔昭会心一笑,将手交到他掌中,缓步而回。

  第二日,夫妻两个去了附近的寺里,求了几个平安符,到初七便回了侯府——始终还是放不下忻姐儿,在外三两日已是极限。

  两个人进到太夫人房里的时候,忻姐儿正守着一堆玩具玩儿得正高兴,看到父母,愣了片刻,大眼睛才亮了起来,站起身来,颠颠儿地跑向炕边,嘴里奶声奶气地唤着:“爹爹!娘亲!”

  虞绍衡连忙走到炕边,展臂让女儿投入到自己怀里。

  叶昔昭没奈何地笑着,转到太夫人身边,摇着老人家的手臂问道:“娘,想我没有?”

  太夫人笑道:“想,自然是想得很。快坐下。”又连忙吩咐鸳鸯,“别给夫人上茶,将燕窝莲子羹做一碗来。”

  “谢谢娘。”叶昔昭笑着落座,取出平安符交给太夫人。

  太夫人命人妥当的收起来,之后笑眯眯问道:“别院的梅花开得怎样?”

  “煞是喜人。来年娘与我一起去吧。”

  “好,来年得空的话,你陪我去。”

  忻姐儿和虞绍衡腻了好一会儿,又跑去玩儿了一会儿玩具,这才去找叶昔昭,一手拎着个小小的荷包,扬起来让叶昔昭看,“娘亲。”

  叶昔昭掂了掂,问:“里面是什么啊?”

  “嗯……”忻姐儿的大眼睛转了转,“红包,给娘亲红包。”说着话,将荷包打开,现出里面的一枚小金锞子。

  “这是给我的?”叶昔昭为之动容,低声问道,“要把你的红包给娘亲?”

  “嗯!”忻姐儿认真地回答,将荷包放到叶昔昭手里。

  叶昔昭觉得心都要化了,低头吻了吻忻姐儿的额头。

  太夫人笑着解释道:“这是井家那孩子派人给忻姐儿送来的大红包,有十几个小金锞子呢,我让夏荷收到正房去了。只留了一个,让忻姐儿拿着玩儿。”

  叶昔昭将忻姐儿搂到怀里,吻了吻女儿的小脸儿,又对虞绍衡挑眉一笑,“看到没有?”

  虞绍衡自然明白她的言下之意,轻轻一笑,“本该如此。”

  太夫人却是忍不住笑开,拍了拍叶昔昭肩头,“母女连心,越大越和你亲,你只管放心。”

  叶昔昭撒娇道:“娘,您就不能忍着不拆穿我么?”

  太夫人与虞绍衡同时笑起来。

  之后,太夫人说起了这几日府里的事情:“除了皇上曾命人过来了一趟,没别的事。府里的大事小情,绍桓和四娘得空就帮衬着。又过了一年,都更懂事了。”

  晚间,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用罢晚饭,叶昔昭服侍着太夫人歇下的时候,说了想去宫里看看虞绍筠的事情。

  “也好,你去吧。”太夫人道,“她有什么事也不敢与我说,怕我多思多虑。你陪她去说说话,能宽慰就宽慰几句。”

  叶昔昭称是。

  而到了第二日上午,蔚公公一早就过来了,为的自然是虞绍筠要见叶昔昭,又说忻姐儿若是宜出门的话,也可入宫。

  叶昔昭更衣后走到院中,见忻姐儿正拿着一把小铲子在挖花圃里的土,不由无奈,“你就不能玩儿些文雅的东西?”

  忻姐儿站起来,用沾着尘土的小手擦了擦脸,白皙的小脸儿上就多了一道污痕。

  叶昔昭抚额,“快去洗脸,换身衣服,我带你进宫去见姑姑,好不好?”

  忻姐儿迟疑片刻,嘟了小嘴儿,“不好。”

  “那——”叶昔昭无奈地看着女儿,“你和乳母玩儿,过一会儿去找祖母,或者去外院找爹爹。我自己去看姑姑。”

  忻姐儿毫不迟疑地道:“不。”

  “那我带你去洗把脸,换身好看的衣服,好不好?”

  “不好。”

  叶昔昭闭了闭眼,呼出一口气,“没功夫跟你说车轱辘话。说,你到底要怎样?跟不跟我去?”

  忻姐儿蹙了眉,“不去!”

  “那我走了。”叶昔昭是从来不奢望女儿依赖自己胜于太夫人的,又叮嘱一旁的乳母,“别总让她玩儿这些。”

  乳母称是。

  叶昔昭换上风岚、新竹,走向院外。

  “娘亲!”忻姐儿在她身后唤道。

  叶昔昭嘀咕着:“也不知今日是怎么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说着话,加快步子。

  忻姐儿的语声却分明伤心起来,连声唤着娘亲。

  叶昔昭不由顿足回眸,就见女儿正快步追向自己,小脸儿上竟已挂上了晶莹的泪珠。她愣怔在原地。

  “娘亲……”忻姐儿扁了小嘴儿,步子更快了。猝不及防一个踉跄,小身子栽倒在地上,嘴里却还在呜咽着,“娘亲,我要娘亲……”

  叶昔昭立时湿了眼眶,心疼得无法言喻,慌忙快步跑到忻姐儿身边,将她抱了起来,毫无章法地安慰着:“不哭,忻姐儿不哭,娘亲不走,你别哭啊……”

  忻姐儿并没因此而止住哭泣,分外委屈地抽噎着,“娘亲,不走。不让娘亲走。”

  叶昔昭立刻变得毫无原则毫无立场了:“好好好,娘亲不走,便是去哪儿也带上你。”

  忻姐儿吸了吸鼻子,小手揉了揉眼睛。

  叶昔昭抱着忻姐儿回到室内,哄着她洗了脸,又换了一身干净漂亮的缂丝衣服。

  夏荷在一旁笑道:“大小姐这是怕了夫人不在府中吧?——小孩子的心思,大人反倒看不明白,大小姐也没法子说清楚。”

  “是么?”叶昔昭便又想到了昨日女儿给自己的小金锞子,再想想方才情形,不由暗骂自己后知后觉了。之后,她挂着温柔的笑脸,询问忻姐儿:“娘亲带你去个很美很有趣的地方,要不要去?”

  忻姐儿还挂着晶莹的小小泪珠的睫毛忽闪着,仍是有些犹豫。

  叶昔昭握住忻姐儿胖乎乎的小手,“你陪娘亲去吧,很快就回来,回来后整日陪着你,好不好?”

  忻姐儿犹豫之色渐缓。

  “就听我的吧。”叶昔昭笑着拿过忻姐儿的大氅,抱着她出门。

  忻姐儿见到虞绍筠的时候,已是喜笑颜开。叶昔昭让她唤姑姑的时候,也很痛快地应声唤了。

  虞绍筠欣喜不已,命宫女将皇子平时的玩具拿给忻姐儿,又对叶昔昭笑道:“原以为你不会带她来的,便只是让人提了一句。”

  叶昔昭解释道:“以往也不是不想,是她不愿意跟着我,如今倒是不一样了。”

  虞绍筠笑着颔首,“倒是提过几句。”之后又道,“让两个孩子一起去暖阁玩儿,我们说说话。”

  叶昔昭点一点头,留下两个人说话时,不可避免地提起了淑妃小产之事。

  虞绍筠笑得冷凛,“她千方百计寻机会要加害我,我便让她自食其果。”

  “只是如此?”叶昔昭捕捉到了虞绍筠眼底的迷惘、失望,觉得这与皇上息息相关。

  虞绍筠也不隐瞒,“自然不是。这事情也有别的解决的法子,我也是要赌一口气。”

  “你高兴一些最重要。”叶昔昭瞥过虞绍筠的腹部,“为着孩子,千万别因为忧思过度损了身体的根本。”

  虞绍筠感激一笑,“大哥怎么说?”

  叶昔昭语声温和又缓慢,“他说,你一直不肯要他相助;他说,他只希望你过得如意一些,虞家荣辱,不会让你一力承当。”

  虞绍筠依然在笑,眼中却闪烁出泪光,别转脸看向别处,半晌才又看向叶昔昭,“以前是我任性,不肯让你们帮我,也不肯与你们细说悲喜。”

  叶昔昭理解地一笑,之后问道:“以后不会了吧?”

  “不会了。再得意再失意的事,都会实言相告。”虞绍筠温缓一笑,“日后你要常来宫里看看我。”

  “一定。”

  姑嫂间有了这次相聚、这次谈话之后,虞绍筠心里敞亮了很多,每日除了打理宫中诸事,心情、胃口都好了不少。

  正月十三夜间,钟离烨返回,去见过太后,便来了正宫。

  虞绍筠倚坐在美人榻上看书,左侧高几上摆着果馔、一杯美酒,右侧是燃得正旺的炭炉。见礼之后,有宫女给钟离烨搬来了座椅,又送来了一壶美酒、一个金樽。

  虞绍筠重新坐回到美人榻上,翻动书页时,偶尔瞥他一眼。他神色已没了离宫前的那份急躁恼火,他双眼又变回了让人无从窥探情绪的幽深平静。

  钟离烨连喝了三杯酒之后,才对她道:“母后已与我说了淑妃之事,说淑妃是自作孽,是她宫里的宫女给她服用了堕胎药。”

  虞绍筠也回以平静的目光、语声:“臣妾已知晓。”

  “可是——”钟离烨笑得意味深长,“我却是半信半疑。”

  虞绍筠却是漾出了发自心底的笑,“皇上彻查便是。”

  “那倒不必。”钟离烨苦笑,“不要说我已浪费了几日,便是当即彻查,也是无从知晓真相。教训淑妃之人,是她自己的话,我觉得她没那么聪明,更没那份劣性;是别人的话,那个人心思缜密,行事果决,任谁也抓不到把柄。”

  “哦?”虞绍筠轻轻挑眉,“竟还有这等人?”

  “自然。这倒让我觉得,后宫有些意思了。”

  “皇上这么一说,臣妾亦有同感。”

  钟离烨起身到了她身侧,俯身,手缓缓落到她腹部,慢慢游转,“你希望这孩子是皇子还是公主?”

  “臣妾顺其自然。”

  “我希望是皇子。”钟离烨的手又落在了她脸颊,托起她尖尖的小下巴,“眼前的皇子,是你为了给你家族锦上添花,那时你对我并无真心。而这孩子却是不同,你是在与我情投意合时有了喜脉。”他笑意深沉,“子嗣若是经由谋取算计得来,总是让人心里不痛快,你说是么?”

  虞绍筠毫不回避他视线,平静应道:“皇上若是猜忌臣妾,便是欲加之罪,臣妾无话可说。”她素来就明白,他的直觉很多时候都到了吓人的地步;她也明白,方才言语不过是他依着直觉与一点点线索得来——他在试探她,她若现出一丝慌张,便会让他的猜测得到证实。

  钟离烨凝视她良久,终是无奈一笑,“以往对我低眉顺目的虞绍筠去了哪里?”

  虞绍筠失笑,“臣妾怎么敢一成不变。”

  钟离烨站起身形,看了看她手边的酒,“这酒不是用来喝的——你每年今日都会摆上一杯酒——是在祭谁?”

  “拜月。”虞绍筠答得流利,心里却不得不承认他观察入微。

  “好雅兴。”钟离烨踱步向外,“淑妃毫无可取之处,朕听说她家中姐妹不少。”

  “皇上有意,帅选几个便是。”之后,虞绍筠起身行礼,“臣妾恭送皇上。”

  钟离烨却是止步回首,“你对这种事,倒是大方得很。”

  虞绍筠没压抑情绪,带着轻嘲,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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